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推来推去居然将我推到了前台,竟然推我做盟主去找风君子和小辣椒算帐,想想就暗自觉得好笑。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有可能风君子与守正真人早有默契安排好了。七叶死后前辈高人纷纷隐蔽,将我推到了天下盟主的浪尖。安排的让我想推都不能推!而且这个差事很不好干!除了我恐怕没人敢接,就算有人有这个心也不敢轻易揽此危险万难之事。

别看刚才乱成一团糟,说到正经事的时候却很简单,大家首先都想搞明白当时昭亭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天下各派高人各显神通窥探,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情况。尤其是绿雪身灭后昭亭山法阵已解,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见闻”了。但是小辣椒与西昆仑三十六个高手出现的太突然了,大部分人到现在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刚才众人的争执,很多其实是在拼凑情节。就像一部不完整的大片,每个人都看了其中几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基本完整的情节线索。当时冲进山里的八七十九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们离的最近也应该对山中事情最清楚,可惜没人能够站出来说话的。

也有人当时去了昭亭,最后却没有冲入山中,很幸运地留下了小命,横断山的彭猛、彭冲两兄弟就在其中。他们是七叶的追随者,与海南派走的很近,当时与海南弟子一起去了昭亭山外。海南派弟子带了一套很神奇的法器——昊天分光镜,居说是七叶闭关时特意炼制的,给法器名字起的很有还珠楼主的风格。

七叶炼制昊天分光镜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门下弟子和修行同道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打败风君子的。通过这两面镜子,可以看见昭亭山上所发生的一切,其效果能与知味楼中的射影蜃光珠相比。所不足的是,山外的修行人中没有柳依依那样对一切都很清楚的山神,他们只看见了情节,却不了解具体的内幕。当时很多人在南北两侧守在山外,海南派也分别将这两面宝镜都带去了。七叶死后,昊天分光镜失去了感应,但紧接着昭亭山护阵也破了。众人冲了进去一个都没回来,两面宝镜也下落不明。

本来彭冲也想跟着众人冲进昭亭山,却被他哥哥拉住了。彭猛比他弟弟有心眼,本能的觉得山上的情况不是很对劲,先等在外面看一看再说,就这么一念之差救了兄弟一命。刚才闹哄哄的很多话没法说清楚,现在都安静下来,大家正好让彭猛将当日所见完整的转述一遍。众人听完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摇头叹息。

然后场面又有点乱了。大家首先讨论一个焦点问题——忘情公子何罪?有人说忘情公子虽行事偏激,却没有罪。除了七叶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他杀的。至于他杀的那三十五个人,分明就是出手在先。这一派以凡夫子为代表。又有人说忘情公子有错甚至有罪,因为他不该一意孤行杀了七叶,而且事情是他引起来的,不是他邀七叶上昭亭斗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这一派以七花为代表。

接着又有与此事无关的人指出昭亭山上的死者并非无辜,其中大部分人是想杀人报仇,有人是想借机夺宝,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这种说法让与此事有关的门派很不满,他们都同意有人可能该死,但自己门派的人绝对是无辜的,只想上山看看情况而已,难道看热闹也该死?人都死了,现在也没办法找出来对质,究竟谁想杀人夺宝?谁只不过想趁机拣点便宜?这是一个绝对纠缠不清的话题。

身为盟主,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说话,我清了清嗓子,在台上朗声道:“诸位同道稍安毋躁,能否听我说几句,当日的情况我有话要补充!”

众人都安静下来,彭猛问了一句:“难道石真人知道的比我更清楚?还有什么我们没看见的!”

我点了点头:“不错!我自幼在昭亭山脚下长大,在昭亭山中也有一处小小的修行道场,所以对山中的事情能够感知的很清楚。那日我在知味楼中闭门不出,幸亏有听涛山庄射影蜃光珠相助,我也看见了山中发生的一切,与彭掌门所言一致。但忘情公子杀七叶,另有前因后果,不仅为证道而斗法,而且是为私情而决斗,谁死了都不能责怪别人。”

七花突然问道:“正一三山演法大会上,我师兄与忘情公子论道斗法不分胜负,是忘情公子邀七叶师兄上昭亭放手一战,以印证境界得失。天下修行同道当时都在场,听的清清楚楚!高人斗法如互有损伤我也无话可说,可那一番斗法已经结束,忘情公子居然说出不在意胜负高下只想杀人的话来。随后再出手便没有道理了!…如那时就停手罢斗,哪有后来之事?”

我长叹一声问道:“七花,难道你师妹七心的死讯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七心死了!”在场众人除了登峰外,人人惊问。

我答道:“七叶为求一战必胜,在与忘情公子决斗之前找到了七心,邀她斗法欲破七情合击。七心曾在忘情宫之会上当众摘下面具,承认忘情公子破了她的天人之誓,并以这一世身心相随,很多道友当时也在场。事关忘情公子,七心当然舍命相斗,七叶没有破得了七情合击,却逼得七心伤重不治。当时情况的是这样的…此事并非我一人知道,据我所知忘情公子在上昭亭山之前曾给终南掌门登峰写过一封信,那是在七心死后。忘情公子不可能不提及此事,登峰掌门也应该是清楚的。”

听闻七心身死的经过,众人无不叹惋痛惜,回忆起忘情宫之会那天人容颜的惊艳回眸。七花哑着嗓子问登峰:“掌门师叔,石真人说的是真的吗?”听他的语气还真不知道此事。

登峰面有凄色的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是真的。”

七花又转头问我:“石真人又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难道当时你也在场吗?”

第180回 三梦倚人世,相忘于江湖

七花的问题不方便完全说实话,我答道:“忘情公子在知味楼中托芜城张先生给终南派送信,我当时也在一旁听闻了此事。…如果诸位是忘情公子,因七心之事杀了七叶,有没有道理?我想,此事不必再议了。…还有刚才七花所言斗法已止仍要出手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当时斗法根本就没有结束。以忘情公子后来展现的神通,七叶本没有取胜的机会。忘情公子承认他斗法先赢,人生最得意时杀之,足以见心中愤恨至极!”

做为盟主就是要在众人商议不决时做出公断,我说出来了就等于下了结论,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我不可能聚集天下修行人为私情决斗讨什么公道,如果还有不服的,可以去警察局报警,至于警察能不能管与我无关,反正我这里是不管了。说话时我心中也很是感慨,就算没有七心之事,风君子也可能会杀了七叶。可是因为七心之死,却洗脱了风君子的天下公责。既然我有机会被推到前台为天下公断,我开口就给七叶之死定了性——该死!

七叶之死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七花又道:“那我师父登闻呢?我师父死于昭亭山,众位同道与前辈也应该知道他绝对不是杀人夺宝之辈。”

议论的焦点又转移到小辣椒身上,关键在于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小辣椒是谁。大家不再议论纷纷了,都看着我等着盟主开口。正常情况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下令布置天下各派去寻找小辣椒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刻聚集高手前去围捕。我如果这么布置一下事情就定了,可我不想这么做!

我冷眼环顾众人一圈,双手背后,面容高深莫测:“诸位想找出凶手讨还公道,总要知道凶手的来历才行!很巧,我恰恰知道此人的来历。他叫昆山子,来自西昆仑!”

西昆仑这三字一出口,就像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场面一下就有点乱了。众人纷纷开口询问,神色之间惊疑不定。西昆仑的传说只有天下各大派掌门才知道,但今天在座的恰恰大部分都是大派掌门。也有人不清楚西昆仑为何物,纷纷向旁人询问,这解释起来可不是一句半句的。大家乱糟糟的说了好久,我一直冷眼台上观,也不答话。

足足几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和锋真人清喝一声:“诸位不要乱议了,我们这样石真人无法说话。…还是请石小真人将事情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此人的来历的?”

我向台下答道:“说来惭愧,东昆仑之中只有四人知道此人的来历,我也是其中之一。半年之前,有一怪人自称昆山子来自西昆仑,跑到凝翠崖将九黎散人打伤夺了他的道场。九黎师兄带伤到芜城欲找守正前辈求助,恰好碰到了我。…守正前辈不欲将事态扩大惊动东西两昆仑,特邀忘情公子前辈一起前往凝翠崖解决此事,我也有幸跟随。…”

我讲述了如何陪同忘情公子与守正真人前往凝翠崖,小辣椒一身修为又是如何高超,守正真人与忘情公子又是如何神通广大将他制服。最后昆山子答应归还凝翠崖道场,并且受罚在凝翠崖上凿壁植丝一年。我讲的都是事实,但我省略了几件事。首先我没有说出昆山子是个女的,也没有说出她与忘情宫以及风君子之间的关系,更没有讲后来发生的事。她的身世故事当然也省略不谈。

我相信守正真人和风君子不会将小辣椒的底细露出来,唯一担心的就是九黎散人。小辣椒的故事我曾经告诉过他,他也知道风君子和小辣椒之间古怪的师徒关系。如果这个底细露出来,徒弟杀人师父也有责任,忘情宫也脱不了关系。不过情况还好,小辣椒迄今为止并未正式拜风君子为师,到时候也能说得过去。看样子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得赶紧想办法和九黎打声招呼。

这件隐秘之事说出,立刻就有拍马屁的,有拍守正真人的,也有拍我的。总之我们这些“高人”为了安定东昆仑,如何竭心尽力、一身担当等等。虽然今天场合不太好直接夸奖忘情公子,但夸奖守正与我也等于在夸奖他。然而此时我却把脸沉了下来,厉声道:“诸位休要夸赞,难道还看不出天下修行界将有大患吗?”

我这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西昆仑来的高手昆山子杀了东昆仑那么多修行人,而东昆仑的高手忘情公子风君又一举击杀了西昆仑三十五位高手。经过讨论分析大家一致认为,昆山子与后来的三十六人是一伙的。妙就妙在风君子送小辣椒走时的那一声大喝:“西昆仑的狂徒,你去吧!”

看当时的情景,昆山子也像是来杀人夺宝的,而且还有仗势独吞之心。他杀人之后正想谋夺仙人炉鼎肉身,风君子奋起反击以呈风节将他击飞天外。后来昆山子的大批同伙赶到,又被风君子借天雷一举击杀,只跑掉了一个。西昆仑的人杀了东昆仑的人,风君子又杀了西昆仑的人。这样一来,风君子在东昆仑不仅不是杀人凶手,还成了为众人报仇的英雄!

接着大家最担心的问题来了,西昆仑会善罢甘休吗?如果大批高手出动前来寻仇,岂不正是天下修行界的大患?我们今日聚会不能仅仅纠缠于找昆山子一人报仇之事,而是要集中力量重点防备西昆仑的高手前来。我一番慷慨呈辞说的入情入理,众人也无不动容。今天这次聚会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东昆仑会盟。

结果是戏剧性地。修行界终于有了一个非正式的统一组织——东昆仑联盟。大家公推守正真人为盟主,在守正真人闭关不能主事之时,由我石野代行盟主之责。按照世俗的话来说,我就是实际行施盟主权力的常务副盟主。

东昆仑联盟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修行门派之间的联系与合作,及时互通消息,共同防范西昆仑可能的威胁。至于昆山子当然还要找,却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任务。这个结果正是我想要的,虽然过程看上去不那么复杂,但我几乎已用尽了心力。我最担心的就是西昆仑大举来犯找风君子寻仇。那些人跑掉了一个,而那一个人是见过风君子真面目的。风君子的底细我现在清楚了,不及防备之下无法对付任何一个修行高手。现在好了,我可以公然聚集整个修行界的力量来保护他!

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阴险?恐怕也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本来只是风君子与七叶相斗,又如何会牵扯到这么多人遇难?这不能怪风君子,是那些人自找的!除了登闻与小辣椒之外,那天所有冲上昭亭山的人恐怕都没安什么好心。天下修行人的内乱后果,本就需要天下修行界自己来承担。

东昆仑出了个七叶,天下共守三大戒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七叶虽死危机并未完全了结。西昆仑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听小辣椒的描述,千年无戒只知任意争夺。那天出现的三十六个人都是飞天高手,如果在世间没有约束都很危险。看来这东西两昆仑,在如今这个混乱年代又到了需要好好整治一番的时候。如不早加整治,等将来大乱已成,恐怕就是人间之祸。天下之道一乱一治,修行界也是一样的,我只希望它早有小乱而求大治——这番道理我当时想的不是很明白,只是内心深处朦胧觉得应该如此!

与天下各修行门派互通消息,我石野手下可没那么多人。正一门真给面子,和锋真人当场转达了守正的掌门之命——泽字辈弟子都可听我调遣,跑腿送信有的是人。其它门派当然没这么大方,也不可能把门中的权力真正交给我,但也必须做个姿态。凡夫子与宇文树等人率先承诺,如果事关防范西昆仑,门下弟子听石真人号令。这话说的很有技巧,如果与西昆仑无关,他们自己门中的事务不让东昆仑会盟插手。

听涛山庄与我同气连枝,而轩辕派几乎就是自己人,他们这一领头,其他人也没有意见纷纷答应了。没想到一日之间,我竟隐然代表守正真人成了天下盟主。一方面感叹前辈高人有意栽培,另一方面也感慨我的人缘还真好!

事情眼见就快商议完毕,门外忽有道童禀报——凝翠崖九黎散人来访。九黎散人虽不是大派掌门,但也是修行界重要的前辈高人,和锋立刻就将他请了进来。我看见九黎心里就一惊,刚才说了昆山子的事情,却隐藏了一些重要的内情,而这些内情九黎散人恰恰知道。果然不出所料,众人见九黎前来,纷纷询问昆山子之事。

九黎散人与众人简单的打了一圈招呼,走到前面对我与和锋施礼道:“数日前曾接到守正前辈的口信,邀我到正一三山告之天下修行人昆山子的来历。九黎今日来了,恰好赶上了东昆仑会盟盛事。…”

接着更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九黎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还有不在场的守正真人与忘情公子致谢,并且又一次详细介绍了昆山子到凝翠崖闹事的经过。所讲的内容与我刚才所述一般无二毫无出入。韩紫英上凝翠崖采药、昆山子就是当年闯忘情宫的小辣椒、风君子要收她为徒这些重要的内情,九黎散人提都没提。他说话的时候与我有一个眼神的交流,我刹那间明白了——有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是谁打的招呼呢?还能是谁!不是风君子就是守正真人!

九黎散人这一出现,锦上添花恰到好处,会盟之事局面已定。眼看已到晚饭时间,和锋真人正要招待大家用餐,门外又有道童禀报——忘情宫弟子云中仙送来江湖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忘情宫天月大师从不过问世事,发江湖令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

云中仙在修行界只正式露过一面,就是忘情宫之会,但那一面就已名动天下。忘情宫有人此时上门,当然要请,可是她已经走了。云中仙没有进入正一三山,只是将忘情宫的江湖令送到了齐云观泽仁处,并且说忘情宫弟子稀少与天下个门派不熟,托正一门将江湖令的内容转告天下。恰巧今日天下大派齐集正一,泽仁立刻就将忘情宫的江湖令送来了。我是盟主,大家让我将这份江湖令当众宣读。

忘情宫送来的是一卷素色绢书,展开了是一封信,笔迹竟然是风君子的。我第一次见他写下如此工整端庄的小楷,我一边展开卷轴,一边开口念诵——

“天下修人道友:

忘情公子风君顿首!

壬申七月,在下已继忘情宫主之位。虽身为男儿,总领忘情宫不入九门中,故我师天月传位不违祖规。有生之年重回三梦峰上,修行无憾一场。

昭亭山一战,天暴人殇。吾不伏罪于天,却不能推过于世间。鸿沟十万生灵呜咽,昭亭千人横死是非,因果由我不可脱。既重回忘情宫,则自罚谢天下。

本该自废修行道基谢罪,奈何生而为仙,道法入眼境界自成,法力无凭惟神通皆可借,废无可废损无处损。故此封印神识,忘情入世。见此江湖令时,我已自离忘情宫,忘情宫大位仍由我师天月执掌。

如今之我,市井中一凡人耳。不再忆修行诸事,不再知神通大法,亦不再识高门同仁。相忘于江湖,大梦回人间。天道毁成,众位自善之。

风君再拜!”

我念这封信的时候,脑袋里嗡嗡乱想,眼前金星都冒了出来,强自镇定这才站稳。心里在狂喊:“风君子!你这是想干什么?我刚把你的事情摆平,你就送来这个!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吗?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没必要这么做,有什么事我能帮你扛!…”

这封所谓江湖令的公开信,我读到最后止不住声音发颤,眼圈已经红了。我刚刚成为东昆仑盟主的第一刻,要处理的竟然是这件事!三年以来,一直点化我、照顾我、保护我的那个人走了,他选择了自我放逐。他还在这世间,却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风君子。“封印神识、忘情入世”是什么意思?他还会认识我吗?如果会,那是怎样一个我?

我隐约还想到另外一件事。风君子这封信里所谓的“自罚谢罪”恐怕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他所要面对的“世间劫”,这在浮生谷中他已经暗示了我。如果是这样,他历劫之后还有重新相见的机会。如今我对天劫与人劫的概念有了更多的理解,天劫是你必须要面对的考验,而人劫是你不会改变的选择——就算明知结果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风君子会杀了七叶吗?我想他还是会的。

我的失态众人并没有注意,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消息就象投下一枚重磅炸弹,所有人都懵了,然后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想到忘情公子会这样做,他又是为什么呢?以后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横断山掌门彭猛突然喊了一句:“诸位前辈,假如西昆仑的人要我们交出忘情公子怎么办?”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我清醒了,在台上高声喝问:“彭猛!你什么意思?”

彭猛:“石真人,诸位道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天本就是天下公议,怎会不让你说话,讲!”众人也安静下来。

彭猛:“听闻忘情宫的江湖令,得知风君前辈以离开修行界回到俗世间,不甚惋惜!我辈中人,终生为求大道超脱。修行不辍…”

我打断他:“这些套话先不必说,说你想说的!”

彭猛脸色一红:“晚辈的意思是——西昆仑杀人者昆山子,东昆仑杀人者是风君。如果将来西昆仑修士为今日之事寻仇,我们当要求他们交出凶手昆山子。可是,对方要求我们交出忘情公子怎么办?”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这个彭猛,点出了许多人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互相交出凶手平息事端。西昆仑找风君算帐,东昆仑找小辣椒算帐,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交代出风君子的下落,就能以此为条件拿住昆山子。本来谁也不敢单独出头去揽这样的事,风君子或小辣椒都不是好惹的,可现在风君子出了这个状况,事情又另说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局面,也可能是天月大师担心的局面,否则她不会把小辣椒扣在忘情宫不放。其实西昆仑用小辣椒交换风君子我倒不怕,因为我知道谁也交不出人来。反而是风君子很容易被人暗算或出卖,因为他不再是那个人人敬畏地小太岁爷。这股“歪风邪气”必须狠狠刹住!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彭猛,你是修行人吗?”

彭猛一愣:“当然是。”

我厉声道:“那你知道天下三大戒吗!忘情公子已入红尘为凡人,他在修行界已自罚,在人世间更无罪。不要说什么交出来的话,就算有什么修行人想无端害他。不论来自何处,我辈亦当共诛之!”

我这番话说地斩钉截铁也是大义凛然,不自觉中带着逼人的神念,那彭猛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见盟主如是说,纷纷开口附和,言语之中集体鄙视西昆仑无德之辈,连彭猛的想法也一同鄙视。象那种想法,就算心里想,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当众说出来。

这场会盟,结果之一就是谁也不好撕破脸皮公然去打风君子的主意。至于私下里会如何,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情况。仅仅是仙人血的妙处,如果让某些人知道了,也会心发狂的。更何况与他有仇怨之人?守正真人让我挑了一副担子——东昆仑盟主;风君子又让我不得不又挑起另一副担子——保护他,同时也是守护红尘内外的安宁。

我还没准备好去肩负着一切,但一切都已经到了眼前。我只能去做!

东昆仑会盟完毕,约定好了相互联络的方式以及协调行动的号令。所有人依次散去,我却特意留下了宣花居士。登峰见我留下七花,他也想留下来,被我劝走了,我告诉他找宣花有些私事。只剩下宣花与我的时候,宣花问我:“石盟主,留下晚辈有什么吩咐?”

“不要叫我盟主,也不要自称晚辈。你还记得曾经在酒桌上,我们约定没大没小吗?”

宣花:“我当然记得,当时我七心师妹在,忘情公子也在!”他提到忘情公子这四个字的时候,一脸阴郁之色。看来他终究不能放弃对风君子的牵恨,毕竟登闻之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在修行界师者如父。

我暗自叹息,对他道:“宣花居士,你能随我到山中去走一走吗?我有话和你说。”

我和宣花一起走出这片建筑,向法柱峰山林深处走去,一路也无人阻拦。渐行渐深,渐行渐远,来到一处林中阔地,已经四下无人。宣花居士正在诧异间,我突然转身在他面前双膝跪地。

宣花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扶我:“石真人,何故行此大礼?宣花承受不起,你快起来!”

我摇头答道:“我跪在你面前自有原因!你不要扶我,听我把话说完。”

宣花:“你究竟有什么话,一定要这样说?”

“令师登闻之死,你心中伤痛可想而知!虽杀人者不是风君子,他也与此有关,让你不愤恨是不可能的。…可你想一想因果从何而起?若七叶当年不将无辜韩紫英打落山崖,再如果他道法大成之日不叛终南而出,都不会有今日之事。冥冥中有天数,七叶一错再错,早就注定要走上这条道路。我曾在终南山中救过七叶,后来令师登闻也赶来救他。如果我们当日不救,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凡此种种一言难尽,甚至我也在其中!”

宣花:“我明白!石真人又与此事何干?”

“风君子对我有大恩,此一世难报。他如今在人世中已不知修行诸事,宣花居士你想必也不会找他麻烦。若心中仍有愤恨之处,我愿替他受之!只望此举能消你心头之愤。”

宣花退后一步道:“石真人的意思我清楚了,你起身吧,我不会去找风君子的!”

我跪地拜道:“多谢宣花居士通情垂意。石某人拜谢了!”言毕起身。

宣花从怀中取出一物,长条状,七寸长短,是一方青金石纸镇,这是他的法器青金镇。他对我挥手示意:“话说完了,石真人先请吧。”

我举步向外走去,背后凌厉的风声传来!我听地清清楚楚,是宣花居士祭起青金镇。没有用其它任何法术,直接用这一方沉重的石镇向我背后打来。我未躲未闪,今日不受他这一击,此事难了。他愿意给我这一下也说明他同意了我的提议,接受了我的请求。

青金镇正中我的后心,声音如击巨鼓。轰然一股大力传来。我被这股力量击飞,直飞出五丈多远,腾空扑地。只觉得全身巨震,耳中嗡嗡之声不绝,运内息检查身体,却奇怪地发现毫发无伤。宣花这一出手够狠,一头牛都能打烂,用力却很巧,没有伤我的内腑。其实就算明知他要伤我,我也不会还手。早就准备好咬牙硬受这一击。

我扑倒在地。宣花的声音传来:“我这一击,普通人必死。石真人有金龙锁玉柱护身,可以无伤。非我不欲伤人,而是石真人有自保之能。这就算你替那个普通人风君子受了吧,我与他的帐一笔勾销!至于西昆仑昆山子之仇,我是不会忘记的,就拜托石盟主了。”说着话他从我身边走过,径自下山。

当晚,我急匆匆赶回了知味楼。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我急需找一个人商量商量。紫英也不知道我去正一三山会发生什么?一直在知味楼中等我,见我平安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我拉到君子居关上门。

没等她开口,我先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今天知味楼中有事发生吗?”

紫英一皱眉头:“你别说,还真有一件怪事,风君子今天来吃饭了。”

“风君子!他怎么样?怎么奇怪了?”我一听是风君子来此,本能地抓住了紫英的胳膊,不注意间太用力了,她小声地痛哼了一声,我赶紧松手说了声对不起。

紫英:“一提风君子你怎么这么紧张,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吗?”

“是的,出大事了!等会儿说,你先说风君子怎么了?他今天怎么奇怪了?”

紫英:“今天他跑到知味楼来吃晚饭,竟然没上君子居,而是在大厅里找了张靠窗的小桌坐下。更奇怪的是,他没有直接叫菜,而是叫服务拿菜谱点菜。…他一来我当然就看见了,请他去二楼君子居他不去,还说一个人要什么包间?”

我急切的问:“还有呢?”

紫英:“他点了两个菜一壶酒,吃饱喝足之后居然叫服务员结帐!这里的服务员谁见过他结帐?都没过去。…我过去问他为什么要结帐,吃完走就可以了,可是他把眼睛一瞪说他从来不这样,一定要结帐!我没办法,收了他五十块钱,他晃着胳膊就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长叹一声,心情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真地忘了!”

紫英:“他忘了什么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是忘情宫发的江湖令,今天刚送到正一三山,你自己看吧!估计明天就要传遍天下了。”

紫英接过江湖令,阅后也是花容失色半晌无言。沉默良久她抬头说了一句话:“你有没有找守正真人?出了那样的事,风君子又这么选择,等于把自己推向人间无助之险境。要有人出面在修行界维护他才行!”

“守正真人借口闭关不露面,躲在石柱村不问事。而今天我成了东昆仑的代盟主,这件事只有我来做了,我已经尽量去做了!”

紫英:“东昆仑盟主?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今天怎么都让人心惊肉跳的!”

我将在正一三山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和锋真人如何转达守正的命令,我怎样莫名其妙被推上了东昆仑代盟主的位置,又如何在众人面前为忘情公子说项,等等等等详细的告诉了紫英。…紫英思索着说道:“此事并非莫名其妙,也绝非偶然,恐怕是有人早有安排,否则九黎散人不会恰好出现帮你圆谎。天下有这种手段的人恐怕只有风君子和守正,他们两个加起来才能做成这样的事。风君子写给各大派的信,尤其是写给守正真人的信,其中的内容还有很重要的部分你不清楚,我猜测就于此有关。有人想扶植你,也是在考验你!”

紫英猜测是风君子和守正一起做了安排,才会有今日之事。我思前想后深以为然。从我的角度,传我修行之人明处是风君子,暗处是守正真人;但在天下修行人眼中,明处是守正真人,大家都认为我与他有师徒之缘,而暗处是风君子,极少有人知道我是风君子的传人。这两人合力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没有理由不支持我在修行界中地地位。七叶死后,很可能他们是想为修行界年轻一代另立一人为风标,于是选择了我。我能做得来吗?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已经晚了,不做也得做!

听紫英提及风君子写给守正真人的信,我突然想起另一封信,对紫英道:“从忘情宫回来,风君子当着我的面将一封信投进了邮筒,并说是写给我的。我到现在还没收到!”

紫英:“刚才一打岔我给忘了,今天邮差送来一封信,是寄给你的。我说笔迹怎么那么眼熟!…我马上给你拿来。”

第十六卷 太上篇

第181回 安然来处去,风清笑怨尤

(题记:子曰“不怨天,不尤人。”)

※※※※

这是一封普通的平信,淡棕色的牛皮纸信封,飘逸灵动的字迹写着“石野亲启”。打开取出信纸,风君子写了满满三页信笺。字写的很大,不按稿线,每字都压了两行——

“石野:

见字之时,我已忘情而去,入世间历劫。知你心中必有多问,留此信告之。

我三岁能识文,无师自通书。自幼博闻强志、过目不忘,窃以神童自得,视他人为庸莽。后误入忘情宫,拜于天月门下,得仙子点醒如梦方出。非我之能也,类不同耶。

既知之,则惶恐复愤懑。幸得世间大道之诀,修行以求。凡事求其二,不为众人先,非伪作也,实不欲争。因我无可争之。天何公于我?天亦何不公于我?此问纠缠数年,今日回想直欲一笑。

三山论道之时,曾发最后一问‘何为修?’。亦自问自答:‘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其时心中恍然知,然行而未决,今日方悟不可免。

从世间来,到世间去。既来之,则安之;不怨天,不尤人。我今日之世间劫,既非天意横前,亦非我人自罚。此劫何时历尽,再有相见之日。你我也未必待劫后重逢,仍在市井中相识,你修行我亦修行。道一,而境不同。

芜城梅氏遗册,应当今一代神君之说。我有神君之才,亦有神君之能,却无神君之心。七叶有神君之心,亦有神君之力,却无神君之德。故吾不取之,亦不让他取。此去之后,重定东西两昆仑安红尘内外者,一代神君。君逢其会,当自慎之。

你修行婴儿境界初成未久,当世可称高手却非登峰造极。但神君之道并非一味力取,如我者,神通可借。胡不借天下人心乎?天下修行人事,已到治乱之时。勤修之,善借之。

守正、法澄,当世高人,垂青于你必有深意。若有困惑不解,内事不决问紫英,外由纷扰求唐卿,此二人可称智者。

唯一未及交代,是你的身世。回想初识之时,我所行竟暗合天机。市井中点你所识那三大异人,皆与你的身世有关。或已知之,尚有未解,这是你自己的事,希望你能处理好。

知道还有诸事未了,也不想尽然放手留你一人。我历世间劫,并非天人劫。我对老天爷也没什么好印象,你了解我的!那三枚天刑墨玉,可解开我封印的神识。只要你捏碎一枚,不论何地我神识自回,但时间只有一天,一日之后会重新封印。你有三次机会,想好了再用。

其它的事,昭亭山决战之前都已交待清楚。我也不能全然安排,你自己处置吧,相信你能处置好。

风君子”

这封信从文言写到白话,起笔时是忘情公子风君,落笔时语气就是我身边的少年风君子。看了这封信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我会后悔当时那一口瘀血吐的太少,原来那三枚天刑墨玉竟然是他留给我作弊的钥匙。

三枚天刑墨玉我原先没有太重视,就留在知味楼二楼的办公室。紫英也看了这封信,赶紧将天刑墨玉取来。我握在手中,恨不能赶紧捏碎一枚将风君子叫来好好问问。想了想当然没有这么做,他不知何时才能历尽世间劫,这天刑墨玉对我来说太珍贵了,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使用。

紫英看着天刑墨玉问我:“你打算怎么用它?”

“风君子没有交代的事情太多——丹道阳神口诀与心法未及传授,阿秀的元神仍在黑如意中,西昆仑之事尚未可知,连我的身世也不明了。我想这就是留下天刑墨玉的用意吧。”

紫英:“那你想没想过他还有别的用意?风君子那么聪明的人封印神识之前就没有考虑以后的事吗?这天刑墨玉不仅是给你的,也是给他自己留的。一旦他有什么危险,碰见有修行人想害他,你只要捏碎玉玦可保他无恙。恢复神识的忘情公子风君,天下何人能惹?一天的时候怎么都够了。可惜只有三枚,你当日那口血真是吐少了!”

“你现在知道少了?当时只顾着心痛我。…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可是我想保护风君子,总要知道他在哪里干什么才行?以任何神通去搜索这个人,神识之中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紫英:“他虽然封印神识,毕竟是世间仙人,搜神之法对他无效。柳依依早就说过,她的‘他心通’根本感应不到风君子的情绪,除非风君子自己愿意。要想知道他的行踪和身边的事,得想别的办法。”

“我没有办法,风君子在信中说内事不决问紫英,难道你有办法?”

紫英淡淡笑了笑:“我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不搜人而搜物,在他身边的东西上做手脚。你知道吗?海南派弟子在昭亭山留下了一对昊天分光镜,那东西就是用来窥探的。在器物上下灵引,那两面镜子中就可以看见。”

“昊天分光镜?我听说了,那东西不是下落不明吗?”

紫英:“只要是昭亭山中的东西,又怎会下落不明?风君子吩咐柳依依收起来了,估计就是留给你用的。你的修行当然不是天下第一,但如果说玩镜子的功夫,应该也算天下一流的。世间镜子的妙用,又有谁能够比得过你的青冥镜?”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在什么东西上下灵引?黑如意?他还留在身边。”

紫英:“这不行。黑如意我们可做不了手脚,风君子忘了神通,大老黑小二黑可不是吃素的。你再想想,他一天到晚什么东西不离手?”

我脑中灵光一闪:“茶壶!他那把紫气红云灵菊砂!他整天不离手,连上课都带着,差一点就要捧着睡觉了。能够在镜中看见茶壶,我再用移景的法术,一定也能找到他。”

紫英:“就这么办,要尽快找机会在茶壶上炼制灵引。你很快就要离开芜城去淝水,他也要去很远的滨海,没几天时间了。…昊天分光镜有两面,都是一样的,我建议送一面给忘情宫。”

“这个主意好,昊天分光镜确实应该送一面到忘情宫中,不论怎么说风君子也是忘情宫之主。…他信里还提到我的身世。看语气他是知道的,却不愿意告诉我。当年他指点三大异人让我结识,你和高老爷子确实都和我的身世有关。还剩下一个张先生,难道张先生知道我出身的秘密吗?我想去问问他。”

紫英:“你想先办哪一件事?”

“当然是茶壶的事,然后再去问张先生。”

紫英:“张先生带着张枝出国旅游了,我估计是想躲开近日修行界的是非。张枝心里不好受。他也是想让女儿远离一段时间。”

“张枝如果听说了忘情宫的江湖令,还不知会怎样伤心,唉!…那就等张先生回国吧,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几天。其实我已隐约能够猜到,很多事情不是巧合,但我有些不敢去问清楚。”

紫英:“该面对的就好好去面对,风君子是这样做的,你也不必感到害怕。还有一件事我自作主张忘了跟你商量,我租了一辆面包车,想把你的父母还有柳菲儿、柳依依都接到淝水市去玩一圈,也一起送你去大学报道。没想到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要不要退了?”

“不用退,我们一起去淝水走一圈。风君子好玩,我请他也去,看看他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

紫英:“那就是后天,你可别忘了先把茶壶的事办了。”

第二天,我先到了风君子家所在的小区,在广玉兰树下用青冥镜使了个携景之术,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待。如果风君子还是风君子,一定不能闷在家里,没事肯定要跑出来溜达。果然午饭时间刚过不久,这小子顶着大太阳就出来了,也不嫌外面热的慌。

看他摇摇晃晃的走路,嬉皮笑脸的表情,又是我熟悉的那个同学风君子。也许忘记了修行中事,忘记了那一场惨痛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好事。至少我更愿意看见他现在的心情与举止,那么的无忧无虑、怡然自得。

等他走到街上,我也绕到了同一条街边。装作恰恰遇见的样子,在后面喊道:“风君子,你也出来逛街吗?”

风君子闻言回头:“石野?大中午的你出来干什么?”听他这么回答我松了一口气,他还认识我,至少还认识我这个同班同学石野。

“没事,随便逛逛,你呢?”

风君子:“怪无聊的,找人打牌,现在是一缺三。”

“打牌有什么意思,看你捧着把茶壶,我请你喝茶吧。绿雪茗间的茶!”我特意把绿雪茗间这四个字咬的很重,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风君子眼神一亮:“就是学校西门口的那家茶馆?我早听说了,那里面的茶很贵,最贵的五十块一杯。有那钱还不如去喝酒吃肉!”

唉!他到底都忘记了什么还记住了什么?居然说出绿雪茗间茶很贵这样的话!我试探着说道:“你就知道喝酒吃肉,来点高雅的行不行?我今天请你品茶!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家茶馆的老板,绿雪茗间是我开的!”

风君子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脑子,怎么连这都没想到!原来那地方叫石记饭店,是你和馄饨西施合开的,后来你们又去开知味楼了,这家茶馆应该还是你的地方。…你可是我们班的大款,前几天我去知味楼吃饭,馄饨西施还不收我钱,搞的我像吃白食的一样!”

老天,他居然叫韩紫英为馄饨西施,那可是三年前的称呼!这小子没有忘记市俗中事,却把与修行有关的事全忘了。我无可奈何的笑道:“我知道你风大公子做人讲究,什么时候吃过白食?但今天你总要给我个面子,大热点喝杯茶消消暑。…不喝茶你捧着个茶壶出来干什么?”不由分说硬把他拉到了绿雪茗间。

走到大门前,他亲笔提写的那幅对联已经以漆木雕好挂在大门两边。他口中念道:“何色无情品香品味品人间佳茗,何花无叶如神如君如昭亭风月。好联好联!好字好字!就冲这幅楹联也值得进去喝一杯。石野,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有如此风雅的一面?”

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自己夸自己,还夸的这么心安理得毫不害臊,那幅对联就是他亲笔写的。走进茶室风君子大呼好凉快。柳依依见我们俩进来,上前奉茶。风君子只尝了一口,就大呼好茶。柳依依不作声,默默的端上来一盘刚烤的白果。风君子尝了几枚白果连连叫好,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好熟悉的味道,我怎么记不起来在哪里尝过?”

我也问道:“再想想,以前在什么地方吃过?”

风君子摇头:“想什么想?从小到大吃过多少东西!…这杯子真不错,恐怕是文物吧?你在哪找来的古董,就这么放出来也不怕丢了!”

我笑道:“我既然敢摆出来,就不怕有人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