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条考验更复杂,简单一点说就是守用器物、护承宗门。不必做复杂的解释,忘情宫之会风君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接受考验。轩辕派的五味道长一开始就怀疑到了,我后来也看明白了。风君子没有想到的是绯焱居然真的能够说服天月大师,更没想到的是绯焱会放出忘情宫已空的风声逼他去入局。可是风君子最终丢掉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象征器物呈风节,一番辛苦功亏一篑。

听完了这段前因后果我也沉默半天,替风君子感到可惜。我叹息着问他:“风君子,你为什么功亏一篑,想明白了吗?”

风君子:“怪我自己,如果我当时把碧水烟帔给绯焱,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你好像还有花样没说出来。绯焱的条件不是学忘情宫的法诀吗,怎么变成了碧水烟帔?其实所谓法器的秘诀就是忘情宫的法诀,对不对?”

风君子:“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其实那三件法器哪有什么特殊的秘诀,我估计那些话都是绯焱自己编的。她把这些安排告诉天月仙子,仙子就让云中仙这么说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七叶拿到呈风节不追问秘诀我就有点怀疑了。你刚才说的话中又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忘情宫的法诀只有女子才能习练。那么镇宫九器如果有秘诀的话那也应该是只传女子的,可云中仙介绍的时候根本没说男子不可以学。”

风君子:“绯焱才不管那么多呢!根据她的安排,估计我和云中仙拿回挥云杖与呈风节,这不需要传什么法诀。她拿到碧水烟帔,我传她秘诀别人也不知道我传的是什么,其实我应传她的就是水门法诀。所以当七叶拿到呈风节的时候,我不得不找借口当场耍赖了。…我在关键时刻一念之差坏了绯焱一道,结果自己的事情也坏了。”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阻止绯焱?这么看来你没有遵守承诺。”我知道风君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做了那个损人不利已的决定肯定另有文章。

我质疑风君子毁诺。他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能完全算毁约,整件事情是她安排的,我入局而已。只要我在她这个局中的所作所为都算是守约。她已经开出条件只有女子能取碧水烟帔,我也认同了,其实已算守约。云中仙怎么出手应该由我来决定,她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冒失去另一件法器的风险让云中仙取回了碧水烟帔。…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如果不那么做,七心怎么办?”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七心吧?七心站出来让你有了借口,你本就不想给她是不是?”

风君子:“看来我现在很多事瞒不了你了,确实是这么回事。绯焱这个女人让我感到害怕了,她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件事她竟然不惜利用下天修行人来设局。我以前小看她了,她的修为高,但心机和手段更加高超。我现在除了修行能够压她一头之外,其它方面还真难说是她的对手,可我已经答应不对她出手了。…如果让她得到了忘情宫的法诀,有朝一日九门境界大成,她一定会图谋整个忘情宫。你说到了那个时候,绯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比七叶要可怕多了?”

我苦笑着答道:“七叶只是一只强大而会飞的猴子。如果到了那个时候,绯焱这只母猴子就会大闹天宫的,她会谋天下锋芒。所以你宁愿放弃回忘情宫的机会,也不能让她得逞。你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这些,改变决定做了另一种选择。”

风君子:“我是这么想的,其实还有一只老狐狸比我更狡猾。他早就看出来绯焱这个女人不简单,很可能有一天会成为修行界的祸源。所以他挑唆你去夺绯焱的炉鼎,暗中使坏打算绝了这个后患。”

“你说守正真人?夺绯焱炉鼎救阿秀元神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可他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没这么大神通。”

风君子:“你没有,我有!守正真人说这话的用意哪里是要你出手,而是要你背后的高人也就是我老人家帮你搞定。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想到我和绯焱之间早有交易,不能帮你出手。他不想粘杀业,想借我的黑如意杀人,想的倒挺美!”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其实救阿秀也不一定要夺绯焱的炉鼎,比如孤云掌门绯寒的也可以。”

“这怎么可以!我与绯寒无怨无仇,咻咻的死绯寒又没有责任。”

风君子白了我一眼:“因果你这不也清楚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了,我也没有反对守正的主意。守正真人不愿意亲自帮忙,我有诺言在先也不方便插手。你恐怕只有靠自己了。难道还想找法海那种高人替你杀绯焱吗?”

“当然不可能请神僧做那种事情!真没想到,法海居然败给了七叶。”

风君子:“是啊,连我都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的修行高下我很清楚,七叶再强现在也强不过法海。我之所以敢冒险摆绯焱一道,也是因为有法海这个后手在。我自以为策算无遗,却没料到结果天不随人愿。”

“又是云中仙坏了你的事是不是?可这一次你没责怪她。”

风君子:“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赤蛇鞭炸裂之时,虚空破碎的力量扑向法海这边,那是法海自己的法力。他如论如何也要收住,因为伤了人也算他输。赤蛟散魂的力量扑向七叶那边,伤人就算七叶输。修行人自保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和锋、和曦应该不会受伤。可我当时注意到你了,你毫无反应。我立刻就明白你想干什么——你咬牙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让七叶输!可是你身边的云中仙做法护住了你,使你的计划没有得逞。”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云中仙忠心护主我当然不能多说她一句。其实我还真这么想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会受伤。…我当时真的很震惊,很懊丧!法澄那个和尚念的歪诗我听的不是十分透彻。可是法海最后一句话却把道理说明白了,是我自己活该。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说的吗?”

“今日不该还而还,当初不该取而取。此间因果茫茫错错,却自有分明。老僧今日也不该谢而谢了,多谢小施主。”

风君子:“我离开芜城之前曾要求法海也到浮生谷中,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还他禅宗圣物木棉袈裟。可那袈裟是我从九林禅院偷的,当初就是不该取而取。法海输了。我仍答应还他,是不该还而还。把偷来的东西还给失主,本不必谢,可他还是谢我,那就是不该谢而谢了。我用偷来的东西跟法海讲条件,结果法海没有赢下七叶,不能怪他。我从一开始就错了,算我自己活该。”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蒲团送过去?要我替你送吗?”

风君子:“不着急,我已经答应了法海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用着吧,正一三山会之后再说。”

“对了,我有一件事忘了说了。我离开芜城之前去找过张先生,他说这种场合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可以给我起一课推算一番。”

风君子:“哦!张先生算出来什么了?”

“张先生说,在忘情宫外将有人有幸开悟,得窥大道机缘。忘情宫之会虽然热闹,但真正出场的高人并不多,一开始是你和于苍梧,后来又有绯焱、七叶、法海,再加上场边的和曦与和锋。结果没想到…”

风君子:“没想到居然是老和尚法澄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高人都是局中之人,法澄是局外之人。这种事局中人怎么会有机缘呢?可能是法澄,也有可能是你石野啊。”

“我?我可没有什么顿悟的感觉。你说法澄开悟了,那他悟到什么了?难道法澄成佛了吗?”

风君子又苦笑:“我又不是佛,怎知法澄成没成佛?我看这老和尚还差点火候。禅宗顿悟也并非一朝大成,有可能与我的四门十二重楼一样,法澄今日越过一门庭而已。具体情况如何,只有法澄自己知道,我们在这里空口而言谈不出真正的东西。…至于你,张先生说的也未必不可能是你——今夜我就要送你迈过玄关之门。否则,你永远没有机会超过绯焱。”

说着话风君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好奇的问道:“你要送我过玄关?这种事情还能送吗?…你这张椅子是哪来的,我记得你离开芜城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啊?”

我这一句话把风君子说愣住了,他拍了一下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事,口中嘟囔一句:“唉呀,我怎么把这丫头给忘了?”接着抬头朝着山谷大声喊道:“珂珂——宇文珂珂——你爷爷早就走啦,你怎么还不出来?天都黑了!”

静夜无人,他的声音显的特别响亮,四面群山都传来回声。他喊了好几声,从靠近三梦峰的一处花丛中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带着哈欠的声音:“天怎么黑了,月亮都出来了!咦,人呢,那么多人都哪里去了?”

风君子朝她喊道:“电影散场了,人早走光了!你怎么能睡着了?”

只见有个小姑娘钻出花丛,一面往这边走一面揉着眼睛道:“我爷爷来了,你叫我在那个地方躲起来。我一开始也在看热闹,后来看见光头和尚和那个帅哥斗法。站半天都没动静太没意思了,我就睡着了…”

风君子:“你睡的倒真香啊,最后那一下法力大激荡没看着。我还替你捏把汗呢。幸亏和曦真人把往你那个方向激散的法力都挡住了。”

宇文珂珂:“最后还是动手了,谁赢了?”

风君子很不情愿的说:“七叶赢了。”

宇文珂珂拍手道:“好耶!我喜欢帅哥不喜欢和尚。”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姑娘让我惊愕不已,这时才插话问道:“风君子,这位是——?”

风君子:“介绍一下,她是听涛山庄的宇文珂珂,宇文树就是她爷爷。珂珂,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石野石小真人。”

宇文珂珂:“石野,你就是那个妖女?”

靠,我什么时候成了妖女?风君子皱眉道:“你把说全了好不好,他就是那个妖女喜欢的帅哥——石野。”

碰到这么个小姑娘,我也没办法只能摇头不计较。风君子又说:“人都走了你也该回家了,椅子还给你。谢谢了!”

宇文珂珂一撅嘴:“你坐了我这么长时间椅子,就说一句谢谢呀?能不能放我上天梯,我有事想问天月大师。”

风君子摇头:“我就算放你上去,你那两把刷子也过不去。这样吧,你想问天月仙子什么事?说给我听听,也许我也知道。”

宇文珂珂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忘情天梯,眼中也露出为难之色。她将信将疑地对风君子道:“我看你和那个于苍梧斗法,本事也挺大的,就信你一次。…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说着话还用眼光瞄我。

我赶紧道:“我走开我走开,你有什么话悄悄问他一个人好了。”

我走开一段距离,宇文珂珂对风君子耳语几句,风君子又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我说不听就不听,也没有用耳神通。只见宇文珂珂神色有些惊喜道:“真的吗?”风君子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真的!你可以走了。”

宇文珂珂:“现在是半夜啊,你要我一个女孩子自己走,有坏人欺负我怎么办?”

风君子:“你可是听涛山庄的修行弟子。坏人欺负你?你不出去欺负坏人就谢天谢地了!”

风君子坐的沙难椅是一把折叠休闲椅,宇文珂珂把椅子折好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出了山谷。我问他:“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躲在三梦峰下面,你坐的椅子居然是她的?”

风君子:“我来的比较早,一开始我也没有露面,只是混在一群修行人中听消息看热闹。碰巧认识了这个宇文珂珂,她是背着爷爷宇文树偷偷来的。她爷爷来之前她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这里我最熟,就告诉她有个地方可以躲人。她带来的一把沙难椅就借给我坐了。”

“你一开始没出手?”

风君子:“开始闯天梯的那帮家伙没有一个能过得了云门雾阵的,我才懒得管呢,困在里面急死他们活该!后来我看见金杖头陀实在不像话了,这才出手把人都扔了出来。然后我就坐在天梯前面把路堵住了。”

“你可真有意思,…那宇文珂珂倒底想问什么?”

风君子:“她想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成为云中仙、绯焱、七心那样的美女?天月仙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世上会有人上三梦峰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三言两语就把她哄走了。”

风君子一笑:“那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说她了,说说别人,你猜韩紫英去见天月仙子又会问什么?”

“考我是不是?我们俩一起猜!”

我们俩对视一眼,同声说道:“紫英衣!”

我笑了,又接着说:“我们想到一块了。今天紫英见到了忘情宫的三件法器,其中就有飞天的神用,她肯定想到了紫英衣。据说穿上紫英衣可以飞天,但是窍门她却不知道,她一定想请教天月大师。”

风君子:“很有可能。但我想她不会只问一个问题,如果还有问题会是什么呢?再一起猜——”

我们看着山上,几乎同时说了三个字:“柳依依!”

第135回 众妙玄关门,九问楚歌声

我们同时说出了柳依依的名字,这回是风君子叹道:“我自创的鬼修之法,柳依依已经修炼到尽头了。再往下一步,还有什么更高深的修炼之法,我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出来。这些你知道,但韩紫英不知道。她只知道柳依依的阴神修炼虽然能够凝聚形体,但迟迟没有办法拥有真身。她不清楚柳依依是我的传人,有一次还私下请教过我能不能想什么办法。…这个妖女心很善啊,有机会见到天月仙子她很可能会问的。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解决,放她上去就是想借她的嘴去问问仙子。”

“紫英确实是难得的温柔善良,我可从来没有把她当妖女。”

风君子:“还有更难得的。韩紫英聪明多智,不亚于绯焱,却没有绯焱那种坏心眼。我放她上天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她在仙子面前替我再想想办法。今天这一关我是没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我不能再指望绯焱了,也许韩紫英能在天师面前替我商量个新主意出来。”

我接着道:“所以就算紫英自己不要求见天月大师,你也会想办法劝她上山的,对不对?…那么七心呢,七心又会问天月前辈什么问题?”

风君子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闪烁:“我不猜,她要去我当然不能不让她去,我想仙子会喜欢她的。你我不要议论别人了,现在轮到你了。”

“我!又有我什么事?”

风君子:“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今夜我要送你入玄关之门。这浮生谷千年灵气不亚于菁芜洞天,尤在正一三山之上!更难得的是今夜有指月玄光当空,而脚下白离砂苑新成,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你就在那五丈白砂的正中打坐修行,修炼我传给你的口诀心法。我在一旁给你护法。现在已是午夜,不要浪费天时。你快去吧。”

静坐于白离砂苑之中,三梦峰上指月玄光当空。入坐的感觉十分奇妙,不像在菁芜洞天中是一个特殊的空间,因为浮生谷这个地方是开放的,没有封闭的边界。但特别的是,在此修行却有一种超脱于万物的感觉,这个开放而无边的空间成了另一种奇妙的洞天。

胎动的心法从真空之境开始,第一步功夫是“碎瓮”。空境回旋,空中天地万物重现,回到最细微处的起点。这个世界成了“唯物无我”的存在。这便是碎瓮的门径,我上次在菁芜洞天中修行曾在一瞬间摸到了这个门径,却紧接着境界散失受到了扰动。当时菁芜洞天外天有异相生成,要起龙卷狂风,恰恰又有于苍梧这个高人经过。其实就算没有发生这个意外,这一点门径也是稍纵即逝,很难把握无法捕捉。

但今天的感觉不一样,我一入坐几乎就立刻进入了这种状态,而且就停留在这种状态中。这是玄关之门吗?我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修炼“胎动”需要一种特殊的心境?这种心境就像屈原当年发出的《天问》之歌——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我是谁?在碎瓮境界无我的状态中,天地万物的最细微处却出现了一个问号,极微弱的问号。当这一点疑问出现后,一切都停止了。

怎么形容?可以用佛经当中的三个字:无所住!如果一定要我用语言形容出来,我只能最勉强地说——关于时间的概念消失了。这是无限过去的终点,也是无限未来的起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点?这是万物无时无刻正存在的那个点。它就像一扇门,穿过去,就能超越一种存在的状态。

然后,突然的,一切就此重新开始,消失的我又出现了。不要误会,出现的不是石野,本来也没有石野。出现的是一点萌芽,一点存在状态的意识。它没有身体四肢,也尚未与外物感应映射,就是一种纯粹的存在,一种纯粹的意识。胎动胎动,何为胎动?这便是丹道中所谓的“圣胎”。

不要去想象,想象不出来,因为它不是假设。可以尝试着去体会。

为什么这是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三门?它与第二门的“灵丹”境界相比又是一个循环。灵丹出现指的是元气与元神相合,内现自在之身心。那么新出现的这个“圣胎”呢?它是身心的起始,元神与元气的发端。

风君子传我丹道,曾经讲过只有逆天而行才能入玄关之门。这条逆天而行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最开始的火候炉鼎逆行任督元气为小周天,逆行全身经脉为长生酒,卯酉周天内外正逆双行为转山河。自在身心内现成灵丹,还转洗练之后身心不二为金汤大成。而今天,这一切都回溯到了所有存在的源点,从无到有的那一线之机。这便是玄关!

我在图书馆也看过不少古典的与现代的所谓丹书,所有丹书中都说不清玄关所在。恐怕是文字表达上的困难,或者不愿意直接说出来。但还有更多的丹书丹诀,却根本就是错的!有不少人居然将卯酉周天收内药成丹时眼前的那一轮虚光当作了玄关,并且引用“玄关在眼前”之类的丹诀。玄关在那种境界从眼前找,永远都找不到。所以有多少修仙人都曾感叹玄关难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浮生谷仍是一片夜色,三梦峰上仍然悬着指月玄光,似乎我只是刚刚才坐下而已。再转头看,却发现风君子、七心、紫英都在远远的白离砂苑外默默的注视着我。

“你们已经下来了,这么快!见到天月大师了吗?”

风君子哼了一声:“快?她们昨天就下山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坐了多长时间?”

紫英:“我们是前天黄昏上山的,现在正好是又一个凌晨。”

“我竟然坐了整整一天!你们等着急了吧?”

七心淡淡答道:“能亲眼看见真人破关,多等几天也是无妨的。见你行宫正是紧要关头,我们也不敢打扰。”

风君子又冷哼一声道:“穷小子走路摔一跤,一头栽到黄金堆里了。天月仙子一天两夜指月玄光未落,白天的时候还为你开启了玄光大阵,让你不受天时变化的惊扰。…你怎么这么笨?”

看风君子有点不高兴,七心柔声劝道:“一日破玄关,这已经是难得的资质与福缘。你怎么还说他笨呢?”

风君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七心说:“也对也对,也不能人人都和我比,对人不能太苛刻!”

风君子骂我倒不是因为我笨,而是心痛天月大师辛苦。我恭恭敬敬地向三梦峰施礼,诚心诚意道:“多谢天月前辈!”

风君子:“你不用谢仙子,要谢就谢我。如果不是我为你护法,仙子才懒得管你呢!她又不知道你是谁?”

紫英站在一旁笑着冲我挤眼睛:“赶紧谢风大仙人!”

我走上前去打躬作揖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就差没跪下给他磕头了,这小子才把那副板着的面孔收了起来。我此时行功已毕,但指月玄光仍在三梦峰上。紫英抬头道:“天月前辈为什么还不收了法术?”

风君子:“天亮之前只要我还在谷中,她是不会收回指月玄光的。她不想让我怕黑。”

七心:“怎么回事,仙子怎么会认为你怕黑?”

风君子看着三梦峰答道:“仙子曾经有一次问过我——当初我为什么会顺着忘情天梯爬到了三梦峰上?我回答说我怕黑,恰好抬头看见了指月玄光。”

七心:“现在呢?”

风君子:“现在不怕了,但我还是喜欢看见指月玄光。看不见的时候,我喜欢看月亮。”

七心:“我在终南山修行的时候,没事也喜欢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她的神情有点扭捏,我第一次看见七心也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神态。扭捏中她悄悄的对紫英说了句什么。

紫英噗嗤一笑,冲我道:“石野,把上衣脱下来!”

“什么,脱衣服?”她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紫英:“不是要你光膀子,把你肩膀上那个牙印露出来就可以了。七心就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

不知道她们搞什么鬼,我还是解开了衣服露出了肩头上的那两排整齐的牙印。这是阿秀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就连金龙锁玉柱的真身也消退不去。

我莫名其妙,但风君子知道她们想干什么,指着我肩膀上的牙痕道:“怎么样?七心,我没有骗你吧!”

七心就站在风君子的身边。她的身材娇小,比风君子矮半头。此时她仰脸看向风君子,恰恰风君子也低头看她。两人目光对视,七心突然脸红了。七心脸红的时候,眉头一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胸口。

风君子似乎暗暗叹了口气,关切道:“七心,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我没有骗你,你这七情之伤还是早点治吧。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现在?”七心用又羞又惊的神色偷偷看了我和紫英几眼。

紫英很识趣走过来拉住我说道:“我们不偷看,走远点还不行吗。”

风君子:“不用你们回避,我们自己找个地方。”说着话把七心拉到了远处三梦峰下的花丛中,也就是宇文珂珂刚才藏身的地方,身影消失不见。

我倒现在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问紫英:“他们要干什么?难道…”

紫英伸出一根手指在我肩膀点了一下:“你可别想歪了,其实他们…”紫英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先别笑,他们倒底怎么了?”

紫英笑着说:“七心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她要咬人。”

“七心要咬人?咬谁,咬风君子。这也太…”真没法想象七心张开樱桃小口咬人的样子,这与她一惯给我的印象反差太大了。

紫英:“风君子说了他不信,天月仙子也这么说她才不得不信了。小野,你知道那天晚上,就是七心和风君子告别的那天晚上。风君子干了什么吗?”

“那天晚上你看见了高老爷子,情绪很不稳定。我一直哄你来着,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紫英突然顽皮的一笑,象是小女孩撒娇:“你再像那天晚上那么抱着我,我就告诉你。”

“怪不好意思的,风君子和七心还在那边呢。”

紫英:“不用担心他们,一时半会他们也没时间理会别人。…”

也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这些人都怎么了?都变得有几分古怪而神秘。我伸手将紫英揽在怀中,脸颊贴着她的发际,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肩——就象我哄她的那个夜晚。

在怀中,紫英告诉我一件事,有关七心的七情之伤。七情合击之所以天下无人能破,因为此法术十分奇特。法澄大师说过它是调动人的心性来反克于人,并非是一种主动的攻击。被七情合击所败的人,说实话是败给了自己心中的七情六欲以及所求所思。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真正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就算法澄那种高僧,也有执著于佛法的一面。修丹道之人贪恋长生,也有执著于生的一面。

以七情伤人固然神妙,可施术者同样会被自己的七情所伤。所以习练这门法术对弟子有特殊的要求,就是要心如止水切不可随意动心动情,如此方能无恙。七心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很淡,不能不说与修炼这门法术有关。

七心在十二岁那年戴上面具从此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封闭,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除非她最终到达修行的极至境界。只可惜风君子破了她的七情合击,又揭了她的面具。

天人之誓虽破,但风君子并没有逼她做什么,这其实也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后来七心对风君子动心动情了,这对于她来说绝非幸事。她这门法术反而会伤了自己,甚至有性命之忧。风君子既然能破七情合击,其中的厉害也自然知道。那天送扇子的时候七心说了那句诗,风君子就觉得大事不好了。

我们都走了以后,君子居中只留下了风君子和七心。风君子做了一件让七心目瞪口呆的事。他挽起袖子露出右臂对七心说:“七心,临走之前重重咬我一口,可治你的七情之伤。”

风君子要七心咬他一口,而且这一口不是随便咬的,有特殊的讲究。不能轻咬,必须重咬,要咬破皮肉见血入喉。而且松齿之后却不能立刻松口,要口含伤口一直等到伤处不再流血。总之要见血,可血不能见风。如此夸张的咬法七心怎么肯,又怎么敢,又怎么会!更何况她不信这样能治七情之伤。

风君子见她不信、不肯,就开始编瞎话骗她、哄她。他告诉七心曾有人受了七情之伤,这么咬了石野一口伤就好了,这人就是阿秀。当时阿秀已经不在了,七心也不可能去问。不过风君子告诉七心我肩头上的伤痕还在,金龙锁玉柱的真身留下伤痕,那一定是特神奇的法术。风君子说的越玄,七心越不敢相信,这一口终究没有咬下去。

七心在忘情宫见到了天月仙子,请教了有关七情之伤如何能治的问题。天月给了她两个答案。一是依法修行,直至最终的境界,可以七情无伤。这样做是这门道法的正解,但修习者不可动心动情。但是七心如今已经动心动情,七情之伤已成,她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天月听说这件事与风君子有关,仔细询问了详细经过与前因后果。七心在天月面前毫无隐瞒,什么都说了。天月告诉了七心第二个答案——咬风君一口。

风君子说出来七心犹豫不敢信,因为如此解七心之伤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但天月大师这么说,七心却不得不信!离开忘情宫之后,走下忘情天梯的路上七心就对紫英说起了这件事,也说了风君子曾让她咬一口。她还问紫英我身上是不是真有一个牙印?紫英也不敢笑,也没有点破其实风君子在借事实撒谎。紫英告诉她我身上真有!所以才有了浮生谷中钻入花丛的一幕。

话刚说到这里,远处花丛中隐约传来一个人尽量压抑的痛楚声。这是风君子的声音,为什么?疼啊!这样一口咬下去伤绝对不会太重,但一定会非常疼。不信?你现在就挽起袖子轻轻咬自己的手臂一口试试。没有听见七心的声音,因为七心此时要口含伤口不能松开,当然也说不了话。我和紫英想笑又忍住了,互相看着对方神色都有些古怪。

“紫英,七心还问了天月大师别的什么吗?”

紫英:“她还问了如何解孤云门的护身仙霞刺。”

“那是替张枝问的。天月怎么回答?”

紫英:“天月前辈也说了两个办法。一是到了绯焱那种境界,护身仙霞就可以收放自如。二是用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脱胎换骨之后仙霞刺可不再伤人。忘情宫中有一枚九转紫金丹,而且当今世上仅此一枚。风君子已经声明留下九转紫金丹交换呈风节。张枝可以想办法拿到呈风节,就能够到忘情宫交换九转紫金丹。”

“这两个办法都够难的!…你知道了吗,天月大师仙去的谣言是绯焱传出去的。”

紫英:“我已经知道了,天月前辈告诉我了。事情都是绯焱安排的,是忘情宫对传人的考验。”

“那天月怎么说,你没给风君子再出个主意?忘情宫对传人的考验他这次没通过。”

紫英:“不用再出什么主意,天月前辈才不会像我们这么想呢。她认为事情没结束,风君子已经声明用九转紫金丹换呈风节,如果有一天有人把呈风节拿来了,风君子就算通过考验了。”

“就这么简单?”

紫英:“就这么简单!天月前辈就这么想,没那么复杂。”

“天月大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种高人为什么会被绯焱说服呢,绯焱的主意可太损了。”

紫英摇头:“你见到了天月就明白了,天月不会想这些事。绯焱告诉她怎么能让风君子回忘情宫,天月一听觉得这样可以,就让她这么办了。天月在乎的不是绯焱的想法,只要她愿意让风君子回来她就会答应。”

“那天月很有意思呀?风君子在你们上天梯前说见到仙子不要惊讶,为什么?”

紫英从我胸前抬头回看三梦峰上,似乎在回忆:“我很难形容天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风君子提到她的名字时,从来不叫什么前辈或者大师,只称呼仙子二字。我想这也是有原因的。…远处见到她的身形,我以为看见了绿雪。她一片玄光下出现,然后我只觉得天地间的整座三梦峰都有了月中玄光的神韵。…走近看清了她的相貌,我以为我看见了七心,那是世间没有的天人容颜。…然而她既不是绿雪也不是七心。”

“哦?你居然用绿雪与七心形容天月大师。那张枝呢,张枝不会也有地方像天月吧?”

紫英:“你还真别说,我没发现可七心发现了。七心与我这个妖精不一样,她是玄门正宗的修行人,感觉出天月还有特殊之处。天月大师的修为博大高超难以窥测,但她的周身神气波动却很特别,有点类似于孤云门的护身仙霞术。七心后来跟我描述了一种感觉。她说天月如果不想让人接近,他人就很难接近,甚至看都看不见她。这也许是忘情宫特殊的道法吧,比孤云门的护身仙霞术要高明多了。”

“可怜可爱的风君子,他回不了忘情宫,却在尘世中找到了少年时心中灭不掉的影子。”

紫英:“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确实很巧。这句话你可不能当着风君子的面说,否则他会发火的。听见这种话,他会认为是对仙子的亵渎。”

“天月大师到底多大年纪?而且我怎么觉得她看问题很直接很单纯?”

紫英:“岂止是单纯,简直是世间的至真至纯。她的年纪我看不出来。忘情宫的九门修行对女子来说都有驻容之效。我还真多嘴问了,天月只答了一句‘山中不知岁月’。如果仅仅看外表,我觉得和柳依依差不多大。…咦,提到柳依依我突然想到了,天月的脾气跟依依还真有点像,天性无邪根本不虑俗尘事。只是天月的心性比柳依依更纯粹、更纯净,就像天上的指月玄光。…我到今天才搞清楚,柳依依居然是风君子的传人。”

“你知道了,风君子告诉你了?”

紫英摇头:“不是风君子说的,他和柳依依居然一直瞒着我。我问天月前辈柳依依的阴神修炼如何才能拥有真身?天月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细问了我依依的情况。我一说出来天月就说‘她应该是风君教出来的弟子,但学的不是忘情宫法术,其中有另外的变化。’后来仙子说了一段口诀心法,让我转告风君子。”

“转告给风君子?为什么不直接教柳依依?”

紫英:“天月说这是忘情宫灵门的一种特殊法诀,不可以传给我。柳依依不是忘情宫弟子也不可以学。她是让风君子借鉴,看其中能有什么感悟收获,从而再另辟溪径传授柳依依。其实这段法诀风君子自己知道,他只是没想到从这条路试试。天月也只是提了一个名称而已,并没有把心法口诀都说出来。”

“你在山上的时候,我和风君子就猜你会问天月什么问题?柳依依的事情我们都猜到了。”

紫英再我怀中动了动身子:“风君子能猜到那是因为他聪明,你能猜到那是因为你了解我。如果我心里想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话,我就不是你的紫英了。…你还猜到什么了?”

“天月大师是否告诉你紫英衣的驾驭之法?”

紫英:“你果然能知我的心意。天月传给我一段法诀,让我教给你。”

“教给我?为什么不教给你,忘情宫的法诀不是只有女子才能习练吗?”

紫英:“这不是忘情宫的法诀,是天月前辈亲眼看了紫英衣之后自己想出来的。原来驾驭紫英衣飞天不在于我,而在于和我携手的你。…想想还真应该是这样,当初那位前辈炼制紫英衣就是因为爱侣法力低微无法飞天。所以紫英衣的驾驭之法应该不在于穿衣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