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走到他面前,说:“我问过了,他们说栀娘在你走后一个月就离开了。”

“你去迷踪林看过了吧?”凌寂云阴沉的音调问。

点了点头说:“去看过了,依旧与你失踪时的样子一样,估计很难找到突破口,就算找到了,想进去也绝非易事。”

“这么说,我真的失去她了。”

他带了哭腔?风清犹豫好一阵,还是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凌寂云平静了容颜,果真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泪痕。拆开了信封,摊开信纸,上面赫然写着让人心如刀割的八个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给了她希望,却又亲手把希望给毁了。“清一一。”凌寂云幽幽的说着,脸上毫无表情:“栀娘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想喝酒吗?”风清淡然一笑,他知道凌寂云此时最需要什么。

“你有好酒吗?”凌寂云似笑非笑的问。

风清走到门口一招手,便见两个太监,一人手中抱了一大坛酒,一人扛了一大袋东西进了御书房。

凌寂云用眼神问着,风清指着一大包东西说:“这是你种的稻子,那坛酒也是用你种的稻子酿出来的,我临走时,那位老村长让我带回来给你的。”

起身走到跟前,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白花花的稻米,又看了看那坛酒说:“别暴珍天物了,我现在那有心情喝这么好的酒,都放起来吧,等栀…。”他是想说等栀娘回来一起用,可栀娘真的还会回来吗?

风清道:“也对,知道你现在吃龙肉都没味道,还是把宫里珍藏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对饮吧。”

次日登基大典,隆重且庄严,文武百官皆躬身低迎。凌寂云一裔龙衮着身,生得龙颜风姿,仿佛生来亦为天下主的气魄,正一步一步的上着台阶朝龙椅走去。

第3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遗忘的岁月

这就是他辛苦得来的皇位,这是栀娘讨厌的皇位,是这张龙椅夺了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

正当一步步靠近这张龙椅时,栀娘,我的心却飞到天空去寻找你的身影了,我不后悔得到这张龙椅,却后悔没能把你带到身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栀娘,不曾想我将你伤得如此之深,你此时会以怎样的心态来恨我?恨我负心或是恨我言而无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吗?若天可怜见,我再遇到你,此生定不负卿。

这一日傲然皇朝新皇登基,改国号为:乾宗。玉西国公主律心兰封为兰妃;入住锦华宫,侧妃连若依封为连妃,入住玉华宫;前朝相国之女林玉红封为红妃,入住晴华宫;户部尚书之女舒静封为静妃,入住玲华宫…。

登基大典终于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中结束了。

春去春归,花落花开,一载一载复又一载。六年的时间,遗忘得太多了;六年的时间,承载了多少悲哀与伤怀。

每次给落洵与落溪换衣时,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明明是一块,为何要分成两半?这玉佩又是谁的呢?忆起来到是别样的累人。

说实话,栀娘不是很会带这两个小家伙,到是药王操的心似乎都比她多。

有时药王也挺不解的,两个孩子都是自己操心带大的,为何落溪像自己活泼可爱,像极了自己,而落洵却与落溪相反,整天一付小大人的模样,又不爱说话,又不会逗他开心,真是闷极了,没事还总爰拉着个脸,那样子真是像极了人。

此时,药王第三百次吼出了那旬老话:“栀娘,看看你生的好儿子,怎么跟他老子一样狂妄?”

当然两个孩子不知道‘老子’是指何意,而栀娘亦不知晓这两个孩子的老子是谁?甚至怀疑过两个孩子是不是她自己生的。

栀娘晾好衣物,走向了书房,临近门口时,遇到正踏出门槛的落洵,栀娘问:“洵儿,何事惹得师公爷爷不悦?”

快七岁的落洵嘌了娘一眼,一抬手满脸不耐烦的说出两个字:“无聊。”

与栀娘擦身而过,便唤来彩儿一起去到林子里练功去了。

看着他自大嚣张的样子,栀娘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什么,就是久久移不开眼。落溪小跑出来,抱住栀娘的腰,撒娇道:“娘亲,娘亲一一。”

“溪儿,告诉娘,怎么了?”栀娘微俯身!轻轻的问着。

落溪靠在栀娘的耳边,轻声道:“师公爷爷让哥哥练字,哥哥不练,还说师公爷爷老了,记不住那些字他都练过了。”

含笑抚着女儿的头发,说:“去林子里拭哥哥玩吧,记得早些回来。”

“知道了,娘亲。”落溪开心的小跑着离开,栀娘进了书房看着药王似个孩子般嘟着嘴坐在凳子上,还将脸移向一边。

“师公,他不懂事,您别跟洵儿计较了。”栀娘替药王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说。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迎上栀娘的眼睛,药王就算生再大的气,也会让她眼里散之不去的哀色给溶化掉。六年了,凌寂云当了皇帝,她却选择忘记,可发生过的事情必然存在,真的能忘掉吗?她眼中的哀漠时刻的提醒着她,她并没有忘记,只是将那段记忆给沉封起来,也许有一天,仍然会被开启。

“算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药王端起杯子边喝边说。

栀娘不明白为何每次替落洵求情的时候,师公都会用一种疼惜,无奈,痛心的目光看她,他不说,自己也不想问。

“栀娘,明早你带着洵儿和溪儿进城吧,我要去见个老朋友。”药王起身,透过窗子看着洵儿正练着他教授的武功,以及溪儿站在一边拍手叫好的场面。

栀娘应道:“知道了,师公。”

栀娘还想问他要不要给他带什么东西时,却见药王气急败坏的囔起来:“这个洵儿,那招潜龙摆尾又耍错了,真是气死我了。”说着不理栀娘,径直出了书房,朝林子里走去。

师公就是这样,每次洵儿惹他生气了,总是一会儿就和好了。

从三年前开始,药王说不能让洵儿和溪儿总是闷在迷踪林里,得让他们见见世面,于是得到栀娘的同意,就将两人送到凌寂杰的书院里去上学了,但并不是每日都去,一年两次而己,其余的时候都让药王自己教授。

夕阳己悄悄的躲到了山下,树尖尖顶着漫天晚霞,药王在指点洵儿武功之后就离开了,此时两兄妹妹手拉着手,带着彩儿一起往家走。

两抹小小的影子参差不齐的映在途中,洵儿小心的拉着溪儿,溪儿说:“哥,明天我们又可以见到凌伯伯了。”

“哦——。”落洵轻轻的应了一声。

落溪又问开了:“为何其他学子叫凌伯伯作夫子,我们却要叫他凌伯伯呢?”

“不知道——。”

落溪又问:“哥,我想在书院多呆些日子,你说娘会同意吗?”

“不知道——。”

落溪又问:“哥,如呆娘同意了,你会陪我多呆些日子吗?”

落洵终于按奈不住了,驻足回眸,看着他这个可爱的问题妹妹,朗声道:“你烦不烦啊,那来这么多问题。”说完又拉着她走起来。

落溪白了他一眼,说:“你凶我,我回去告诉娘去,娘肯定会生你的气,然后明日不带你出林子了。”

真是让这个白痴妹妹给打败了,落洵说:“得了吧你,你见过娘生气吗?”

落溪想了想说:“好像没见过。”

入夜,湖边的树丛里不时闪着萤火虫的光亮,东一点,西一点,煞是好看。

落溪坐在浴桶里,看着窗外闪烁的星点,指着说:“娘,快看呀,萤火虫真好看,我可以让哥哥陪我去抓吗?”

栀娘摇了摇头说:“不可以,哥哥都休息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落溪只得作罢,玩着浴桶里汁说:“娘,为什么从小你用药浴给我洗澡呀?”

“不止你,哥哥也是呀?”栀娘微着的说着。

落溪又问:“为什么呀?”

栀娘停下手来,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说:“因为外婆也是这样给娘洗澡呀?”

“外婆,是娘的娘吗?”

“是一一。”

“那她去哪儿了?为什么我见不到她?”

“外婆去了很远的地方。”

“去哪儿了?”

“去见外公了。”

“外公在哪儿?”

“外公在天上。”

“那外婆去找外公也在天上了?”

“是一一。”

“溪儿何时能看到他们?”

“很久很久以后吧。”

“很久很久以后是多久?”

“就是很久。”

“很久是多久嘛?”

“就是…。”

边城城主府中——

府内己冷清了不少,只因是潜龙邸,无人敢住,便也只能作为乾宗皇的别苑矗立在边城。

松伯依旧呆在这里,他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他说就算死,也要死在这儿。

汪洋穿过那道透风的花墙,到达书房,拱手道:“皇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起程了。”

凌寂云转过身来,风采不减当年,只是雕刻般的俊颜上添了几分沧桑,倒是显得更加成熟与稳重。

回来半个月了,依旧杳无音信,六年了,栀娘,你回来之后就真的没再出过迷踪林吗?

“起程吧。”淡淡的启口,带着不舍,却又尽是无奈。

“遵旨——。”

大街之上,依旧热闹繁华如初,边城并没有因凌寂云的离开而萧涤,相反是更加繁荣昌盛。许多人都知道这是现在皇帝的起源之处,便都慕名前来定居,交易等。

曾几何时,凌寂云一度想把傲然城搬到这里来,不料反对之人众多,也就只得将此念作罢。

凌寂杰一手拿着玉扇,一手提着个小酒瓶,笑容满面的走在人群之间,还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凌夫子,打酒呀。”

凌寂杰拱手状道:“是啊,进城打点酒。”

“凌夫子,我家小孩在学堂听不听话呀?”

“听话,成绩还不错呢。”

“有劳夫子操心了。”

“客气,客气一一。”

凌寂杰在城外的书院收费低,他又乐于此道,所以又教得好,这些年来,他的学子们是越来越多,连边城里的正学堂的学子们都纷纷到他的学堂上课,他不得将学堂扩建,最后干脆建了一座书院,起了个名字叫:怡然书院。然后又请了几位夫子与他一起教授学子,他自己教得高兴,学子们学得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一辆豪华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车内人笑道:“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凌寂杰亦笑道:“托福托福。”

“你这个逍遥王爷真是名不须传呀。”两年前遇到他的时候,简直被他给惊了一下,真是想不到一向淡泊只作看客的凌寂杰会当了个教书先生,而且看他的样子还乐于其中。自己也不想去计较太多,就封了个逍遥王爷给他。

第3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怡然书院

凌寂杰脸色微沉,随即笑道:“这是要回傲然城呀,可有兴趣到寒舍一坐?”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或许是可怜他么?

许久,车内飘出来一个声音:“上车。”

车内,汪洋拱手道:“王爷。”

“别,我现在只是个教书先生。”凌寂杰笑道。随即看了一眼凌寂云,他正闭目养神。

看着他,便自然而然的将他与栀娘联系在了一起,三年前,当从药王那里得知栀娘服下云桑花忘掉了她与凌寂云的记忆时,自己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若相见了,该当如何?可他也知道,如果相见,凌寂云定然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尽管栀娘己失去了他们之间的记忆。

咋日栀娘将落洵与落溪送来书院后便离开了,央自己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几日后再来接。她也不记得自己了,却那般的信任,想来真是惭愧,自己曾经是那样的伤害过她。

还记得三年前母子三人与药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栀娘哀漠的眼神深深的即在了心底,每每想来,真是让人由心的不忍,药王说过不要在她面前提有关凌寂云的半点事情,所以自己不能说些什么,有时候想想这样也来尝不好,少了心痛,少了心碎,人生也就一样了。

落溪曾追着他问为何别人叫他叫夫子,而她和落洵要称他为伯伯,自己则只是宠溺一笑,却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他父亲的哥哥,所以才叫自己伯伯。两个孩子从小生活中迷踪林,身边只有娘和师公爷爷,他们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所以不会觉得缺少什么,可孩子始终会长大,知道的事情也会多,到时栀娘会怎么做呢?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凌寂云的存在。

到了凌寂杰的怡然书院,凌寂云最后下车,还是他去年冬季来时的样子,只是大门口周围添了几棵树,此时知了正附在树杆上高声吟唱,好不自在。

“院长,您回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巧提着篮子出来,看到凌寂杰笑道。

“林妈,你这是上哪儿呀?”

林妈说:“这不快到中午了,我和徐婶两人想下午给孩子们煮些甜汤,正准备去买材料呢。”

“哦,那辛苦了,你去忙吧。”看着林妈离去,凌寂杰说:“她是书院里的管家,没事就喜欢和厨房的徐婶一起做些好吃的来喂饱那些小孩。”

凌寂云依旧沉着脸,汪洋则是笑笑,说:“王爷很喜欢小孩子呀。”

“呵呵——。”若不是栀娘的那句话,或许此时的他还指不定在那里飘泊吧。

踏过门槛进到院子里,不时有朗朗的书声传入耳中,仔细闻得一一十分悦耳。

走到凌寂杰居住的内院,凌寂杰吩咐人上好茶,忽听得一阵‘铛铛铛——’的声音,知道下课了,汪洋说想到处看看,便出了屋子。

“尝尝这茶如何?”凌寂笑着说。

凌寂云小抿了一口说:“不错。”放下杯子,凌寂云说:“从几年前我遇到你开始,就知道你有问题一直问不出口,现在只有我们两兄弟在,你问吧。”

有些诧异,凌寂云就是凌寂云,如呆这点洞察力都没有,何言一统傲然王朝,无奈的笑道:“我一直想问你,你不恨我吗?当初帮着皇兄对付你。”

凌寂云说道:“当然恨,本来依我的脾气你是知道后果的,不过再遇到你时你的那份坦然倒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奇怪的是恨就这样慢慢淡掉了。”

凌寂杰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从容一笑说:“你是说栀娘吧。”

“你还是头一个敢如此明目张胆在我面前提她的人。”凌寂云扬起一抹苦笑说,这么多年了,对她的思念不曾减少,可她的名字却仿佛正被人遗忘。

他何尝不知这些年他在找她,如呆栀娘来曾将他忘却,那么六年的时间,应该什么都能可以释然了吧。“我想知道大皇兄的下落。”

“他失踪了,那日我攻下城后并来见着他的面。”淡淡的启口,这也是他心里一直悬着的事情。“你是不是认为我会杀了他?”

凌寂杰点点头说:“是,毕竟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于你,你若会放过他,我倒是觉得奇。怪。”

“你也知道他再三加害于我?”凌寂云斜眸看去,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一些学子们在下课后的嬉戏。

“怎会不知?本以为你那次中了赤梅双煞必死无疑,却不曾想你居然能逃过这一劫。”

想到栀娘,凌寂云的目光明显温柔了几许,说:“天无绝人之路,是栀娘救了我。”

“你派人修书进宫说你无碍时,大王兄非常惊诧,暗中派人打探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凌寂云接下他的话:“于是他娶了西域国的秦雨洁公主,要了蓝夜姬做嫁妆,还把这种夺命香带来边城送我做寿礼。”

“其实这只是其一。”

“哦——。”凌寂云问:“我忽略了什么?”

“连鹤楼的楼主其实并不是我,但是大王兄要求我去做了楼主,我与栀娘一样,无意搅入你们的是是非非,可碍于一母同胞,这才应下。”看着一眼凌寂云,接着说:“那次去边城大王兄有三个目的,一是想见见能解赤梅双煞之毒的人是何方神圣;二是将蓝夜姬送给你,他当然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受他的礼物,更会怀疑他来边城的目的,可就算你怎么想也应该不会想到一盆花上去;三是我以连鹤楼新楼主的身份秘密调查你边城的一切布置。结果他却看上了那个为你解毒的人;而你还是上了他的当,中了夺命香的毒;我呢,不得不佩服你将边城的一切布置得如何隐秘,任我如何奔走辛苦,都寻不到一点珠丝马迹。”

“这样说来我还挺失败的。”

摇了摇头,凌寂杰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个人认为你处理处不够理智。”

“哦——,怎么说?”

“你居然相信了连若依的话,认为栀娘与大王兄有染,那夜不止你和连若依看到他俩在亭子里所谓亲热的一幕,我离得最近所以看得最清楚,是大王兄点了栀娘的穴位,抱上她故意做给你看,你居然上当。”

第3卷 第一百五十章 调皮的落溪

不料凌寂云却说道:“你错了,虽然我当时中毒己深脑子不清晰,可栀娘的为人我还是有把握的,谁都可能与大王兄有染,唯独她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