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笑了:“岂止是不精通,我完全是个外行,所以才诚心请教您这位大专家。”

楚教授:“那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

年轻人:“别忘了,你回去要写报告,我回去也要给我的部门领导写报告。看报告的领导不一定也是专家,你总要写上不是专家但有常识的人能看懂的分析。你就这么给我分析分析好不好?”

楚教授拿起一根竹制方便筷,用手折弯到极限停住:“那我就给你打个比方吧。地壳中的岩层受挤压形成各种地形,当岩层中的应力积累到一定程度超过强度极限就会发生断裂和错位。通常地震一类的地质灾害原理大多如此。”说完一用力,弯曲的筷子断成两半。

年轻人:“这我懂,那么附近地区的矿山事故呢?都说是突发性局部地质灾害,怎么恰好发生在矿脉开采面上?”

楚教授拿来一根木质的火柴,夹在两根半截筷子之间,再一弯,筷子没断火柴断了。他向年轻人道:“看见了吗?岩层结构也很复杂,应力与强度不一。在人工开采的非自然因素干扰下,地质结构也会发生变化。…这次发生的系列事故,都属于这一性质。”

年轻人:“这么说,地质灾害是避免不了的?”

楚教授:“无法完全避免,但可以有效预防。只要一切按照工程规范的安全标准生产,这次事故伤亡至少可以下降百分之八十!”

年轻人:“百分之八十?可这个矿区事故调查上只说有两人受伤。”

楚教授:“事故发生在作业面上,当时正在开工。现场的情况我也看了。实际死亡少于两位数我就不姓楚!”

年轻人:“您老再和我解释一下,有效预防是怎么回事?”

楚教授叹息着冷笑:“矿山工程安全标准很高,安全系数的裕度非常大,就是充分考虑到各类常见的地质灾害,因此在生产安全上的成本很高。这样一来为了节约成本偷工减料的余地就非常大,缺德的利润惊人!你自己想想,该用筷子的地方用一根火柴。”

年轻人:“真他妈的缺德!”

楚教授:“缺德不是关键的原因,产业经济没有凭空的道德。事前监督管理虚设,事后惩罚处理不力——诱惑太大,犯罪很容易,代价又太小!为了利益的人都会挺身一试,奉公守法只会在行业中被淘汰。这是恶性循环,这就是法制环境缺失导致‘恶’驱逐‘善’的模式。到最后,损失的是天下人,最终所有人不得不付出最高昂的成本来买单,这成本不仅仅是金钱。…我们看见的都是国营大矿,情况还算好。你要是去民间小私窑看看,不出事全是靠运气,出了事也全是靠钱和关系。”

楚教授喝了几杯酒,情绪很激动。年轻人一面附和一面劝慰,最后他说道:“楚教授,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学者,希望你能将你的调查如实的做好。听了你的话,我也知道该怎么写我的任务报告。谢谢你!…你做你该做的事,我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楚教授身边的那个年轻助手就是我石野,这当然都是古司长安排的。我按照各处事故发生的先后时间和地点分析,确实有连续发生的规律,于是跟随调查组来到了刚刚发生事故的这处矿山。离此地不员还有两处大矿,一处是煤矿,另一处是玉石矿,我猜测如果恶徒还要出手的话很可能在着两者之一下手,只要那里面有矿髓。于苍梧与叶知秋两人则在矿区附近监视。

和楚教授谈话的时候,我怀中的青冥镜震动,神念自生感应,察觉到于苍梧突然御器飞天疾速而行。这是昊天分光镜给我的启发,我的青冥镜也一样可以有那种妙用,临时在于苍梧身边下了一道灵引,他有发现我就有感应。他一定是发现了可疑的人,正在追踪,我要赶去帮忙。心中有些惊讶——此人好厉害,于苍梧都没把他截住!

我回到自己房间,推开九楼的窗户,隐去神光御青冥镜飞天而去。如果此时有人抬头,只能看见天边一团模糊的折射光影一闪而过。我抄近路截在了于苍梧追击路线的前方,选择了一处远离人烟的山野。

天际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划过,其状若流星。流星后面远远的似乎有一条暗淡的金乌色飞龙紧追不舍,不用说,那是驾御金乌磐龙杖的于苍梧。流星速度极快,飞龙渐渐被拉下的越来越远,看形势就要摆脱。“流星”见此情景陡然加速,眼看就要消失在两座大山的坳口之间。

飞在前面的是一个驾御飞剑一类法器的修行人,速度太快只看见光影看不清身形。这人只顾摆脱追兵却一不小心撞向了我早已布好的陷阱。此人正要饶过两山之间的空隙,忽然神识一动发觉面前的景物不对!

分明是在向南飞,怎么天空出现的是北斗星?原来两山之间的半空中斜悬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此人差点没一头撞进虚光巨镜里面,法力相激让此人感应到了。此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空中一折身形倒射而飞,同时御剑出手就要反击,可惜无论如何还是慢了半步。只见虚空巨镜中漫天星斗一阵扭曲晃动,陡然全部变得刺眼明亮。所有的星光交织在一起,就象无数道雷霆利刃从镜中汇射而出,铺天盖地卷向那人。

我早已准备多时了,自创的神宵天雷法术全力发出,其威力远非当日可比。此番又是偷袭出手,相信天下没有几位高手能够毫发无伤的接住。

万千道星光雷霆汇聚而下,那人修为也是了得,空中的光影一分为二,一柄飞剑青白之光大盛迎向神宵天雷,一条人影带着旋风急退。星雷劈中飞剑,青白之光炸裂,飞剑挣扎着倒射而回。那人御器硬受一击,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又腾身欲走。我既然出手哪能让此人轻易走脱,一击得手青冥虚镜在空中又转,倒映出一座山峰的轮廓,紧接着黑沉沉的光影从镜中射出。虽然是一座山峰的虚象折射,却带着万钧之力压向那人的身形。

那人清喝一声,宝剑飞空陡然发出绚目的剑芒,爆发而上击碎了山峰的虚影。但这一击那人又落了下风,再也无法于空中留住身形,被我打落在地。这一落地那人就觉得不好,也发现了我所在的位置,收回宝剑急速挥舞,一片青光弥漫掩住了他的身形。同时青光中射出一道白色剑光,直攻向我站立的位置。那人去没有理会剑光有没有伤着我,带着一团青光向侧面就欲飞走。

虚空中的镜面露出了明亮的轮廓,迎住白光一阵震颤,紧接着反射出一道白芒射向欲逃走的青光。白芒射中青光我又听见一声惨呼,青光去势一顿突然炸裂开来,我的眼前一花没有看清那人的去势。那人拼着伤势加重也要逃离不知名的高手暗算,在青光炸裂的掩护下,暗谈的身形正要借着夜色遁走,突然又被四面八方的凌厉风声包围。

天空宛如龙卷狂风落地,风暴的中心飞出一片金乌色的杖影,正打在欲遁走的身形上。那人这次再无还手之力,身形被打落尘埃。紧接着空中的金乌磐龙杖落下,正插在那人的身前,入地一尺有余,法力不收将那人的身形镇住。这时于苍梧终于赶到了,配合我从后方出手。

这时我才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见她跪坐在地动弹不得,看上去却是一位容貌甚美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身青纱长裙,手边落着一柄闪着白色银光的宝剑。这个人我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修为好生厉害,不论是我还是于苍梧如果一对一正面相斗恐怕都很难取胜,可惜她不走运,今天遇到了两大高手的夹击与偷袭,再大的能耐现在也是插翅难逃。

我在看她,她也瞪着一双明媚却带着凌厉之色的眼睛,看着从暗处走出的我,眼神中充满了怒意。我还没说话,她倒气势汹汹的先发问了:“你是什么人,无冤无仇为何出手暗算我?还有后面那位,我无心与你相斗你又为何纠缠不舍?”

“先别问我们是什么人!你是谁?为何盗取矿髓造成山川震动?”于苍梧身形落地,也走到了近前开口喝问。

女子咬牙道:“原来你们是想趁机伤人夺宝,你们这些东昆仑的卑鄙之徒,有能耐就不知道自己去取矿髓吗?居然干这种剪径之事!”

我怒道:“休得胡言。拿下你只因为你伤天害理!”

女子冷哼道:“我怎么伤天害理?天材地宝人人可取,想要自己去取,暗算我是什么能耐?你们东昆仑的人都是这样吗?”

于苍梧喝了一声:“放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这位是东昆仑盟主石野真人,岂会贪图你的东西!”

女子微微一惊,随即面露不屑之色:“你就是东昆仑盟主?论法力你还不如我!”

我淡然道:“我就是东昆仑盟主,听口气你是来自西昆仑了。你法力虽高,不也是受制于我吗?我等并非为天材地宝而来,你若采取无主矿髓我也管不了你,可你不应该在有人的矿洞里取走矿髓。”

女子:“笑话,那我去哪里采?”

于苍梧:“天下山川矿脉极多,无人开采之矿也有不少,你为什么不去那里寻找矿髓?”

女子的眼神中充满惊诧,看我们就像看两个白痴:“掘地千丈,未必有得!那要费多少时日与法力?当然要到矿髓已近、矿脉皆露的地方采取!”

“矿山震动,死伤无数,如此行径令人发指!我既是东昆仑盟主,就容不下你的恶行!”

女子:“原来你们不是为我采得的矿髓而来,竟然为那些蝼蚁草芥一样的东西出头!你们也是修行已成的高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已经怒极而笑,冷笑道:“你觉得可笑吗?你所说的蝼蚁草芥可能是我的亲朋父兄。你以为你不是蝼蚁草芥,可我仍在蝼蚁草芥之中。修行人是人,哪怕是仙人也是人,万物刍狗同仁,天下一指相齐!…你到我东昆仑来,就得守我东昆仑的规矩。”

于苍梧怒道:“盟主不必与她罗嗦,好好拷问她的来历,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犯下滔天罪行?”

女子露出一丝惊惧之色,却发狠道:“我师父是西昆仑太道宗宗主周春周仙人!我是太道宗掌门大弟子周如青,奉师命采集炼器法宝。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小心我师父让尔等形神俱灭!”

“我不动你一根毫毛,我动你全身!你死了,有你师父替你出头。那么千百无辜的人死了,就由我替他们出头吧!既然你有这种想法,我杀了你你不能怪我。”我沉声而道。

女子语气软了下来:“杀了我对你没好处,今日你若放我走,矿髓我留下给你。日后我太道宗还会给你很多好处,修行人总该首先想要与修行有用的东西。我师父的修为可比你们高多了,我太道宗也是西昆仑第一大派。”

“哦?好处我不感兴趣,但我想知道你为何而来?西昆仑是洞天福地,又何故到我东昆仑来寻找天材地宝?”

女子:“东昆仑哪有什么好东西?我西昆仑各大门派加紧联手炼制一件极厉害的法器,要不是时间紧迫,我才不会到这里来收集这么多容易到手的矿髓。”

“你还有同党吗?西昆仑来采矿髓者还有几人?”

女子:“用的着很多人吗?我们来了两人,还有一位是万法宗宗主钟大先生,修为也不在你这位东昆仑盟主之下。我看你还是不要轻易得罪我们的好!为那些没用的蝼蚁草芥开罪仙家高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用不着你这种无知之徒来指点。你今生之错至死不悟,希望来世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女子神情大骇:“我已经认输了,你问的话我也说了,该许的东西我也许了,你怎么还要下毒手?”

我反问道:“我有说过不杀你吗?不取你性命,则天下无死罪之人!”话音一落我祭出青冥镜,镜面出发出一道白色的光柱罩住她的身形,她未极发出惊叫就委顿于地没了声息。我用青冥镜收了她的元神魂魄,说实话,她要是有一丝悔错之意我可能对这样一位妙龄美女还下不了毒手,可此人真的是无可救药。

我虽收去了她的元神,却没有施法炼化让她形神俱灭,留下了她的炉鼎肉身。这副炉鼎真不错!我心里刚刚这么想,于苍梧突然出手了。只见他一挥衣袖,飞出一枚三寸长的木牌,正是海天谷的掌门信物海天令牌。一蓬黑色的火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顷刻笼罩全身熊熊燃起,正是海天谷的法术苦海业火。业火散尽之后那女子的炉鼎也被焚灭,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盟主,若真像这人所言,暂时还是不要留下痕迹的好。此人已灭,这副皮囊不留也罢!”

于苍梧的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我心里只能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是我另有打算。有现成一副绝佳炉鼎,正好拿来救阿秀,我暂时就不必想办法杀绯焱。现在倒好,他冒冒失失一出手让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话只能在心里想,却无法对于苍梧说出来。女子肉身已毁,元神被我所收,此地事毕。我问于苍梧:“叶知秋呢?”

于苍梧:“我们赶紧回去,叶师妹刚才受伤了。”

“怎么搞的?你怎么没照顾好她!”我听说叶知秋受伤也很着急,心想这个于苍梧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分明是想撮合他们,他却没有保护好叶知秋。

于苍梧惭愧道:“我与那女子相斗,无法取胜,叶师妹好意助我从侧后出手。结果那人伤了叶师妹径自离去,我竟阻拦不及!”说话时我们已经飞在天上向北方赶去。

叶知秋中了一剑,右肩左下方被剑气所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伤地不轻。看她的伤势,恐怕自己行走不便,需要人护送了。她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处置,暂时已无继续恶化的迹象,看见这情形我心里就乐了。临时帮她处置伤势的人只能是于苍梧,而她受伤的位置…对女人家来说比较敏感。嘿嘿,这伤受的也不能说不好,这两人可能真有点戏了!

我故意没有提这个话茬,安慰了叶知秋几句。于苍梧问我:“那西昆仑的恶徒留下了一柄飞剑和一块玉髓,请问盟主该如何处置?这两件东西都不是凡品,人虽有恶该死,物总要尽其用才好。”

叶知秋:“他们不是采了很多矿髓吗?怎么只留下一枚?”

我答道:“据说是西昆仑各大派联合炼制法器所用,其它的可能已经送回去了。…于掌门,这柄飞剑也是难得的上品法器,而矿髓更加珍贵,不如你都留下吧。”

我是故意试探于苍梧的,这么个讨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要是贪心收下了就活该错过芳心。于苍梧摇头道:“此番得叶师妹仗义相助又连累她受伤,都是我照顾不周。那恶女子用这柄剑伤了叶师妹,就把这柄剑赔给叶师妹好了。…师妹,我看你的法器并不趁手,否则也不会伤得这么重,这柄剑要强多了,你拿着以后也好防身!”

叶知秋连忙推辞,我笑道:“就这么定了!我们都有上品的法器不贪图这柄飞剑,你所缺正好你所用,就不必推辞了。这也是于掌门的一番美意,你再拒绝岂不是辜负?这伤咱也不能白受。…于苍梧,这枚矿髓你留下吧。”

于苍梧:“那东西我不要!盟主千万不要给我,此番除恶石盟主是首功,我没有照顾叶师妹已经很惭愧…”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矿髓我就收下了。你快护送叶护法回逍遥派疗伤,我去追踪另一名西昆仑恶徒。”我收下了矿髓,心中暗想本来我们三个人有三样东西,我只要那女子的炉鼎就行。可于苍梧出手毁了炉鼎,也该着不给他矿髓。

叶知秋:“不好意思拖累二位,你们不必管我办正事要紧,我能照顾自己。”

我摇头:“必须要于掌门护送你,再出什么意外他可没法交代,我也没法向叶铭师兄交代。另一名恶徒所去的方向是孤云川附近,想那孤云门接到传信一定会留意。绯寒、绯焱都是当世高手,还有一众孤云门弟子在附近,我去调动孤云门弟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于苍梧,你还是赶紧送叶护法回淝水。”

于苍梧听我说的也有道理,搀扶着叶知秋去了,给我留下了一枚矿髓。这枚矿髓是从附近的玉石矿中采得,状如鸡蛋大小一团白色半透明的物体,外面还笼罩着一层流动的青光。我不认识是什么,总之是个好东西以后再研究,收到怀中飞天赶往孤云川方向。

第十七卷 昆仑篇

第193回 日出西边雨,春水问东流

孤云川是两山之间一片幽深的谷地,从空中俯瞰状如巨大的橄榄形,两侧山高林密此谷人迹难至。深谷中央有法阵护持,就是孤云门道场所在。此修行福地幽静无扰,然而离人烟繁华之处只隔了一条山脉。

在孤云川以西百里之外的一道山脊上,法力激荡光华四射,有修行高人正在相斗。半山腰一共站了三个人,成品字形的方位。一左一右是两个女子,看面目十分相似,然而一人面如寒霜而另一人妖娆妩媚。面如寒霜的女子身穿杏黄条纹道袍,看打扰是一位出家的道姑,使用的法器是一柄银丝拂尘。妖娆妩媚的女子身穿一朵红莲似的长裙,催动的法器是一条几丈长的五彩绸带。

两位女子出手合攻向站在高处的一人,这人穿着一身怪异的古装,留着三缕黑色长须,藏黑色的长袍衣袖甩开长达丈余。他手中没有拿法器,飞舞的衣袖似乎就是他的法器,大袖一卷牵引之力玄妙莫测,只要对手一不注意就要被收走拂尘撕裂长绸。在绯寒、绯焱两大高手夹击之下依然隐约占据了上风。

绯焱手底下没占上风,一张嘴可没有便宜了对方,一边斗法一边笑骂:“哪里来的破落户,走路也不长眼看!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到我孤云川来胡作非为?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那怪人桀桀笑道:“好厉害的一对娘们,可惜长了满身刺,要不然本爷我正好拿回去快活快活。”

绯寒脸色阴沉喝道:“狂徒无耻!”空中飞舞的拂尘突然展开万千道银丝,这银丝的光芒长达十丈,从四面八方向那人刺去。绯寒发狠了,使出了看家绝技,将护身仙霞刺的法术借拂尘银丝施展,天下恐怕没有人敢硬接。绯焱同时也娇斥一声,五丈长绸如灵蛇般画了一个圈,卷成环状,中心也射出万千道丝光如刺,从另一个方向射向那人。这一对同门亲姐妹同时出手使出本门绝技,配合的天衣无缝,那怪人招架起来就吃力了。

怪人将左袖环绕身体全力挥舞,身形也打了个飞旋,祭出了一圈墙幕,勉强挡住丝光。右袖向下一击。山石崩碎烟尘四起,将自己祭出的墙幕一并击碎。乱石崩飞银刺四射间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向山顶飞去,口中笑骂道:“本宗主东西已经得手了,日后再来找你们风流快——”

“风流快活”的最后一个“活”字还没出口就象被什么东西吞没了,因为他撞到了“自己”。他向山顶急速飞遁,同时空中也有一条人影向他急速飞来,动作一模一样地快。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身形的反光。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不知何时悄悄浮现了一面黑沉沉的巨镜。

这人不愧是高手,立刻反应了过来,双袖齐挥发出移转空间之力企图移开面前的镜子。他这一动本来不动的镜子也动了,黑沉沉的虚空整个的向他压了下来。此时山腰的绯寒、绯焱同时出手,法力卷至将他向前一送无从躲闪。这人一头撞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然后就觉得一切都在永恒中消亡!

不用说,在山顶暗算的人是我。一出手就直接收了他的元神炼化,当场形神俱灭!只可惜他是一头撞进了我的虚镜中,连那套衣服都没有留下,否则我还可以研究研究他两只袖子有什么古怪?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赶到之前孤云门已经发现了这位西昆仑万法宗宗主的行迹。绯寒、绯焱两大高手联袂将他堵住,正在此山中激斗。他要逃的时候我恰恰赶到。绯焱的修为尤在于苍梧之上,而绯寒要比叶知秋强太多了,这位万法宗钟宗主却不比那位太道宗弟子高明多少。所以我此时暗算,根本没费什么气力,在孤云门两大高手的配合下是一击而中!

西昆仑钟大先生形神俱灭,我手持青冥镜飞落山腰向绯寒施礼:“孤云掌门,石某人差点来迟一步,还好没有让这狂徒逃走。”

绯寒还礼:“我等方才察觉有高人接近,担心是那恶徒又有援手赶到,这才尽全力合击。没想到是石盟主亲临除恶,合当是天诛此人!…请问石盟主,这恶徒是何来历?怎会如此厉害?此番若非与我师弟联手恐怕还敌不住他。”

“他姓钟,是西昆仑万法宗宗主,也算是一代宗师高手。不成想行事却如此不堪,形神俱灭死得其所。”

绯焱看见我一直没作声,现在突然插话:“石盟主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来的这么巧?”

“西昆仑一共来了两人,于各处矿山盗取矿髓,另一人已经被我与海天谷于掌门合力除去。我是跟踪此人的行迹到此,恰好亲眼见到孤云门两大高手神威。…”当下将我所了解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绯寒:“神威之赞愧不敢当,要不是石盟主来地及时,还差点让他逃脱了!石盟主为天下安宁而身先涉险,孤云门上下皆感敬佩。”

我一招手,山顶上那人形神俱灭之处的地下飞来一枚乌溜溜的东西。此物枣核形,比普通的金丝枣大了一圈,托在手里还闪着一丝丝的青蓝色电光,不住的震颤。我问道:“这就是那人不久前盗取的矿髓,绯寒掌门你见多识广,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绯寒:“这是墨晶髓,炼器的宝物。恶人已死,此物却无善恶,盟主收好以尽其用。”

绯焱淡淡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等激战良久,石盟主一击成功!不仅为东昆仑除恶,而且还大有收获呀?”

我瞄了她一眼,只对绯寒说道:“既然此物有用,那孤云门就留下吧。”

绯寒愣了愣:“为什么要给我,恶徒是石盟主所杀,这墨晶髓…”

我打断她的话:“西昆仑情况不明,而这两人来意不善。天下各门各派都要守护好道场附近的红尘安宁。孤云门此番尽责可为同道表率。矿髓留下,添法器之神用,再有状况也更加容易应对。”

绯寒还要推辞,绯焱道:“掌门师兄,你就收下吧,既然是盟主之意,驳了面子也不好。”

绯寒收起了矿髓,向我再施一礼道:“谢谢石盟主。孤云门道场就在左近,石盟主是否有雅趣移步做客?”

我摇头道:“听闻孤云川中只有女子修行,我一个大男人就不要闯进去了。逍遥派叶知秋护法受了伤,我还要赶回淝水看看情况,就不便打扰了。”

绯寒:“如此也罢,那我们告辞了。往后石盟主有何调遣,孤云弟子自当驱弛。”

绯寒招呼一声绯焱正要离开,绯焱却道:“掌门师兄,你请先回,我有些话要私下里问一问石盟主。”

绯寒:“你有事找盟主?”

绯焱笑道:“是一点私事,师兄你就不要问了。…石盟主,我可以私下和你说几句话吗?”

绯焱居然有私事找我!当着绯寒的面我也不好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绯寒走了,山间只有我和绯焱,我向她冷冷道:“你又想打什么算盘,快说吧。”

绯焱也是冷冷一笑,问了一句:“请问石小真人,水无波是谁?”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绯焱:“不久前我去了一趟忘情宫拜见天月大师。天月大师什么都告诉我了,关于风君子封印神识之前留下的安排。他想的可真周到!石野,你想杀我是不是?”

我退后一步凝神戒备:“天月大师怎会告诉你这些?”

绯焱又笑了:“天月仙子之心,非你我能测。我问她了,她就告诉我了,你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人吧?”

“你既然知道了又想怎样?当日因你与七叶抢夺九转紫金丹,我身边的护法石之秀不幸遇难。我夺你的炉鼎才能救她。我本不想杀你,可让我做一个选择,却不得不如此!你今天把话说出来,难道想逼我此时此地动手?”

绯焱:“是此地,却并非此时。”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绯焱:“以我的修为,本没有在意你能将我如何。可今日见你出手暗算西昆仑来人,实在让我心惊,自问是我也不可不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手中的法器应该是正一三宝中的青冥镜。”

“哦,你认识?”

绯焱:“我不认识。但天下以镜为器,妙用威力如此,还能是别的东西吗?你出身芜城,守正真人又对你特别关照,我完全可以猜到。以我往日的心性,既知你要算计于我,我一定会先除了你!但今日不同,你毕竟是东昆仑盟主,修为已臻大成境界,不是想杀就能杀。所以我要做个了断!”

“你想如何了断?”

绯焱:“我不想时刻防备你的暗算,也不想承担谋害东昆仑盟主的罪名。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们就以斗法胜负来决定。百日之后,你我在此地斗法。”

“胜负又如何?你要与我见生死吗?”

绯焱:“你误会了,你我只斗法决高下,不必见生死。我若胜了你,希望石盟主答应我今后不要再打我的主意,炉鼎之事你另想办法,或许我也可以帮你。”

“你若败给我呢?”

绯焱:“那就凭你处置,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绯焱:“我要见他一面。”

“他?你是说风君子吗?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何必来找我?”

绯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天月大师告诉我,要想唤回他的神识重新相见,天下只有你一人才能办到。…这是真的吗?”

“天月大师当然不会骗你,是真的!我有办法让他在一日一夜之间暂时恢复封印的神识。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绯焱:“不要高兴的太早,你与我斗几乎没有胜算。石野,我看他和你的关系很特别,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你怎知我不关心他?”

绯焱:“那我问你,西昆仑众人联手炼制神器目的何在?就是为了对付他!刚才我听你提起立刻就想到了,你还没有想到吗?”

绯焱这一提醒,我也马上反应过来。昭亭山一战后西昆仑这么久没有动静,来了两位高手不找修行人算帐,却在世间采取炼器宝物。他们炼制什么样的法器需要那么多天材地宝?集合了那么多高手,而且时间还很紧迫?这件法器一定是为了对付风君子的!

西昆仑的人不是不想来报仇,而是不敢来报仇!昭亭山上风君子与以青冥镜引天刑雷劫一击之力,天下神鬼难当!就算有心报仇想起当日情景恐怕找来也如送死一般。如果没有把握接下那一击,西昆仑众高手是不会大举前来的。那他们集合众人之力不惜代价炼制一件特殊的法器,很可能就是为了对付风君子以青冥镜引下的天刑。

可惜的是,昭亭山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并非是风君子本人之威。就算如今的风君子没有封印神识,拿着青冥镜再让他出手,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发生那样一击。而且据守正真人所言,风君子一怒之下将天刑雷劫连根尽收,这世间百年之内将再无天刑雷劫。风君子还想来一次,恐怕借都没有地方去借了。可这些情况西昆仑的人不知道,仍然按照当日所见在做报仇的准备,他们准备的越充分,来寻仇的时候也就越难对付。可怜风君子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挑起了东昆仑盟主的大梁,而绯焱想到了其中的最关键的危险。

幸亏她的提醒,想到这里我向绯焱道:“谢谢你!不过我希望…”

绯焱接口道:“我不会对别人挑明这件事的。如果大家都误认为是风君子给东昆仑带来了灾难,对他也不好。”

我叹息一声:“绯焱,你除了自己之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却很在乎他?无论你我之间恩怨如何,我替风君子谢谢你。”

绯焱:“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替他谢我?”

“天月大师没有告诉你吗?风君子是我的传道业师,我是他的门下弟子!”

绯焱的神色很是惊讶,张着嘴愣了半天,这才缓缓说道:“我没想到,所以我没问,我没问,所以天月没说。天下人都以为你是守正教出来的,原来是风君子。小小年纪真是不可思议,不愧是在世仙人!石野,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你师父,只由他一人在滨海漂流。”

这回轮到我笑了:“你怎知我不关心他?你是从滨海回来之后去的忘情宫吧?我说的对不对,严飞飞小姐?”

绯焱身躯一震,退后一步脸也涨红了,喝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和他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都不认识你是绯焱,又怎会告诉我?七叶在昭亭山留下了一面昊天分光镜,我做了些手脚,可以随时神念相通窥探他周围的情况。你化身严飞飞接近他都看在我的眼中。几次暗算未成,最后还算你有点良心,没有下毒手!否则的话有你好看,我当时就会唤醒他!”

绯焱抬手指着我:“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却红着脸说不出下文来。我接着说道:“现在谈你我之约吧,我同意与你百日之后在此决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绯焱非常少见的露出了略显羞涩犹豫的神情,有些闪烁的问道:“以前的忘情公子,我所知不多。你既是他的门下弟子,应该了解这个人,忘情公子与风君子究竟有何区别不同?”

“没有区别,他虽忘却了很多记忆,人却一点没变。你认识的风君子,就是过去的忘情公子。只可惜他认识的严飞飞,却不是我眼前的绯焱。”

绯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对我施了一礼,五丈彩绸环绕飞天而去。她的身形妙曼,宛如天女行空。我看着绯焱的背影叹息一声——这女子的心机好生了得!不论她是良心发现还是机关算尽,或者是对风君子真的动了情,她今日都做了一个最聪明的选择。

她最后问我风君子与忘情公子有何区别,其实是在确认。以风君子的性情,如果对严飞飞还有一丝情意,那么他不可能狠下心来让我杀了绯焱。风君子不忍心,那我也不方便动手,只能另想办法去给阿秀找炉鼎。我有预感,百日后的决斗绯焱也有可能会输给我。这是她的一次冒险,一次精心布置的人生赌约。天月大师究竟和她说了多少事?我无法知道,但绯焱这种人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与对策。

西昆仑两位高手到人世间盗取矿髓,造成无辜矿工死伤无数,带来一片灾祸。更可恨那两人毫无知错之意,行之理所当然。既然如此我也没有手下留情,视人如蝼蚁草芥我管不着,杀人如蝼蚁草芥,那合当被蝼蚁草芥所杀。我虽有一身修为神通,但仍在蝼蚁草芥之中。

回到淝水后,我对古司长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但交给上面的任务报告却不能这么写。我写的报告内容大意就是楚教授对我谈的那番话。至于上面愿不愿意听愿不愿意看,那我就无法左右了。

我这番举动随着东昆仑盟主的号令传遍天下,一时之间声威大振人人无不敬畏。如果说我当初登上东昆仑盟主之位只是形势使然,天下各派未必能服,那么今日我的盟主地位隐然已经巩固。相信此时在修行界提起石小真人的大名,很少有人再会对盟主的权威有所异议。

叶知秋的伤势已无危险,于苍梧却因此在逍遥派又多留了一段时间。而我却趁着五一放假回到了芜城,一连待了好几天。我有事找紫英商量,关于绯焱决斗之约,然而紫英又有事找我,她还没去淝水我先回来了。

“小野,金爷爷昨天来知味楼了。”这是在君子居中她关门说的话。

“守正真人到这里做什么?”

紫英:“他没把自己当守正,就是金爷爷进城买点东西,顺便来知味楼喝杯酒。我看见他当然要好好招待,特意把他老人家请到了君子居。他半句不提修行事,却要我买副象棋来陪他下棋。”

“谁输谁赢?”

紫英:“论道法,我当然远远不能与守正真人相比。但说起下象棋,我还是略胜一筹的。金爷爷的棋眼看就要输了,他却耍赖,用神通换走我的棋子,我差点没发现。”

“金爷爷可真有趣,居然会做这种事!”

紫英:“先别说金爷爷耍赖,他走的时候特意告诉我,知味楼也是一盘棋,修行界也是一盘棋,东西两昆仑更是一盘棋。…小野,你是东昆仑盟主,一盘棋上的将帅,往后不要轻易独自涉险。这次的事情你做的虽然漂亮,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了,其实我一直很小心,没有把握我不会乱来。”

紫英:“你在淝水就是一个光杆盟主,这样可不行!棋就从知味楼开始下吧。让天下各大派都派人到淝水知味楼去,做个厨师或者服务员都行!一点一点别太引人注意,将整座知味楼上下所有人都换成各大派的修行人。平时可以藏身于市井,互相交流切磋。一旦有事发生,可以传达你的号令,迅速调集整个东昆仑的力量。你下一道盟主号令就可以!”

紫英这是要打造“联合国总部”的意思。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我问道:“我想天下各大派都会听命的,但是他们会派什么人来?一般的弟子恐怕无用徒然添乱。”

紫英:“这好办。以你与正一门的关系,直接问和曦真人要泽仁。如果正一门派了泽仁去淝水,其它门派好意思丢人吗?”

“那总管知味楼的人就不适合再是陈雁了,你要亲自去坐镇吗?”

紫英:“我如果留在淝水长住,菲儿妹妹不会高兴的,你别忘了自己不仅仅是东昆仑盟主,还有人世间事,其实一样重要。陈雁暂时不合适,我把她调回芜城就是了。管理知味楼的人没必要有多大的道法神通,只要为人聪明善于结交而且又能真正听命于你就可以。…别忘了在梅花圣境中你还有一位弟子梅容成,前不久我去过了,她的‘花影初窥’境界很快就要成功。我建议你干脆将容成放到知味楼,名义上做个经理,暗中代传盟主号令与各派消息。她为人聪明灵慧,又受过特别的训练,正好合适。”

“这样的角色,容成确实合适。我在想,假如让泽仁在知味楼做个伙计,让百合去做老板,百合认识泽仁,泽仁却不认识百合,是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紫英笑了:“确实有意思,连我都想看看究竟会怎么样?”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要等到我与绯焱决斗之后。绯焱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紫英皱眉想了半天这才开口:“我若是绯焱,也会这么做的。她确实很聪明。夺丹之事,是她理亏,如今你又成了东昆仑盟主,她如何不担忧?想先下手害你恐怕也不方便了,天天防着你暗算也不是办法,只有找你做个了断。你若向她寻仇,本来也说得过去,但杀人夺炉鼎之事却见不得光,也只能私下解决了。”

“若她胜了,我不得再找她的麻烦。若她败了愿意让我处置,却要请风君子到场。我现在并不担心胜败,只是想一旦不能夺她的炉鼎,阿秀怎么办?…其实我遇到西昆仑那个女弟子的时候,曾动心思夺了她的炉鼎,结果让于苍梧破坏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