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就给安排上了?!!

国君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郁闷的一次朝会,自始至终他压根儿没机会开口,等他终于能开口时,又没人信他说的一个字。

“朕没打算立储。”

然而你给了他玉玺。

“朕也没说册封他为哪一位殿下。”

然而你把龙椅分给了他。

“孩子玩闹,诸位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都玩到了金銮殿上,你当我们眼瞎???

国君狠狠地体验了一把憋出内伤的感觉,有苦难述地下朝了。

他发誓,他再也不要理这熊孩子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早先南宫雁稳坐女君之位时,皇后从不关心朝政,因为不论发生何事,南宫雁都会继承帝位,那她还操心什么呢?可自从大帝姬一家子斗倒女君府后,皇后不得不在朝堂上安插一双耳朵。

当內侍将金銮殿上发生的种种禀报给她时,她惊得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陛下把他带去上朝了?还给了他玉玺,让他坐上自己的龙椅?”

这、这…

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才入宫第二天,就如此讨陛下的欢心了?那她抚育了多年的溪儿与璃儿又算什么?

皇后气得胸闷气短,连呼吸都仿佛不畅了。

內侍忙将自御书房打听到的情况与皇后说了:“不是陛下把玉玺给他,是他自个儿拿的,昨日为给娘娘拿回凤印,陛下将他带去御书房,结果凤印是拿回来了,那孩子又看上玉玺了。”

“荒唐!”皇后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玉玺是随随便便能动的吗?他说拿就拿了!陛下也不管管他!”

內侍心道,怎么管?拿您凤印时不也没管吗?陛下已经被那几个小东西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了。

皇后对国君的印象还停留在国君遗弃大帝姬的那件事上,在皇后看来,国君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隔了两代的曾孙,在他心里自然也不会有多重要。

皇后却忽视了一件事,国君送走大帝姬,是因为信了老国师的预言,在自己的骨肉与整个南诏国的兴衰上,他选择了后者而已。

当然,年轻时的心硬也是真的,想振兴南诏、想做个好皇帝,满心抱负,一腔热血,全都出现在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如今的国君老了。

该施展的抱负已经施展过了,再让他像年轻那会儿横冲直撞、不管不顾、一心为国,他做不到了。

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晚,他都会想起那双无辜的眼睛、那个在大雪天被他送走的女婴。

这些,他没与皇后提过。

皇后多年来的自我麻痹也让她想不到这层面去。

她觉得国君对几个小家伙的好简直来得莫名其妙,国君的心软也十分没有必要。

“陛下人呢?”以往国君下了朝都会来中宫用早膳,昨日是去了朱雀宫,难不成今日也去了?

內侍道:“陛下回自己寝宫了。”

不是去看芸妃就好,皇后神色稍霁,却也没高兴多久,毕竟国君接连两日都不踏足她这里,这实在令她有些放心不下。

“备轿,本宫去看看陛下。”

“是!”

皇后坐上出行的銮驾,动身前往国君的寝宫,行至半路,却遇上了摘蜜桔归来的芸妃。

皇宫有一片果园,里头种植的蜜桔熟透了,芸妃打算摘几个给小家伙们尝尝鲜,哪知一出来,竟碰上了皇后。

芸妃不咸不淡地行了一礼:“娘娘金安。”

皇后见到她这副敷衍了事的样子就来气,但她并未表露在脸上,只让人将銮驾停下,她坐在銮驾上,居高临下地瞥了芸妃一眼,道:“芸妃真是好手段,为了争宠,连几个无辜的孩子都利用上了。”

芸妃淡淡一笑:“皇后折煞臣妾了,论手段,臣妾哪儿是皇后的对手?想当初老国师一句预言,就把臣妾的孩子送走了,臣妾是个没本事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把皇后您给气死。”

前面几句听着还不痛不痒的,最后一句,真是险些把皇后活活气死了。

皇后捏紧了帕子:“芸妃!别仗着如今有陛下给你撑腰,你就越发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芸妃低叹一声道:“皇后错了,臣妾没有越发不将你放在眼里,臣妾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过。”

皇后气了个倒仰!

皇后冷声道:“你…你就不怕本宫处置你?!”

芸妃又是一叹:“唉,臣妾又不是头一天这般莽撞无礼了,皇后宽宏大量,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落臣妾的。”

这话倒不是假的,芸妃入宫后就没一日不闯祸,但皇后总是最大程度地包容她,这自然不是因为皇后当真有多心胸开阔,而是留着她这个疯妇,能很好地衬托皇后的贤良。

怎么?

老娘是白给你做陪衬这么多年吗?

也该收点利息了!

“皇后没什么吩咐,臣妾就告退了,皇后只用照顾一个睡不醒的帝姬,臣妾却要守着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臣妾辛苦啊。”

芸妃炫耀地说完,拎着篮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睡不醒的帝姬,这是在诅咒南宫雁一辈子都不能痊愈吗?想到形同枯槁的南宫雁,皇后心如刀割,再想到被陛下带上了金銮殿的孩子,皇后险些没忍住吐出一口老血来。

“你给本宫站住!”

芸妃回过头来:“皇后还有吩咐?”

皇后压住心口翻滚的怒火:“是不是你教唆的?”

芸妃想了想:“嗯,皇后指的是什么?”

皇后冷声道:“别给本宫装蒜!那孩子拿了本宫的凤印,又拿了陛下的玉玺,还缠着陛下带他上朝,你敢说不是你教唆的?”

还真不是。

芸妃就没稀罕过这些东西,不过皇后既然问起,自然不能让皇后失望了。

芸妃莞尔一笑:“是呀,是臣妾教唆的,皇后来罚臣妾呀!”

那孩子刚上金銮殿,这时处罚芸妃,岂不是在公然敲打那孩子?

皇后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可皇后是真气,她从未如此憋屈过。

她不好受,芸妃就好受了。

芸妃拎着篮子,笑吟吟地走了。

內侍从旁劝道:“娘娘您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万事还有陛下呢,陛下与您夫妻多年,他最在意的人还是您。”

皇后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去陛下的寝宫。”

她不信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能抵得过他们夫妻多年的感情,在国君心里,她始终都是最重要的人。

几个庶出的孩子,哪里比得上她这个正统皇后?

念头闪过,皇后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皇后有特权,出入国君的寝宫无需通报。

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结果就听见一排笑出来的猪叫。

她赶忙穿过抄手回廊,定睛一看,却见前一秒还发誓再也不理大宝的国君,这会子双手、双膝跪爬在地上,三个小黑蛋神气地骑在他的龙背上。

国君:“坐稳啦!”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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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二更

国君也是父亲,却与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不一样,他先是君,随后才是亲,在长达数十年的岁月里,皇后从未见过如此不顾形象的国君。

他怎么能如此惯着这几个孩子?

便是当初对南宫雁、对南宫璃也没有这般宠溺过!

咔!

国君的老腰闪了。

“陛下!陛下!”

王內侍大步一迈,上手将几个小黑蛋自国君的背上抱了下来,这几个小家伙看着重,抱起来其实更重,怪道陛下连老腰都闪了。

他就这么抱了一下,胳膊都快断了好么?

“陛下您没事吧?”王內侍将小黑蛋们放在地上,着急地问。

国君疼得说不出话了。

小宝走过来,弯下腰,歪着脑袋看着他:“是不是好痛痛?”

原本是挺痛,可被他这么一问,又似乎没那么痛了。

国君干笑两声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受到了两道不容忽略的视线,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那么撞进了皇后的视线里。

皇后满脸的震惊,隐隐还透着一丝受伤与失望,他心口一紧,哑声道:“皇后…”

皇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国君顾不上老腰上的伤势,叮嘱王內侍将芸妃叫来,让她照顾几个孩子,随后去追上了皇后。

皇后走得不快,自然听见了他的吩咐。

就算在如此紧要关头,也没忘记安置好几个小家伙,还让芸妃也来他的龙宫,他这里几时成了芸妃也有资格踏足的地方了?

皇后坐上銮驾:“回宫!”

国君没当众喝止,无奈一叹,叫来轿子,跟着去了皇后的中宫。

宫人们见帝后一前一后地回宫,脸色都不大好,纷纷识趣地退让开来,皇后的寝殿很快只剩一名心腹內侍,然而这名內侍也在接收到国君的眼神示意后,灰溜溜地退下了。

皇后想叫个人上茶,一转眼就见寝殿都空了。

国君轻咳一声,扶着疼痛的老腰走过来:“皇后。”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皇后。”皇后委屈地撇过脸,不去看国君那厚重得几乎要压垮她的眼神。

国君是男人,却不是蠢人,他自然明白自己对朱雀宫的偏爱会让皇后心里不痛快,但那几个孩子的骨子里毕竟流着南诏皇族的血脉,他不能真不搭理他们。

“皇后。”国君在皇后的身侧坐下。

皇后侧过身子不理他。

她是贤后不假,可在丈夫跟前使使小性子人之常情。

国君拉了拉她的袖子:“生我的气了?”

皇后淡淡地说道:“臣妾哪儿敢?臣妾的孩子失宠了,臣妾后半辈子还要看陛下与那几个小家伙的脸色过日子,臣妾没胆量与陛下置气。”

国君心中愧疚,不知该怎么与皇后说:“…雁儿的事关乎国体,她的确是过分了朕才罚她,你把她从大理寺的地牢里接出来,朕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皇后赌气地转过身来,哽咽着说道:“那陛下可记得自己多久没来看过雁儿了?她还是陛下的骨肉吗?她犯了再大的错,如今都受到惩罚了,她腹中胎儿没了,半条命也去了,陛下是不是非得她死了才甘心啊?”

国君沉默。

南宫雁是他疼过的孩子,可只要想到她做了那么多无可饶恕的事,他就实在不愿意再见她。

国君有意岔开话题,望了望皇后头顶的发套,问道:“皇后伤势可好些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听皇后更来气了,她都让那个小东西抓秃顶了,陛下非但不疏远他,还把他带上了金銮殿。

“陛下。”皇后道,“我听说你带着那孩子去上朝了,还向文武百官引荐了他,甚至玉玺也随手给了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国君好不容易忘记的伤心事,又叫皇后给翻出来,他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道:“孩子玩闹罢了,皇后不必当真。”

“那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皇后问。

“什么怎么打算的?”国君不解。

皇后直言道:“储君之事,陛下不如给臣妾一个痛快吧,是不是真要立大帝姬?”

国君蹙眉道:“她都不愿与朕相认。”

皇后穷追不舍地问道:“若是她与陛下相认了呢?陛下是不是就要把储君之位传给他?”

“朕没这么说。”国君略有些不耐地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大好,叹了口气,握住皇后的手道,“朕还有几个年头,还能陪你再走些日子,朕答应你,不论谁当上储君,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还答应过我,不会认回那个孩子,可如今怎么着?

皇后撇了撇嘴儿,没把心底的质问说出来,耍小性子可以,吵得国君厌烦她就不聪明了。

皇后话锋一转道:“陛下难道就没考虑过璃儿吗?他也是燕王的骨肉,是大周皇帝的亲侄儿,他体内流淌着着两国皇室之血,也是万般尊贵的。”

“朕会考虑。”国君说。

皇后与国君夫妻多年,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提到南宫璃时,他明显没有太高的兴致,倒不是他不疼爱这个孩子,而是南宫雁失了圣心,连带着南宫璃也被殃及鱼池。

等他对南宫雁的气消了,南宫璃也就能复宠了,可问题是,谁也不知这个过程究竟需要多久,若是没那几个小家伙,国君或许很容易就能疼上南宫璃。

她思量间,国君开口了:“时辰不早了,朕先回寝宫了。”

皇后一愣:“陛下…不陪臣妾用膳吗?”

“朕…”想到寝宫的几个小家伙,国君有些放不下心来。

皇后的心里微微一堵,面上却善解人意地说:“知道了,陛下是放心不下几个孩子,去吧,臣妾这头也挑选几个得力的嬷嬷给芸妃送过去。”

国君点点头:“如此甚好,芸妃没养过孩子,不如你有经验,你没事多提点提点她。”

“我知道了。”皇后笑着将国君送出了中宫。

国君离开的步子有些快,可见有多着急见那几个小东西。

皇后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她一巴掌拍上身侧的柱子,护甲咔擦一声撞断。

內侍麻溜儿地走上前,拾起地上的断甲,对皇后道:“娘娘请息怒!”

皇后不是暴脾气,她深呼吸后,压下了心头的震怒,定定地道:“你说,本宫是不是失宠了?”

內侍忙道:“娘娘哪里话?您是陛下的结发妻子,陛下这么多年独宠您一个人,您怎么会失宠呢?您方才一生气,没见陛下多紧张您?”

皇后冷冷一哼:“他紧张本宫,更紧张那几个小家伙。”

內侍就道:“那几个孩子的确招人喜欢,但这么小的孩子总有调皮的时候,等陛下的新鲜劲儿过了,便会嫌他们烦了。”

“是吗?”皇后呢喃。

內侍笑道:“当然,奴才听说那几个孩子闹腾极了,用不了几日陛下便会受不住了。”

皇后不欲一直与人争执这个,顿了顿,问道:“郡王呢?怎么两日没见他了?”

南宫璃在帝都时,日日都会来给皇后请安,这也是为何南宫雁出事后,他仍能在皇宫自由行走的缘故,他对皇后的孝心国君看在眼里,不会随意阻止他入宫。

內侍纳闷地吸了口凉气:“是啊,两日没郡王的音讯了,郡王便是不能来给您请安,也总会派人递个消息的。”

皇后头疼地说道:“你去一趟帝姬府,替本宫看看璃儿与溪儿。”

“是。”內侍应下,午饭都没吃便乘坐马车去了。

南宫璃是今早才让人送回帝姬府的,他先让芸妃母女蹂躏一顿后,又被俞邵青修理了一番,整个人摔下山坡,在草丛里昏迷了两天两夜。

万幸是那里没有猛兽出没,否则被叼走了也不知道。

是一个路过的樵夫发现了他,认出他身上的令牌,将他送回了帝姬府。

南宫璃被揍得不成人样,嘴也肿了,舌头也打结了,內侍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他是让谁害惨的。

內侍只得回宫,如实将南宫璃的情况禀报给了皇后。

皇后的脸色一沉:“璃儿让人打伤了?什么人干的?”

“不、不清楚。”內侍为难地摇头,“奴才已经给郡王请了御医,娘娘切勿愁坏了身子,等郡王好些了,真相就会水落石出的。”

皇后站起身来:“不行,本宫要去看璃儿。”

內侍劝阻道:“娘娘,使不得啊!您是皇后,您不得私自出宫的!”

皇后眸光一冷:“那本宫就去求陛下!”

皇后打定了主意要去探望南宫璃,谁劝也没用,她去了国君的寝宫,依旧是没人拦着她,可这一刻,她情愿事先有人拦着,也好叫她别看到这刺眼的一幕。

几个小家伙在园子里玩耍,原本连朵花儿都没种的园子一夜之间多出了好几个秋千架,一大群木马,不计其数的小玩意,三个小黑蛋玩玩这个,玩玩那个,国君与芸妃坐在廊下看着他们。

二人脸上都笑盈盈的。

芸妃笑,是因为小黑蛋们很乖。

国君笑,是因为小黑蛋们与芸妃都很乖。

这其乐融融的模样,仿佛他们才是原原本本的一家人。

皇后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

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是来请求国君恩准自己出宫的,她多待一刻都难受,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这一次,国君没有发现她。

从何时起,这个男人的心里眼里不再只有她了呢?

皇后没坐銮驾,也没让下人跟着,就那么后宫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被一串稚嫩的小声音惊得回过神来。

“二宝二宝到你了!”

小宝挥舞着手里的巾子,对二宝急吼吼地说。

二宝乖乖地走过来:“那你给我蒙上。”

小宝用巾子把二宝的眼睛蒙上了。

二宝开始抓人。

大宝不说话,可小宝会说呀,他躲在大宝身后:“来呀来呀抓我呀!”

二宝把大宝抓住了。

小宝笑得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哈哈!”

这下轮到大宝来抓了。

二宝把巾子蒙在大宝的眼眸上:“你你…能看见吗?”

大宝摇摇头。

二宝交代道:“不许耍赖,也不许偷看,数到十,然后你就来抓。”

大宝点点头。

小宝和二宝蔫坏地交换了一个小眼神,悄咪咪地跑掉了!

大宝抓呀抓,抓了半晌抓不着。

这是一个距离国君的寝宫足足一刻钟脚程的小花园,东面是一个活水的湖泊,但湖泊外围了栅栏,以防孩子掉下去。

大宝伸着小手手,走向了栅栏。

这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就是他把皇后抓秃顶了,也是他拿走了国君的玉玺,坐上了南诏的龙椅。

尽管他才三岁而已,但他已经是南宫璃最大的劲敌。

若他发生点事故会怎样呢?

芸妃还能笑得出来吗?

大帝姬克死了自己的外孙,她还有机会登上女君之位吗?

无数念头闪过,皇后探出了手,轻轻拉开栅栏。

大宝畅通无阻地走了过去。

扑通!

大宝一脚踩空,摔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第335章 大宝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