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风天玉大婚。

虽然丞相府嫁的是女儿,但因为女婿是自愿倒插门入户,所以这婚事就还办在丞相府里,相当于娶了个姑爷。

相府从上到下都十分高兴,因为大小姐不用离家,老爷和夫人也就不用又担心又思念的,姑爷上门,相当于老爷夫人又多了个儿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谁家的女儿能有这样的福气呢?再好人家的女儿出了嫁,那也是要侍候公婆的,保不齐姑爷再给找几个小妾,还要整日的内宅相斗,将来更是要为子嗣操心。可是这些,他们家大小姐统统都不用理了,真好。

风天玉也觉得真好,悄悄地跟凤羽珩说:“最看重的就是不用离开家这一点,李坤真是投我所好。”

凤羽珩听得直笑,她说:“你呀,就是嘴硬,如果心里没有人家,任凭他如何顺你心意你也是不会嫁的。”

风天玉抿嘴笑起,不再反驳。凤羽珩送了大礼添妆,连丞相和夫人都前来表达谢意,同时也暗里惊叹,御王妃真是太有钱了。

但再有钱也有不过大皇子玄天麒!凤羽珩跟玄天冥打算离京的消息不径而走,传到了大皇子耳朵里。他很心疼这个九弟,虽然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他是天武帝最大的儿子,玄天冥是最小的儿子,他还记得自己已经长得很大了,这个九弟才出生,小小肉肉的特别可爱,眉毛中间还长着一朵紫色的莲花,很是让他惊叹不已。他打那个时候起就疼爱玄天冥,一直到长大。

听说这夫妇二人想要离开京城,大皇子总觉得这些年也没帮上九弟什么忙,自己还承了了弟妹那么大一个人情,景王府那么些孩子,可以说都是凤羽珩赐予的。现在他们夫妇想要离开了,他就想,自己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

于是,大皇子往御王府去送上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意”,结果这小心意让玄天冥凤羽珩二人看得乍舌。玄天冥说:“大哥,你这小心意,都够买下宗隋了。”

大皇子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别嫌弃,大哥也没别的本事,就是会赚些钱。我想着你们人在外头,手头可不能没有钱花,而且给别的也不方便带着,到不如多送些银票,走到哪都能带到哪。你们放心,这银票是自家钱庄的,大哥自己的钱庄,天下通兑,不管你们走到哪,只要是这块大陆上的版图,就都有大哥的钱庄在。”

凤羽珩乍舌,大皇子出手实在是太阔绰,放眼天下,怕是大顺的皇宫里都没有这么多钱。偏偏大皇子还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一个劲儿地问他们:“够不够不?不够大哥还有。哎,其实也用不着拿银票这样麻烦的,大哥明儿就吩咐下去,只要九弟和弟妹去了,所有钱庄无需银票随你们取用。”

“不用不用。”凤羽珩连连摆手,“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钱的,自己手里的足够了。”

大皇子嘿嘿笑了两声,再看了玄天冥一眼,说:“钱还是要用的,等你到了冥儿带你去的地方你就知道了,真的很需要钱的。”

玄天冥点头,不客气地把银票塞到了凤羽珩手里:“拿着,大哥给的,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以后咱们的确需要银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又对大皇子道:“多谢大哥,我们走了以后,还望大哥多帮衬帮衬六哥,护好咱们玄家的天下。”

大皇子郑重地点头:“老九你放心,大哥别的不成,但保证国库充盈还是没问题的。”

兄弟二人不再客气,大皇子又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过后,玄天冥对凤羽珩说:“其实大顺国库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钱,父皇上位之前,大顺接连经了几场战事,把国库都掏空了。就是父皇上位之后也数次亲征,再加上有冬灾和旱涝,国库的银子一笔笔支出去,收回却很少。很多地方因为灾害要减免赋税,父皇心软,总是希望百姓能过得好些,就算是好地方的赋税也都低到不能再低。所以,打从大哥开始从商,基本上每年都要往国库存放一笔银子,以供国家开销。这二十来年大顺花的,其实都是大哥的钱。”

凤羽珩不得不佩服大皇子了,会赚钱是一回事,可是甘愿掏出来给国家花,那就又是另一回事。说起来,玄家的孩子,除去一个八皇子,其它的,真的都是好儿郎。而那八皇子,据玄天冥和玄天华以前讲过,小时候也是好的,甚至还会把自己的好吃的偷偷塞给玄天冥,就因为他是哥哥玄天冥是弟弟,他觉得有好的东西就该先给弟弟吃。可是后来,那元妃心中总有不甘,好好的一个儿子在她的调教下,就变成了后来那般模样。

她不再去想那些,只问玄天冥:“是在等那假的八皇子找上门来吗?”

玄天冥点头,“让他自己来找吧!左右也快了。等一切都处理好,咱们就离开。珩珩,有一个好地方一直在等着我们,你去了就知道。”

凤羽珩掩口轻笑:“好地方吗?可是刚才大哥说那里很费银子,费银子的怎么会是好地方,你知道的,我是个财迷。”

他宠溺地将小妻子揽在怀中,哈哈大笑:“费银子也得看费得值不值,那些银子花出去之后若是能看到成效,花得就不冤枉。珩珩,那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她也笑着,虽不知玄天冥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可却也不问。因为她能感觉得到,那是她夫君的一个骄傲,是她夫君想要给她的一个惊喜。而且…尤记得那年她、玄天冥、玄天华三人在淳王府围坐对饮,说起西边有一处极好的地方,她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何处?却终不得其解。

如今想想,有个念头总在心底跃跃欲试…

西方有国姑墨,三方附属先后作乱,却唯有姑墨始终没有动静,而大顺皇室这几年似乎也从来没有考虑提及过防备姑墨之类的事。她也曾疑惑过,却终究忍住没有多问。可现在却总觉得那姑墨是一方神秘之处,难不成,他们所说的西方,就是在那里?

风天玉大婚之后,就迎来了白芙蓉和白泽的婚事。婚礼办在京都,白泽的新宅是凤羽珩这边早就备下的,白巧匠也从济安郡赶了回来。能看得出,老匠人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特别是听说白泽以后不跟着玄天冥走,就留在京都,就更是高兴了。

有御王府撑场面,这场婚事也办得风风光光。白芙蓉所戴的全套首饰都是白巧匠这些年特地为女儿备下的,一亮相,四方惊叹。

凤羽珩说:“这是芙蓉最好的嫁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御王妃、丞相府嫡女、以及未来大顺的皇后娘娘亲自送的添妆礼,嫁妆箱子也是抬了二里路,十分壮观。

白芙蓉出嫁三日后,凤羽珩离京,一个人,带着忘川黄泉还有已经归队的班走,从京城出发,赶往萧州,探望子睿。

她这些年东奔西走,做了很多事,照顾了很多人,可却唯独对这个亲弟弟,总是难免疏漏。在路上,她跟忘川黄泉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这些年下来,陪子睿的时间太少了。”

忘川则劝她:“那些年小姐身边总是不安生,您少见子睿少爷,也是为了他好,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护得好他,那孩子吃了不少苦,每次我一看到他断掉的小指,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

她不再说,倚在车厢里微微闭目,这些年过往之事就像前世的电影般在脑中回放,时而狠厉,时而欢笑,到也精彩。

萧州到时,大顺初夏,云麓书院所有的学子都到郊外去踏青。她在城里住了两天两夜,子睿这才开心回来。

苗氏一直住在这边照顾子睿,还有那个小丫头樱草。苗氏悄悄地跟凤羽珩说:“樱草这丫头从前与我接触总是有些小心翼翼,打从有一日听说宗隋没了,端木安国也被抓了住,好像就松了口气,整个儿人开心起来,面对我的时候也更加坦然。”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48章 殁

凤羽珩心中有数,她早知樱草有问题,可看那孩子本性不坏,年纪又小,还能跟子睿玩到一起去,这才大胆地把人留了下来。好在如今雨过天晴,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谢过苗氏这么多年对子睿的照顾,苗氏却笑她一家人说两家话。姚家从来都拿她当亲孙女的,从来也没因为一个“外”字而刻意生份,这些事情都是长辈应该做的,只是很遗憾姚显去得早,没能再多享几年天伦之乐。

夜里,凤羽珩跟子睿坐在院中,子睿十三岁了,翩翩少年郎已经长成,眉宇间承袭了凤瑾元和姚氏所有的外貌优点,十分俊朗。凤羽珩说:“我的弟弟,没想到是个小帅哥呢!”

子睿听不明白什么叫帅哥,但也知姐姐是在夸他长得好看,于是笑着道:“那是因为随了姐姐,姐姐好看,子睿才好看。”

“胡说。”她伸手去点子睿的头,“长相都是随爹娘的,哪里能随得着姐姐。”

“爹娘已经不在了,以后子睿只有姐姐。”少年郎微仰着头,“子睿长大了,可还是没有姐姐高,你再等我两年,待到子睿及笄,一定会超过姐姐的。”他说着,也微微叹息,“姐姐,以后你要去哪里?我知道你不想住在京城了,可是这些年我都少见姐姐,现在你要走,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他告诉凤羽珩:“书院的课程我已经全都学会了,先生说我的进度比正常的学子最少能提早了两年,如果要参加科考,现在的学识足以。而且我若去科考,成就不会比当年的父亲差。先生还说,他已经没有再多的东西教给我,我若想学到更多的东西,应该跟着姐姐,他说姐姐是个传奇的女子,这世间独一无二。”

听着子睿转述帝师叶荣的话,凤羽珩几番感慨又起。她曾经通过子睿给帝师带了不少东西去,都是后世的纸笔之物。叶荣曾给过她一封亲笔回信,信是用钢笔写的,还不是很熟练,但笔锋大雅,着实难得。信中,叶荣对这些东西表达出极度的好奇,也大赞凤羽珩是大将之风,世间难寻。

她思量着子睿的话,半晌,开口问道:“姐姐记得你以前喜欢看兵书,总嚷着长大了要跟着你姐夫上阵杀敌,现在可还这样想?是想提着刀枪上战场,还是想要入朝为官?”

子睿很认真地把这个问题又思考了一遍,然后告诉凤羽珩:“姐姐,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在沙战征战,然后立下大军功,让姐姐能够以我为荣,可是后来就不再这样想了。姐姐,子睿很没出息,子睿不再想上战场,也不想入朝为官,到是很怀念从前在西平村的日子。虽然很苦很穷,虽然也会有坏人为难我们,但那里的人却依然比京中要质朴得多。咱们当年离开京城时,子睿还太小,并不记得多少在凤府的好日子。可西平村三年的记忆却一直都在,每每回想,都会引发无限的思念。姐姐,咱们还会再回去吗?”

凤羽珩看着自己的弟弟,笑了起来,她告诉他:“会,只要你想,姐姐就带你回去。”

她说话算话,在萧州逗留十日,子睿从书院退学出来,苗氏带着樱草回了京城,凤子睿则跟着他的姐姐一路向西。

他们要回到西平村去,回到那里去过平静的生活,也回到那里,去等着玄天冥前来汇合。

马车西行时,凤羽珩告诉他:“我们还要往北界去一趟,去送莲王殿下回家,然后,你姐夫会带着我们一起却一个很好的地方。他说那里是世外桃源,是一个只看一眼就能爱上之处,子睿有没有很期待?”

少年点头,“期待,只要有姐姐和姐夫在的地方,子睿都期待。”

“可是你苦学数载,却无以致用,可有遗憾?”

“不遗憾,先生说了,学问和本事并不一定要用到战场和朝堂上,它们会伴我一生,体现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车西行,班走赶车,黄泉时不时地递一瓶水出去,再时不时地递两块点心。

水是凤羽珩从空间里拿出的矿泉水,点心也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巧克力派,人们吃得津津有味,却谁都不问凤羽珩为何总能从袖子里变出东西来。

子睿笑嘻嘻地跟黄泉说:“我的姐姐是仙女,那我就是仙女的弟弟,黄泉姐姐,你说以后我会不会也突然就有仙术了?”

黄泉道:“那要照你这么分析,我也算是仙婢,小小法术应该也有的吧?”

忘川却道:“有仙术也没想像得那般好,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负起多大的责任,这么些年小姐吃过的苦,难道还不够么?我到是宁愿小姐平平常常,咱们就过普通日子,无名无利都比整日提心吊胆勾心斗角强。”她说着,又问凤羽珩:“小姐,殿下多久能到西北去与我们汇合?”

凤羽珩想了想说:“京中事还要一个多月吧,咱们快点赶路,还能在那头住上月余,也让你们看看我当初生活过的地方。”

子睿抢着说:“那地方有好多大山,四面全是山,整个西平村就是在山窝窝里的。姐姐以前总会上山去采蘑菇,还会挖野菜,就是因为她会找那些吃的,我跟娘亲才没有被饿死。”

少年兴奋地说着以前的事,可是那些事对于凤羽珩来说,却只能从原主的记忆里去搜寻。

她望向窗外,思绪幽幽,也不知真正的凤羽珩在南界如何,可有对着姚氏的坟墓哭泣?又是如何面对凤瑾元的坟墓的?

京城里,随着凤羽珩的离去,气氛似乎很快就转了冷。假八皇子的势力开始逐步侵袭,民间有被其鼓动的力量在一点点的向着京城靠近,三五不时地还会在城门外发生冲突,以至于往来百姓都尽可能地减少出行,以免惹祸上车。

皇宫中,丽贵人处也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左儿在一个深夜里跑到乾坤殿,跪在外头大声地道:“殿下快去看看吧!贵人怕是不好了!”

孙让惊得赶紧去里头禀报,不管丽贵人多作死,她到底是六殿下的亲娘。

玄天风在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迅速穿衣,带着孙让跟着左儿直奔静思宫而去。

到时,丽贵人正躺在床榻上,有血一股子一股子地从嘴里往外冒,吓得寝内下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太医忙前忙后,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血。

玄天风瞅着那血隐隐发黑,似中毒的迹象,不由勃然大怒:“你们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

左儿跪到地上哭着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照顾好贵人。贵人近日喜欢看些杂书,奴婢原本没太在意。可是自从那两位道士入了宫,贵人就提出让他们提供丹药,还说是书上说的,道士都会炼一种可以长生不老的金丹。两位道士并不会炼,每日只与贵人讲些道经轶事。可贵人却并不满足于此,她偷了道士随身带着的丹药,一连吃了好几颗,才不过一个时辰人就不行了。”

说话间,那两个一直站在外间的道士也开了口,其中一位说:“那是咱们吃用的金丹,道家人自有道家人的吃法,并非像贵人那样生吞的。也都怪贫道没有收到随身之物,让贵人误服,贫道领罪。”

可这又跟人家道士有什么关系呢?左儿都说了,是丽贵人偷的。玄天风深吸一口,他不是糊涂的人,做不出随意降罪的事。只是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到底是他的母亲,那一口口血吐得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于是赶紧吩咐孙让:“去请百草堂的大夫,快去!”

宫中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丽贵人这一辈子也没能在这座皇宫里有多少存在感,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天武帝也来了,他本来是跟云妃和章远在熬夜斗地主,听说了这个事只叹道:“到底是风儿的母亲,朕去看看。”

可惜,他到时,丽贵人已经认不得人了,只是拉着天武帝的手,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开。目光中带着对生的乞求,也有对死亡的恐惧。

天武帝重叹,对她说:“你现在知道活着好了?那之前干什么来着?风儿这孩子够难了,你若能好好的,他该有多高兴?为人母的,怎么不能为了儿子多考虑一些?你总想着自己在宫中能得到什么样的地位,可纵是这一整座后宫都给你,又能如何?朕要让位了,你已经无人可斗,难不成要去为难你的儿媳妇?那是傻婆婆才会干的事。罢了罢了,这辈子是朕对不起你,你放手吧!若有来世,希望你能活得比今生明白,也比今生自在。就托生在一个平常人家,远离宫廷皇室,好好的走完一世人生。”

他的话说完,丽贵人的眼睛终于闭上。她今生的路终于走完,纵有再多不甘和不舍,生命到底还是终结在这个夜晚,终结在她自己的手里。

百草堂的大夫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抢救,可他们也说了,这毒谁也救不了,除非御王妃在。

可惜,凤羽珩此时已经在去往西北村的路上,宫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了。

玄天风仰天而叹,天武帝拍了拍他的肩,开口吩咐下人:“厚葬,以太后之尊入玄家皇陵。”

这话一出,玄天风的眼泪再止不住,哗哗地流。

大顺,天武二十七年,盛夏。

丽贵人,殁…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49章 接凤印,母仪天下

生前不能享帝王恩宠,身后终得太后之尊,丽贵人离世,谥号:哀。

哀太后走完了她悲剧的一生,三日停灵,五日落葬,再九日后,天武帝宣布:传位六皇子玄天风,是为天文帝。

天文元年,哀太后离世百日之后,新皇遵《礼记》中约定的“六礼”之序,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向平南将军正式下聘,迎娶将军嫡女任惜枫,立为皇后。

不同的是,皇家的大婚仪式没有六礼最后的“亲迎”一说,因为皇帝虽可派彩礼,却绝不能亲自上门迎亲,于是就由皇后的娘家人隆重地把女儿送上门,从德阳门而入,经天赐门、过午门,走长央大道,直至乾坤大殿。

册后大典在乾坤殿举行,十分隆重,太上皇与皇太后亲临,接受帝后叩拜。随后,帝后携后坐于龙椅凤座,接受百官朝贺。最终,皇后接凤印,举过头顶,以示自此母仪天下。

新皇当众宣昭,此生只得中宫一人,不设其它妃嫔之位,任何上奏请立妃者,皆以叛国论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四海之内皆是一片欢呼,文人雅士更觉看到了希望。大顺终于有一位以文为尊的皇帝,这是读书人的骄傲。

彼时,凤羽珩正带着子睿在西平村西面的深山里采蘑菇。初入冬,西北天寒,雪下得早,蘑菇虽然也有,但却不多。凤羽珩用空间里她的羽绒服给子睿忘川黄泉还有班走都一人改一件。她的手艺不好,求了西平村里一位老裁缝帮忙,过后要给银子,老裁缝说什么也不要,只说从前姚氏带着她们姐弟二人在这边生活时,也曾找过他帮忙剪裁衣裳,可他那时候害怕县里的人会因此找麻烦,并没有答应。

毕竟姚氏三人被送来时,县里可是说过这是京中弃妇,被丞相府赶下堂送到村里来自生自灭的。村子里的人没有什么见识,胆子也小,虽说也都同情姚氏母女三人,可到底还是被县里官差给糊弄住了,所以很少有人敢跟她们交好。

老裁缝每每想起当年的事,都觉心中愧疚,不停地跟凤羽珩说:“都怪我胆子小,你们当初那样可怜,我却因为害怕县里找麻烦,连缝件衣裳都不敢,害得你们一个冬天都没有件像样的衣裳,小少爷还病了几场。如今我为你们做点事,哪里还能再收银子,换我自己心安都不及呢!”

可凤羽珩怎么能让他白白做工,说起来,当初人家不肯帮忙,那也是形势所逼,跟这些百姓哪里有半点关系。要说真要恨,她也只恨那王树根夫妇二人为了钱财害死了原主。杀人偿命,这笔帐早在很多年前玄天冥就已经帮她给算了。毕竟当初深山里头发生的事,玄天冥也是眼瞅瞅看着了的,自家媳妇儿受了欺负,就冲他那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能轻饶。

子睿把衣裳领子往下扯了扯,开心地说:“姐姐变出来的这些衣裳,不但暖合,而且还特别轻巧。虽然样子有些奇怪,但并不难看,真不错。”一边说着,又抬手指着一棵树上长出的彩色蘑菇道:“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知道了,颜色鲜艳的都是毒蘑菇,是入不了口的。姐姐,我说得对吗?”

凤羽珩点头:“没错。不只是蘑菇,这天下很多道理都是一样的,切不可以貌取人、以表观物,很多时候,越是长相艳美者,越是心如毒蝎,反而样貌平平,才好相处。”

“就像从前的大姐姐吗?”子睿叹了气道:“如果大姐姐和她的母亲不那样坏,我们凤家还是很和睦的。”

“当初的事,也不能全怪她的母亲。”凤羽珩说了句公道话:“你以前太小,有些道理怕你不懂,便也从不多说。现在你长大了,子睿,姐姐问你,如果一名女子与你青梅竹马,为了你的科考功名散尽家财相助,还自愿留在老家照顾你的母亲。你是你考取了功名之后,却为了自己的仕途求娶了另外的女子,你说,这对那位青梅竹马公平吗?”

子睿摇头:“何止不公平,简直是该天杀。”

“沈氏就是那位青梅竹马。”她告诉子睿,“我们的父亲就是那位上京赶考中了状元的公子,他为了在京城能够站得住脚根,向姚家提亲,娶了我们的母亲为正室。那位留在老家被照顾的老太太,就是凤府的祖母。你说,这事情若是站在沈氏的角度来看,是不是她的所做所为就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子睿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从前他也知道一些,但却从来没有换到沈氏的角度上去考虑过问题。眼下姐姐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间之事真的不能单单只看一面,每件事情都有多个棱面,站在不面的棱面那一侧,就能看出不同的道理来。那么,姐姐,我们不该恨沈氏吗?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吗?还是说…是我们的母亲不对,抢了她的青梅竹马?”

凤羽珩摇摇头:“不是,该恨还是要恨的,因为她有错。她错在不该把自己的痛苦加负在别人的身上,也不该放任自己的情绪去谋害他人。她纵然可怜,但那么些年的所做所为也将那点子可怜给磨得烟消云散了。而我们的母亲,她自幼生活在京城,她只知凤瑾元是状元郎,又怎知老家还有一个等他多年的女子?说起来,最该憎恨的那个人,是凤瑾元才对。但他也为他自己的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所以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我们也不该再在心中存在恨意,对吗?”子睿道:“先生说,宽恕是最大的美德,姐姐,是这样吗?”

“是。”她很高兴子睿有拜入帝师叶荣门下,叶荣对子睿的教导没有一丝偏差,把这个孩子内心所有的美好全部都激发了出来。

姐弟二人拉着手继续往山里走,忘川一路跟着,提议到:“听村民们说山里总会有野猪,最好能让咱们遇上,猎上一头,回去也能给乡亲们分上一分。这大冬天的,热乎乎炖上一锅杀猪菜,吃起来一定特别过瘾。”

正说着,就觉身后有动静传来,是有人快速上山,正朝着她们所在之处奔过来。那速度快得就像离弦的箭,几息间就到了三人跟前。

忘川笑着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欺负班走背你上山,不然就你那糊弄人的轻功,怎也不会这样快的。”

来人自是黄泉和班走,听忘川取笑她,黄泉不干了,伸手就去挠忘川的痒,二人笑做一团。而这边,班走则对凤羽珩道:“京里传来消息,皇上与任家小姐大婚了,大赦天下。县里牢房放了许多人出来,人人都冲着京城的方向跪拜,感谢皇上赦免之恩。”

凤羽珩一愣,只觉岁月匆匆,好像才回西平村没多久时日,六皇子跟任惜枫都已经成了亲。现在,任惜枫是皇后了。

她笑了起来,“真好,人人都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真好。”

黄泉也笑着说:“是啊!新皇后的懿旨也颁了下来,如今大顺的女子都可以跟男子一样,六岁开始就入学堂,女子的一生再不用只围着琴棋书画和女红度过,咱们可以跟男人一样,上学、做工,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个消息到是让凤羽珩十分感兴趣,她曾经给任惜枫讲过一些后世的事情,当然不能明说,只是告诉她,女子的一生并非只有深宅内院,她们也是可以跟男人一样工作学习,把女子关在家门不出,那是陋习,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世界淘汰掉。如果有要能,她希望早一天摒除这种陋习,让天下女子都能够过上与从前完全不同的日子。

没想到任惜枫居然记了下来,这真是让她万分惊喜。她问黄泉:“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有。”黄泉笑嘻地道:“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可以入宫做女官,在试题上与男子没有任何两样。只要能够能过科考,从乡试到殿试,成绩优异者甚至可以当丞相。总之,现在大顺的女子跟男子再没有什么区别,什么都是平等的。哦对了,还有什么…产假。皇后娘娘说了,若女子出门做工,怀孕生子就要享受产假,在休产假期间,东家依然要照付工钱。”

凤羽珩听着,觉得任惜枫做皇后实在是大顺之幸。那本就不是一样只局限深宅内院的女子,她大气又洒脱,做事果断,很能接受新生事物。如今入主中宫,第一道懿旨颂下,就让这天下产生这般变化,着实令人振奋。

几人有说有笑在山里继续行进,正琢磨着打头野猪带下山去,却在这时,凤羽珩只觉耳侧有微风掠起,似有体积庞大之物从林间掠过,速度极快,甚至快过刚刚背着黄泉上山的班走。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来袭,因为要找野猪,所以上山的几人是分开行走的,虽然离得都不远,都在视线范围之内,可那物来势之快,竟是不容她再多想半分,只觉头顶一片黑云压来,随之而起的,是一声野兽咆哮。

凤羽珩在最后关头抬头看去,扑面而来的,竟是一只巨大的黑熊…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50章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山里有熊她知道,但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熊。这熊目测身长超过四米,扑过来时就像是一堵墙。

原本这玩意对凤羽珩来说并没有任何威胁,因为她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到空间里躲避。可偏偏这熊来得太快,快到让她都不及眨眼。她右手提着一蓝子蘑菇,才把蘑菇扔到地上,手还不及伸到左边的袖子里,黑熊就已经扑了过来,将她的两只手臂给分了开。

她脑子嗡地一声响,绝望轰然而过,就准备拼手肉搏为生命做最后的争取,却在这时,就听一个方向又有一声虎啸传来,由远及近。已经扑到身前的黑熊猛地一下就被猛虎给撞了开,带着凄厉的嘶吼,狠狠地撞在一棵大树上。

那大树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竟从中间拦腰而断。黑熊不甘心,爬起来又要继续进攻,可那半路拦劫的老虎竟也十分勇猛,直奔着黑熊就咬了过去,也就是几息的功夫,竟一口咬住那黑熊的脖子再不撤开。黑熊几番挣扎无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脖子被老虎咬断,头都掉了下来,很快没了声息。

所有人都赶到这边来,班走立即将凤羽珩护住,可再定晴一瞧,嘿!那老虎不是他们养的小白吗?

班走上前,在小白的脑袋上用力揉了好几下,依然心有余悸,不停地念叨着:“小白小白,多亏有你,不然可就出大事了。”一边说一边给小白擦那一嘴的血。

小白晃悠着大脑袋,很是不瞒地朝班走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就是像在说:让你们保护个人都保护不好,还得虎爷我出马吧?

然后踱步到凤羽珩根本,大脑袋往她身上不停地蹭啊蹭,一脸的不满。

凤羽珩也松了口气,一把搂住小白的脖子感激地道:“小白,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刚刚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还好有你,还好有你。不过…”她松开老虎脖子,认真地向小白看去:“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把你留在王府里的啊?不是让你等着跟玄天冥一起来?”

小白闷哼一声,还等?再等它就要憋死了。它可是老虎,谁听说老虎是养在家宅里当宠物的?那些个白痴下人居然把它当大猫来溜,还总摸它的下巴。它是老虎好不好!可偏偏有的时候想吓唬吓唬人,好不容易酝酿出一声大吼,结果谁也不怕它,甚至还纷纷叫人过来围观,咋咋唬唬地说:“快来看呀!咱们小白会像老虎一样的叫了。”

猫可忍虎不可忍啊!它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口咬断了铁笼子,呼呼地跑了出来,直奔西北,寻找它最喜欢的女主人。

还好它来了,小白想,特么的还好它来了,再晚一步女主人就要被熊吃了。这群该死的笨蛋啊!连主子都保护不好,还得它小白出马不是。依它看,不如把这些个废物都给吃了算了,以后女主人有它,它一定能护得稳稳的,比谁都强。

凤羽珩好笑地看着小白的表情变化,似乎能猜出这颇通人性的虎此刻心里活动。她开口赞:“我们小白最厉害,比他们都强。既然来了,那以后就陪在我身边吧,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再也不会把我们小白给扔下了。”

小白满意地点点头,大脑袋又往凤羽珩身上蹭了去,还挑衅地瞪了一眼班走,气得班走直想跟它打架。

本来想打野猪的,可是现在有熊了,也算是意外收获。下山时,在黑熊是由小白驮下去的,毕竟那玩意太大太沉了,人类驾驭不了啊!

小白下山,背上驮着一只断了头的黑熊,吓得西平村的人纷纷退后,谁也不敢上前。再看凤羽珩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我滴个乖乖,以前只听说这位凤家的二小姐回京之后变得很厉害,后来还当上了御王妃,还跟着九皇子一起上战场。本来还觉得是传闻有些夸张,谁听说过女子上战场的?可眼下瞧见这番景象,人们信了。敢情传闻都是真的呀!御王妃实在彪悍。

黑熊下山,由村子里的伙夫进行分割。熊太大,每家都能分到一大块儿肉。熊掌则由凤羽珩留了下来,她们几人吃了一只,给小白吃了一只,剩下的两只放到空间保存起来,留着以后给玄天冥。

夜深人静,她侧坐在小白的背上,由小白驮着她在这村子里散步。

抬头看着星空,月朗星稀,跟她刚刚来到这世界的那天很像。那日虽然打了雷,可却并没有下雨,天也放晴,雷就像从天外而来,毫无征兆地就劈在了乱葬岗中,劈醒了她这个后世的灵魂。

凤羽珩揉揉小白的头,呢喃开口:“就快了,再过几月,他也要来了。”

此际,京城,假八皇子的势力终于逼到了城门口。

京中所有百姓都回到家里房门紧闭,每家每户门口都有大顺的将士守着,以保敌军入京时,百姓不会受到波及。

皇宫中,天文帝却正在跟御王玄天冥下棋,就好像城外的大军根本不存在一样,半分危机感都看不出来。

孙让在边上侍候着,时不时地给续上茶,那茶是凤羽珩给的,茶香四溢,香了这一整座乾坤殿。

一子落下,天文帝道:“听说御王府里的那只老虎跑了,你说,它会跑去哪里?”

御王轻笑,“还能去哪?那老虎一门心思的想着它家女主人,珩珩一走,它连饭都吃得少,原先一顿得吃二十斤肉,后来就只咽得下去十八斤了。”

“虎都通人性,更别说是人了。近日皇后总是念叨弟妹,说大顺女子能有今日的变化和造化,都是弟妹的功劳。”

御王摆摆手,“皇兄莫要把她说得太好,那丫头可是一点儿谦虚之心都没有,到时候跟你要赏赐,搬空一整个国库都不带手软的。”

天文帝听罢哈哈大笑,“弟妹若要这国库,给她又如何?”

玄天冥抬头看他,“六哥厚爱,我替内子谢过。”

“在我心里,她跟亲妹妹,是一样的。”天文帝起身,面上褪去兄弟亲和,转身朝着德阳门的方向看去,伸手一指:“我们的敌人,已经到了。”

“是啊!”玄天冥也站起身,“敌军来犯,我们虽做好了完美部署,但终究还是不愿让他们攻进城来,搅了我们的家园。”

“那就出城去打,这一次,六哥与你一起,保护我们的家园,把最后的敌人彻底埋葬!”

“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天文帝携御王出征,德阳门外,景王玄天麒、元王玄天凌、恢复王位的平王玄天奕、黎王玄天琰全部整装而待。这一次,玄家所有儿郎共同迎敌,护这一片大好山河,稳这一座巍巍江山。

这一场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玄家儿郎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将那假八皇子拿下。

天文帝元年十一月,民间莫名而出的假八皇子被顺利清剿,天文帝昭告天下,此乃前宗隋余孽所假扮,并将一张人皮面具撕下来悬于京城东城门处,以警世人。

三日后,御王玄天冥带着天武帝与云妃离开京城,乘坐御王府气派又奢华的宫车一路向西。

出城时,天文帝携皇皇以及一众兄弟相送,风天玉和李坤也来了,还有白泽与白芙蓉。

白泽跪在地上恭送主子,只忆少时从训练营里出来到了京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玄天冥。自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一生都将因为这个人而活,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这个人的性命。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亲娶亲,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跟自家主子分开。可是一转眼,匆匆几年,他身边有了爱妻,爱妻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儿。他以为根本不可能分开的人,马上就要说再见了。

他仰起头,看着宫车边上站着的玄天冥,堂堂男儿,眼泪哗哗地流。

玄天冥皱眉看他:“哭什么?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本王总还是会回来省亲,你得留在京里,替本王守住家业。”

白泽用力地点头,却还是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停地往地上磕头,脑袋都磕出一个大包来。

玄天冥对白芙蓉说:“快把他扶起来,都为人夫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白泽起身,一把一把地抹眼泪,总想把眼泪擦干,可是干了再流,流了再擦,就好像是一个死循环。

见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白芙蓉没办法,只得上前一步,替白泽开了口,她说:“九殿下,我夫君昨日同我说起自己的身事,说起过这么些年伴在殿下身边,本来是想要伴一辈子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开。殿下,谢谢你能成全我们的亲事,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夫君的照顾,殿下放心,不管跟不跟在身边,他永远都是殿下的亲卫,我永远都是阿珩的挚交。殿下,京里有我们,万事皆安。还有,请殿下转告阿珩,我…有身孕了,谢谢她临走前给我留下的药方子,本以为我这身子很难怀上孩子的,这都是托了阿珩的福。”

玄天冥挑眉,白泽媳妇儿怀了小白泽了?他居然今日才知道。于是吩咐跟随而来的周夫人:“给他们两口子备礼,本王不在,这些事情就都交给周夫人操心了。”

周夫人赶紧道:“殿下放心吧,如今有清玉姑娘帮衬着,不管是御王府还是郡主府那头,都能打点利落,该有的礼节过往不过落下。白泽是咱们自家人,自然不会亏待了。”

玄天冥点点头,不再多留,一转身上了宫车,再回过头时,目光投向天文帝,大声道:“六哥!你知道我去哪里,放心,从今往后,冥儿助你稳坐大顺江山,送你一方永世和睦!”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51章 姑墨

玄天冥带着天武帝和云妃离开,左右相随,跟了二十名暗卫。边上还有一辆马车,里头放着的,是去了手脚、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端木安国。

眼瞅着宫车越行越远,前来相送的一众人皆轻轻叹息,万分不舍。

回去时,玄在奕追在想容身后,时不时地用手扒拉一下她的袖子,“喂喂”地叫着。

想容无奈,离住脚看他:“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儿?”

玄天奕立即反驳:“也不知道咱俩谁更死心眼儿。反正就耗着吧,你得不到他,我得不到你,咱俩就当是个伴儿。”

想容被他给气笑了,开口解释:“我只是心里有他,却并不是非得得到他。若真是只图得到,当初在济安郡时,那亲事我就不会拒绝了。现在他出了事,我心里放不下,但若有一天他好起来,玄天奕,我可以嫁给你。”

“恩?”玄天奕一愣,巨大的喜悦瞬间爆发,但还是努力绷住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她:“为什么?现在知道找我了?早干什么来着?”

想容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因为你比较接地气,那个人太飘渺了。还有,玄天奕,你牛什么?你不也曾眼瞎喜欢过步霓裳么?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

一句话,把个玄天奕给堵住了。他跺脚,尼玛,悔不当初啊!这个污点看来是洗不下去了,他家小师父还真记仇,八百年前的事都能给翻出来。

身后,天文帝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四哥,任重道远啊!”

玄天奕扶额,妈的,这事儿还能不能见亮了?

玄天冥到时,正好大年初一,西平村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好像是童话世界。

凤羽珩提前得到消息,知道他们今日会来,特地把那两只熊掌给取了出来,亲自下锅红烧了。子睿由班走带着,到村子口去等,远远就看到宫车飞驰而来,乐得直拍手。

一众人留在西平村过了个年,村子里的人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物,是又紧张又拘束也又兴奋。想想上一次见到京里来人,那还是左相府来接姚氏母女的。没想到,当年连活下去都十分艰苦的小姑娘,如今竟已是御王妃,跟先帝叫父皇,还把先帝和王爷都给拐到了村里来过年!人们想,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西平村是风水宝地啊!

村里的生活安逸平静,玄天冥经常会带着子睿还有一众暗卫上山去狩猎,小白也会跟在后面。深山里的深兽从来也没见过这阵势,谁听说打猎还带老虎的。它们吓得就跑啊!可惜,还是没跑得过暗卫们的轻功。

每每进山都能打回好多好多猎物,大到山熊,小到山鸡,下山之后就分给村里的村民们,每家每户都能吃得上野味。

他们在西平村一直逗留到正月十五,过完十五,凤羽珩辞别村民,跟着玄天冥去往北界千周。

玄天冥告诉她:“乌梨笙在你走之后就也提前回去了,我派了人护送,已有消息传来,在年前就到了老王爷的落葬之地。那头有我们的人给她安排了屋舍,她就在墓边安置下来,她父亲去找了几次让她回家住,她都没答应。”

凤羽珩叹了声,无奈摇头,“要说执念,谁又执得过那乌梨笙呢?为了一次眼缘之人,竟疯魔半生。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求得个圆满。”

从西平村到千周,走了足足三个月,到时,大顺中土已是春暖花开,可千周却依然是茫茫冰原。

玄天冥把天武帝和云妃安置在江州,鲁商知道天武帝来了,激动得直流眼泪,抓着天武帝不停地念叨着:“老臣想死皇上了。”

天武帝也是万分感慨,回想当年与这鲁商一起出入生死战场,好像那岁月就在昨天。可是一眨眼,他们都老了,儿孙也都这么大了,他连皇位都让给老六了…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样快呢?

云妃在凤羽珩的治疗下,恢复得已经有几分模样,虽然不可能再像原先那样,四十来岁的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但看起来也已经很接近实际年龄,再打扮得好一点,也挺显年轻。总归跟天武帝是再一次拉开了距离,她很得意。

鲁商给云妃请安,云妃却没心思听他回忆从前,毕竟那些过去的事她可没经历过,她现在就关心一件事:“赶紧安排好休息的地方,本宫还急着打麻将呢!”

鲁商原本不明白什么叫打麻将,可当他看到云妃天武帝章远以及一名女卫一起坐到了方桌旁,再动手拿出麻将牌时,兴趣就也被勾了起来。于是章远一边打牌一边教他,教了两圈之后,鲁商已经可以把那女卫换下去,亲自上场了。

“你们赶紧去张罗饭菜,张罗好了就端到这头来——”鲁商吩咐着下人,然后又转回身跟天武帝说:“咱们就在这牌桌上对付吃一口,我看你也不怎么饿,抓紧打牌要紧。”

章远听得直翻白眼,只道果然能跟老皇帝玩儿到一起去的人都不靠谱啊!他们大老远来的,风尘仆仆,怎么就看出不太饿了?

不过天武帝到是很认同此点,头都没抬,就点了点,说:“不饿不饿,饭天天都吃,吃了快一辈子了。这麻将才打几日啊?还是打麻将要紧。”

就连云妃也点头道:“没错,随便对付一口面条什么的就行了,赶紧的,九饼,有没有人要?”

章远一看这架势,得,又没顿好饭吃了。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牌,九饼不要,于是往“长城”上摸了一把,是个四条。“那什么,鲁大人,他们不饿我饿,你能不能先叫人给我整几点儿点心掂巴掂吧?”

天武帝一愣眼:“在车上的时候你都吃了好几块儿巧克力派了,把我那份儿都吃了,你怎么还饿?”

“我年轻,爱饿。怎么着,大老远陪你折腾,饭还不管饱啊?”

“谁让你来的?”天武帝一瞪眼,“让你在宫里老实儿待着你不干,非得跟来,遭罪也是自找的。”

“那你都走了,我还在宫里干啥呀?我侍候谁呀?”

“侍候老子儿子呗!”

“人家有孙让侍候着,用得着我吗?你咋这么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侍候你近二十年,说扔就把我扔了啊?”

“谁扔你了?”

“不扔你还不给我饱饭吃?”

眼瞅着这老皇帝跟小太监又打起来了,鲁商都看得直发懵。这真是太监吗?该不会是老皇帝在外头的私生子吧?真牛逼啊!

此时的玄天冥夫妇已经进了千周境内,留守在这边的将士们这么些年了,头一次看到九皇子和御王妃又回了来,一个个激动得直掉眼泪。二人是走一路跟将士们欢聚一路,凤羽珩的福利也是走一路发放一路。什么茶叶啊,酒啊,巧克力啊,矿泉水啊,一箱一箱的往外搬,可乐坏了驻守千周的将士。

终于,宫车行到了老王爷的墓前,乌梨笙早早就在那里等候。

凤羽珩瞅着,数月不见的人竟比在京城时还瘦了许多,不由得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得节哀。你的人生并不是只有封昭莲一个,你还有家人,还有父亲,若总是这样守在这里,你让你的父亲晚年何安?”

乌梨笙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凤羽珩手里捧着的骨灰罐子给接了过来,然后贴到脸颊,无声地哭泣。

封昭莲落葬,葬在了他父王母妃的墓边。玄天冥着人以乌梨笙的名义刻了墓碑,并亲自为其合墓,封了碑石。

凤羽珩站在墓前,心中酸楚,眼泪成冰。她告诉封昭莲:“你的仇我帮你报了,你看——”她手指着已经被人押到近前的端木安国,那端木安国正穿着一身女装,还化了红唇,三肢瘫软地趴在地上。她说:“还满意吗?忘了前仇旧恨,忘了今世的一切,来生托生在平平常常的人家,是男儿是女子都好,总之,要快乐地过一生。封昭莲,谢谢你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所带来的惊艳,阿珩这一生都不会忘。封昭莲,我用端木安国的命来祭你之魂,喝完他的血,就…安息吧!”

玄天冥手起刀落,端木安国的头滚落在地,喷出来的血染红了封昭莲的墓碑,却很快就干了去,就好像真的被喝掉一样,又露出墓碑原本的模样。

凤羽珩把自己的手塞到玄天冥的手里,轻轻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封昭莲落葬,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千周颠覆,古蜀归降,宗隋收复,就连大顺也有了一个稳妥的国君用心守护着。接下来,该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从西北到千周,离开时,马车又往西行,这一次却是正西方向。

景色越走越美,枝芽越行越绿,整整四个月的脚程,从春到夏,又至秋,终于翻过国界山,宫车停在了一座十分气派的城门脚下。

凤羽珩站在宫车外头,仰头向上看,但见那城门上书二字:姑墨。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52章 大结局

她回头问玄天冥:“你说要来的地方,是姑墨?不过好奇怪,为何城门上写的是国名?不应该是城池的名字吗?”

宫车里头传来天武帝的哈哈大笑,“阿珩啊!这么些年你就从来没研究过姑墨吗?居然连整个姑墨国就只有一城的事都不知道。”

整个姑墨国就只有一座城?凤羽珩有点儿发懵,还带这样的?她还真是没研究过啊!偏头向玄天冥求证实,但见自家夫君点了点头:“没错,就一座城,所以也没有城名,更不分是不是京都,直接就将国名姑墨上书于此。”他伸手指过去,面上带着傲然的笑,他说:“珩珩,这姑墨,是为夫送给你的礼物,是为迎娶你而准备的最大一份聘礼。”

凤羽珩迷迷蹬蹬地就被拉进姑墨,城门大开,守卫竟没有多严格,往来人不多,好像每个人都跟守卫挺熟的样子,彼此打着招呼,时不时地就有笑声传了来。

宫车靠近时,姑墨守卫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瞧,总算瞧出究竟,居然大喊:“皇上回来了!是皇上回来了!”

凤羽珩更懵了,皇上?是在叫天武帝吗?

她回过头去,却见天武帝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没动,只伸手往玄天冥处指了指,告诉她:“叫这小子呢!”

“叫他?”她纳闷,“这里是姑墨,为何跟他叫皇上?”再想想,“哦,是不是当初都以为父皇您要把皇位留给他?如今大顺换了国君,姑墨这头消息闭塞,还以为新皇是玄天冥?”

天武帝呵呵笑着,只摇头,却不吱声,就连云妃都悠哉浅笑,然后指指自个儿儿子:“你问他好了。”

凤羽珩皱起秀眉,往玄天冥胳膊上用力拧了一把:“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天冥疼得咧嘴,赶紧告诉她:“你家夫君怎可能是池中之物,而我家娘子亦是天上星宿凤命临世,朕!朕怎么可能会亏待了你。”他说着,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前方:“夫人且看,这便是姑墨,是大顺极西之地一国。这天下人人皆知姑墨附属大顺,却不知,其实,姑墨其实一直都握在大顺国君之手,直至十年以前,父皇才把它传位于我。却是悄悄的,瞒着天下人,自家都很少有人知道。当初我平定西北,老三就是有所察觉才出手围劫于我,导致我被困深山,幸而遇到夫人你。”

凤羽珩都听糊涂了,他说什么?姑墨国君?她家夫君是姑墨国君?

虽然之前她也有所猜测所谓的要来西边是与姑墨有关,可却怎么也想不到,玄天冥居然是姑墨皇帝。

再抬头去看,有好多百姓往这边围了过来,人们看着宫车面带笑意,甚至还有人正大声地道:“卧槽!皇上你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你在京都玩高兴了不想回来了呢!”

另外又有人说:“可不!再不回来皇宫都要长毛了!到时候顾咱们除毛你可得给钱啊!”

“哎?边上这位是谁?”

“能跟皇上站到一起的,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啊?”

“皇后?我瞅瞅…哎玛,皇后长得真好看!”

凤羽珩再度懵圈,这都什么人?姑墨的人都是这么跟皇帝唠嗑的么?

玄天冥拉着她从宫车上跳下来,抬腿就往刚才说话的几个人身上踹了一脚。虽是踹,却并不重,到像是好兄弟之间互相开着玩笑。他说:“老子成个亲瞅把你们给激动的,礼呢?老子成亲你们不用送礼吗?”

“切!”全场嘘声,“送你两筐土豆啊?”

“我这还一篮子鸡蛋。”

“山楂要不要?新采的,可酸呢!”

人们一点儿都不怕皇上,有人大声提议:“想收礼行啊!但谁家收礼不得摆宴啊!皇上你开宴席,保管全姑墨的百姓都给你送礼。”说完还翻了个白眼,“你是皇帝,都富得流油,居然还好意思跟老百姓要礼,你脸皮咋那么厚呢?”

说完,人们哈哈大笑。不过也很快就有人跟凤羽珩解释:“皇后,您别介意啊!咱们姑墨人就这个德行,都习惯了,您别觉得我们是不尊重皇上,实际上啊——”

“我们就是不尊重皇上!哈哈哈!”

又是一片哄笑声起,玄天冥也无奈了,跟凤羽珩道:“这帮猴崽子就是没良心,这么些年,要是没有朕庇佑着,他们哪来的这好日子过。一个个的不知道感恩,反而想敲朕的竹杠,真是皮紧得很啊!”

“朕?”凤羽珩点点头,“恩,朕,你这角色转换得真不错啊!玄天冥!”她怒了,伸手拎起身边夫君的耳朵,“你给我说说,这么大的事儿为啥一直瞒着我?啊?为啥一直瞒着?”

皇后体罚皇帝,把一众百姓给笑得肚子都疼了,人们纷纷给凤羽珩出主意:“再用力,得拧啊,不拧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