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衬着窗外的微光,宛宛能清晰窥到他眸中的精光,带了情/欲的光芒。

此时的她,浑身乏力,就靠他一只手扶着,反抗不能,挣扎不能。

又或许说,她并没有尽全力去挣扎,去反抗,由得序生越来越放肆,原本扶着她腰的手一滑,从后腰抚过,顺着后背一路向上,暧昧而温柔。

仿佛被碰到了敏感的部位,宛宛身子微微一颤,序生停下手,复又顺路摸回去,不出意料地又感觉身下压着的身体一抖。

像是孩子寻找被父母藏起来的糖果,序生不停地摸索这个位置,忽的听唇下一声闷闷的呻/吟。

他放开她口舌自由,嘴唇又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吻到了她的耳根,探出舌头滚过耳垂,耳边又传来一声悦耳的低吟。

手与嘴唇一起向下。一边吻上了脖子,一边探进了衣衫,直扑那个刚刚找到的部位。

宛宛耳根通红,全身如火烧一般,只觉得那只温润的手贴在自己的肌肤上,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自己后腰的敏感点,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呻吟。

手上渐渐恢复了点力气,本想撑着墙直起身子,不料她手还未抬起,便后力不足地落在了腰间装小绿的小木壶上,“啪”一声响。

序生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啃咬她的脖子,手钻出她的衣衫,移向了腰间的系带…

“嗯…”忽听他闷哼一声,再无动作,全身一软重重倒在了靠着墙站不稳脚的宛宛身上。

这么一团重物全部猛地压在自己身上,一直勉力支撑的宛宛受不住了,身子倾斜,被序生带着扑倒。

原本就迷迷糊糊的,这会儿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宛宛一口气没能喘匀,便晕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手上一痛,宛宛这才转醒,只见自家小绿从她的食指蹿下,耀武扬威地在趴倒于她身上的序生头顶转悠了一圈。

宛宛眼角一抽,使出暂且恢复过来的少许力气,将序生从自己身上掀开,一瞧果然是中毒了。

而且就是她家小绿的毒。

挪了挪身子,靠在桌角边大大喘了口气,她勉强回忆起昏过去之前的场景。

记得是序生掐了她…掐得很死。

然后…

宛宛抬头望天,抬手摸上自己发疼的脖子。

这副脖子,他掐过,他吻过…

那些在她绝望得以为自己会死去之后的片段,就像梦境一样,一段一段闪过,断断续续,带着濒临死亡的胆寒。

原本该是令人脸红的暧昧场景,她回忆起来却不由得寒颤,不愿意再去回忆一分一毫。

呆愣地朝趴在地上嘴唇泛紫的序生看去,心中有千百个不解。

他真的是因为喝醉了才掐她…非礼她?

如果不去想她之前看见的那些眼神,依她对序生悉心呵护她这一点来看,她会相信,他只是…喝醉了。

但是,他清醒过。所以他那一刻放开她了。

可他却没有悔恨,没有惊慌,仿佛他早已知道,他要掐死的,是她。

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和煦温暖,动起手来冷血无情之人,上一刻欲除她而后快,下一刻却强吻了她。

之后的一切,他就像没有了理智,没有了思考,没有了复杂的情绪,只是简单的…想要她?

很矛盾不是么?!

而且,酒后吐真言,行心中所想之事。他所想的…是杀了她?

或者说,是…将她虐得半死不活再要她?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喜好!

宛宛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头一次觉着,自己…不懂柳序生。

从小大头,因为要欺负他,所以须得掌握他的性格,他之所想,才能一步不差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栽。

但她现在真的不懂了…

这个人,真的是柳序生?

柳序生…真的是她哥哥?

心头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只得等序生清醒过来。

次日清晨,碧染发现中毒的序生后,再听说是被小绿咬的,一气之下差点就要了小绿的命。

她拼命护住小绿离家出走了几天。一肚子火气和怨气没办法发泄,一来她这位娘亲肯定是死活不会相信她宝贝的儿子会想对女儿下毒手,二来说出来尴尬,一旦捅破这一直维持的家庭现状一定会发生巨大变化。

等她回来,序生又已经走了。而且是余毒未清的情况下,托辞自己能治好与人有约,逃一般地走掉了。

很好!

温婉的事儿她还没问清楚,这事儿他也不打算跟她解释了。

她柳宛宛从来不是吃得亏的人,欠着的账…明年一起算!

却不想,序生次年再次托辞淮南闹鼠疫要去救灾没有回家,再过一年,又是被某塞北娘子绊住了惹了一身桃花回不来。

总之…他再没回来。

她也没能再见到他,问清楚来龙去脉。

拖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两年后,妖月寨再见。

(十五)五味心境

宛宛抬手蒙住眼睛,翻了个身。

两年前的片段又一次钻进了梦里,组成了奇奇怪怪的梦境,令她不由得惊醒,双颊通红满头大汗。

纵是时隔两年,再次想起,仍是忍不住掩面,拼命想抹掉那段窒息的无措的气怒的又…暧昧的的回忆。

这两年来,好几次梦到那一夜的细碎片段,每一次都令她心惊。好不容易消停了几个月,自从妖月寨见到序生后,这些回忆又开始叫嚣着要蹦出来。

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见他?

但,妖月寨的事,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不是么?

单夭夭说得对,她在赌,赌他在得知她深陷妖月寨后,会不会赶来。

一个要杀掉自己的人,真的会赶来相救?

还是说,两年前那一场混乱,仅仅只是他酒后的怪癖而已…

她无法确定,所以她赌了。赌的不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赌不起,也不敢赌。她赌的,是他们相处十几年的交情。若序生前几年是真心宠她疼她,便不会撒手不管。

值得庆幸的是,他来了。

她亦终于得以逼问他两年前之事。他只留了一句淡淡的解释——喝醉了。

喝醉了!娘的就这么一句喝醉可以撇清所有事情吗?若他晚一步清醒,她柳宛宛可就被他给掐死了!

再退一步说,若不是她无意中敲到小木壶吵醒了小绿,跑出来咬了他一口,她估计就被他…吃掉了!

而且是糊里糊涂无力反抗地被吃掉…

想到这里,宛宛又翻了个身。然而,最不想见的人的声音却在此时从门外飘进来:“宛宛,快晌午了。”

“…”憋气,不想说话。

“宛宛,蜻蜓姨来了,你该起来见见她。”序生好言好语,没有告诉她,娘亲很不满她赖床到现在不起来见客人,特派他来催。

宛宛对着门外白了一眼。蜻蜓姨…据说是娘亲的好姐妹,她却一次也没见过。倒是序生见了很多次。

门外不远处,忽传来一如甜糕般软糯的少女声音:“序生哥哥。”那语气中似蜜,让人甜进了心底。

宛宛一下子便坐了起来,转身下床,竖耳倾听门外动静。

“瑶瑶,你怎么过来了?”序生的语调一如寻常温和优雅,“你身体不好,赶路辛苦了,怎不在前厅歇着?”

只听少女道:“不辛苦。宛宛姐姐还没起吗?”

序生悠悠道:“还没呢,让你见笑了。你宛宛姐姐这两天身体不适,多半没有睡好。”

宛宛梳着头,听到这话又白了门外序生的身影一眼——她没睡好,不就是被他折磨了一晚上的结果吗?

咳咳…被他辣手摧花后产生的噩梦的结果。

“哦…”少女的声音有些失望,“那我不吵宛宛姐姐了,我去大厅里等她…”语罢,脚步声渐远。

听着这脚步,宛宛穿衣的手一顿——此女轻功不错,踏尘几无声息。

序生转身,正待敲门继续催,刚一抬头还未碰到,门便从里面打开,宛宛一袭暗紫色新装,沉着脸从屋内走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身像鬼魂般飘忽着走向厨房。

序生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絮叨:“宛宛,饿了吗?厨房里有今早蒸的包子,药已经熬好了,药壶温在火上,你吃完包子记得喝。”

宛宛忽的顿足,回头搭着眼皮瞄了他一眼,眼中呆然中带着阴寒,阴寒中带着…眼垢?

序生忍不住抬手拨去她眼角的白粒,揉了揉她的头,“你还是…先洗洗脸吧。”

等到宛宛无精打采洗好脸,慢条斯理坐上桌子开始享用所谓的“早饭”,已是晌午了。

序生跟着坐到了一旁,替她将药倒进碗里,用勺子搅了搅,又吹了吹。

宛宛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药碗,再抬眼看他:“其实你来催我都是借口,你只是不想去大厅陪你的蜻蜓姨吧。”

序生笑而不答。

“桃子呢?怎么没见他?”

“方才在大厅里,估计现在正被瑶瑶缠着。”

“瑶瑶是谁?”她终于问出了她这一路过来心头的疑问。刚刚那声音软糯的少女…似乎就听序生唤她瑶瑶。

序生平缓答道:“蜻蜓姨和逸水山庄卓逸之女,卓闵瑶。”幼时他见过一次,那会儿卓闵瑶病怏怏的,让他在心头下过“她活不过冬天”的评断。

结果,她活下来了,虽然面色仍旧不比正常少女红润。

“对了,”序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摊在桌上,“今晨收到了辛夷师父的信,让我下江南去参加四年举办一次的‘妙手回春’大典。”此大典在医者这一行里便如同科举一般,胜者名扬天下,庸者招牌全砸。

这是为天下衡量医者医术的大典,是给医界众人交流医术的机会,亦是每个行医之人跃跃欲试的舞台。而序生的师父,潋月谷医仙辛夷便是此大典几次的胜者。

四年前,他曾跟在作为审官的辛夷身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大典的全部过程。他还记得辛夷当时便告诫他,这一次,她带他来见识,下一次,便是他自己作为这云云参赛者的一员,绽放自己光彩的时候了。

也正是那一次,他这个医仙的徒儿被世人所发现,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为他冠上了“潋月谷小神医”的称号。

说到底,不管他之前做了多少努力,之后又救过多少人,治过多少疑难杂症,他这“小神医”的称号终究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众人提及时,第一个想起的,是他潋月谷医仙徒儿的身份,而不是他一手磨砺了六年的医术。

“妙手回春”大典,正是他为自己正名的绝佳机会,他势在必得!

“所以呢?”宛宛听完他的话,抬起头啃着包子漫不经心问他。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宛宛吃包子的手一顿,惊异地望了一眼序生,意外他这次会主动提出让她跟着。

有诈吧…“理由?”

序生慢慢悠悠解释道:“我估摸着这等热闹,你应是会去的。你一个人去…不如跟我们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宛宛一针见血:“谁照应谁?”一路漫长,指不准有个小贼山匪的,到时候拔刀的,不还是她柳宛宛么。

序生略顿了一下,才道:“互相照应。”其实他也是怕了,宛宛这一路上若是单独行动,定会作恶一番,指不准就惹上麻烦。上一次妖月寨是她幸运,下一次呢?

何况他已听说,道上不少的帮派都在找柳恶女,扬言要除恶。光是长乐门那被宛宛下了毒正四下寻他救命的判官笔吴归,前段时间便在集结人马,声称誓要将柳恶女挫骨扬灰。

他管不住宛宛想四处跑的腿,在这等形势下,唯有将宛宛带在自己身边,方能安心。

“再说。”宛宛啃完包子,将他跟前的药碗拖过去,咕噜咕噜喝下,扬起袖子揩了揩嘴角。

厨房门口一暗,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见两人坐在桌旁,躬身一礼:“小姐早,少爷好。”

“周婶要用厨房了吗?”序生起身,将宛宛面前的空碗收了收。

妇人笑容和蔼道:“是啊,炒几个小菜,顺便将炉子上的鸡汤端出去,为蜻蜓夫人接风洗尘。等会儿这厨房油烟重,小姐跟少爷还请移步去前厅吧。”

宛宛见此,大咧咧拍了拍衣裙,没说什么便出去了。

序生没跟出去,而是摸出一包捆好的药材放在周婶手心,“这个放在鸡汤里。”

“这是…”周婶迟疑地闻了闻。

“补气活血的。宛宛这几天…需要。”序生说得比较隐晦。

在柳家帮了几年佣的周婶一听便懂,连忙拆开,嘴里不住道:“少年对小姐还是这么好啊…哥哥如此疼妹妹,小姐若能体会到少爷的关心就好了。”说着连连摇头,叹息柳家的小姐总是枉顾自家兄长的一片好意,没事便捉弄他,跟他吵嘴。

序生笑了笑,眼底微泛过暖意。

门外,靠在门侧墙上的宛宛从头到尾偷听完整,垂眼轻轻一笑,撑着墙起了身,向大厅走去。

若不是她发现序生没跟上来,多了个心没走,是不是这一回他的“关心”她也体会不到了?

他的关心…是不是一定得做得如此让人察觉不了?

周婶说,他还是对她这么好…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他又做过多少,是她从来不知道的?

周婶说,哥哥疼妹妹…他的关心,真的是出自哥哥对妹妹的疼爱么?

周婶还说,她若能体会他的关心就好了。笑话,他做得如此密不透风,像是生怕被她知道一样,她又从何体会到呢?

方才喝下的药,在嘴里残留着苦涩的味道,混合着方才包子馅里面的酸甜,糅合成了一股子不知名的滋味。

正如她此时的心境。

以为他对她是好的,才会搬出最好的东西送她。却不想,他对她露出杀气,想置她于死地。

以为他是想杀了她的,却不想,千钧一发,他吻了她。

以为他对她…却不想,两年来,他对她不闻不问,避而不见。

以为他再不想见她,却不想,他在听到江湖传闻后,赶来救她。

以为他其实很疼她,却不想,他主动跟娘提出关心她的婚事,想把她嫁出去。

以为他是嫌弃她在家中碍眼的,却不想…听到他曾经默默为她做过很多事。

以为她是懂他的,却不想…她从来没有窥得他内心分毫。

这才知,原来,她不曾懂过他。

(十六)卓家闵瑶

一进前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笑盈盈吃着甜糕,着鹅黄色衣衫的约莫十五岁的少女。

娘亲碧染原本在跟少女边上的一美妇人说话,见她来了,笑容微微一敛,“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

宛宛吐了吐舌头,大摇大摆走至茶几旁坐下。

邻座的陶止连忙倒茶,谄媚般递至她手里:“宛宛姑娘喝茶。”

宛宛端起茶杯,正要饮下,忽听那甜糕少女的声音:“宛宛姐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