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根他爹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人说话了,这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住了嘴。我一听就好奇,怎么村长也上我们家来借钱了?听完村长的话,我不仅是不舒服,而且有点生气了。村长家山货生意做的不错,今年打算买一辆小货车来回送货方便。算来算去还差八千块左右,想找我父母先垫上,来年赚了钱一定还。

村长家要买小货车?找我石野借钱?别忘了我今天回村还是迈两条腿走回来的!柳依依当街卖茶,攒下八千块钱给我,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而村长开口就要拿走,听他的语气没什么不好意思,好像能来找我们家借钱还是给了挺大的面子。老实人一向脸皮薄,在乡下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的,不是强人就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但是屋外,没有一个走投无路之人。

父母有善心是好事,我也支持,但是家里搞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想看见的。听不下去了,我推门走了出去。我一出门,就被一群热情的同乡所包围,纷纷开口问长问短。父母则以一脸抱歉的神色看我。

我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开口压过了所有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都来借钱的?”

安静了几秒钟,大家纷纷点头称是。我摆了摆手,又大声道:“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都等着我说话。这些人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咳嗽一声说道:“我在城里上学,又打了两份工,每月挣的钱回家给父母。只是手头宽余点,算不上发了大财。诸位要有急用,乡里乡亲的,能帮忙的不可能不帮忙。但是俗话说的好,救急不能救穷。没有道理我赚钱给大家花,何况这里也有我认识的,日子过的都比我父母好。…如果有等米下锅的、等药救命的、等衣避寒的,我兜里还有几千块,写个条可以拿走。如果不是如此,诸位就请回吧,不要再来我家骚扰。”

我话音刚落,就招来了一片不满之声,尤其村长的声音最大:“小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发了财就忘了乡亲?有钱应该做善事,上面也号召大家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嘛。你说你大叔好不容易到你家开一回口,你怎么就一点情面都不给呢?”

我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做生意融资,应该去找信用社。而有其它一些事,应该去找人民政府。私人之善,不能取代公权之责,否则就是助长公恶——这是我们学校一位老师教我们的。你们听不懂没关系。我父母是好心人,他们有心助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有困难可以上门相求,不能像你们这样上门相逼。这话你们应该听懂了吧?”

这时有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站了起来,嗡声道:“你说不借。一句话就不借了?我来回多少趟腿都跑断了!你总要给个说法吧?”

这个人我认出来了,就是在我们附近镇上买了个门面开商店的胡愣头。胡愣头家里弟兄多,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兄弟是附近乡中一霸,据说还有个堂舅在当副乡长。这种人说话很没有礼貌,一般人也不敢惹他。

我笑了笑而已,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我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顺手拿起一样东西——乡下磨豆子用的磨盘。这磨盘是青石凿成,有一尺半方圆,中间有个孔,厚度有一掌。众人看见我轻飘飘的将这个磨盘单手提起,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我也没罗嗦,另一只手立掌成手刀状,轻轻挥了过去。我一掌砍在石磨盘上,就像刀切豆腐,石磨无声无息的被当中劈成两半。

半片石磨落在了地上,砰然有声。我脸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胡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蹑手蹑脚的走出门绕过我身边。然后他像逃难似的快步走出了院子。村长这时候说了一句话:“石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话,仍然板着脸看着他。村长也绷不住了,跟我父母打了个招呼也出门走了。村长一走,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个干净。这时妹妹已经从里屋出来了,看见了这一切的发生。她跑过来抓住我的手惊呼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我像到现在还愣着的父母笑着解释:“没什么。我在城里认识了一位师父。他每天早上教我练武,已经练了两年了。”

说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点苦。我此举难说是善是恶,虽然不尽人情,但为了我父母家中清静又不得不如此。没想到在九林禅院震退伊谷流用的那一招,两天后又用在了自己的乡亲们身上。看来这世上不论哪里,也是人分各类的。

我当众显露神功惊世骇俗,算不算违反了修行人的戒律?这很难说,因为我用的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一招“斩柔”。这是武技并非道术,只不过我用的不是内家掌力而是金丹神气,算是小小的作弊。同样的功夫,象肖正容那样不懂道法的高手也可以施展,所以别的修行人就算看见了也没法说什么。

母亲有点担心的说道:“小野,学点功夫防身也好。可不要耽误学习,也不要随便在外面打架闹事呀。”

父亲打断她的话,神色尴尬的说:“孩他妈,小野长大了也懂事了,他哪是那种会闹事的人?…小野,家里的事怪爸妈不好。你赚钱拿回家,我和你妈妈都给借了出去,还招来这么多麻烦。”

老爸跟儿子说话怎么还这么客气,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本来还想说他们几句,现在还是算了罢,儿子说老子总归不好。我暗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五千元递到父亲手上:“这一次拿回家的钱不多。你们有什么吃的用的就买吧,转眼妹妹也要上初三了。”这一次给父母的钱确实没有上次多,因为绿雪茗间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开业了。

母亲在一旁道:“小野,你又往家拿钱了?其实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你自己留着用吧。”

妹妹也说:“哥哥,有钱还是放在你手上吧,放家里又让人给借走了。”

父亲倒是没有说钱的事,而是反问了一句:“小野,你今天露了一手功夫,把那些人都给吓走了。别人倒不要紧,村长是得罪了,…”

我笑了:“村长?屁大点一个官,不用放在眼里。你们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这钱你拿着,你愿意拿去帮别人就拿去帮别人,我现在也不缺。”

父亲:“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我…”

“有助人之心当然是好事,我也不能说什么。只不过,帮助人也要讲究前因后果。如果别人家看见你们乐于助人,反倒惹了一身麻烦,那些本来有助人之心的人可能也会取消了打算,这样反而不好。所以你们愿意借钱给人有什么不对,但是让别人看见你们有那样的麻烦就不好了。这钱收下,自己有用就用,愿意帮谁也是好事。只是对那些上门骚扰取闹的人,千万不能客气。”

父亲:“我想起来了,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同学也讲过。做好事要有好报,这样才能让别人都学会做好事。如果行善得恶,搞的身边人都不愿意行善,就反而不是正道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金爷爷回村了吗?我有事去找金爷爷。”

母亲答道:“金爷爷前一段时间出去好久,已经回来了。你要去找他?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吃饭呢。”…

金爷爷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我推门进来笑呵呵的打招呼:“小野,刚才挺威风呀,一掌砍断了石磨,把村长都吓跑了。我家里还有一块石磨,你拿回家去用吧。”

“这时节也不磨豆子,拿你家石磨干什么?”

金爷爷:“不是要你磨豆子,是下一次接着砍。”

“金爷爷你笑话我!我也是没办法。您老人家既然耳聪目明什么都知道,怎么就不帮帮忙呢?你看我爸我妈让那帮人欺负的。”

金爷爷还在笑:“你还说我?那些钱可是你拿回家的!想想你们家这几十年什么时候有过钱?一下子变化太大确实不太容易适应。你父母这还是好人,要是碰上那品行不纯的人家,还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变化太大?我觉得没什么呀!”

金爷爷:“你觉得没什么那是因为你这个人性情好,确实性情像你这样的人少有。可你父母只不过是乡下的普通农民,没有修炼过大道心性,做到像他们那样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你也不该说他们什么。”

“我也没说他们什么,哪有儿子找事批评老子的道理?我今天找你是想…”

金爷爷:“你不用说了,你找我想干什么我知道。前一段时间因为宗门大会后来又等你,我一直不在村里,所以你们家的事我也没有顾上。但是我把大乖留在这里了,特意吩咐大乖看好你们家。有大乖这样一只灵獒在,你家也不怕什么小偷抢盗上门,无非平日里麻烦一些罢了。…现在我在村里,你就放心地回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就这点小事,还不够我打个喷嚏的。”

“我知道您老人家神通大,有您在村里就不可能有宵小猖狂。可我今天好像得罪村长了,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他给我爸妈小鞋穿。…金爷爷,等过一段时间有条件了,我把父母接到城里去怎么样?”

金爷爷:“村长?在我眼里算个屁啊!就算我不是守正真人,那也是一百多年前就中过举的。至于你的这个打算,等你有了条件再说吧。他们在乡下待惯了,可能并不愿意进城生活,你也不必勉强。你应该回家吃饭了,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要求您——能不能拔几根胡子给我?”

金爷爷把眼一瞪,白胡子也吹了起来:“你说什么,要我的胡子干什么?”

“您就别问我干什么了,总之求求您帮个忙了,我有用。我看您那里还挺富裕的,给我几根没关系吧?”

金爷爷:“你这孩子跟谁学的这么稀奇古怪?真拿你没办法,你进屋替我去找把剪子。”

“别用剪子,用手拔,揪下来的才算。”

金爷爷眼睛都瞪圆了:“拔!那你来替我拔。”

“不敢不敢,还是您老人家亲自动手吧。”

金爷爷:“一根够不够?”

“既然拔都拔了,就三根吧。”

我把三根白胡子放在风君子面前时,风君子哈哈大笑。他得意地对我说:“这不是你拔的吧?是你金爷爷自己亲手揪下来的吧?嘿嘿,这口气总算出了!”

我哭笑不得道:“你这是为了出气?其实守正真人也没有真的得罪你。”

风君子:“如果他真的得罪我了,以他和我,恐怕就不是三根胡子这么简单了。”

“你气也出了,什么时候教我第三门中的丹道?”

风君子:“总要过几天吧,等柳老师出了菁芜洞天再说。那时候也该开学了。”

几天后,柳菲儿在菁芜洞天中的日子结束了,移换炉鼎非常成功。我去龙首山下句水河边去等她出来,却只等到了紫英与柳依依。

“菲儿妹妹已经提前走了。她说她回家等你,她有一件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你快去吧,去滨江小区找她。”这是紫英告诉我的话,她说话时眼中有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第121回 情中剥秀色,共浴百花珍

(题记:很久没有写题记了,可最近这两回却不得不说几句。本卷“在田篇”顾名思义,就是取自《易经》“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一句。一方面说的是云中仙见风君子,另一方面说的是石野见守正真人。但在本卷的后面几回,谈的却是善恶的问题,为什么?

因为《易经》乾卦中的下一句爻辞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那么这位君子一天到晚在小心什么呢?本卷中法海所讲的善恶,指的是从人心中的对错是非出发,引申出来的言行对应。人们心中的对错是非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的善恶角度是不一样的。因此法海的话完全正确,是智者之言,但当时还没有讲尽。而修行所修的那颗心,就是“君子终日乾乾”的那颗心。

那颗心是什么样的?有两句话可以形容。第一句是圣人说的“已所不欲,勿施与人”。无论一个人用什么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如果换一个位置,他也不愿别人对自己做同样的事,那么这件事在他而言就是错的。此时还要去做,甚至不以为错,就是做恶!换一种通俗的说法:小偷如果认为偷东西是应该的,那么自己家就不要锁门。

第二句话也是古语:“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这两句话对于我等普通人的修行来说就足够了。)

※※※※

算起来,不多不少七七四十九天没有见面了。我匆匆赶到了滨江小区柳菲儿的“家”中。虽然有钥匙,却没有开门,而是按响了门铃。柳菲儿打开了门,我的眼前就是一亮。她披肩的秀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齐耳的短发,显的人青春活泼了许多。看她的肤色,白里透红,就像最新鲜的荔枝果肉,既娇嫩又纯洁。再看她的笑容,充满了幸福与自信,还带着妙龄女子特有的羞涩。她穿的是一身粉红色的浴袍,显然刚刚洗过澡,头发虽然吹干了,还残留一点湿润。

“菲儿,你变了!”这是我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那你说我哪里变了?”

“我说不清楚,这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变的更漂亮更迷人了!”

“你也学会夸人了?我也觉得我自己变了,几乎就像换了一个人。”

“菲儿,其实你就是换了一个人。你吃的那种药,效用就是如此,等于换了全新的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感觉真好!…不要说我了。你快来,你也洗个澡。”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柳菲儿低着头笑了,红云飞上了脸颊:“我向紫英姐要来的百花汤浴配料。这百花汤浴上次我也洗过一回,事后感觉那真是太舒服了。今天让我伺候你也洗一回。水刚刚放好,你就来了。”

柳菲儿刚刚回家没多长时间,屋子里居然已经收拾的焕然一新,窗帘和沙发套都换成了新的。走近卫生间,发现里面放了一个大号的椭圆木桶,比我在紫英家中所见的还大了一圈,也是崭新的。木桶中飘着花香,闪着淡紫色水波的正是百花汤浴。

水温微烫,滋润着全身每一个毛孔;幽香沁人,舒缓着上下每一根神经。连续几个月来的艰辛、惊险与磨难,使我一刻也未得放松。现在躺在这木桶中,终于第一次彻底地松弛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舒畅。这时柳菲儿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木桶边低眉看我。

“菲儿?什么事?你怎么进来了?”

柳菲儿:“石野,紫英姐没告诉你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吗?”

“什么礼物。你手上没拿东西啊?”

柳菲儿:“礼物就是——全新的我。你还不打开它的包装?”说着话她用手指了指浴袍前面系上的衣带。

“你——?”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傻子!好不容易才有这百花汤浴,你要一个人独享吗?”菲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脸红的就像熟透了的柿子,可是眼睛一直水汪汪的看着我。

如果我这还反应不过来那可就是真正的傻子了!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拉开这浴袍的带子。浴袍散开,露出了她如暖玉般的胴体。她挺胸展肩,浴袍滑落到脚下,将毫无保留的身躯绽放的花朵一样展现。在我面前的她,就像刚刚被剥开的、成熟的、鲜嫩的果实,等着我来采摘。

我站起身来,伸出双手迎向她,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她突然就失去了重心,倒在我的怀里。她的身体很轻很柔,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这力量将我们两人一起推到在木桶中,击起一大片水花——卫生间里要闹水灾了。

百花汤浴这种洗法才是真正的消魂!这木桶大的足已并排躺下两个人,而她却勾着我的脖子,倒伏在我的怀中。

“这是你的礼物?…它是这世界赐给我最美好的礼物!”

“不,石野,我觉得世界赐给我最美好的礼物就是你。…当我几次身处绝境的时候,都是你给了我新的生机。今天,你给了我天下最难得的东西,新的身体,不变的青春,更珍贵的还有你的一片深情。…抱着你的礼物,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一张床,一张大床,一张大的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床。”

“那张床就在卧室里面,你现在就抱我去吗?带着全身的花瓣?”

“是的,我等不及了!我有一身的功夫,在这木桶中不好施展。”

“你好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清晨,我醒来的时候,菲儿还在我的怀里。我的目光如水,在她的裸体上流过。从丰满的胸乳流到柔弱的腰脐。再流到那修长玉腿间充满诱惑的湿润之地…床单上散落着花瓣,还有点点猩红的颜色十分醒目,那是血迹。我看见了,一时有点疑惑,随即又想明白了。普通人服用九转紫金丹,可以移换炉鼎,相当于换了一副全新的身体。那么,她的处子之身,再一次给了我。

我与她,这样的经历已经有过三次。第一次是阿秀,但我当时以为就是她,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第二次也是在这张床上,在我去黄山之前,那是她的平生第一次。第三次就是现在,似乎一切回到了一种自然的发端,我们都是全新的彼此。我要感谢这个世界,它对我真是太慷慨太奇妙了,甚至于柳菲儿同一个人,我竟然拥有了她的三次初夜!

当然这世界上并不全然是无缺的幸福,我此时想到了阿秀。阿秀的元神此时还封印在黑如意中等待我将来去解救,这是个异常艰难不知能否完成的任务。突然想到阿秀,我的心情莫名的一紧,抱着菲儿的手臂也紧了一紧。

菲儿醒了,在我怀中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聪明的她随即察觉到我的脸色有几分不对,柔声的问道:“石野,你怎么了?你好像心情有一点不好,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聪慧而乖巧的女人,总是能够敏感的感觉到男人心情的变化。我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其实我在想将来的事情。…菲儿,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事情。”

菲儿笑了:“石野,这件事我正想和你商量。你看我们现在的关系毕竟还是有点尴尬。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将是一个高三毕业班的学生,而我恰恰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如果传出去,对你,对我,对班上其它的同学影响都不好。…我想的是,这一年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好好读书。你虽然不是一般人,但是既然在这个社会上生活,还是应该考一个好的大学,为将来打算。你总不能一辈子做一个酒楼老板吧?”

柳菲儿毕竟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真实的普通人。她想和我好,就真真正正的为我打算。在她眼里,我将来就应该像其它所有有出息的正常人一样。我要考一个好大学,在社会上立足,有一个受人尊敬的身份。她想的没错,我也不能反驳,只有问她:“好的,我都听你的。那么,高三这一年,我们就不来往了吗?”

她在我的胸口揪了一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尽量少来往,不要耽误你现在应该做的正经事。我就是怕你误会我的意思,所以昨天才特意给你送礼物…我们可以等,至少要等到你够了法定年龄,还要等到你大学毕业再说吧。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肯要我,我又不会跑了。”

“你现在说可以等了?你忘了前一段时间谁说的话?等到我够了法定年龄,连生孩子都来不及了?”

菲儿:“你讨厌!怎么还记得这个。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说我今后将容颜不老吗?那我们再等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听你的。这一年我们就尽量不要…但是,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

“如果,如果你实在想我了,那你就来找我吧!”

“我现在就想了,我来找你了。”说着话我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娇呼之前堵住了她的嘴。一室皆春!…

不久,开学了。连我都感觉到高三四班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毕竟一年后就面临高考。这也许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同学来说,这是人生的一个关口。然而坐在着间教室里我感受到最大的变化也是最大的遗憾——这里少了一个人。阿秀不在了,紫英来帮她办的退学手续,对学校就说她回外地父母那里去了。阿秀有父母吗?她是天地造化所生!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也是绿雪茗间重新开业的第一天。我一大早就去了,虽然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但我总觉得该去看看。我走出学校的西门外,来到茶室门前,迎面碰到了紫英。她的想法和我一样,今天也早来了。

这里的客人本来就不多,又是一大早,当然不会有人来。然而我和紫英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站起来,是风君子。这小子反常的起了个大早,跑到这里喝了绿雪茗间重新开业的第一杯茶。看见我和紫英,点头道:“你们来啦,我正准备走。你们陪依依聊会吧,我出去逛逛。这几天我正在教法澄那个老和尚下棋。”

“风君子,你站住!转过来,过来!”紫英却叫住了他。

风君子不解的转过身来:“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又没欠你钱,干嘛不让我出门?”

紫英看着他皱眉道:“你眉心有青气,你中毒了!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一句话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都围了过来。风君子老老实实的坐下伸出了手,神色有几分不信还有几分不解。紫英三指捏住了他的脉门,说道:“中毒不深,毒气刚刚沾胃腑,应该是今天早上的事。你今天早上都吃了什么东西?什么人会给你下毒?”

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给风君子下毒?而看他的反应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但我知道紫英肯定不会搞错的。连凡夫子都说她炼药、辨药天下第一,用毒的功夫自然不会差了。风君子瞪着眼睛说道:“早上?早上我就在这里喝了一杯茶,柳依依亲手泡的。别的什么都没吃,连早饭都没吃。”

紫英:“柳依依,你把风君子喝剩的茶根端来。…不对,这茶里有毒!”

听说茶中有毒,风君子勃然色变:“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绿雪神茶,难道你认为绿雪想毒死谁?”

紫英摇头:“不是茶叶的问题,这水有毒。柳依依,今天的雪溪泉水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惊的站了起来:“先不要说这个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确实是水,今天的泉水有毒。紫英,先想办法帮风君子解毒。”

风君子怪叫一声:“真有毒呀!你们搞什么鬼?快送我去医院洗胃。”

紫英:“用不着,这水中毒性不深,其实喝一杯也不过是头痛恶心呕吐而已。你的茶刚刚下肚,想办法吐出来就没事了。…依依,你去对面买一块洗衣服的肥皂,弄一杯肥皂水给他灌下去。”

“不用灌肥皂水,我自己来!”风君子叫了一句就冲了出去,找了处墙根一抠嗓子眼,蹲在那里干呕起来。刚刚喝下去的茶就全部吐了出去,估计肚子里的苦水也吐出来不少。等他回到绿雪茗间的时候,脸色发白。柳依依赶紧递上一杯热水让他漱口,这回烧的可不是雪溪泉水,而是自来水。

“韩紫英,你看我还有没有事。”风君子声音虚弱的问道,也不知道中毒的后果还是心理作用。

紫英:“没事了,一点事都没有。本来水中的毒性就不大,又煮开了。你只喝了一杯,立刻又吐了。歇一歇就不要紧了。”

风君子一听说不要紧,立刻一竖眉毛,厉声喝道:“石野!你刚才说你知道怎么回事,那你快说!雪溪泉水怎么会有毒?”

天呐,无妄之灾!出门没看黄历,花盆掉脑门上了。这事是我惹出来的,可是我很无辜,要怪就怪我们村里的石小三。怎么会怪石小三呢?事情还要从我上次回家给父母送去五千块钱说起——

那天我先是震退了上门借钱的恶客,又和金爷爷要了三根白胡子,离开村子的时候碰上了从小一起玩的伙伴石小三。石小三这个人从小就笨笨的,也不能算弱智,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智商有点低。初中毕业之后他就辍学回家种田了,不是父母不让他上,而是他总考不及格读也读不下去。他们家在村子里日子过的很不好,前一段时间母亲还有病,四处拉了不少饥荒。我爸妈还借给他们家五千块钱。

石小三是特意在村口等我的,看见我,犹犹豫豫的走过来,期期艾艾地说道:“石野,终于等到你了…你们家人多我一直不好意思去找你…有事想求你。”

看他的样子我多少也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别让他说话那么费劲了,我直接问:“小三,你找我是不是想借钱?”

小三红着脸摇头:“不是不是,我爸已经借了你们家五千块钱了。这钱都没法还上,怎么还好意思再借?”

“那你找我想干什么?”

石小三:“我听说你在城里开了一家酒楼。你那里缺不缺人?我想去你那里打份工,哪怕就是做个干粗活的活计也行。这样也能挣份钱补贴补贴家里,在村里死守着几块地实在挣不着钱。你现在在城里有出息了,也帮帮我好不好?”

石小三的话说得我哭笑不得。他要到知味楼去当伙计。知味楼的工作人员全是荣道集团派来的,后来又经过韩紫英的培训。紫英做事情是非常认真的,凡是她认为不合格的都退了回去,在这一方面连张枝的面子都不给。把石小三领到知味楼,他能做什么?那不是给紫英找麻烦吗?

我知道他们家的境况,也很同情。他既然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也想帮帮他。想来想去我想起来一件事,就是绿雪茗间的水。以前绿雪茗间的水都是阿秀打来的,风君子的要求很挑剔,泉水不能过夜。可是现在阿秀不在了,我在上课,紫英还要经营酒楼,有时间的就剩下柳依依。柳依依阴神之身来回倒也很快,可是阴神御物带不了那么重的水。她如果戴上锁灵指环和常人没区别,那就不能飞了,每天走几十里山路来回恐怕也够戗。现在还真需要雇一个人专门给绿雪茗间送水。

想到这里我问他:“你家有自行车吗?”

石小三点头:“有一辆老铁驴,旧是旧了点,可是骑没有问题。”

那就好办了,我真给他找来一份工作——往绿雪茗间送水。我要他每天清晨就去昭亭山神庙后院的雪溪泉泉眼处接十斤雪溪泉水,用几个大竹筒装好,要在早上九点钟之前送到绿雪茗间。我给他的工钱是一天五块,这样一个月有一百五。在当时,这已经比城里的一般普通工人工资高。别忘了,我在古处长那里拿的津贴一月才一百。

给他这些工钱,一方面是想帮帮他,另一方面这份工作也确实辛苦。昭亭山神庙离芜城有二十五华里,一来一回就是二十五公里,每天骑车来回。其实我给他的不止每月一百五,山神庙是要收门票的,我当时就给了他一个月的门票钱九十块。我还告诉他,如果下雨天就算了,骑车来回太危险。真要是碰到下雨天,我辛苦一点亲自去打水。

本来是一件好事,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意外。雪溪泉水是有毒的,尤其在盛夏初秋的季节。从泉眼里流出来的泉水本没有毒,但是穿过林中山涧流到山脚下一个小水潭中就有毒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吃过核桃吗?可能有的人只知道核桃里面有果仁,外面有硬壳。其实核桃在树上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硬壳外还有一层青色的软皮。这层青皮可以入药,但是有毒。雪溪泉穿过的这一大片山林就是一片山核桃林。昭亭山的野生山核桃很香,但青皮的毒性也很深。核桃长在树上无人采摘最后会自己落地被雨水卷进山涧,而上山打核桃的人也会将青皮剥掉随手丢弃在山涧里。所以穿过山林之后,雪溪泉水有毒,特别是在这个季节。

要想取雪溪泉水,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泉眼,一个是山下的小水潭。因为这两者中间是密林沟涧,小水潭往后就流入青漪江了。茶水里有毒,只能说明一件事:石小三今天没有去泉眼取水,而是去小水潭取水了。这水潭里的水夏秋有毒,石柱村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可能是怕麻烦不想多走那几里山路,也有可能是想省下买山神庙门票的钱。

事情稍微有点复杂,我费了半天劲才对风君子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风君子听完之后阴着脸不看我,而是问柳依依:“依依,早上的水是什么人送来的?”

柳依依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小心翼翼的答道:“是一个男的送来的,二十多岁…”

我赶紧替柳依依说道:“你不要说依依,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告诉依依我要找个同乡来送水,每次给他五块钱。”我说话的时候紫英一直在暗中扯我的衣服,意思是让我少说两句。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解释清楚。

我不说话倒好,我一说话风君子立刻就发作了。他猛的转过身来,指着我的鼻子几乎是喝骂道:“你想做好人,却差点没毒死我!你看看,你瞪大猪头仔细看,这家茶室的招牌——绿雪!你居然用有毒的水来泡绿雪神茶。你就是毒不死我也想气死我是不是?…我看你本来是挺朴实一人,怎么有了点钱骨头就变了?你就每天自己去打一次水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普通人,还能累死你啊?…你居然找了那么一个恶俗之人去沾染绿雪茶中的雪溪泉水。你脑袋长倒了还是烧坏了?…”

风君子说话又急又快,像连珠炮一样,劈头盖脸将我一顿臭骂。我心下惭愧,但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法我也有几分委屈。想解释几句,可是根本插不上嘴。柳依依见风君子生气骂我,也想上前劝劝,可是让紫英拉住了。紫英不让依依去劝风君子,那意思就是让他骂个够。

风君子的脾气很好,我见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骂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停下来。我硬着头皮挨训,紫英和柳依依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在一边陪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停。这世上还是和尚慈悲啊,这时一个老和尚的出现及时扭转了这种局面。

风君子大概是口干了,喝了一口水正准备接着教训我,此时门外有人道:“风小子,我等你半天你没来,老和尚找上门,原来你是中毒啦。”

大家抬头一看,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走进了绿雪茗间。紫英赶紧笑着迎上去:“原来是法澄大师,自从这面馆改成茶室以来,您还是第一次登门。快请坐,什么风把您这位高僧给吹来了?”

法澄:“还不是风小子这阵风。约好了今天上午来教我下棋,结果到时间人没来…”

法澄话没说完,风君子冷不丁问了一句:“法澄,你怎么看出来我中毒了?…韩紫英,你刚才不是说我没事了吗?怎么法澄一眼就看出来?”

法澄晃着光头道:“佛说贪嗔痴为三毒。风君子你发这么大的火,那一定是中了嗔毒。”

原来法澄是这个意思,风君子本来板着脸也让他给逗笑了,他又气又笑道:“我中的可不是嗔毒,是核桃青皮毒!…算了,不在这里生气了,我们去下棋吧。”

风君子和法澄走了,我才躲过了这灰头土脸的一劫。柳依依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哥哥,都是我不好,我只要稍微注意点,就能发现水不对。”

紫英此时居然笑了:“依依,这不怪你。你太相信你石野哥哥了,石野哥哥找人送来的水你自然不会怀疑。而风君子这么精明的人也会这么容易中招,那是因为他也太相信你了。你亲手端上来的茶,就算味道不对他也不会起疑。…石野,你说你哪找来那么个二百五?”

“二百五?你说石小三吗,太可气了!”

紫英:“这个人心眼不正也就算了,居然笨的都上不了墙!无知加上无信,更加可恶。凡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往往是对的。”

紫英说的对,那石小三确实是笨的可以。为了省钱省事在山下取水,反正我也没说这水是用来做什么的。可是他送到这绿雪茗间的门口,应该能看出来这是一间茶室。茶室用泉水还能有别的用吗?肯定是用来煮茶!就这样还把有毒的水留下了。我想他也可能不是故意的要毒死谁,因为这样一来他以后也没钱挣了,对他自己也没好处。

笨一点其实也没太大关系,愚昧而已。可是这种人居然也要耍心眼,我明明给了他买门票的钱,可他偏偏没有去泉眼取水。风君子那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居然栽在了石小三这样一个白痴二百五的家伙手里,确实也够不可思议的!想到这里我问紫英:“我从来没见风君子发这么大火,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紫英:“他这个人还是有小孩脾气,气头上别惹他。等过一段时间他气消了,我找机会给个台阶下,你再好好道个歉。相信到时候就没事了。”

柳依依也说道:“我也没见过风君子发这么大的火,我都好害怕,他把哥哥骂的好惨呀!”

紫英一笑:“你们两个没有发现吗?风君子这人有洁癖。”

“洁癖?还真没发现,他这个人怎么会有洁癖?我们班同学周颂倒是真有洁癖。”

第十一卷 省身篇

第122回 云卷天心动,君子袖携风

(题记:行文至此,已经写到了第十一卷。我突然间有所感慨。我在感慨书中的一个人物,他的名字叫周颂。在我的另一本书《鬼股》中,三十来岁的周颂大富大贵成为一代地产大亨,最终却一朝不慎沦入万劫不复。那本书中,不仅有成年风君子面对滚滚红尘的风流从容,也有成年周颂的挣扎奋斗以及最终的幻灭。

在《神游》这本书中,周颂只是一个小配角。我只用了些许笔墨,去勾勒他的命运轨迹在少年时早已种下的因由。少年时的周颂家境清贫,不得不偷偷去肮脏不堪的垃圾场拣破烂卖钱。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在人前表现出强烈的自我意识,他甚至有了洁癖。周颂这个人物的宿命因由与人生起落,是我在《鬼股》与《神游》之间留下的唯一的一条情节纽带。这也是我所经历二十年来社会变迁的一个缩影。

在《鬼股》第五部“神女心”中,写到刘欣看见风君子的背影那一幕,那本全书的主题就已经完整。但《神游》中此时的石野,仍然在大道境界的中途向上求索…以这番感慨,做为“省身篇”全篇的题记。)

※※※※

紫英说风君子有洁癖,我和柳依依都不解其意的看着她。紫英解释道:“他这种洁癖不是外表的干净,而是心境中自然之高洁。你们想想认识他以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论手段如何,可不都是尽量不沾一点俗尘?所以他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中毒,而是你居然让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去取雪溪泉的水,并且送来的水有毒。想想绿雪二字,再想想这间茶室为什么要叫绿雪茗间?你犯的错刺到他的痛处了,他当然要发火。”

原来如此,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韩紫英一向见解不凡,连风君子都说她太聪明了。她一语就说中了要害。柳依依问道:“紫英姐姐,这样的话以后这泉水还是我每天亲自去打吧。还真不能随便找个普通人。”

我赶忙说道:“依依,你不用去。还是我去吧,每天起床早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