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圩地处青漪江下游与水扬江的三江汇流之外,原是一块土地肥沃的冲积平原。顺青漪江往上,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圩就是天门圩,天门圩的面积比鲤桥圩大一点,在鲤桥圩下游二十多里处的江对岸。青漪江在这两圩之间走了个之字形。听那大校在电话里接到的命令,如果下游顶不住,就放弃鲤桥圩分洪蓄水,如果还顶不住,连天门圩都可以放弃,总之要死守金宝圩。

站在整个大局的高度,这是利益的轻重取舍,但是站在鲤桥乡乡民的角度,要放弃的就是全部家园!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没想到,这个局面是如此的复杂。刚刚有人放弃的了渔船,有村子放弃了村委会的办公楼,就是为了守住面前的这道大堤。现在却又面临一个问题,这个苦苦死守的大堤又可能被放弃!

怎么办?这些可以避免吗?我又抬头看向天上的那条白色飞龙——如果这场洪水是它带来的,有没有办法可以制伏这条龙?怎么办?我虽然会道法,但是还不能飞到天上去,也谈不上和这条龙去搏斗。想到与龙相斗,我突然想到了两个人和一件东西——

这两个人一个是正一门的宗师正一祖师,另一个就是风君子。那件东西,就是风君子手中的黑如意。据风君子说,正一祖师曾经在长江中屠龙,以龙骨炼器制成黑如意,并将黑龙之魂封印其中。如此说来,世上修行界的高人是有可能制服飞龙的,只是,当代有没有这种人呢?就算有这种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正在我思考间,身后有人说话:“石野,我可算找着你了,差一点,还好,应该来得及!”

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泥猴,再仔细一看,不是泥猴,是满身泥浆的风君子。大堤周围现在只有男人,而且男人只有两种——光膀子和穿军装的,而既穿着上衣又不是军装的,只有面前这一个。风君子的样子不知道从哪赶过来,全身上下都是泥水,站在大雨中有点发抖,但神色还比较平静。他背着一个帆布书包,这书包我从没见他用过,现在上面也粘满了泥浆。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想到了…黑如意…你看,天上!”

说着话我站了起来,风君子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声说道:“借神通一用。”然后抬头看天,面色沉重,半天没有说话,想必他也看见了天上的那条白龙。

情况紧迫,我来不急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找到我的,只是问:“你看见那条龙了?那是龙吧?…那大水和它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办法?”

“我就是为它来的!”风君子沉声答道。说着话他松开我的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东西——正是黑如意。他手持黑如意上前几步,走入到前面的废墟中——正是那拆了一半的村委会小楼。废墟档住了远处的视线,只见他当中站定,手举黑如意摇向天空,口中喝道:“大老黑!小二黑!你们出来,到天上去逼住那个小白!”

第056回 可怜凌云志,错路忘春秋

随着风君子的话音,只见他手中的黑如意一阵颤动,颤动中放出两道黑气。这黑气如虹直射天空。在天空中盘旋成形——竟是一大一小两条黑龙!

这就是黑如意中封印的龙魂吗?怎么会是两条?我突然想起来了,黑如意的手柄和云头上分别雕着一大一小两条龙,难道就是这两条?刚才听风君子口中喊的大老黑、小二黑,应该就是这两个东西,只是听起来怎么像狗的名字?这两条黑龙大的那条与白龙的身形相仿,小的大概有另一条的三分之二那么长。

两条黑龙在空中现形,立刻冲上去围住了白龙。三条龙在空中盘旋撕斗,天上云气翻滚。此时站在大堤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看见了龙,而是面前的水势变了。浪花不再冲向大堤,而是在面前的江面上盘旋激涌!宽阔的水面上不时出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相撞又不时击起几层楼高的浪花!

大概是第六感的反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空。这些人没有天生阴眼,看不见天上的龙魂相斗,只能看见云层翻滚。这天上的云层十分怪异,白云与乌云交卷,相互盘旋,随着云气变化,水面也出现了种种异变。

此时突然一个极大的旋涡出现在大堤前,这一片水面突然退了下去,露出了潮湿的泥底。老乡长突然叫了一声:“不好!快闪开!有大浪要来!”

幸亏他喊了这一嗓子,这一片大堤上的人都跑向了两边。随后只见更大的水流涌了过来,不是浪!而是高高的一堵水墙,漫过了大堤,把几个走的慢的冲到大堤的另一面,还好没被卷走。

我没想到天上三龙相斗,会把水面搞成这个样子。那种浪涌太可怕,如果再来几次大堤可是受不了,很有可能要被冲垮了!我赶紧也走到废墟中提醒风君子:“风君子,别搞这么大动静,大堤受不了了!”

风君子:“我也没办法,它们在天上,我也控制不住!”

“那怎么办?”

风君子:“只有再麻烦你了…”

说着话他收起了黑如意,从书包里又拿出两样东西结在一起。这两样东西我也见过,他曾经用来栓过咻咻,看上去像一个狗圈和一个狗链——正是从正一门偷来的锁兽环和拦妖索。他左手拉住我的一只手,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锁兽拦妖!”同时右手一扬,将连在一起的锁兽环与拦妖索抛向空中。

两件法器在空中去势如电,越变越小很快消失不见!只听得云层中一声闷雷般的痛吼,白云与乌云突然分开。一条白色的云柱升向天空,远远的舒卷而去,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我似乎听见九连山的方向远远传来一声低沉的撕吼。

白龙不见了,天上只剩下两条黑色的龙魂。赶走了白龙,两条黑龙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仍然是打着欢在天上盘旋,大堤前的江面上还是波浪翻滚。风君子看着天空皱起了眉头,又取出黑如意对着两条黑龙喝道:“借神通一用,封魂归印!”

他这一句话喝出,连我都能感觉到他手中的黑如意在剧烈的挣扎颤动,几乎握持不住。天空中的两条黑龙似乎极不情愿的挣扎了一番,又化作两道黑芒,收回到黑如意中。风君子将黑如意放回书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而我感觉全身的力气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样,软软的也倒在了村委会的废墟中。

“石野,你是怎么搞的?刚才借用神通的时候,感到你元气衰弱,神耗也过度?”

“你说的轻松!你也像我一样在大堤守几天几夜试试!然后再用破壁人的功夫拆这么一栋楼,再被你借用神通斗那么一条龙!…我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风君子:“原来这栋楼是你拆的!我说墙上怎么这么多人形大洞…这里有三粒黄芽丹,你拿回去每天吃一粒…自己小心点。”

风君子递过来一小瓶子,里面装着就是三粒黄芽丹。他手中黄芽丹的来历我知道,那天我偷听他和紫英姐谈话的时候,他敲诈了紫英姐九粒黄芽丹。我也不想提这个,顺手接了过来。

“风君子,刚才情况急,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恰好带着黑如意挡住了那条龙?那条白龙又是怎么回事?它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怎么答,你听我慢慢说,这件事情话就太长了…石野,我先问你,你知道此地为什么要叫鲤桥乡吗?青漪江下游那个地方为什么又叫天门乡吗?”

鲤桥乡?天门乡?这是芜城自古以来的地名,人人听着习以为常,并不考虑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然而他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自古以来就有传说,鲤鱼跳龙门,可以化龙飞天而去。这个传说并不是芜城所独有,甚至黄河中都有一道龙门峡。而鲤桥、天门这两个名字,不就是化龙飞天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当地的一首童谣,这首童谣流传很广,我小时候也学人唱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我记得前面四句是:从云水道,不见牛马,青漪长潮,铁树开花…小时候不知道意思,现在看得古文比较多应该明白了。

俗话说虎从风、云从龙,从云二字指的就是龙。那么“从云水道”,指的是龙行走的水道。“不见牛马”是一个形容词,指的是江水宽阔,对岸看不清牛马,那应该是洪水时的景象。于是我对风君子说了这首童谣以及我的想法。

风君子听完之后点头道:“这首童谣我没听过,但是《芜城州府志》我看过。想当年修建金宝圩时的芜城太守曾有遗训——青漪江水道宽阔,但万不可占用囤田,否则将因小利而招大害。芜城的各处大圩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唯独这鲤桥圩和天门圩是解放后修的,占了青漪江的水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不清楚鲤桥圩和天门圩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过。这两座大圩是想当年“农业学大寨”的时候修的,口号是要向“肥沃的江滩要粮食”。当时还有一种说法叫什么“革命群众多奇志,敢叫苍海变桑田!”这两座大圩很短时间就修成了,当地的劳动力几乎都发动起来,就连我们村的金爷爷也上堤挑过土。青漪江这一带本来是在山地之间,是一片开阔的滩涂湿地。后来鲤桥圩与天门圩修成之后,青漪江就剩下了一条之字形的水道。这两圩落成之后,确实多了几十万亩粮田,但是青漪江的水患也更加频繁。

“风君子,你的意思是说鲤桥圩与天门圩挡住了那条白龙的水道。…那白龙是从哪来的呢?世上怎么会真有龙?”

风君子:“是不是真有龙没必要去管它,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看不见也真是看不见!…我告诉你,这条螭龙从白莽山潜龙渊中来,其实我今年四月去白莽山的时候就发现了,没想到它真的这么快成了气候…我曾经对你说的芜城大劫指的就是这场水患,所以我要留着黑如意对付这条螭龙…这下你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那条龙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哀伤之色:“它刚刚修炼成形,却发现水道受阻,想乘风浪冲开水道,却又碰到了我。我没杀它,也没伤它,只是将它又锁回到潜龙渊中…石野,如果你将来有空,去一趟白莽山潜龙渊,叫这条龙出来问问,看它有什么要求,能帮忙的我们尽量满足它…”

风君子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挽救芜城几十万居民家园的大英雄。然而在这位“大英雄”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豪情壮志,坐在那里反倒像一个闷闷不乐的泥猴。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风君子:“我没脸见它!…你想想,假如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有人非要说你的身份不合适,家里条件不够,不让你去上,你会怎么想?你如果是那条白螭,你会不会恨我?从它的角度,它什么错都没有,是人挡住了它的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修炼成龙的,但几百年的光阴加上天地造化机缘太不容易,却莫名其妙被我锁回去了…”

风君子越说情绪越低落,听得出来,他是从“修行”的角度来看那条龙的,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对不起它。我见他不高兴,忍不住安慰他:“其实你也是为了几十万生灵,你保住了几十万人的家园、村庄还有田地。”

风君子淡淡一笑:“本来我是不想管的。这些人不尊祖训,占用水道,图小利而招大害。这种事情不插手,实际上也是法自然之道。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因为我不知道错又在谁?…再说了,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

“私心!什么私心?”

风君子用手指着青漪江下游的远方:“知道下游二十里的天门圩吗?我父亲现在就是天门圩上的防汛总指挥,他正带着几万军民守在青漪江边…我如果放白龙过去,面对的是我爹!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风君子的父亲我听他偶尔说过,是芜城市水利部门的干部。没想到这一次被派到天门圩做防汛总指挥。我刚才听见那位大校接的电话,天门圩大堤的情况也相当危险。还好有风君子,赶在上游的鲤桥圩截住了白龙。

风君子休息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家了。他今天不回去他妈在家会很担心的,收拾书包闷闷不乐的走了。看着满身泥水的背影,我也知道这一路他赶来很辛苦,做了一件他不太愿意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生活在世上,总要面对不得不做的选择,越是高人这种选择就越重要。比如说我,没有风君子那种修为,就不用面临他那种难题。

我正在沉思间,突然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个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好俊的硬功夫!和谁学的?”起身回头一看,居然是在堤上指挥军队的那位大校微笑着站在我的眼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脸敬佩神色的解放军战士。

“首,首长,怎么是你?大堤上没事了?你怎么下来了?”

“雨停了,风也止住了,现在没有浪,大堤上的情况好多了,老乡们都在吃午饭休息。…小伙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一身硬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原来他想问这个。大校刚才看见了我穿墙破壁,他不知道什么是金龙锁玉柱,更不知道什么是破壁人。但是他按他自己的理解,把这当成了硬气功。军队里面的战士也有练硬气功的,劈砖头什么的,但是他没见过像我这么神奇的。这个问题我没法照实回答,只有敷衍道:“我是从小和师父学的,师父不让我和别人说他的名字。”

大校又笑了:“原来是这样,我理解,不问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现在在干什么?”

我答道:“我叫石野,石柱村的,现在在芜城中学读高中。”

大校:“芜城中学?那可是省重点。没看出来,你这娃娃还文武双全!…累了吧,午饭送来了,和我们一起吃吧。”

大堤上的午饭很简单,就是在草棚里支张门板当桌子,吃的是乡里送来的大锅菜和馒头,条件简陋的很。大校这一桌好歹还有凳子,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那个局长也在这一桌——我还从来没和这么大的干部一起吃过饭,有点不自在。而大校对我却很随和,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警卫员,看架式也是个习武的,不断的问我硬气功的问题。我所知也不多,只能把风君子教我的那半套金钟罩的内容告诉他几句。

这场大水来的快退的也快,就在风君子“锁白龙”的第二天,洪峰就已经过去,青漪江水位降到了警戒线以下。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坏了!父亲和我一样也上了堤,同样十分疲倦。

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鸡汤的香味。起床走到堂屋里一看,母亲已经把鸡汤炖好了,杀的是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鸡汤里还飘着山上采来的新鲜香菇,是妹妹今天刚刚采的,雨过天晴正是采蘑菇的好时间。这是要给我们父子俩补补身子,母亲和妹妹吃的都很少。

我确实觉得有点神气衰弱,我消耗的不单纯是体力,用鸡汤恐怕补不回来,还好风君子特意给我留下了三粒黄芽丹。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把黄芽丹放在鸡汤里化掉,鸡汤的味道会变的特别好。那是我喝鸡汤的时候悄悄将半粒黄芽丹放在碗里作了个实验,结果连厨房里的母亲都闻到了堂屋里传来那种浓郁的香味,是鸡汤的味道却又不是普通鸡汤能够发出来的。妹妹很好奇的问我:“哥哥,怎么你的碗里的鸡汤闻起来那么香?闻上去就觉得特别舒服?”

紫英姐曾经跟我说过,普通人也可以服用黄芽丹,只要不过量就行,有补气安神的效果。但是修行人将黄芽丹给普通人服用,其实是浪费了最重要的药力。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见鸡汤这么好喝,悄悄又将半粒黄芽丹放进了装鸡汤的瓦罐里,这下满院子都飘香了。父母以及妹妹喝了这鸡汤,都觉得神清气爽,疲劳的感觉一扫而空,纷纷啧啧称奇,差点以为下蛋的那只老母鸡成精了。只是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样子还要调养几天时间。

过了两天时间,我才觉得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应该重新修炼“灵丹”的功夫以及内息之法了。然而这一天却又出了意外。那是在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村口开来了一辆黄绿色的吉普车。司机在进村的时候问了问路边玩耍的小孩,直接将车开到了我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北京吉普212,过去很常见的帆布篷小吉普。市里下乡的干部大多坐这种车,因为山路不好走,轿车过不来。这种车来到我们村里,往常一律都是停在村委会门口,今天怎么这个到我家门口了?村长和村里的会计大老远的看见有车进村,已经在村委会门口等着了,却发现车没到村委会,也好奇的走过来看情况。

车上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院门口,喊话道:“请问这是石野家吗?石野同学在家吗?”

“方主任,不用喊了,我就在这儿,你怎么来了?学校有事吗?”我就站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院门。

喊话的那个人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方周梓。这位方周梓主任,平常对和学生打交道不多,他如果把学生叫去,通常就意味着这个学生犯了错误要挨批评或者处分,反正没见他表扬过谁。背地里学生们都叫他瘟神,这位瘟神大人怎么在放暑假的时候找到我家来了?我没犯什么错误呀!

有点不安的开门把他让进了院子,父母也闻声走了出来,问是谁家的客人。一听说是我们学校的领导来了,赶紧客客气气的让到屋里端茶倒水,以为是来家访的。方主任坐下之后和我父母寒暄了几句,看了看我家的环境,夸奖我是山村里出来的秀才、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云云,东扯西拉都是不着边的话。

看着方主任我有点纳闷。我没听说过他到过哪个学生家家访,就算这位教导主任大人要亲自家访也轮不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学生呀?我们芜城中学是正处级单位,算起来方主任是个副处级干部。但是此人自视甚高,向来以为自己是个大知识分子,连何校长都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只是表面尊敬而已。

方主任三十多来岁,据说是名牌大学毕业。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在各种报纸上发表豆腐干文章,还托关系混入了芜城的作家协会,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加入了芜城市委的科协。看他的言谈举止,俨然就是把自己当作作家兼科学家了。芜城中学历史悠久,二十年代还曾经有两位校领导后来作了黄浦军校的教官,方主任显然是把自己与这一类前辈看齐了。

我在一旁陪着他闲扯,我父亲注意到吉普车停在我家门外,有不少人在围观,而那个司机一直坐在车上没下来。他们提醒方主任:“方校长,那位司机师傅还在车上,大热天的,请进来喝杯茶吧?”

方主任好像这才想起车上还有人等着,摆手道:“他就不用了,他说他在车上等,你们不要操心了。”我这才注意到那辆车,那辆车的车牌是白底的,应该是辆军车,不是我们学校的车。大概是不想让门外的人等的太着急,方主任终于切入了正题,他对我说:“石野同学,我是来接你的。你被学校选拔参加今年的雄鹰夏令营。”

“什么?夏令营?我?”

父亲和我都很吃惊。我本来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方主任找上门了,没想到天大的好事落到了我头上。我以前听说过夏令营,但只在少年读物上听说过,以为那离我这种学生很远,没想到方主任上门来告诉我学校选拔我参加夏令营。我当时对所谓夏令营的理解,就是组织一批有关系的学生出去游山玩水。

方主任笑着对我父母说:“石野同学在学校表现很好啊,各方面全面发展,校领导和老师们都经常表扬他。这一次暑假市委与芜城地方驻军联合搞了个军民共建雄鹰夏令营活动,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大家都推荐石野同学。”

方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真诚,我父母也是一脸欣慰和感动的看着我,似乎他们脸上也有了光彩。只有我知道方主任这话说的太假,假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在学校表现普普通通,校领导别说表扬我,恐怕见了面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怎么只有这一个名额,落到了我头上?

这时候我妈问了一句很实际的话:“方领导,参加夏令营要交多少钱呐?”

父亲赶紧打断了母亲的话:“孩他妈,别说这丢人的话…这是好事,多少钱咱也交,方校长,需要给孩准备什么东西吗?”

方主任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着答道:“不用交钱,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伙食住宿都是免费的,服装也是免费统一发的,只要石野人去就行。…这也是上级领导对中学生成长锻炼的关心!”

我越听越糊涂,俗话说便宜没好事,好好的学校怎么就会送这个大便宜给我。我有点疑惑的问方主任:“方主任,学校真的选我去吗?不会搞错吧?”

方主任:“当然不会错的,我这个教导主任都亲自来了。…两位家长,孩子出门你们不放心吗?放心好了,有解放军照顾呢!”

父母当然不好说对领导不放心。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急,方主任带着车来,当下就要把我接回学校去报道。没什么好收拾的,可我还是带了几样东西——书包还有几本书,包括风君子给我的那两本拳谱。

虽然心有疑惑,搞不清是为什么?但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跟方主任坐车走了。校领导都亲自来接了,我也不好不去。上车的时候司机没说话,见我们关上门就开车了。在去芜城市区的路上,方主任又跟我聊了几句,有意无意的问我究竟认识什么大人物或者家里有什么有地位的亲戚?

原来前两天学校接到了市政府某处的通知,芜城中学要派一个学生参加这个夏令营。学校推荐了几个学生,包括我们班的杨同以及何校长的儿子何军。不料上面领导根本没看学校的推选,直接点了我石野的名字,还特意派了辆军车,到学校找领导一起来接我。就连方主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主任显然是想套我这个小孩的话,可惜我也不清楚。

车没有开回学校,而是在芜城市政府的侧门停了一下。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上了车,给方主任看了一下证件,自我介绍是政府第几处的什么处长。然后就说了一句:“方主任,你可以回去了!”

方主任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后来这人好大的派头,居然都不送方主任回学校,要他自己走回去!方主任一走车子立刻就开动了,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位的那个中年人转身向我伸出一只手:“石野同学,你好!我姓古,你就叫我老古好了!”

“古,古处长,你好!…这个夏令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找到我!”

古处长呵呵一笑:“小石,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有个熟人在等你。”

吉普车一路穿过芜城,来到了市郊一处地方驻军的大院里。还没停稳,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外面喊道:“老古,你把那小子带来了吗?”

第057回 三口莫谈密,六耳不闻机

芜城并不属于边防地区,但有一个重要的雷达基站还有几个不公开的基地,所以周边也有总计一个师的驻军。大校的军衔是正师级,那么大校级军官应该是芜城驻军的最高级别长官了。

下了车,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位大校,正是我在鲤桥圩大堤上遇到的那位指挥抢险的大校。古处长一下车就对我介绍道:“这位是秦师长,小石,你们应该认识…”转身又对大校道:“老秦,人我给你带到了,任务可算完成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你帮忙,你可别推三阻四…”

大校对古处长笑道:“你小子一到了地方,怎么就不像个军人了?做这么点小事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又伸出手对我说:“石野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我下意识的和大校握手,他的手掌很宽厚,略显粗糙,但握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很有力、很安全的感觉。我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你是秦师长?是你找我来吗?夏令营是怎么回事?”

“进来说,别在外面站着…”说着话秦师长把我和古处长领到了一间接待室,坐在沙发上,有勤务兵倒上茶水,秦师长这才跟我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秦师长确实是芜城驻军的最高长官。前几天抗洪抢险的时候,驻军部队能抽掉的大多都参与到金宝圩等重要地点的防汛当中。后来鲤桥圩告急,地方政府又来求援,上级也指示出动。秦师长没有办法,只有亲自带着一队新兵绕道赶到了鲤桥圩,没想到却碰见了我这个“奇人”。

我一身匪夷所思的“硬功夫”是他亲眼所见,印象十分深刻!他回到军营后接到一个老战友的电话,说为国家某个新成立的部门物色一批有特殊专长的民间人士,接受专门的训练与测试,如果部队里有这种人材,也请秦师长帮忙推荐。恰巧,秦师长的老战友已经“转业”的古处长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当然古处长主要任务是在民间寻找。

秦师长本能的就想到了我,他立刻就给古处长打了个电话,就这样我被请来了。听完之后我问道:“那你们是把我骗来的喽?根本没什么夏令营?”

秦师长笑着不说话,古处长答道:“不是骗你,参加这次训练营的很多人都是你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可以说是全国各地有特殊专长的少年人材大聚会,像你这种硬功夫只是其中一种。考虑到这个年龄段小孩的特殊性,一般都是学生,所以这个训练营在暑假举行,时间只有一个半月,不会耽误你开学上课…你说它是夏令营也完全可以…怎么样,小石,有没有兴趣参加?”

“那这个训练营,都干些什么?我去了有什么影响?”

古处长:“接受各种技能训练,同时对你的特殊专长进行考核和测试,如果测试合格的话,将来每个月还会给你发一笔补助津贴。”

还有人发钱?这倒是好事!好事不会凭白无故上门,我还是问清楚:“都接受什么训练?测试合格是什么意思?将来还有人按月发钱?是参加工作吗?参加什么工作?”

我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然而古处长却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答道:“训练的内容很多啦,包括格斗、射击、野外生存、驾驶技术、心理学、化妆术,…反正只有你学不会的,没有你学不到的。至于测试合格,那就是指经过训练,确定你确实是对国家有用的特殊人才。…对于有用的人才,国家当然会有特殊照顾了,每个月有补助津贴也是应该的。回来之后,你不用参加实际工作,仍然还是个中学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需要用到你的专长的时候,才会找你来帮忙。…你听明白了吗?”

古处长这番话连哄带骗,但我当时却没听出什么破绽,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古处长说的那些训练内容,一向都是男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东西,没事还喜欢买个仿真枪,何况听说有真枪可玩!我决定参加这个训练营,但同时我也留了个心眼。

秦师长推荐我参加这个训练营,原因是因为我有特殊的专长——他所认为的硬气功。那么我的特殊专长就是这个,我没必要和别人说什么金龙锁玉柱,也没有必要暴露我是一个修行人的身份。人留着底牌总有用的,谁知道这些人还会打什么别的主意?我点点头答应了古处长,表示我很感兴趣。

见我点头答应,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师长开口了,语气很严肃:“石野同学,欢迎你加入雄鹰训练营。不过话要说清楚,你一旦决定参加,就要遵守纪律——在训练营期间,不得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结束之后,也不得向其他人透露训练营的任何内容。你能做到吗?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也不会怪你,晚上请你吃顿饭,参观参观军营,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

秦师长这么说很严肃,但是他要强调的东西其实我已经想到了。这种训练不对外界公开很正常,就像风君子教我丹道时告诉我不能对别人说一样。只不过风君子可不像秦师长这样一本正经。正不正经其实都一回事。他越说我越想参加,我在芜城接触的修行人并不多,种种江湖异人也很少。我当时就想:在那个训练营中,会不会遇到平时很难碰到的奇人异士呢?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我答道:“纪律当然要遵守,不过我能不能先和家里打个招呼?”

秦师长:“时间恐怕来不急了,最晚今天晚上就要报道。…你家里那边,古处长会派人打招呼的,你就放心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人你放心不下的,可以留个条,我帮你传话。”

我想了想,其实我想打招呼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紫英姐,另一个是风君子。我暑假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总得和他们说一声。但是紫英姐的身份太特殊了,还是不要让古处长和秦师长这些人去找她。至于风君子,他那么大神通,也许能够知道我去了哪里。作为一个修行人,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和这些人接触,还是算了吧。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关照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就没再提别的要求。

见一切事情都谈妥了,秦师长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就立刻出发吧。本来想留你吃午饭,看样子时间是来不及了,你在飞机上吃吧。”

十八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飞上了天。不是道法高深可以飞天而行,而是我坐上了飞机。军人做事就是利索,简单几句话,谈好了立刻就出发。秦师长和古处长把我送到了郊区一处军用机场,他们俩却没有上飞机,而是交代飞机上随行的一位少校将我送到地方。芜城的这处机场有时候是军民两用的,民用无非是山火巡逻、飞播造林之类,军用大多执行的是运输任务。

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对一切都很好奇。这是一架运输机,没有从仓门上去,而是从飞机肚子底下打开的装卸跳板直接走到机腹中。靠着一侧的简易座位坐好,从壁上的挂网拉过安全带扣上,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这种军用运输机是多用途的,可以用来运送伤员、装备、也可以进行空降跳伞训练。但是隔音不太好,我只觉得有十几台拖拉机在耳边轰鸣。机仓里还坐着不少军人,看样子也是参军不久的新兵,面色都很严肃,甚至有点紧张。大多数人都紧闭着嘴不说话。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噪音太大了!我身边的那位少校递给我两个亮晶晶的东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拿在手里一看,是两个很小巧的手枪子弹壳,在看看他,他居然用这两个东西塞住了耳朵眼。我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堵住了,感觉好了不少。我虽飞在天上,却没有看见蓝天白云,因为机仓没有舷窗。但我不久就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因为这时候有一名军官把机仓门打开了,那些士兵排着队列一个一个背着包袱跳了出去!

他们想集体自杀吗?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在跳伞。我亲眼看见有的人在跳伞的时候腿肚子在打哆嗦,教官张嘴的喝骂声淹没在嘈杂的风声与噪声中。有几个家伙几乎是教官用脚对着屁股踹下去的。看着这个场景我心惊肉跳——该不会也要我跳伞吧?我可不会!

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个小时之后飞机平稳的降落了。有一辆军用吉普在机场接我,那个少校并没有跟随我上车。今天一天我遇到的人几乎都在玩接力,我就像个接力棒被他们传来传去。先是方主任、后是古处长、秦师长、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少校,现在又上了一辆车。

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军用机场,吉普在简易公路上开的飞快,七弯八绕渐渐走入了山林之中,一路颠簸,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绿树掩映中出现了一个基地的大门。车没有停,越过岗哨直接开进了基地的院子。这个地方不小,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穿着军装的人走来走去。吉普车在基地的各种建筑中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停在了一栋白色的三层楼房前。

我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就听那人说道:“你是石野?老秦推荐的人,一定有两下子!…小伙子,没看出来,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居然还有一身硬功夫!”

那人说我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其实我原来不是那个样子。那是在我炼成金龙锁玉柱之后的变化。我本来肤色微黑,可是后来就像蜕了一层皮一样,全身皮肤变的洁白而且有一种光泽!我抬头打量着面前那人,他穿着作训服,肩膀上两杠四星,也是个大校。身材很魁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国字脸,很浓的眉毛,嘴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那人见我看他,这才想起了自我介绍:“石野同学,欢迎加入雄鹰训练营——我是训练营的总教官,姓李,你就叫我李教官好了…”说着话他握着我的手没松开,明显是在发力。他的手指很有力,几乎就像铁钳一样。我被他这么握着有点不习惯,手背一弓再一缩,把手抽了出来。

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但是李教官眼里却显得有点惊讶,连声道:“好,果然有门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赶上了晚饭时间,先到餐厅吃饭,关于训练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

餐厅就在这栋白色楼房的对面,是个很大的食堂。伙食不错,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一桌坐六个人。我们这一桌的六个人其实也就是将来在训练营中要住一间宿舍的六个人。我在来之前,曾以为这里大多数人可能和我一样是有修行背景的人,后来才知道,这里一百来号人中修行人不多,而大多数人的专长五花八门稀奇古怪。首先给大家介绍我这一桌,也是将来一个房间的几位室友。在吃饭的时候教官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要每一桌人互相介绍自己,并且要根据每人的特点起一个代号,将来训练中大家互相称呼代号而不是名字。

年纪最大的,也是室长,他手里有我们所有人的资料。他的名字叫李根(别笑,不是里根!),今年二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老改”。是320-1号(320是我们要住的房间号码。)

年纪第二大的,名字叫桂金,今年二十四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鬼精”。是320-2号。

320-4号名字叫廖明华,今年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赶匠”。

320-5号名字叫罗兵,今年也是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总爷”。

320-6号名字叫萧正容,他最小,只有十六岁半,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就叫“小小”。

至于我石野,是320-3号。我姓石,我的特长登记又是“硬气功”,所以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就叫“石头”。

这样我们六个人相互的称呼依次是:老改、鬼精、石头、赶匠、总爷、小小。至于这些个外号,都与每个人的特长以及经历有关,不是随便起的。这在后文还会分别详细介绍。

这天洗完澡,夜里就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打坐炼功。但是在这个陌生环境中打坐我又担心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不料向宿舍里看了一眼自己就笑了。我们宿舍有六个人,夜里倒有三个人在打坐,分别是我、赶匠还有小小。而其它三个没打坐的人只顾自己睡觉,也没管我们在干什么。总爷睡觉居在打呼噜,我刚才见他上楼,不是从楼里面进来的,直接从三楼窗户就进来了。这使我想起了咻咻。这小子是个军人,原来是个侦察兵,可是当兵之后违纪不断,半年后特种部队挑人把他选上了,这一次又推荐他来参加训练营。

上三楼不走楼梯直接走窗户,有这种“特长”的,我们宿舍不止总爷一个,小小也很轻松的能办到,不过他比较听话守纪律,不像总爷那样调皮捣蛋。关于小小,别看年纪小,但是他的特长很简单也让人佩服,就是两个字“武功”。要知道能到这个训练营来,特长就不是简单的特长,所谓功夫也不可能简单是练过武而已,一定是非常出色有过人之处。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的“硬气功”就绝对不是简单的硬气功,而是外门功夫的最高境界。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之后,整个训练营的人都在一个像大教室般的礼堂中集合。这种感觉很像上课,这是我参加训练营的第一堂课。

一百来号人,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然而大家都很自觉没有人说话,搞得整个大教室就像空的一样安静。每个人坐位事先都安排好了,坐位前面放着一支笔还有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

李总教官站在讲台上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对本次训练营的简单介绍,除了训练科目没有详细说之外,意思和古处长说的差不多。他的话很简短,台下鼓掌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现在进行第一项教育,保密教育…大家面前都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已经写上了你们的代号与编号。以后你们参加什么训练,笔记只能写在这本笔记本上,不许记在别的地方,训练结束后,笔记本要收回,明白了吗?”

“明白了!”台下齐声答道。

李教官:“现在打开笔记本的第二页到第三页,上面有三项内容,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把它看清楚,记住了,以后就这么做!”

我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我的代号“石头”以及编号“320-3”。再打开第二页到第三页,有三项内容,是关于保密工作的。有的同志也许对保密工作感到很神秘,总觉得很复杂。但是保密的基本条例我们国家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都印在这个本子上。这个本子上有三项内容,分别是:保密手册使用办法、保密工作三大纪律、保密工作八项注意。内容并不长,我给大家完整转述一下——

保密手册使用办法:

1、工作中需要记录的重要机密事项,均须记入保密手册中,不得随意记录。

2、保密手册不得随便携带到公共场所。

3、保密手册内容记事中有误可以删改,但不得撕毁、缺页。

4、不得私自转借他人或传阅,如有遗失立即向主管部门报告。

5、用完后交回主管部门,另行补发,调动工作时必须交回。

6、如交回的旧手册尚须查考,可随时向保管人员借用,用完退还。

保密工作三大纪律:

1、高革命警惕,保守国家机密。

2、遵守保密制度,养成保密习惯。

3、一切言论行动,服从保密要求。

保密工作八项注意:

1、不该说的机密不说。

2、不该知道的机密不问。

3、私人交往不谈论机密。

4、不私自摘记机密事项。

5、不擅自携带机密文件外出。

6、不擅自同外国人交往。

7、不擅自同在国外的人联系。

8、同敌人的窃密和一切失泄密现象作斗争。

这些东西其实是一切接触机密人员的常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打开这个本子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庄严的情绪,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很了不起的变化——对这个训练营也有了一种神圣感。我看的很仔细,直到很多年以后仍然能将上面这段文字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其实里面有些东西,放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普通人看上去恐怕觉得过时了。特别是“八项注意”中的第6条与第7条。但据我所知,这些条文后来并没有修改。

教官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他命令大家合上笔记本。又说道:“下面进行纪律教育。…纪律教育有三条,第一条,服从命令!第二条,服务命令,第三条,还是服从命令!”

第058回 知常须应物,应物莫迷离

靠!原来这三条就是一条,就是服从命令。但是这种重复的语式从教官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他停顿了两秒钟又说道:“纪律教育完毕,下面进行思想教育。…思想教育有三条,第一条,热爱祖国!第二条,热爱祖国!第三条,还是热爱祖国!”

靠!还是这一套,三条就是一条热爱祖国,真是简单干脆。教官又顿了两秒钟,开口说道:“下面进行最后一项教育,政治教育。我们刚才讲了两点,第一点是服从命令,第二点是热爱祖国。…现在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在执行任务时发现第一点和第二点有冲突,则服从第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