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成了另一件震惊帝京的事情,因为那道圣旨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凌王殿下被撤销王位,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一时间大街小巷众说纷纭,有些人说是因为云凌溪也参与了这次造反一案,但只是帮凶,又是皇子,因此建文帝格外开恩,饶了一命,将他发配去边疆。

然而不管怎么说,圣旨以下,云凌溪凌王这个封号从此再无。

大街小巷之中众说纷纭,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角向洛云此刻却是直接授着建文帝的命令来打了玄铁暗部总部。

她站在门前,遥遥的望着这阴森而带着浓郁血腥气味的暗部,手微微握了起来。

毁了它。

爹,娘,向家的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报仇了,这真是她的目的,她一直以来执着的结果。

毁了它。

这是他所有的心血,他复国的基业,他报仇雪恨的根基,如果毁了,他们之间,再也无法跨越出任何一步。

亲人和爱人,为何永远都是那么的难以取舍?

毁,还是不毁?指甲深深陷入了血肉里,她却丝毫不感觉到疼痛。

“季大人,燃油已经分散四处倒了开来,请您点火吧。”一位暗卫将火把交在了她的手上。眼中留恋的看着一眼暗部,终是难忍的转过头,不再看。

向洛云握着那火把,火光交映着眸光,心在这一刻忽然坚定了起来,她抬头,望着天际那一方清明,眼神飘忽起来。

云凌溪,就……不和你说再见了。

她轻笑,举起火把,慢慢的走到浇有燃油的暗部大门,弯身,点燃。

“住手————”

远远的,一个人影急冲冲的狂奔而来,以此同时一道劲风刮过,火把上的火头被削掉了一半,瞬间熄灭了下来。

向洛云回头,只见那本该在天牢中等着处死的楚长风急奔过来,在极靠近她一步的距离之前,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暗部众人见有外人闯入,正想上前赶人,发现是楚长风之后,却都停下了动作,都低下了头。

向洛云低下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楚长风,忽然就笑了,“看来对于暗部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天牢就是客栈呢。”

想去就去,想来就来,所谓的‘牢’却只是摆设。

楚长风双手撑地,散乱的头发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面目,他低低的低着脑袋,半响之后,才从哽咽的的声音里挤出话来:“拜托你……”

向洛云全身都发着寒意,一遍一遍侵蚀她的心,疼遍四肢五骸。

“留下它吧……这是殿下的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所以,拜托你……”楚长风双手握成拳,死死的撑着地板,声音哽咽:“这里,不仅是殿下的心血……也是殿下,唯一怀念先帝的地方……所以,拜托你。”

三句拜托,三声哽咽,楚长风没有抬头,却用了最悲凉的姿态去恳请。

向洛云紧紧的咬住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向家上下,都是我害死的……与殿下无关……”楚长风凄惨的笑着,“殿下是一个替罪羔羊……不过是因为兄弟们都,都发了誓言,要永远追随殿下,殿下便一直保护着我们……”

“向洛云,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向洛云……”他抬起头,血红的眼慢慢对上向洛云的眸子,“当年就是我,担心殿下为了你不顾大业,就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殿下为了你,处处谦让着向家,耽搁了许多的计划,所以不顾殿下的反对……”

“那又怎样?”向洛云终于开口,语气森冷却带着浓浓的鼻音,话一出口,眼眶便红了起来,她强忍着泪水,死死的盯着楚长风,“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他们就能活过来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什么复国,我向家上下四十多人,会死的这么冤枉吗?你们要报仇,就可以用无辜人的性命来完成你们的仇恨吗?”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晚那样惨烈的一幕,火海,箭雨,一点一点的吞噬他们,形象凄惨,模样哀怜,他们,就该死的那么冤枉吗?她难道,就不该为她的家人报仇吗?

“是我……都是我……”楚长风泣声,却是蓦然抬手,一掌挥下,断臂横飞而出,顿时血如泉涌,浸湿了地面,楚长风闷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深深的将头磕了下了去,“所以……我今天是来还债的。”这是手,是将地狱推给他们向家的,他砍去了。

而他人……他一笑。

笑声未落,在向洛云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匕首稳稳的插入心窝,他仍然只是闷哼一声,又将头深深的磕了下去,“对不起!”

“统领!”周围的暗卫纷纷动容,一瞬间红了眼眶。

“长风!”莫宁赶来,见到楚长风犹如一个血人般,立刻急忙的奔了过来,“楚长风!你这个白痴的……谁让你这么做了……笨蛋……”

他连忙查探他的伤势,却发现,那把匕首深深的插入了心窝,恐怕,即使是神仙转世,都无法挽救他。

楚长风没有看莫宁,渐渐涣散的目光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向洛云,即使很模糊,依然想着法子要将人看清楚。

向洛云颤抖着手,努力克制着僵硬,慢慢的抚上了他的脉。楚长风却在那一刹那,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嘴巴挪动着,“求,求你……”

向洛云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长风抓得她手发疼,然而,他的脉象却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求……你……”

190|大结局。

  楚长风停止了呼吸,生命最后一刻,手还紧紧的抓着她。

向洛云静静的看着他死灰的眸子,慢慢垂下了手。

静默。

世界安静于呼吸停止的那一刻,空气沉重犹如泰山,压得心口重重的发酸,这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许久。

良久之后,沉浸的空气中,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我答应你。”

答应你,用你的命,中止这一切的仇恨,虽然你只有一条命,但是,却和四十多条人命般沉重,我背一次这样沉重的包袱,就够了。

她起身,转身离开。

“向洛云。”莫宁开了口,声音带着哽咽,“我一直想带你去个地方,可是主子不准,说那是要给你的惊喜,如果,长风的死消除了你心中的仇恨的话,我请你跟我来。”

向洛云脚步顿住。

莫宁抱起楚长风的尸体,有暗卫连忙捡起地上那只断臂,默默的跟在了莫宁的身后。

向洛云僵硬的身体似乎几百年都没有动过,直到莫宁的背影快要看不清楚的时候,这才机械式的挪动着脚步,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座极为隐秘的别院,鸟语话香,四处飘荡着清晰的空气,没有即将入冬的寒冷,有的是浓浓温暖的春意,这里,就像是个世外桃源。

莫宁没有踏进这里,而是抱着楚长风的尸体绕到了院子背后,向洛云却伫立在大门外,脚步异常的生硬,却还是一步一步如同蚂蚁一般的速度,慢慢的移动。

假山,花园,湖泊,亭台楼阁,以及……梨园。

她的心,突然像别了根针,一呼吸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里的一切竟然是这么的熟悉,熟悉到她即使第一次来,却可以闭着眼去这院子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是——向府。

完全一模一样的府邸,不管是院子里得花草,不管是假山上的雨痕,这里便是另外一个向家,完全一模一样的向家。

她慢慢加快的速度,越走越快,似乎在寻找这里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然而,不管她走到哪处,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她,突然很想哭,很想大声放纵的狠狠哭上一回。

却在这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宛如石化般的看着前方某处,全身僵硬。

前方,一个轮椅一个男人,身后还有一位白发老人。

“哎我说向震洪!老夫说过多少遍了,这院口风大,你这个月才刚下床,要时刻注意着不能着凉,你怎么总是不听老夫的话?!我逍遥怪医韩老治了多少病人,就没你一个这么不听话的!”

“咳咳,抱歉了韩老,只是屋里太闷了,所以就出来透透气……”

“透气透气!你再透就没气了,在床上躺了两年,要不是殿下一直用药物维持着你的性命,一直等到了老夫回来,我看你这小命就得到阎王殿里去透气了!”

“咳,那好吧,我现在就回房……”

他转动轮椅,慢慢转过身来,却在下一刻,同样呆住了。

韩老见到他的怪异,回头一看,见到了向洛云,有些吃惊的挑了下眉,这丫头怎么回来,殿下不是说没这么快的?

向洛云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外看着他,有些白发的两鬓,深深凹进去的面额骨,消瘦的身体看起来就犹如一个瘦弱的老人,他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在同样远的距离看着。

向震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袖,不自在的紧张兮兮,“洛云……哎呀韩老,凌王殿下不是说要等我痊愈后,再叫洛云来吗,怎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向震洪看看自己的双腿,又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双臂,顿时一阵尴尬和无语,却不知道要如何跟女儿打招呼,只好又叫了一遍:“洛云,我,那个,洛云……”

向洛云却是猛然转身,飞快的跑走。

“洛云!”向震洪急切的想追去,无奈他身上还是个残破的身体,想追也无能为力。

“别担心。”韩老出声道。

“她,这是怎么了?跑去哪?”向震洪担心的问,干嘛看到自己就跑啊?难道她一点都不想认他这个老爹了?

韩老轻轻的叹了口气,“大概……是跑去哪个地方哭吧。”

“哭?”

“都是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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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跑回了雨落阁,向洛云将自己关近了梨园,缩在了梨园的最角落,蜷缩在一起。

为什么?

在她不断的在爱情和亲情中割舍而伤害他的时候,他却在仇恨和爱情中相互维持着。

她放弃了爱,努力去恨。

他却不放弃恨,亦不放弃爱。

在她终于在两难之间做了决定,舍弃爱情与他为敌的时候,现在却告诉他,他不仅是仇人,还是恩人?

这是在耍弄谁?她还是他?

如今爹还活着,被他千辛万苦的救回来了,爹对他万分感谢,那么,自己这两年半来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

为的,又是什么?

到头来,换回一句,他是你爹的救命恩人,杀不得,碰不得。

她筹备了两年,这所作的一切一切,到现在,却是一直在报恩和忘义的权衡下交缠着。

这是多么的可笑?而她,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讽刺……

“云凌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向洛云呜咽的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隐忍了一天的泪水,似有崩塌的预兆。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她说了?她就不必这么痛苦,不必再算计他的时候,还要担心他,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呜……为什么……”

“因为,你会难过……”一只温厚的大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背。

向洛云全身一僵,慢慢的将头抬起,泪眼朦胧中,是那道温雅如玉兰花般高贵的笑容,是那微微朝她张开的双臂。

眼泪当下就落了下来,迎身扑去,这是阔别了许久的怀抱,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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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离,朕命你毁去玄铁暗部,你为何迟迟不动手?”建文帝不满的看着向洛云,虽然这一次向洛云立了大功,但是他仍然是不喜欢任何人违背他的命令。

向洛云拱手道:“回陛下,臣觉得暗部就这么毁去了着实可惜了,一时没有忍心下手,所以这才……”

“可惜?”建文帝冷笑一声,却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这才慢慢的说道:“对于一个不听命令的组织,唯有毁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陛下说得有道理。”向洛云连连点头,递过一杯茶给他,“陛下小心身子,这是银耳燕窝汤,陛下多喝一点吧。”

建文帝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接过了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向洛云微笑的看着他,柔声说道:“陛下可以再喝慢一点,细细的品尝一下这美丽的味道,或许以后,您都无法再享受这样的机会了。”

“……咳!”建文帝直接被呛住,那银耳梗在了他的喉咙,他使劲的拍着胸口,咽着气,似乎想将喉咙哽住的银耳给吐出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眼睛却是死死的盯住向洛云。

向洛云微笑的看着他,没有帮忙也没有动,只是笑着道:“陛下想问臣为什么吗?因为昨晚我梦见阎罗殿的阎王爷说,陛下的寿辰,就在今日了。”

“唔唔……唔……”建文帝越来越急切,脸色亦涨得越来越通红,呼吸一下重过一下。

“对了,你知道吗?”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慢悠悠的看着他,“云幕天……不,应该是曹子轩死的时候,你知道他拜托了我什么事么?”

建文帝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想用力咽下喉咙里的东西,可是却突然发现,他根本无法动弹吞咽,是这碗银耳燕窝有问题!

“他拜托我……帮他报仇。”向洛云笑吟吟的说道。

建文帝眼神变得恐惧起来,眼里写满了死亡的绝望!

“我答应了。就算不为了当初被株连九族的曹家,不为因为你一句话,就被抄家的向家,不为被你囚禁了六年的祁莲皇后,不为了从小就喊自己的杀父仇人为父亲的云凌溪,就为了你的昏庸,你的无能,为了不让有再多的家族因为你的一句话而灭门灭族,我觉得,你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呢……”

建文帝渐渐不挣扎了,眼里慢慢浮现死亡的无奈。

向洛云最后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的取下脸上,那属于季离的面具。

建文帝在瞬间惊恐的瞪大了眼,看着她,犹如遇见了鬼一般,惶恐,挣扎!

向洛云勾了勾唇,慢慢低下头去,在他耳边,轻轻的道:“陛下,洛云回来了,而你,该走了。”

建文帝全身都在颤抖着,四肢抽搐,惊恐的眼球瞪得铜陵大小,而后慢慢的失去光彩,呈死寂一般的黑。

她起身,微笑的离开。

*

长祯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十,建文帝逝。

十一月十五,众臣携邀凌王回归,十一月二十,云凌溪即位,建国永庆,国号为元。

翌年,云凌溪退位,贤王云轩扬登基,延续永庆王朝,励志七十年。

191|完结感言

  文文完结了,神医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文,写的时候特别的认真,还经常写到自己流泪,但是,宁文笔有限,可能描写不出那样感人的情景,所以,只能自己体会了。

写神医经常通宵……俺滴青春啊,老人家伤不起,呜呜。所以以后再也不通宵了!!

至于番外,有很多人的结局,会在番外里写出来,星期一晚上发吧,应该是这个时间,当伴娘回来后写。

关于轩王的,还有云承希(王琳),还有亲们想不想看洛云和咋云凌溪婚后的甜蜜生活哇……唔,俺也打算写的,但是,应该都会再同一章里面,嘎嘎。

请期待吧……

192|【番外—】只要是你期待的,便是我所希望的。

  眼看天色就晚了,接近傍晚时分,相爷和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三小姐都一起进宫赴宴,各种事情要张罗准备,相府早早地就忙成了一锅粥,可是良辰美景却似乎没什么好忙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叶语笑的房门口踱来踱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好不容易,房门总算打开了,楚盼盼迅速闪身出来,良辰美景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你一句我一句就噼里啪啦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小姐现在好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