“娘娘或者跟皇上提提,凭什么让她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月寒宫?应该把她迁到别的宫院去才对!”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云妃的不是,无外乎就是想让元淑妃出头,把云妃从月寒宫里给折腾出来。她们这些女人啊,这二十几年可是受尽了云妃的气,每一个人都恨不能亲手把云妃给撕了。甚至她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是在想着,如果没有云妃在,天武帝绝不可能只有这九个儿子,说不定她们也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攀上妃位,到了这个年纪也能有儿子环在身边,时时有个依靠。

元淑妃能理解这些人的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是把云妃弄出月寒宫吗?她不敢!

云妃的确要收拾,但却不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天武帝在提起月寒宫时还会头疼,那种疼让她几乎都不敢尝试再去提起云妃。她不知道一旦云妃这两个字被提起之后天武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那是一个印在他心里二十多年的人,是真正他深爱着的人,一旦操之过急,一旦天武帝因此而崩溃,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元淑妃以大度为由,拒绝请云妃出来参加宫宴这一事,并且搬出了天武帝来说事:“皇上现在身体也不大好,万一看到云妃再想起从前的事…得不尝失。”

她本意是说别再把天武帝给气着,可是听在这些妃子们的耳中却是让她们以为元淑妃的意思是说,怕天武帝一看到云妃就旧情复燃。她们一想到的确有这种可能,于是一个个儿的都闭了嘴,再也不提这一岔儿了。虽说现在元淑妃霸占着皇上她们也沾不着,但至少有了希望,至少元淑妃这头是能巴结得上的,对方也说了明年开春就给她们机会。可一旦让云妃又复了势,一切就会回复到从前的样子,那是地狱,她们再也不想回去…

打发走了这群女人,元淑妃心里也窝着火,带着侍女月秀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月寒宫门前。

她望着这座宫院,呢喃自语道:“云妃!且看着吧!本宫定要把你永远困在这座月寒宫里,直到死为止!”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2章 除夕

几日匆匆过,一眨眼,到了天武二十五年的除夕。

因为云妃住在淳王府,所以玄天冥这头便张罗着举家到淳王府去过年。可说起来举家,无外乎也就他跟凤羽珩两个人而已,最多各自带上侍从白泽和丫鬟忘川黄泉。原本凤羽珩还会带上想容,可想容却先她一步住到了淳王府去,以至于她再无人可带。而玄天冥也在旧年的最后一次早朝时提出让凤子睿出宫过年,却被天武帝拒绝,以“朕很喜欢那孩子”为由,硬生生地把凤子睿留在了宫里。

凤羽珩对于此到也没说什么,毕竟很多事情她左右不了,至少现在的大顺王朝还是天武帝一人说了算,皇帝要留一人在宫中,她除了偷,还能有什么办法把人带出来呢?好在玄天冥玄天华在宫里都安排了人照看着,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一行人坐上宫车,碾着昨儿下了一夜的积雪往淳王府赶,而彼时,淳王府门口,四皇子玄天奕却亲自出了府,赶到这边来接想容到他的府中过年。

凤想容站在淳王府门前,有丫鬟帮她打着伞,披了件纯白的、有着毛茸茸领子和帽子的斗篷,显得一张小脸儿更加干静清爽,也隐隐的有了些玄天华一身白衣时的样子。

玄天奕看着不顺眼,皱眉说:“这个颜色不适合你,小小的丫头穿白干什么?一身孝么?”

想容也不理他这话,只是淡淡地说:“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到平王府过年的。你我之间不过师徒而已,没听说师父到徒弟家过年的,更何况你是皇子,这不合规矩。”

“老七还是皇子呢!”玄天奕气得指着这座淳王府大声道:“老七也是皇子,怎么的?你在他家里过年就合规矩了?”

想容同他解释:“那是因为七殿下跟九殿下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厚,而我与九王妃又是亲姐妹,我留在这里,是等着我姐姐一并来过年的。你若不信,就在这府门口多等一会儿,想来九殿下和我二姐姐也快到了。”

“你说他俩也来这儿过年?”玄天奕有些不解,“新婚第一年,不好好儿的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往这儿凑什么热闹?”

想容当然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云妃也在的关系,毕竟云妃出宫算是隐秘,除去淳王府以及御王两口子之外,谁都不知道,也谁都不能再往外说。她便只对玄天奕道:“毕竟都是云妃娘娘带大的孩子,要一起过年也是理所当然。”

“哼!”玄天奕一声冷哼,“不就是说他们是亲兄弟么,是,我没有亲哥们儿,所以就活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上过年。妄我在济安郡陪了你这些日子,让你陪我过个年你都不干,真是没人性。”

想容说:“原本也是要跟二姐姐一起过年的,就算不留在淳王府,也不可能到平王府去。四殿下,早在济安郡时我就与你说过,师徒就是师徒,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明白,你很好,可我既然存了那样的心思,就不该再给你任何希望,那不是我良心能够承受之事。”

“你就那么想跟他在一起?”玄天奕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点出想容的内心情感,他问想容:“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暗里喜欢着他?可是他又看得上谁?他这辈子像是会找女人的样子吗?”

想容笑容有些惨然,她说:“我从来都没有瞒过你什么,我心里有个人,怎么抹也抹不去,这是我的命,我只能认。”

“可他根本就没看上你!”

“那是他的事。”想容抬起头看着玄天奕,很是坚定是说,“他看不看得上我,那是他的事,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四殿下,你回吧!”

她说完,再不多留,带着身边侍女转身就走。玄天奕到也没再拦,只是下意识的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呢喃自语:“她是不是嫌我太老了?跟小丫头一比,我还真是老了啊!”

玄天奕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一直目送着想容绕过前院儿进了后院,再也看不见时,他突然兴起一个主意,赶紧就开口跟身边小厮说:“咱们也留在淳王府过年!我跟老七也是亲兄弟,怎么就不能一起过个年呢?就这么定了!”他说着就要往府里走,甚至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却被淳王府的管家给拦了住。

管家对他说:“四殿下,对不住了,今日淳王府除了御王与御王妃外,再不接待其它来客!还请四殿下见谅。”

“啊?”玄天奕没想到闭门羹这么快就吃上了,心里头一肚子气,不由得指着想容适才离去的方向道:“那丫头呢?她也不是淳王府的人,为何还要接待她?”

管家回头看了看,陪着笑说:“四殿下是在说凤三小姐么?您会错意了,凤三小姐不算是客,她一直住在府里的。”一句话,干脆把想容归结为了淳王府原本就有的人,听得玄天奕又是阵阵愤慨。

可他再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就像想容说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甚至这选择都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态度,看不看得上她都好,她就是乐意。这真是千金难买人家乐意啊!

他将脚步收回,又往淳王府里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再不多留。只是离去的脚步有些沉重,带着一万份不甘。可是再不甘,也抵不过想容自己芳心暗许后用了几年时间积攒下来的勇气,以及那份执着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

这一夜晚夕,淳王府十分热闹。因为有云妃在,家更像是家,两兄弟更像是两兄弟,再加上今年多了个新媳妇儿凤羽珩,还多了个云妃心里预备着的准媳妇儿凤想容,一顿年夜饭吃得是其乐融融。不但包了饺子放了鞭炮,玄天华还给众人弹了弦琴,只是在琴声刚落时,一只手抓着饺子一只手握着凤羽珩拿出的红酒的云妃突然高声问了句:“华儿,跟娘亲说人,你喜不喜欢三丫头?”

这话问得众人都有些尴尬,红酒虽说好喝,虽说还兑了软饮,但后劲儿还是有些大的,更别提是凤羽珩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带年份的拉菲。云妃从下午喝到晚上,就没停过,此时已经是有些微醉的状态。凤羽珩担心玄天华的回答会伤了想容的心,赶紧就接了一句:“想容这么乖巧懂事,咱们都是喜欢的。”她话里的意思,喜欢是喜欢,跟进一层次的感情是两回事,示意玄天华大年过的不要太伤人。

玄天华到也没让人们太尴尬,只是盯盯地看了想容一会儿,突然就扬了一个笑脸来,说道:“弟妹说得对。”

想容两只手拧着自己的裙摆,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到是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却也有些失落。她害怕玄天华的直接拒绝,却又很珍惜云妃突然的这一句提问,因为除了云妃,怕是这样的问题再也不会有人肯提出来了吧?她很有可能就把自己的心事默默地放在心里一辈子,永远不敢跟他直说,永远也得不到他一个答案。这一生,或许就是在这样的踌躇中缓缓渡过,好在现在没有了凤家,她也没有了出嫁的压力和强迫。

玄天华的回答算是十分含糊,不过也算糊弄过去,玄天冥那头又劝起云妃喝酒,这一篇便也算揭过。只是云妃感叹地看着想容道:“我是真的帮你了,可你自己也得主动啊!你看你二姐姐跟冥儿坐得这么近,你离华儿那么远作甚?怕他吃了你?”

想容脸一红,赶紧道:“七殿下在弹琴。”

而此时,玄天华的琴声已经收了音,人也重新走回席间落了座,边上的确有空闲的位置。他主动招呼想容说:“过来坐吧!”

想容心里好一阵激动,红着脸走过去,借着稍微上来的酒劲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把椅子往玄天华身边又挪了挪,很是一副就义的模样,惹得云妃咯咯直笑。

除夕之夜,人们都默契地选择不提天武帝,以免这大过年的再勾起云妃的伤心来。可是酒过三旬,云妃却自己把这个话茬儿给提了起来,她说:“你们猜,老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皇宫大内,昭合殿外殿也摆了一桌除夕酒席,席间只有三位主子,分别是天武帝、元淑妃、还有八皇子玄天墨。这三人围桌而坐,频频举杯,天武一杯干下,元淑妃还会适时地扭了帕子将他唇角残留的酒滴给擦掉。不知道的人看了这样的场面只会感叹这是多么美好和谐的一家三口啊!可是知道的人,包括昭合殿里里外外侍候的宫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半都有几分感慨。只道今年的大年除夕,天武帝过得可是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不只是宫人们觉得大不相同,就连天武帝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酒喝着喝着他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这是朕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有妻儿陪伴,就像是达成了朕多年以来的一个夙愿。”他一边说一边轻揽着元淑妃,面上现了阵阵回忆,话语停了住,像是犹自在思索着什么。直过了好半晌才突然问出一句:“以前的年都是怎么过的?为何不论朕如何去想,都想不起来了呢?”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3章 大病突来

天武帝极力地想要回忆从前,表情十分认真,越认真也就越头疼,终于放下揽着元淑妃的手,抱着头开始轻哼起来。

元淑妃最怕的就是这个,天武帝只要一钻牛角尖总会头疼,这是她暗里动那手脚的后遗症,也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最佳解决办法的一处失误。眼看着天武帝陷在回对过去的回忆里,元淑妃赶紧给八皇子替了个眼色,八皇子心领神会,赶紧端起酒杯对天武帝道:“父皇,您再好好品品这个酒,这是儿臣十岁那年偷偷埋在宫中的,就等着很多年以后再开坛,邀父皇共尝。”

玄天墨成功地用天武帝的嗜酒的喜好将他的注意力转回,一听到酒,又是玄天墨十岁那年就埋下的,前一刻还在拼命回忆的人一下就把头抬了起来,也不觉得疼了,冲口就问:“埋了十几年了?”

玄天墨点头,“的确。虽说宫中藏酒更多,数百年的都有,但是这坛酒却是儿臣着人精心调配过的,味道纯正口感香浓,父皇再好好品品。”

天武帝禁不起这样的诱惑,当即就把“以前是如何过年的”这个话题给掀了过去,与玄天墨对饮起来。元淑妃那头也是松了口气,心中却暗自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天武帝把过去彻底的抛开,不再犯这样的头疼病,让她心惊胆颤的。

几杯酒下肚,天武帝对这酒好一痛夸赞,然后又揽着元淑妃说:“明日就是初一了,晚上有宫宴,朕会在宫宴上当众宣布立你为贵妃之事。爱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苦了,朕拼了老命也要弥补这二十多年的亏欠。”说着,又呢喃了一句:“朕怎么能忍心二十多年不见你呢?真是该死!”

“皇上莫要说这样的话!”元淑妃赶紧把天武帝的嘴轻轻掩住,娇声道:“只要如今皇上能记得臣妾就行了,过去的事咱们不提。更何况,皇上也没有辜负臣妾,至少还给了臣妾一个儿子,臣妾膝下有子,万事皆知足。”

“对啊!还有我们的儿子。”天武帝看着玄天墨说:“再过两年也该立太子了,朕都这个岁数,怕是也没几年活头,总是要在朕还活着时,把这皇位名正言顺地留给我们的墨儿,不能让别的兄弟把他欺负了去。”

玄天墨一脸感动地说:“父皇,儿臣不要那皇位,只要父皇身体康健,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皇位乃身外之物,如果得了皇位是要以失去父皇为代价的,儿臣绝对不要!”

天武帝一阵感动,连声叹道:“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若是朕的孩子们都像墨儿这般,该有多好!”他说着说着,神情竟是又开始阵阵恍惚,总觉得身边好像缺点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叫了声:“小远子!小远子你死哪儿去了?”

这一声叫差点儿没把元淑妃的魂儿给叫出来,再眼瞅着上前来回话的人是大太监吴英,心中开始隐隐地担忧今夜怕是要出事。

吴英站到了天武帝身边,恭敬应话,天武帝却看着他带着几分陌生,更是问了句:“你是哪儿来的奴才?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远子呢?”

吴英看了元淑妃一眼,见元淑妃也没特别的示意,于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话:“章远公公犯了错,在十日前就被皇上打发到罪奴司去了,皇上忘了么?”

天武帝一愣,“朕把小远子弄到罪奴司去了?奇怪,朕什么时候赶他去的罪奴司?朕怎么可能赶他去那种地方?你们不都说过,罪奴司能吃人吗?那为何朕会让小远子去?”天武现了一阵慌乱,他甚至看向元淑妃,目光中带着询问。

元淑妃心里“咯噔”一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远公公那时候的确是惹了皇上恼怒,臣妾也是劝过的,却没劝得住皇上。如果皇上要是反悔了,想要远公公回来的话,那也容易,着人去再给叫回来就是了。今儿大年夜,皇上还是不要再想那些个糟心的事,大年夜开开心心,新的一年才能够风调雨顺。”

随着她这句话落,外头到是很应景地响起了烟花爆竹声。玄天墨赶紧站起身来去搀扶天武帝,同时道:“燃烟火了,父皇,咱们一道去看看吧!”

天武帝点点头,在玄天墨和元淑妃的共同搀扶下步步往殿外走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又嘟囔着说了句:“朕最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小远子打发走的?”

听着天武帝的话,玄天墨和元淑妃二人心里都起了担忧,但眼下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可能地用眼前之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比如说烟火,比如说八皇子给他描述着的大顺美好河山,以及自己的凌云壮志。

可是这烟火没看多一会儿,好听的话也没听太久,天武帝突然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吸了几下——感冒了。

古时管感冒叫风寒,更严重的叫伤寒,眼见天武帝打了喷嚏,元淑妃也不敢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太久站,赶紧又跟玄天墨合力把人扶回了殿内。可天武帝的酒劲儿上来了,再加上突然感冒,头是一阵一阵的疼,喷嚏也一个接一个地打,元淑妃一见这样不行,无奈之下不得不宣了太医。

太医来诊脉,诊断结果也无外乎伤寒,但天武帝毕竟年纪大了,每病一场这身子就更弱一些,就好像有一只病魔的大手,一次次把他的身体掏空。再加上这次又喝了酒,太医们都直叹气,甚至更有人提出:“要治皇上的病,最好能请御王妃或是姚显入宫,只用传统医术的话,怕就算是治好了,皇上的身子也要亏空太多。”

可元淑妃和八皇子哪里肯让凤羽珩进宫给天武帝看病,太医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尽一切可能让天武帝能够尽快好起来。

天武伤寒,这病过人,他主动提出让皇后到昭合殿来侍疾,然后又对元淑妃说:“爱妃快些离开内殿,朕的病气可不能过了你,这后宫和前朝还都指望着你跟墨儿呢?你放心,朕会好起来,绝对不会耽误明日宫宴,不会耽误了立你为贵妃。”

元淑妃作势抹开了眼泪不愿离去,她说:“臣妾不怕过病气,臣妾也不指望什么贵妃,只要让臣妾时刻陪在皇上身边就行。臣妾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不行。”天武帝坚决摇头,“贵妃之位是朕对你的承诺,这事儿朕盼望了这么久,明日一定要给它办了!所以爱妃,你要听话,就当为朕好好地守着这个后宫,你也不能跟着病倒了,知道吗?还有墨儿,你为他想想,墨儿可是朕心里的最佳人选,你得替朕好好看着墨儿啊!”

天武帝说了这样的话,元淑妃再说不出什么,只能在天武帝坚决的目光中退到了外殿,到是没离开,而是站在外殿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后带着侍女进来,她这才上前行了礼,说道:“外头天寒,皇上突染风寒,亲自点了名要娘娘侍疾,那就有劳皇后娘娘照看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冷凝,头微仰头,一国之母的气势十足。“本宫是皇后,为皇上侍疾乃是应该,淑妃无事便回吧!”

元淑妃点点头,却又看了皇后一眼,小声道:“皇后娘娘可要把皇上侍候好了,别辜负了皇上的厚爱,也别忘了,明日还有宫宴呢!”

皇后一向不爱跟这元淑妃说话,这后宫里唯一胆敢威胁她的人就只有元淑妃一个,如今元淑妃又得宠到这个份儿上,她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是多余,讨不到好处不说,更是突然再受到此人的胁迫和奚落。她抬步往内殿走,却是一边走一边心里犯了合计:看元淑妃这样子,是不高兴她来侍疾的,可皇上现在如此听元淑妃的话,如果不是元淑妃让她来的,又会是谁?皇上自己吗?

带着种种疑惑走进了昭合殿内殿,看到天武帝的第一眼,皇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由得脚步加快,上前去握了天武帝的手,小声的说了句:“皇上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

她也很久没见到天武帝了,自从元淑妃得宠,就再没见到过。虽说以前天武帝也不去后宫,但她是皇后,隔三岔五的还是要跟皇上碰个头的。这次这么多时日未见,冷不丁的一瞅,天武帝竟然瘦了好多,不但人瘦,眼眶也发黑,整个儿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而这种憔悴,绝不是一场伤寒就能迅速带来的,而像是日积月累的掏空身体,这让她不禁想到了昭合殿这头,天武帝与元淑妃的夜夜欢愉。

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想劝几句,却又觉得自己说那样的话不合适,听起来像是她一国之母在吃一个妃子的醋似的,不但失了风度,还容易引起天武帝的厌烦。于是,到了嘴边上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只得了句:“皇上还是要多补补身子,元气补足,才能强身健体。”

天武帝没听明白皇后的话,甚至他也没怎么仔细去琢磨,就只当皇后是例行的嘘寒问暖。于是他摆摆手,与皇后说:“朕就是瘦了点儿,没事。不是都说瘦了精神么?以前也太胖了些,现在挺好。”说完,反握了皇后的手,又往外头瞅了一眼。

皇后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开口对守在龙榻边的太监吴英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跟皇上单独说。”

吴英看了天武帝一眼,见天武帝也没反对,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不得不听皇后的话。于是带着一众宫人出了内殿,身后跟着的芳仪还关了内殿的门,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皇后这才又向天武问道:“皇上是想跟臣妾说些什么吗?”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4章 都是寸步难行啊!

天武帝与这个皇后一向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这么多年来,两人一个前朝一个后宫,也治理得安稳得当。皇后很会猜天武帝的心思,往往对方一个眼神递过来,她就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而天武帝从前也觉得这个皇后甚得他心意,除去没有爱情之外,感情还是有的,一国之母做到她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再可挑剔。

但两人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件事,只不过谁都没有点破,都在等,等另一方的人出面,引鱼上勾。然后皇后还能不能是皇后,就得看她的造化。

当然,这些都是天武帝以前的想法,自从他复宠了元淑妃,这一切就都被他抛在了脑后,有的时候稍微清醒,会记得他还在等一个人的出现,而这个人必须得由皇后来引出,所以皇后不能废。他也知道动了皇后相当于动了国本,可不是一句废后就能轻易解决之事,因而皇后之位才一直保留下来。

但今晚天武帝也不怎么的,脑子就清楚了不少,到不是说他想起来了什么,也不是说他醒悟了什么,他只是开始猜疑,开始对眼下的状态有的怀疑的态度。特别是当他听说自己竟然把章远给贬到罪奴司去的时候,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骇然。

他问皇后:“你可知朕为何把小远子打发到罪奴司去吗?为什么朕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更何况就算是犯错,朕也不可能那样对他。小远子从小到大犯的错何止一件两件,朕早都习惯了的。”

皇后闻听此言,心中着实是欢喜的。不管怎么说,皇上肯去思考这其中究竟,就说明他还没有完全糊涂,没有完全听凭元淑妃母子二人的话。这让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天武帝康复的希望。她对天武帝说:“皇上可是觉得最近有些不对劲了?”

天武帝点了点头,“是有点不对劲,可是朕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除了小远子这个事儿之外,皇后你说说,还有什么是不对劲的地方?”

“那可多了。”皇后淡淡地说,“比如说,元淑妃。再比如说,八皇子。皇上觉得,最近的状态很正常么?”

天武帝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觉得不正常啊!淑妃是朕的爱妃,墨儿是朕的爱子,朕与他们亲近这也没什么。”

“爱妃和爱子?那何以这二十多年一直冷落着?皇上就没想过原因?”皇后一语点破其中究竟,却听得天武帝又是一愣。

每每一提到这样的话题他就要头疼,天武帝抬手抱住了脑袋,表情痛苦,看着皇上的目光中带了点点怨恨。他道:“皇后,朕只是跟你问问小远子的事,你为何要提到淑妃和墨儿?朕一听你的话就觉得头特别疼,你还是不要说了。”

皇后无奈,但看天武帝这个样子,她又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又把话题转回章远这边,却是道:“皇上是想让臣妾去把章远从罪奴司里接回来吗?”她一边说一边摇头,“不容易呢!如今臣妾在这座皇宫里也是寸步难行,处处受着元淑妃的制约,皇上以为,臣妾有能力把章远提出来?拜您所赐,如今元淑妃才是这后宫的主子。”

“你是皇后。”天武帝声音提高了些,有些不高兴地道:“为何你还要寸步难行?淑妃那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制约你?”

“皇上既然这么想,为何不直接让元淑妃去把章远弄出来,而是把臣妾叫来呢?”她反问了一句:“叫臣妾过来,不就是皇上在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跟元淑妃说吗?”

她一这样说,天武帝也想起来了,是啊!刚刚晕晕乎乎的,就觉得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比如说前二十年这大年夜是怎么过的?为何这么多年不见淑妃?为何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也扭曲了很多事情?他有一瞬间有特别强烈的意识,想要把这些疑问都弄清楚,而同时也觉得不能跟元淑妃去问,要问也得问个可靠的人。想来想去,可靠之人竟只有皇后,这才将皇后叫来。

“是啊!”天武帝呢喃道:“朕把你叫来,就是防着淑妃的。可是…为什么呢?”他又想不明白了。

皇后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天武帝的手背道:“既然皇上想见章远,那臣妾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皇上如愿。”她说完,看了门外站着的芳仪一眼,芳仪冲着皇后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元淑妃和八皇子还站在外头。

那二人心里也是焦急不堪,在宫人们看来,他们是因为担心皇上的病情,这才如此焦虑。却不知,八皇子埋下头低声轻语在元淑妃耳边说的话却是:“怎么办?万一老家伙不受控制,这事儿是不是就要崩了?”

元淑妃摇头,亦轻声道:“崩还不会崩,就是棘手一点而已。这些情况也是咱们最初意料之内的事。行这种事就是像过关斩将,障碍总会出现,一关一关走到最后,事,也就成了。”她说完,看了玄天墨一眼,劝道:“墨儿莫急,咱们还有时间。”

彼时,罪奴司的杂役院儿里,所有人都躲回屋子里去度大年夜了。哪怕是这样的地方,宫里也不会在大年夜太不讲情面,还是有水饺分发下来,让罪奴们好歹吃上一口。

天空又飘了轻雪,躲在屋里吃饺子这样的福利却轮不到章远。此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水还带着冰茬儿,扎得他的手上全都是血口子。他还得一边洗一边注意一下手上那些血口子里流出来的血不要沾到衣服上,时不时的还要在雪地里蹭一下,想要把伤口给冻起来。

章远从小就进了宫,命好,跟在皇帝身边,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在罪奴司这些日子算是把他前头十几年没吃的苦全都给吃了个遍,什么刷马桶啊,洗衣裳啊,挑水啊,给这边的头头洗脚啊,这些事儿统统干过。干不好干不完就不给吃饭,还要被罚在冰天雪地里站着,他的一双脚全都生了冻疮,一双手如今也是半废的状态,怕是养不好了。

可还是有那么多活计等着他,几乎所有人的活都推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些空下来的人,只要平日里给这边的头头揉揉肩捏捏脚,就不用干这样的苦脏累活儿。为了生存,为了能活下去,这种取巧的办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没有人待见他,就算跪下来求,也没有人可怜他,他就是想给头头揉肩,人家也不用他。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就是要让他受苦、受伤,就是想要羞辱他这个曾经宫里头红及一时、连权见了都要给三分颜面的大太监。

而凤羽珩之前给他的那些个银票和银子,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还没等他用那些钱去巴结谁,钱就已经不是他的了。

章远越想越憋屈,抹了一把眼泪,再看看面前这一盆一盆的衣裳,他知道,今夜又不用睡觉了。这些衣裳怕是洗到明天早上也洗不完,又下了雪,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冻死在外头。

一想到有可能被冻死,他打了个激灵,赶紧起身就想到屋里再取件衣裳来。他还想在有生之年再看一眼老皇帝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还不等他走上三步,就听院子的另一头有人走了来,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道:“哟!章远你要干什么去?衣裳洗完了吗?让你离开这里了吗?”

章远转头去看,来的人一共三个,都是宫里太监,犯了错被罚到罪奴司的。明明就是一样的奴才,可这三人跟这里的头头混得很好,天天巴结着,都狠不能给人家舔脚。这方面工夫做好了,自然也就不用像他这样日日受苦,三人的生活过得看上去真的比在从前主子身边还要痛快一些。当然,也没少给章远使绊子。

就比如说现在,章远想回屋去加件衣裳,碰巧被这三人看见了,扯着嗓子就嚷了开不说,还把章远洗完的两盒衣裳都给踢翻了去,然后笑嘻嘻地看着章远道:“从前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儿,咱们见了都得低声下气的,可是没少受气。但是眼下,你却是个连狗都不如的罪奴,还想着过以前那样的日子?还想着被别人敬畏?我呸!没门儿!”

“就是!罪奴就是罪奴,不好好的洗衣裳,你要往哪儿跑?信不信我们只要喊一声章远要逃跑,总管公公过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咱们罪奴司打死一个罪奴,可是不需要上报的,你得清楚你自己的命握在谁的手里!”

章远眼看着那两盆洗好的衣物又脏了,眼泪又差点儿没涌出来。可是他知道哭也没用,争也没用,吵架更没用。这些招数统统都用过,换来的,除了新一轮的羞辱之外,再没有别的。

默默地把那两盆脏衣服又捡了回来,重新加了冰水,也不指望回屋去拿衣裳了,就那么坐在小板凳上又重新洗了起来。手上的血口子越来越多,只能不停地往雪地里或是自己的衣服上抹,尽量的不去染了贵人们的衣物。

章远想,他们这样恨自己,应该是很希望他去死的吧?罪奴司死人不用上报,这是一个很好的杀人机会。可之所以直到现在对他还只是折磨却不让他死掉,这就说明在背后一定有人不希望他死,又或者说,不希望他死得太快,要让他受到更多的折磨,这才是对方的真正意图…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5章 曾经辉煌,如今落难

章远知道,这些年自己跟在天武帝身边,可是替皇上拦下过不少主动靠上前来的妃嫔。那些想要用一碗补汤来接近皇上的妃子,多半都是他给打发走的,就是元淑妃也被他拦过无数次。如今自己落到这步田地,想要折磨他的人应该不少吧?数一数…算了,根本就数不过来,他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多洗点衣裳。左右老皇帝现在也是在受苦,那他就跟着一起受,不能继续同甘,那就做到共苦好了。

章远坚信天武帝是在受苦,哪怕白日里经常能听到有人说起皇上跟元淑妃是多么的恩爱,对八皇子是多么的疼爱,甚至还说起在早朝上皇上每天都要赞赏八皇子无数次。越是听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章远就越是断定天武帝不是乐意的,这些要不是装出来,就是老皇帝脑子出了问题。老皇帝太可怜了,他又不能在身边陪着,想想就心酸。

他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洗衣裳。而那围观的三个人还在看着乐,其中一人不断地把章远洗好的衣物又给扔到地上,甚至还踩了两脚。章远看到了,也不说什么,默默地捡回来,直到那人不停地去踩踏衣物,他这才开口道:“这些衣裳可都是后宫里的主子们的,踩坏了不是闹着玩的。你们折腾我可以,不要冲着这些衣裳使劲儿。”

“哟!你还教训起人来了?”那踩衣物的罪奴尖叫一声,指着章远说:“你还以为你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呢?你还以为不管是谁都得恭敬地叫你一声远公公呢?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人都进了罪奴司了,你还能教训谁?”

“好啊!你不让我们踩衣裳是吗?那我们就踩你!来呀,哥几个,从前只能仰望的大太监总管如今可就在咱们面前,任咱们拿捏,不踩白不踩!”

一句不踩白不踩,彻底挑起了三人的兴致,于是他们纷纷抬起脚来,用力地往章远身上招呼。更是有人扯了嗓子冲着院子里的那些屋子叫道:“快出来呀!平日里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这大太监总管落到咱们手里可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随着这一嗓子,大量的罪奴从屋子里涌了出来。这些阉人本就身体残缺心理变态,再加上从前在主子身边就不得志,不然也不至于犯了点错就被打发到这里来。一来二去的,个个心里变态的程度就更加强了,以至于一听到有这样的好事,疯了一样地就冲出屋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先动手的三个人就也招呼过来,拳打脚踢,把个章远给打得只能缩在雪地里尽可能地抱着头护好自己的头和脸。

身上的疼痛对于章远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从他在昭合殿外的广场前受了那三十板子开始,这些疼痛就都不算什么了。他就一个信念,只想保住命,至于挨打,或者哪怕被人打断了胳膊腿那都没所谓,他本就是贱命一条,之所以想活下去,无外乎就是想再看一眼老皇帝,只要让他能再看一眼老皇帝,就是马上死了,也是愿意的。

身上的拳脚越来越重,有很多还是往他头上踹来的,尽管章远用力地护着头,还是会被踢踹到。渐渐地,他有些头晕,被打得快要失了神智,觉得自己就快要挺不下去了。脑子里有老皇帝的样子浮了出来,老皇帝在喝酒,老皇帝让他陪着一起到月寒宫门口唱歌,老皇帝跟九皇子任性抬杠,老皇帝跟他斗嘴吵架。还有老皇子偷偷的把好吃的给他留下,跟他说今儿这道菜做得特别好吃,朕没舍得都吃完,留了一半给你,小远子你可要记得感激朕。还有的时候老皇帝性子很别扭,不直说是留给他的好吃的,只说这个东西太难吃了,朕一口也吃不下,小远子你快点把它们都消灭掉。

这些画面不停地在章远脑子里闪过,眼泪也止不住地从眼里留下来,渐渐地视线就模糊了,模糊到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脑子已经被踢得不清楚,耳边那些人的叫骂声也慢慢小了去,好像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似乎不再有人落脚。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产生了幻觉,不然这些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就在前几天甚至还发生过把一大盆冰冷的水都浇在他身上,然后把他赶出屋子冻成冰人的事。后来要不是怕他真的冻死,是不会有人让他进屋的。

章远还是抱着头的姿势蜷缩在地上,身子发抖,心里却在想着,如果不死,今天晚上还是要把那些衣物洗完的。

这时,却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凌厉冷冷地喝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欺负人?同样都是罪奴,你们跟他又有什么区别?为何动手伤人?”

有人接了话:“他不好好洗衣裳。”

“不好好洗衣裳那也是该由这罪奴司的管事人来责罚,何时何得到了你们?在自家主子身边时不好好做事犯下大错,如今都被打发到罪奴司了,却还是这般猖狂,是不是这座皇宫容不下你们了?”

章远听着这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迷迷糊糊地偏头去看,但见是个女官打扮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以一人之势对抗那些罪奴,却是让那些罪奴一个个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他脑子被人踢得有些不太清醒,看了一眼也没认出人是谁,这时,就见罪奴司的管事人刘公公从屋子里匆匆跑了出来,到了那女官面前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行礼道:“原来是芳仪姑姑,这大年夜的,是什么风把芳仪姑姑给吹来了?”

章远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皇后身边的芳仪。

就听那芳仪一声冷哼,看着那刘公公道:“什么风也不是,你这地方最好什么风也别把我吹过来。我今日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提章远,却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你这些个手下把人打得不成样子。这要是打死了打伤了,一会儿皇后娘娘问起,你该如何说?”

“这…”刘公公一愣,下意识地就反问了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提章远干什么?人是皇上和淑妃娘娘打发过来的呀!”

“怎么,如今在你们的眼里,后宫就只有一个淑妃娘娘是不是?我告诉你,淑妃到底是淑妃,她就是爬上了天,上头还顶着一个皇后呢!你们就算是一心一意地跟了淑妃娘娘,如今的后宫却也容不得她一个人作主,真想要一手遮天,也得等八皇子真的坐上了皇位再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后宫里还是皇后娘娘最大。”那刘公公也知芳仪说的是对的,便也不跟着再辩,只问芳仪,“那皇后娘娘要提这章远,可有懿旨?不是奴才刻意刁难,实在是没有旨意罪奴司不好放人啊!”

“懿旨没有。”芳仪冷声道:“但是有皇后娘娘的凤牌,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说着,将手中一块皇后给的随身腰牌亮了出来,竖在了那刘公公的眼前。

那人一眼,赶紧就跪了下来,道了句:“遵皇后娘娘之命,章远立即由姑姑带走。”见凤牌如见皇后,这是整个儿皇宫人人皆知的事。虽说现在元淑妃得势,但芳仪说得对,毕竟皇上并没有废后,元淑妃就算是翻了天,上头还有一个皇后压着呢,他们这些罪奴在皇后面前可不敢造次。

芳仪见他放人,便不再多言,走上前去亲自把章远给扶了起来,见他晃了两晃,赶紧问道:“能不能走?”

章远也听明白了事情缘由,竟是皇后要见他。他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但就凭他这么多年对皇宫里的了解,以及对皇后的了解,一下便能想到这并非是皇后要见他,应该是天武帝要见。皇后从来都是皇上最好的代言人,她说话办事都看天武帝眼色,基本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如今突然来提他去见,应该是老皇帝发话了。

章远很是有几分激动,连连点头道:“能,能走,奴才就是爬也要爬出罪奴司去。”

芳仪却觉章远这身子不太乐观,再看看他满手的冻疮和血口子,不由得又皱起了眉,而后对着那刘公公道:“去找人抬副轿椅来,若有人问,就说是皇后娘娘那头的吩咐。”

刘公公哪还敢多说什么,赶紧亲自去办事,不多一会儿工夫就叫了几个宫人抬了软椅过来,还帮着芳仪一起把章远扶到了软椅上坐着,直到芳仪带着章远离去,他这才抹了一把汗,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章远要死灰复燃?可若章远死灰复燃,那不就意味着元淑妃那头又要失势?宫里变化会这么快吗?”

不管刘公公这头如何想,章远却是因自己离了罪奴司而高兴着,当然,这高兴多半是因为能看到老皇帝,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愿望。他问芳仪:“皇上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是不是比往日清醒了?想起我了?”

芳仪无奈地摇摇头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突然病了,太医们说是伤寒。皇上叫了皇后到昭合殿去,就问了一个问题:当初他是为什么把你赶走的?”

章远又哭了,他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动不动就哭,可是一听到老皇帝这样问话又忍不住,只能不停地跟芳仪念叨着:“我就知道皇上不会忘了我,我就知道皇上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跟元淑妃在一起根本不是皇上愿意的,这里头的猫腻早晚有一天要被揭穿,我只要活着,就不能让元淑妃害了皇上!”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6章 小远子啊!朕的小远子啊!

说起来,章远这口号喊得是挺响亮,可是他该如何阻止元淑妃不害天武帝呢?这还是个难事。不过章远也有自己的办法,至少他知道,只要一提到月寒宫,一提到云妃,皇上就会头疼,那就说明云妃在他心里还是有着重要位置的,只不过被人施以手段让他把云妃给忘了。

章远想,如果自己能重新回到天武帝身边,一定要每天都念叨几遍云妃,总有一天老皇帝能想起来。只要老皇帝想起了云妃,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章远是被芳仪一路带到昭合殿的,此时,元淑妃早已经被天武帝打发回存善宫去,八皇子也不方便再留在宫中,而是回了盛王府。章远被芳仪扶着进了内殿,刚好听到皇后在跟天武帝说:“你要真想宠幸妃嫔,也不至于就可着那元淑妃一人来,后宫不是有那么多人么?你是皇上,得学会雨露均沾。”

今日天武帝到是能好好地说几句话,他对皇后说:“朕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元淑妃那么感兴趣,甚至就觉得她好,怎么看都好,真的。朕现在与你说这些,心里都是很别扭的,那是妃的爱妃啊!朕背地里跟别的女人讲究她,这样不好。”

“别的女人?”皇后耸耸肩,“臣妾是你的皇后,皇后是正妻,在皇上嘴里就成了别的女人?臣妾还是那句话,皇上应该多想想,为何你现在认为这么好的爱妃,之前那二十多年你却不闻不问,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一提这话,天武帝就又有点头疼,皇后一偏头,冲着进来的芳仪招招手:“快点,把章远扶过来,皇上想见他呢!”

一听到章远二字,天武帝的头疼立即有所缓解,赶紧就偏了头去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看。可这一眼看去,竟又愣了,伸手指着章远问皇后:“这是谁?朕说的是小远子,章远,从前陪在朕身边儿那个死太监,你们这是弄了个什么东西来?”

皇后告诉他:“这就是章远,至于他为何弄成这副样子,皇上该问问元淑妃,问问她着人在罪奴司那头动了什么手脚,以至于把好好的一个人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天武帝一愣,这才又仔细去瞅,直到章远跪到了他的床榻前,他突然就哭了,伸手去摸章远的脸道:“是小远子!真的是朕的小远子!小远子哎!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啊?怎么瘦得跟鬼似的?”

章远也是没忍住,趴在天武帝床榻边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皇上你是不是不要奴才了?你要是不要奴才就直说,干啥把奴才扔到那种地方啊?他们天天打我,天天让我干重活儿,你看小远子的手,都快废掉了。”

皇后抽了抽嘴角,看了这二人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芳仪走了。直到二人出了大殿,芳仪才问了句:“娘娘怎的就这么离开了?不多留一会儿?皇上可是召了您侍疾的。”

“哪里是来侍疾。”皇后叹道:“不过是想借本宫之手把那小太监弄出来罢了。他这么多年就跟那小太监在一起,对那小太监的感情可是比什么人都深。也好,让他把过去的事情重新拾一拾,八成就能想起些什么来,我看那章远也是憋着一股子气儿的,最好在他的影响下,能把元淑妃从皇上身边儿挤走了去,省得皇上再莫名奇妙地被害得六亲不认。”

天武帝的确是六亲不认的,不认章远不说,连他以前最宠爱的九皇子也不认。章远趴在床边给天武帝看自己那连鸡爪子都比他好看些的双手,哭着道:“奴才在罪奴司可没少挨欺负,他们都说皇上不要奴才了,要把奴才给打死。”

天武帝看着章远这双手,心里那个疼啊!他大骂道:“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欺负朕的小远子?小远子啊!你在朕身边儿的时候,朕都舍不得这么使唤,有的时候看你累了,朕都自己倒茶喝,就为了让你能偷摸儿的眯腾一会儿。怎么罪奴司那头的人敢这样对你?还有啊!小远子,你告诉朕,到底是谁把你打发到罪奴司的?他们都说是朕的主意,就连皇后都这么说,可是朕怎么都想不起来呢?你得是犯多大的错朕才能那样狠心啊?难不成,你是起义造反了?不然朕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啊!朕记得去年你为了不让朕多喝酒,偷着把十几坛子好酒都给砸了,朕后来知晓了也没把你怎么着,这次怎的就生这么大的气?”

章远抹了一把眼泪,憋憋屈屈地道:“皇上你当真都不记得了?是那元淑妃污蔑奴才,说奴才把她赶了回去,她在存善宫里上吊,博得皇上同情的同时,也勾起了皇上的怒火。皇上您就因为元淑妃,一怒之下把奴才给打发到罪奴司去了。”

“因为元淑妃?”天武帝极力回想,头又隐隐作痛,自顾地呢喃道:“朕最近也不怎么的了,总是忘记事情,好像昨天做的事今天就全都忘了…”再想想,又说:“也并不是全都忘了,关于元爱妃和墨儿的事朕却记得很清楚。对了,明儿可就是初一了,朕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千万可不能误了初一的宫宴,朕还要在宫宴上宣布立元淑妃为贵妃呢!”

天武帝自顾地说着,东一句西一句的,前面还在问章远的事,后面说着说着,就又绕回了元淑妃那里。他握着章远的手道:“小远子啊,你是不知道,元淑妃可是个贴心的人,这些日子可多亏了她一直在朕的身边陪伴。朕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记性也不好,老话不是都说么,一个人啊,一旦哪一天他开始记不住事儿了,那命也就快要到头儿了。说是记性不好,其实还不就是糊涂,朕这脑子都糊涂了,你说,朕还能活几天?”

章远把个元淑妃给恨得都直咬牙,他是不会功夫没有本事,不然他一定冲到存善宫去把元淑妃给杀了。大不了偿命,他不怕,只要老皇帝好好儿的。可是现在,这才几日不见,老皇帝都成什么样儿了?章远心里憋屈,他跟天武帝说:“皇上可别说那样的话,什么能活几天啊?皇上是万岁!万岁懂吗?记性不好不怕,咱慢慢儿的想,把以前的事儿都想想回来。病了也不怕,宫里的太医不行咱们就到宫外去请,不是有御王妃呢么?什么病到她手里能看不好啊!您怕什么?”

天武一愣,“御王妃?御王妃是谁?”说完,又自己合计了一会儿,然后回过神来道:“哦,老九是御王,御王妃就是他的媳妇儿了。朕记得,他媳妇儿医术挺好的,不过淑爱妃好像并不喜欢她,朕还是不要讨淑爱妃不开心才是。小远子你不知道,朕现在就指望着元淑妃活着,就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朕的心情才能好,那种感觉你不懂。”

“奴才是不懂。”章远真是恨透了元淑妃,“奴才只记得以前皇上心心念念的人是云妃娘娘,您爱了云妃二十多年,怎的突然之间就变卦了?这变的也太快了。皇上,您到底还能不能记得月寒宫的云妃娘娘呢?”

章远终于提到云妃,然后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天武帝的反应,又是期待又是担心。期待提到云妃能让他想起什么,可同时也担心天武帝的反应过于激烈会头疼。

可这一次却是让他失望了,天武帝在听到云妃的时候,只是神情现了一阵恍惚,到是问了他一句:“云妃?月寒宫的?”然后就自顾地摇头,“不行了,朕有点想不起来了。宫里的女人太多,朕现在心里啊就只有元淑妃一个,其它的人想都不愿去想,你能懂吗?”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头,“有时候想多了头会疼,就好偈有虫子在里面咬一样的疼,朕不喜欢,所以干脆不想。”

章远一阵失落,他知道,不是天武帝真的把云妃忘了,也不是提起云妃天武帝没有反应,而是这老皇子选择不去思考,他知道会头疼,所以想都不愿去想,自动过滤掉。

章远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就只能倚在床榻边陪着天武,听着老皇帝东一句西一句地嘟嘟囔囔,多半都是跟元淑妃和八皇子有关,他也不爱听,时不时地就插上一句,两人到是又找回了点儿从前那种感觉。

皇宫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特别是在八皇子如此严密的闭宫状态下,章远回到昭合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元淑妃的存善宫里。彼时,元淑妃已经换好寝衣坐到床榻上,月秀正将一碗熬好的血燕递给她喝。跛脚的太监荣真把这消息传到时,她气得一碗血燕全都扣到了地上。

章远的回归让元淑妃有了极强烈的危机感,她甚至觉得这事情怕是要崩盘,老皇帝已经控制不住了。可荣真那头随即又道:“虽说那章远回去了,但皇上还是口口声声念着娘娘您的好,哪怕是那章远提起了云妃,皇上都没有意外的情绪。”

“哦?”元淑妃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赶紧又追问道:“提到云妃时皇上没有头疼?”

荣真摇头,“没有,娘娘放心。”

“本宫真的能放心吗?”元淑妃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那荣真退了下去,然后缩在床榻里,自顾地念叨了句:“不放心啊!”再抬了头,突然对月秀道:“你先出去吧!本宫想泡泡浴汤,不需要人侍候。”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7章 深夜密事

听闻元淑妃这个时辰了还要泡浴场,月秀不由得劝了句:“已经丑时过半了,娘娘该歇着,明日还要张罗着宫宴呢!”

“不碍。”元淑妃摆摆手,“宫宴自有皇后那老妇操办着,她主持宫宴这么多年,经验可是多得是呢!用不着本宫跟着多操心。左右宫宴不过就是个形势,过了明晚,本宫就是贵妃,离那皇后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目的达到就好,宫不宫宴的,办成什么样儿,本宫并不介意。”她再对月秀道:“出去吧,本宫泡浴汤不喜人侍候。”

这是元淑妃不久前才添的一个毛病,这存善宫正殿的卧寝里原本就有一个暗阁,是以前她住的时候命人修出来的,暗阁里头到也没别的,就是一个大浴池,元淑妃偶尔会在里面泡泡浴汤。但以前还是要下人服侍的,可自从八皇子出事之前的一段时日起,她就多了个规矩,泡浴汤的时候不要任何人服侍,所有下人都不得在场,甚至不能留在这屋子里。

月秀也不明白为何主子突然有这样的规矩,但左右不过就是泡个浴汤,既然主子喜欢一个人,她们也不方便打扰。于是,每当元淑妃说想泡浴汤时,她都会主动自觉地退出去,并把屋子里所有下人都赶走,自己一个人留在门外守着,在元淑妃出来之前不让任何人进入。

今儿个也是如此,待殿里再没旁人,元淑妃这才光着脚下了地。她这宫里的地面上有地龙,到也不冷,就见其快步走到一个角落的屏风后面,轻轻在墙上一推,一个暗阁立即出现,她闪身进入,还不等把那暗阁的门再给关起来,整个儿人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里,一双大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了开,每一处落点都是她最敏感的部位,撩拨得元淑妃很快就起了呻。吟。

“等一下,门还没关。”总算还记得暗阁的门掩着,元淑妃回手去关门,却摸了几次都没摸着。

到是那抱住她的男人轻声说了句:“怕什么?你这殿里又没有旁人。我还想着咱们干脆出去在你的床榻上快活,总是在个憋闷的四方空间里,很没兴致。”那人一边说一边就要去开暗阁的门,同时也把元淑妃揽着往外头走。

元淑妃却很害怕,断然拒绝道:“不行,绝对不行!你忘了我曾跟你说过的墨儿那边出的事?还有上次昭合殿的事?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到那种份儿上,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殿里真的就没有旁人呢?”

她这一说,那男人到也不再坚持,却心情不是太好,冷哼一声,伸手把门关上,然后在元淑妃心口处用力一咬,又是咬得元淑妃一阵娇呼。

两人就像是干柴遇烈火一般迅速地跌进那大浴池内,元淑妃都不知道自己的衣衫是怎么褪下去的,就觉得一阵眩晕后,自己已经是赤。裸着被那男人紧紧抱住,那人不断挑逗,两人不断贴合,终于融入到一起去。

元淑妃到底比天武帝年轻不少,十几岁就生子,如今不到四十的年岁,那天武帝就是再如何生龙活虎,也抵不过这个年纪女人的需求。更何况天武帝冷落了她那么多年,重新的释放完全弥补不了这二十年的空虚。不过眼前这人可是比天武帝年轻许多,甚至比她还小上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纪,能够给予她的,也是与天武帝完全不同的感觉。元淑妃可以在他身上肆意的索取,无论如何这男人都能够满足她,从未让她失望过。

“怎么样,比你那个老皇帝可是强上许多吧!”那男人开口,在元淑妃耳边轻轻地说着话,吐着热气。水池里的浴汤带着很好闻的香料味道,却也更能让人意乱情迷。“可惜啊,人家是皇帝,有艳福,可以把那么多女人都圈养在宫里,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哼!”元淑妃冷哼,“那又能如何呢?他得真用得上才是。这二十多年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独守空闺的?他就心心念念那个云妃,把别的人都抛在脑后了。要我说,你不如给那云妃也下个蛊,最好是自杀蛊,让她自己去死算了,省得碍眼。”

“那也得见得到她才行。”男人把元淑妃翻了个身,继续动作,“我是蛊师,又不会道术,人都见不着面,说什么都是白扯。可你又说那月寒宫守备森严,如何进得去?”

提到云妃,元淑妃的心情总是不太好,干脆就不再接这话茬儿,只一门心思承受着眼下的欢愉。二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平静了下来。元淑妃靠在那男人怀里幽幽地问:“能不能再给他加些力度啊?我这心里总是担忧,总觉得那头要不受控制了。你不知道,老皇帝今天晚上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扔到罪奴司的小太监,硬是让皇后给弄了回来,我真怕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放心,我的美人儿。”那男人在元淑妃胸口捏了一把,道:“我给老皇帝下的可是心蛊,没那么容易破。美人儿要是担忧的话,那一会儿我再把蛊虫催一催就是,保准儿明儿个一早,老皇帝又乖乖听话。”

“那就最好了。”元淑妃柔若无骨地倒在那人怀里,媚眼一翻,又往那人身上贴了过去…

这一个大年夜,各宫各院的人们都是各怀心思,谁也没能睡个好觉。凤子睿也睡不着,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跟侍女月容一起守岁。守了岁后也没有睡意,干脆两人聊起天来,月容对他说:“少爷不必着急,左右明儿个宫宴,就能见到御王妃了。”

子睿点点头,神情现了一点兴奋,“是啊!明日终于能见到姐姐了。本来回京就是为了跟姐姐团圆的,却没想到直接被接到了宫里来。过了这个大年,我十一岁了,想当初姐姐像我这个年纪时,都可以一人照顾我跟娘亲两个。”一提起凤羽珩,子睿的话匣子就合不上,开始给月容讲起以前在西平村时的日子,讲凤羽珩会一个人进山采蘑菇和山菜回来,采一次够吃好多天的。偶尔还会带些草药,卖给村里的赤脚大夫,换些银两给娘亲买补品吃。每每说到姚氏,子睿就总是会叹气,月容也不多问,就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子睿终于有了点困意,这才乖乖地趴到床榻上去睡觉。可困意是有,想真正的睡着却太难了。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跟月容怀念从前怀念得太多了,子睿就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马上就能有从前在西平村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有他的姐姐,有他的娘亲。那时的姚氏虽说性子弱,也什么都不会做,甚至就连生火都不会,但却是善良也正常的。虽然那种善良在现在看来实在是太过软弱,却也好过在回京之后那一次又一次的无情决裂。

终于,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心事中沉沉睡去,淳王府内,玄天冥跟凤羽珩没有走,就在客院儿住了下来。小两口的第一个新年自是甜蜜,竹林里,却有人彻夜难眠,在轻雪飞扬中舞起折扇来。

这样的孤独他已经捱过了很多很多年,每一次大年夜玄天华都会舞扇,而每一次舞扇,他都不许任何人靠近,就独自一人享受着他特有的孤独。曾几何时,玄天华觉得这样的孤独于他来说是快乐的,因为他的人生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一个人很好,折扇飞舞,一身白衣,似与天地同色。他喜欢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虽说冬日里的竹林并不翠绿,但却依然散着淡淡的清香,似能让他忘却世间一些凡俗之事。

可是这几年,却愈发的觉得这种孤独难熬了,心中存了事,存了一个人,孤独就再不是快乐的。

今夜却有观众,他的折扇不再独自而舞,就在竹林的一个小小角落里,有个小小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个白瓷娃娃一样仰着头看他,一脸的崇拜与渴望。小人儿只着了外袍,没有带斗篷,两边小脸蛋儿冻得通红,小手也几乎僵硬,就更别提一双在雪地里久站的脚,几乎一动就会摔倒。可这仍然阻止不了她一心一意地看着那舞扇之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看到了希望和阳光。

玄天华早知下方有人在看着他,起初还微皱了眉,只道这府里的下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多年的规矩居然就这样破了去。可待他看清楚站着的那个小人儿不是别的,正是客居在此的凤想容时,便知这事儿也怪不着府中下人,定是云妃给了特权,并怂恿这丫头过来的。他没吱声,依然舞着自己的折扇,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却又因那个围观的小小身影而乱了几分。

无奈地收了势,在原地微做调整,然后转头看来。目光与想容的刚好对在一处,想容一怔,下意识地就想跑,可手脚都动僵了,动作迟缓不说,两只脚更是不听使唤,这一转身竟然“扑通”一下摔倒在雪地里。她心下微惊,生怕玄天华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因为这实在是像极了戏文里的老套桥段。她不想做那样的娇弱女子,亦不想用这种方法来博取心上人的同情,于是咬着牙努力爬起,哪怕动作很笨很迟缓,也并不好看,她还是努力着,直到终于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就往来时路上跑。

却听身后突然有人低叹一声,也不知那人是何时就来到了自己近前,只觉胳膊被人一把拉住,好不容易跑出去的几步,又被生生拽了回来…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38章 抱过了就得娶了吧?

这么些年来,想容始终记得那一年宫宴她被粉黛推入水中,是七皇子的人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上船时,是七皇子伸手相扶,还轻揽过她的肩。那一刻,本就已经暗许的芳心跳得砰砰作响,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以至于直到今日她都不知当初被七皇子所救时,那救她之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眼下,手臂又被抓住了,还是那个人,她却依然鼓不起勇气来。脚步是停了住,两人就像是形成了一个僵局,一前一后的,谁也不先说话。

想容突然就想到云妃说的,女孩子也该主动一些,要大胆,不能总是唯唯诺诺的。今晚她也喝了不少的酒,胆子在酒量的影响下似乎也大了些,于是一咬牙,很干脆地回过头来,目光直视玄天华,只一刹那,却是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担忧之意。

想容心头狂喜,下意识地就开口问了句:“七殿下可是在为我担心?我没事,只是跌了一跤而已。”这话说完,却又十分后悔,因为在那目光中的担忧背后,她紧接着又看到了一种复杂情绪,好像对方看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在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想容一怔,终于又把头低了下来。

她是太自作多情了吧?

“大冷的天,你就算想出来,好歹也多穿一些。”玄天华终于开了口说话,握着想容胳膊的那只手却没放开,另一只手竟也抬上前来,轻轻掸落了她肩头落着的雪。“我以为你们早都睡了,这么晚,还出来干什么?”

想容心里有隐隐的欢喜,不管怎么说,七皇子愿意跟她说几句话,总是好的。小丫头的小脸蛋儿又红扑了几分,回过身来看着玄天华道:“我睡不着,夫人说殿下在竹林,我可以过来看看,我…就来了。”

“夫人怎么没有告诉你多穿一些?外头天冷。”玄天华无奈地摇了摇头,腕上搭着的斗篷就落在了想容的肩上,还亲手为她系好了前头的带子。手指纤长,一环一绕间就像是一门艺术。

那斗篷有些大,想容小小的身量都垂到脚面之下沾了雪了。她赶紧往上提一提,生怕被雪地沾湿了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斗篷,而是最珍贵、最贵重之物,容不得半点闪失。

玄天华却把她的手给放了下来,对她说:“一件斗篷而已,为你取暖用的,你提着它作甚?”

想容借着没散的酒劲儿胆子也大了起来,眯着眼笑着道:“因为这是七殿下的斗篷呀!对想容来说就是最珍贵之物,不能让它沾了脏了,想容会心疼。”

玄天华看着眼前这小丫头,心头又是莫名地一紧。这个年纪的想容像极了当初的凤羽珩,他把人从京郊的大河里捞上来时,那丫头就是昏迷着的,小小的身子瘦得一点肉也没有,但昏迷的时候却很乖巧,窝在他的手臂里沉沉睡着。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又想多了,那丫头已经不是小丫头,已经嫁作人妇,过起了自己甜蜜的小日子。而他,终究只是一个哥哥,仅此而已。

“走吧!我送你回去。”玄天华轻拍了拍想容的肩,然后带头走在前面,只说了句:“跟上。”

想容便掂着小跑跟了上去,面上还带着笑意,美美的,特别是身后披风还带着玄天华身上独有的松香味儿,更是让她有些迷惑般的醉。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是又快走了两步,小手试探着往玄天华的大手边伸了去,指尖轻触,立即打了个激灵,匆匆地又收了回来。可收回来之后却又不甘心,再次探过去,这次却没等探得再往前些,那大手竟反过来紧紧一握,将她的小手实实在在地握在了掌心。

玄天华把脚步放慢了些,让想容跟得不再那样辛苦,让这回去的路也变得更加漫长。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雪地里,想容觉得这简直就是这一生最幸福的事,能得七皇子今夜一握,让她立即死去都值了。

却不知,玄天华的脑子里竟全部都是那一年冬灾他出城忌母,被困雪山之中,凤羽珩出城寻他,跪坐在雪地里撕心裂肺地喊着“七哥七哥”。那一次他伤了脚,回城时两个人也是这样拉着手走路,走着走着,便走成了他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次回忆。

如今他牵着想容,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可又无法抗拒,这个孩子于他来说谈不上喜欢,但却觉得十分亲切。牵着这只小手,走着走着,竟也能走出些平淡人生的意境来。

玄天华心中一动,扭头看向想容,但见这小丫头正在边上偷偷地笑,那笑容十分可爱,连他一眼看去都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想容惊觉有人在看她,抬了头又见玄天华和煦的笑容泛起,不由得问了句:“七殿下为什么要笑?”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笑?”

“我…我心情好,所以笑。”想容实话实说,“夫人说了,女孩子也应该主动一些,不能总是躲在人后让旁人做主自己的事。那想容就勇敢一回,告诉七殿下,想容想被七殿下牵着手一直走下去,最好这条路没有尽头,一直走着就好。这是我从十岁起第一次见到七殿下时心里就存着的愿望,可是那时我在凤家,我的娘亲告诉我赶快断了这个念头,是痴心妄想。我只不过凤府一个小小庶女,配不起七殿下的好。想容现在也觉得配不起七殿下,所以想容也不奢求,有这一夜牵手,就够了。七殿下,这是想容过得最好的一个大年夜,不管今后过了多少年,想容都依然会记得,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如此美好的回忆。”

她说得真诚,眼里有点点晶光在闪着,像是有泪马上就要落下来,但却被她控制在眼眶里,没有流出。

却就是这样的表情忽然之间就惹了玄天华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右手往想容的脑后扣去,轻轻一带就把人带到了怀里。这一次,他脑子里出现的影子却不再是那个倔强要强的凤羽珩,而实实在在是怀里这个怯生生有时又很勇敢的凤想容。

他说:“傻孩子。”

想容回:“傻点好,傻点没有过多奢望,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他心里又酸又苦,若仙之人头一次觉得世俗中竟然有这么多凡事牵绊,一时间,竟也扰乱了他的步伐。

“走吧。”玄天华说,“我送你回去,外面太冷。”

想容点点头,不舍地脱离这个怀抱,有些失落,却发现被握住的手并没有再被松开,心里便又是小鹿乱撞般。

玄天华又说:“明日起晚一些,淳王府里没有那些个规矩,也不需要去向夫人请安,怕是她比你醒得还要晚呢!晚间还有宫宴,总得把精神养足。”

“宫宴会出事吗?”想容对于宫宴有些小小的抗拒,她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宫里下的贴子上还写了我的名字,那天我才刚回京。”

“宫里最近乱得很,子睿也被扣留在宫中,我们每天都派人暗中盯着,就怕出事。你凡事小心,明日跟紧你二姐姐,她若离开,你就跟着天歌。若真的有事,尽可能的找到我们,总之不能自己落了单,懂吗?”

“恩。”想容点点心,心里特别暖。七殿下这是在关心她担心她吧?两个人也算是相识很多年,但却从来也没有说这么多贴心的话,今晚的玄天华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她想起前些日子在亭子里见到他,直到他离去,自己还哭了一场。可是今晚玄天华再离去,怕是她剩下的就只有笑了。

两人并肩走出竹林,却不知,竹林的一个角落,有三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藏着。三人两女一男,不是别人,正是玄天冥、凤羽珩,以及云妃。玄天冥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八卦的女人,更是一脸同情加怜悯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玄天华和凤想容,只道自己这个七哥好不容易开了窍,却不想竟被自家媳妇儿和娘亲给围了观,刚才那一牵一抱的,可是把这两个女人给激动够呛啊!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云妃,此时正一手抓着玄天冥一手抓着凤羽珩,激动地说:“这牵过了也抱过了,事情就算订了吧?”

凤羽珩说:“也不见得吧?或许就是一时兴起?”

云妃摇头:“怎么说三丫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都被拉了手,还被抱过了,华儿要是不娶,那他跟禽兽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