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就道:“你问得好有道理啊,我也想知道呢!”

虽说,韩静姝的蛊是自己给解的,可这事儿连君长安都不知道,昏迷的韩静姝就更不会知道了。

…难道她知道?

她昏迷的时候,听见自己与老崔头的谈话了?认出自己的声音了?

若果真如此,她干嘛不替君长安把那一万两诊金付给自己?

一句谢谢就完事了吗?

丞相府千金不能这么小气的!

俞婉在凤栖宫附近捉住了三小蛋,带着他们去给皇后请了安。

皇后这一年越发容光焕发了,权势的滋养让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她眉宇间神采飞扬,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冷宫怨妇?

皇后身边坐着一个与小铁蛋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是许久不见的九公主。

要不是在凤栖宫见到她,俞婉都快把这个腼腆的小姑娘忘了。

九公主的生母是穆贵嫔,穆贵嫔去得早,九公主是在皇子殿长大的,皇子殿是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地方,身份足够尊贵后妃会将皇子公主留在身边抚养,更多位份不高的则是将皇嗣送去皇子殿。

九公主没有生母照拂,在皇子殿过得并不算好,还是皇后走出冷宫后,觉得这孩子懵懂可爱,便将她带回了凤栖宫。

大皇子分府单过了,皇后膝下寂寞,有个孩子陪着也挺好,这是皇后的初衷,不过渐渐的,皇后发觉九公主很讨皇帝喜欢,便待九公主越发上心了。

俞婉记得第一次在凤栖宫见到九公主时,九公子正脸红地躲在嬷嬷身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瞄她。

她冲九公主笑。

九公主也冲她笑。

那之后,九公主便很喜欢粘着她了。

只要有她在的时候,九公主就一定要拉着她的手。

印象中,九公主是一个害羞的孩子,话不多,但笑容很纯净,是个精灵一般可爱的姑娘。

可这一次再见九公主,说不上来为什么,俞婉总感觉她的笑容没以前那么开心了,她的眼神甚至都时不时有些呆滞。

俞婉与小铁蛋一年不见,还能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血亲,他们曾相依为命,陪伴着彼此走过最艰难、也最无助的日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会随随便便消逝,和九公主却不同了。

总共也没见过太多次,当时多少的喜欢,都被一年的时光冲淡了。

“九公主,这是你婉姐姐,还记得吗?”皇后拉着九公主的手,温柔地说。

九公主愣愣地看向俞婉,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激动,却转瞬即逝,快到俞婉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九公主垂下眸子。

皇宫尴尬一笑:“这孩子,怎么还认起生来了?你那会儿可喜欢你婉姐姐了,总是跟在你婉姐姐身后,像条小尾巴。”

一旁的嬷嬷道:“九公主大病初愈,怕是还累着,奴婢带她回房歇息吧。”

“也好。”皇后慈爱地说。

“九公主病了吗?”韩静姝问。

皇后笑道:“前几日着了凉,喝了几副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本宫听说你中了毒,怎么样?可都大好了?”

韩静姝欠了欠身:“我没事了,多谢母后挂念。”

提到这件事,皇后的笑容淡了淡:“什么人竟敢夜闯太子府,祸害当朝太子府,真是不知所谓!贼人可抓住了?”

“太子还在调查。”韩静姝道。

这时,嬷嬷已经牵着九公主的手站了起来,九公主冲皇后福了福,又在嬷嬷的带领下冲俞婉与韩静姝福了福,随后便往偏殿去了。

皇后点头道:“太子是个有分寸的,他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这话就耐人寻味了,可以夸人聪明,可以夸人勤奋,可有分寸是什么?在捉拿凶手这件事情上需要什么分寸?惩奸除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俞婉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只默默喝着专程泡给她的玫瑰茶。

小铁蛋与三小蛋在觐见了皇后之后便去外头玩耍了。

皇后问俞婉要不要多派几个人看着,俞婉直言不必,派了也没用,谁看得住那几个小混世魔王?

不过她也提前警告过他们了,不许给她惹出祸事来。

三小蛋特别乖地点了头。

皇后还不知韩静姝怀孕的消息,这是韩静姝的意思,等三个月胎儿坐稳了再昭告天下也不迟。

皇后于是只关心了俞婉的怀孕情况,问了俞婉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害没害喜云云。

俞婉一一回答,她在回答时,韩静姝听得很认真。

毕竟自己也怀孕了,多取些经总是没错的。

三人正谈着话,那名送九公主回寝殿的嬷嬷来了,在皇后面前小声禀报了什么,皇后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嬷嬷退下。

皇后笑着对俞婉与韩静姝道:“九公主不肯吃药,本宫去哄哄她,你们先坐会儿。”

二人齐声应是。

皇后离开后,韩静姝坐到了俞婉身边,给俞婉倒了一杯花茶,小声道:“皇后找你,怕是有朝堂上的事要和你商议,你一会儿警醒一点,别被绕进去了。”

咦?

韩静姝这是在…干嘛呢?

自己与皇后是同一阵营的人,韩静姝却劝自己警醒皇后,有这么挑拨离间的么?这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还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不是在害你。”韩静姝说。

皇后虽不在了,可殿堂里还有不少下人与宫人,韩静姝的音量很低,恰巧够她自己与俞婉听到。

俞婉摸了摸下巴:“你不是在害我,难道是在帮我?”

韩静姝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一会儿皇后说什么,你都别着急答应。”

俞婉眯了眯眼看着她:“韩小姐,你这么为我考虑,会让我怀疑你别有动机的,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韩静姝刚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刚喝了一口呢,就被俞婉刺激得噗的一声…喷出来了。

“你…”韩静姝让俞婉噎得脸都红了。

俞婉瞪圆了眸子:“你看你,脸红了,真的看上我了呀!”

韩静姝的银牙都险些咬碎了,这、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像是一个摄政王妃该说的话?

“我没有!”韩静姝低叱。

俞婉眉梢一挑:“那你就是在报答我?”

“嗯。”韩静姝下意识地承认了,承认完,意识到自己被俞婉套话了。

她身子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俞婉,似乎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察觉的,又似乎是不理解对方怎么想出这么不要脸的套话方式的。

就在此时,俞婉忽然大叫:“哎呀!我听见我儿子哭了!他该不会是在你们凤栖宫出什么事了吧?”

宫人们吓得脸色大变,王妃您好好说话,什么叫在我们凤栖宫出事了,传出去,我们可是没法子向陛下和摄政王交代的?

宫人们这会子哪儿还顾得上伺候俞婉与韩静姝,全部一溜儿地跑了出去,去找不知野到哪里去了的小黑蛋们了。

宫人走了,嚷嚷着我儿子哭了的俞婉却优哉游哉地喝起花茶了。

韩静姝于是明白,宫人们也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其实俞婉的演技很辣眼睛,至少韩静姝是这么觉得的,可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王霸之气与自信——我儿子没哭?要打个赌吗?输了满门抄斩的那种哦!

宫人们敢赌才怪了。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俞婉二人,俞婉开门见山道:“好了韩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知道你的蛊毒是谁解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韩静姝出于多重考虑,其实并不大想与俞婉捅破这层窗户纸,可见识了俞婉的机敏,她觉得就算自己不捅破,俞婉也会想尽法子把它给撕破。

韩静姝平静地说道:“是,我知道了,我那两日虽状态昏迷,但我脑子是清醒的,我听见你和崔大夫的谈话了。”

“你都听到了多少?”俞婉问。

“都听到了。”韩静姝道,“你叫崔大夫老崔头,好像还有第三个人,不过那个人,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韩静姝没有追问第三个人是谁的意思,问了想必俞婉也不会告诉她。

俞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己和小蛊蛊说过话,韩静姝以为自己是在一个人说话,看来,韩静姝并不清楚小蛊蛊的身份,只听出了自己与老崔头的关系,以及自己要杀了凶手为她解蛊。

小蛊蛊这张底牌没暴露就好,必要时刻,暴露小秘密,保全大秘密,也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俞婉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管第三个人是谁,你既然听了这么多,想必猜到我和老崔头关系匪浅了?”

“嗯。”韩静姝点头。

俞婉又道:“老崔头和太子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韩静姝倒是没藏着掖着,如实道:“我知道,崔神医曾是宫廷御医,为许贤妃所用,后来,他辞去了太医之位,去外头闲云野鹤了,不过以许贤妃的为人,如果不是彻底拿捏住了这个人,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

俞婉轻声一叹:“你倒是很了解你婆婆啊。没错,他原先是太子的人,但如今,他是我们的人,你要是想去向太子告密,便去告吧。”

俞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韩静姝是不会去向燕怀璟告这个状的。

她如果想告,早在醒来便已经告了。

她先是在凤栖宫外向自己道谢,随后又提醒自己堤防皇后,她分明是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的。

将来她们会不会反目成仇不好说,可至少眼下,俞婉确定韩静姝不会坑害自己。

这么看来,韩静姝说的是真的,皇后是的的确确打算套路自己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皇后回来了!

韩静姝忙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杯子,回到了俞婉对面的椅子上。

“哎!金子!”俞婉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无声地冲她比划。

韩静姝不解地皱起眉头,用嘴型问:“什么?”

“金子!”俞婉伸出一根食指,无声地说,“一万两!不接受口头感激!”

“什么?”韩静姝一头雾水。

皇后进来了。

俞婉要绝望了。

她的金子啊,咋就这么难要呢!

皇后进殿时,发现宫女们都不在,不由地问:“都去哪里了?”

俞婉面不改色地说道:“她们好像听到大宝和两个弟弟在哭,去找人了。”

皇后神色稍霁,转头对韩静姝道:“你难得入宫一趟,也去贤妃那边坐坐吧,她怪挂念你的。”

俞婉咬唇望向韩静姝。

卡机嘛——

留下来嘛!

给完我金子再走啊!

“是。”韩静姝恭敬地冲皇后行了一礼,施施然地离开了。

俞婉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有气无力地瘫在座椅上,不用猜也知道,韩静姝探望完许贤妃便会直接回府了,自己的一万两金子…又双叒叕要不到了!

韩静姝这一趟,简直像是给了俞婉希望,又将希望统统变成了绝望,俞婉心情糟透了,没功夫打理皇后了。

“阿婉呐…”皇后笑了笑,终于开始向俞婉切入正题。

韩静姝说的没错,皇后这口气,一听就是要套路自己,而俞婉绝不是个会向套路妥协的人,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俞婉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我累了,今日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您。”

她说这话时,难得装模作样地托了一下自己肚子,一副“我快生了、真的耗不起了、赶紧放我回去、否则我分分钟临盆给你看”的架势!

皇后却是有些懵,方才你站起身来的动作比没怀孕的还轻松,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好像肚子重了几十斤似的?

虽说…按照俞婉的月份,现在的状况才是正常的,问题是俞婉打进凤栖宫就没正常过啊,那健步如飞的样子,知道的说她怀孕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只是往衣服里塞了个枕头呢!

皇后眼下顾不上整理脑子里的困惑,她也站起了身来,定定地看向俞婉,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宫已经命御膳房备了酒席,中午就在这里凤栖宫用膳吧。”

她笑容和煦,眉眼温柔,可那语气分明是不容拒绝的。

这是在拿皇后的身份压她了?

俞婉有些想笑。

一年不见,皇后飘了啊,她大概是忘记当初是谁把她从冷宫里拉出来的了。

“皇后…方才说什么?”俞婉淡笑着看向皇后。

就在这一刻,俞婉的气场也变了。

她也笑着,却散发出了比皇后更强势霸道的气场。

皇后的心口震了震,她明白自己不该拿身份压人,可她是皇后,她又凭什么不能拿身份压人!

皇后正色道:“本宫说,你留下来,陪本宫用膳!”

“若是我不留呢?”俞婉淡淡地说道。

皇后捏了捏手指:“阿婉,你应该明白,本宫很喜欢你…”

俞婉打断她的话:“喜欢我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请我吃饭,我都必须得答应。”

皇后的眸光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本宫是皇后!”

俞婉毫不示弱道:“我是摄政王妃!”

一句摄政王妃,把皇后噎得彻底说不出话了,当初燕怀璟还只是以皇子的身份暂代监国之权,且同时她能垂帘听政时,她在朝堂上都干不过燕怀璟,如今皇帝册封燕九朝为摄政王,不仅夺了燕怀璟的监国之权,也取消了她垂帘听政的职务,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与燕怀璟两个加起来,也干不过一个燕九朝!

朝政大权彻底落入了燕九朝的手中,而随之而来的,俞婉也成为了真正的无冕之后。

皇后不是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起先是客客气气的,是俞婉压根儿不给她面子,才把她给激怒了。

若在刚出冷宫那会儿,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可这一年她过得太好、太顺风顺水、太呼风唤雨,乃至于她渐渐有些得意忘形。

俞婉淡淡地看向皇后:“皇后,人可以不感恩,但不可以没有自知之明,好自为之。”

俞婉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若她只单纯地是自己的皇伯母,俞婉绝不会这般无礼,可她分明是个不知感激的白眼狼啊,当初他们是怎么把她从冷宫里拉出来的,她只怕全都忘了。

他们之间只有交易,别企图拿皇后的身份压她,更别趁燕九朝不在套路她,既然动了算计她的心思,那就做好被她打脸的准备。

皇后咬牙:“你如此以下犯上…传出去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俞婉冷冷一笑:“皇后对以下犯上怕不是有什么误解,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有什么资格说我以下犯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朝堂上出了一桩贪污案,牵扯甚广,皇后的堂弟也被牵连其中,这桩案子当初她还在垂帘听政时就给压下了,眼下不知哪个不要命的又给捅出来,捅到燕九朝的手里了。

皇后相信燕九朝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动了马家人,毕竟,她与燕九朝是一个阵营的,她母家的势力就是燕九朝的势力,动她的堂弟,不是变相剪了燕九朝自己的羽翼吗?

可燕九朝这人行事怪异,她担心自己的堂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把燕九朝给得罪了,于是想着先与俞婉通个气,让俞婉给燕九朝吹点耳旁风,对马家人网开一面。

贪污了一点银子,大不了还上便是!本来是小事不是么?可怎么到最后…演变成双方决裂的场面了?

都是这丫头把她给气的!

芝麻大点儿的事,硬生生闹得险些无法挽回了!

皇后的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决定挽救一下彼此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怒火,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阿婉,你年纪轻,火气大,我不和你计较了,说穿了没大事,一家人,红个脸,过了也就过了。”

俞婉笑了:“皇后这话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而皇后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当真是母仪天下呀。”

“阿婉!”皇后嗔了她一眼,忍住火气走上前,拉住俞婉的手,就要最后来一波冰释前嫌,却不料,秦公公慌慌张张了走了进来。

“娘娘!”秦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怎么了?”皇后沉声问。

秦公公看看俞婉,又看看皇后,痛哭流涕道:“马大人…马大人被腰斩了!”

马大人,皇后的堂弟,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当初为了给堂弟谋到这个职位,皇后没少走后门,还将前任户部侍郎强行调任了。

本以为马家自此能靠着这层关系,一步步崛起,结果才几个月的功夫,马侍郎被燕九朝腰斩了?!

皇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腰斩!

竟然是腰斩!

腰斩的可怕之处在于被行刑的人,并不会立刻死去,受刑者被齐腰斩断后,要在地上痛苦打滚半个时辰才死!

那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而也因为腰斩之刑太残忍,早已被先帝给废黜了,她堂弟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燕九朝下此狠手!

俞婉相信燕九朝,燕九朝看似不正经,然而他在大是大非前从不儿戏,能让他处以腰斩极刑之人,必是做了穷凶极恶之事!

第036章 九哥之怒!(一更)

金銮殿,大臣们一个个风声鹤唳,噤若寒蝉。

而在距离龙椅一步之遥的摄政王专座上,燕九朝面色平静,仿佛刚刚下达了腰斩命令的人并不是自己。

大臣们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倒不是说他们怕燕九朝把朝堂上所有人都一并腰斩了,而是他们实在没预料到这个不务正业、赶鸭子上架的摄政王,会真的开始过问他们的朝堂,且一过问,就给了他们一道雷霆之击。

大臣们暗暗嘀咕,成天花式夸赞您已经不够满足您的需求了么?您要怎么吓我们?

不过,嘀咕归嘀咕,却没一个大臣在燕九朝对马侍郎下达腰斩之令时出言阻止,不是他们不想,也不是他们不敢,是他们没来得及。

太快了!

燕九朝一声令下,他身边儿的那名叫影十三的高手便将人拖出去,一剑拦腰斩断!

他们还在消化腰斩的意思好伐!!!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位马侍郎究竟该不该被处以极刑?

这次的事还得从几个月前的沧州水患说起,沧州位于大周西南部,土质肥沃、良田极多,大周朝各地不少粮食都是产自沧州。

今年夏季,沧州遭遇水患,堤坝决堤,淹了数百顷的良田村落,灾民流离失所,沧州损失惨重,朝廷第一时间发放了赈灾款。

俗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赈灾这种事历朝历代都绝不干净,只是看到底有多不干净,只贪个一半都要被说是良心好官了,这一回,负责赈灾款的官僚却有些过分了。

因又要安顿在民又要维修河堤,此次的事工部也有参与,但主要还是户部。

马大人作为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又是皇后堂弟,几乎是没多少悬念地负责起了赈济灾民的事情,马大人亲自前往沧州,百姓们一听京城的大官竟然亲自莅临了灾区,还当是个多么为国为民的好人,结果就是沧州官府彻底**了,赈灾的银子几乎全被中饱私囊了。

百姓吃掺着沙子的菜叶粥都不算稀罕事儿了,更过分的是沧州官府竟公然强抢民女,供那位马大人享乐。

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是官吗?

被祸害的姑娘不止一个,大家起先敢怒不敢言,之后也不知是谁壮着胆子跳出来,要上沧州府衙讨个说法,结果当晚人就出事了,这要说不是遭了官府的打压,谁信呢?

那男子的家人也是横的,既然沧州官府告不到,他们便告到京城去,可人才走到半路便被拦下来了。

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去沧州的又不止有户部的人,也有工部的几位官员,那些官员里倒是有清廉正直的,回京后将此事委婉地奏报了朝廷。

之所以委婉奏报,是因为马大人是皇后的堂弟,他们正直不假,但也先得保住自己的命啊。

其实这件事,燕怀璟也多多少少是知情的,那位清廉正直的官员回京后没明说马大人中饱私囊、鱼肉百姓,只道沧州的灾情仍在延续,让朝廷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燕怀璟最初的想法,与燕九朝差不多,严惩所有涉案人员,尤其那位马侍郎,坚决不能姑息,然而却有府中幕僚为他出了主意——

祸事已经酿成,就算杀了所有人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把这件事推给皇后,既卖皇后一个人情,也拿捏住皇后的一个把柄,当然,皇后必须好生补偿那些被伤害的姑娘,也必须尽快补齐赈灾的银子。

他虽有些排斥,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照幕僚的办法做了。

他很明白,父皇将皇后与他推上朝堂就是为了让二人分庭抗礼,他若真借着这件事把皇后的羽翼全剪了,皇后是倒台了,可父皇心里未必舒坦。

说到底,他忌惮的不是皇后,是父皇。

皇后究竟是怎么与马大人说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沧州的确收到了一笔赈灾款,与朝廷拨下去的虽不可同日而语,但也的确解了一点燃眉之急,至于被马侍郎祸害过的少女家中,据说也得到了巨大的补偿。

燕怀璟每每在朝堂上见到马侍郎都很想一剑劈了他,可他始终有所顾忌。

他没胆子做的事,却被燕九朝给做了…

老实说,他都不清楚燕九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