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羽狐疑地看着我:“完了。等等……你想做什么?”

我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嘿嘿。”

提起灵力,将力量慢慢推到手心,摊开双手捧出一团紫光,待灵力会聚齐了以后,发现那两个人还在亲得火热,我很不厚道地将紫光用力往下抛去。

同一日晚上,燕国为他们伟大的救世主庆功表彰,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全国人民载歌载舞四处传播英雄的名字。

那个英雄,就是咱们灵界伟大的紫苏公子。

凡人果然不是普通的热情,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就只是小小施展了一下法术,那老头子克己就把我当神仙看,愣要给我封什么官。

官,官是甚么。

不明物体,我不要,所以拒绝了。

可是,在英雄事迹传播的同时,泉大将军和左大皇帝的浪漫恋情也传遍了全国。人们都在纷纷研究这两个人怎么会亲到一块儿去的,都没法寻根究底,于是放弃之。

可怜了泉寻非,从战场上回来以后一直躲在屋子里,连他的心肝我的庆功会都不参加了。

到最后还是要我来安慰他。

我走到他的房前,轻轻扣了扣门。

没有声音。

我铆足了力,一脚踹到房门上,轰隆隆!开了。

泉寻非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脚,衣衫褴褛,身体瑟瑟发抖,颈项处布满了玫瑰色的吻痕。照他的形容来看,就是眼睛肿得像西瓜。

这时候又有谁会记得他。

我叹了一口气,把被我踢倒的房门强制卡在了门栏间,走到了他的身旁。

泉寻非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身上还在颤抖。

我在他的床沿坐下。

“心肝儿,你的眼睛也好像西瓜。”

“出去。”就像嗓子里灌满了沙,说出来的声音哑得不像样。

“寻非。”我抬起头,异常凝重地得出了最后结论,“原来你爱上我了。”

泉寻非愕然抬起头,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你傻了么。”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肩:“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大反应的,因为你爱上我了,所以不排斥我,是不是?”

泉寻非一下把我推开。

我揉了揉我的手臂,委屈地看着他。

“寻非你你你~~你这野蛮人!”

泉寻非的眼泪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你不是我你当然不知道!自己去外面听听,现在谁不知道我泉寻非和个男人搞在一块?!对方还是敌国的皇帝!左止绍这个蠢货!我他妈我的脸丢大了!!”

说到这,声音越来越哽咽,抱住自己的双臂大哭起来。

我确实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因为如果左止绍是流景,而泉寻非是我的话。

如果是我,我也会哭。

是感动到哭。

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用手背蹭了蹭鼻尖,轻轻抱住泉寻非颤抖不已的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更没有能力和立场去说服他。泉寻非是个有志向有骨气的男子,和我不一样。

如今的我,似乎已经没有生活目标了。

然后我和朝羽一起去参加宴席。

克己坐在龙椅上,安排我坐在第一排,我荣幸得笑歪了嘴。朝廷的文武百官都来了,和那些人客套完了以后我确定了一个事,这是马屁大会。

大臣们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左止绍,说是已经把他压在了天牢中,择日问斩。

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事,可是听了还是有那么一些不舒服。

很见不得人死。

而且,那个人是寻非的哥哥。

奏乐,歌舞,共饮。

凡间的音乐和灵界的音乐大不相同。庸俗些,却也要喜庆许多。不像在灵界,每次一听音乐,都会觉得想哭。尤其是听流景弹奏古琴的时候。

流景。

哎……流景。

端起一杯渌酒,喝上一口,辛辣无比。喉咙就像被火烧过,且一直蔓延到了胸膛。朝羽在旁边悄声说:“凡间的酒灵界人喝不得,一喝即醉。”

酒醉。

又有什么不妥的。

我举起燕羽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不好喝,但我喜欢它流入腹部时将人灼烧一般的苦楚。朝羽一直在劝我,我未曾答理,只知道一杯接一杯,喝到神志都模糊了,却还是看不到他。

酒入愁肠更断肠。

身旁有个大臣见我一个人喝个没完,便微笑道:“紫苏公子,独酌有什么意思。如今是喜庆的时刻,在下敬你一杯。”

头瞬间像有千斤重,摇了摇脑袋,粗着嗓子说:“好!干!”

那大臣愕然道:“紫苏公子,这是烂肠酒,性子烈,恐怕不宜干杯……”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咕噜咕噜把酒倒入喉中。

那大臣怔怔地看了我许久,知难而退了。我把杯子都倒满了,又喝了下去。

朝羽坐在我的身边,不再说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记不清楚了。

似乎克己竖起大拇指说我的酒量好,我好像没有理睬他。似乎后来人渐渐少了,皇上也回寝宫了。整个庆功殿里就只剩下我和朝羽俩人。

我举起空空的酒坛子,发现里面真的是一滴不剩。

“没意思。”

随便把它往地上一扔,立刻摔得粉碎。

我的头微微一仰,凳子往后翻去,一下撞在了龙柱上,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我的娘,屁股开花了~~~”

朝羽蹙眉看了我许久,走过来扶我。我把他的手打开了。

“我~~不要你扶,我要流景~~扶。”

朝羽蹲下身来,轻轻说道:“那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我翻了眼皮看着他,动了动嘴巴,大着舌头说:“我们去找他?好不好?你说好不好?你说我找流景好不好?你说我再犯一次贱好不好?”

朝羽沉默了。

我撑着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对!我~~我就是要犯贱,我要他和我在一起,我要逼他说喜欢我~~”

还没说完,浑身瘫软,摔在了小桌上,酒菜弄得一身都是。我随便擦了两下,就又站了起来,往门口冲去:“要找流景,我要流景……”

朝羽连忙跟过来,一下抓住了我的双肩,大声吼道:“主公!他不喜欢你,你就把他忘了,这都做不到吗?!”我翻了他一个白眼:“谁~~谁信你的。他喜欢我,他会回来的~~”

说到这,挥舞着双手跳起舞来。

“流景喜欢紫苏~~紫苏~~是我~~流景喜欢我~~”

——啪!!

朝羽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怔忪地看着他,手慢慢搭在了自己发烫的脸上。

朝羽咬牙道:“你一给他告白他就走了,这还不够明显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我不管。”鼻子开始发酸,扁着嘴说,“我就要流景。其他什么人我都不要。我就要流景,就要他。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挣扎着朝门口走去,却因为身上无力挣不过朝羽,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朝羽又过来扶我,我拨开他的手往前爬了两步。

“朝羽,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说话越来越困难,眼眶完全被泪水模糊。把头埋在了手臂中。

“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要我……”

20

维莫和于思柔两人果然是金刚。

他们皇上还在燕国死牢里,他们就带了军队杀到城门口要人。克己放下话去叫他们离开,否则杀了他们的皇上。他们说燕国若处死了左止绍,他们立刻带兵和燕国拼命,最后再殉葬。

下属官员门都说狗急了是要跳墙的,叫克己三思。

克己说先看情况再说。

四处寻找了泉寻非都不见人,他的下属说他去天牢了。

偷偷摸摸地跑到天牢,结果护卫不让进。用了点小法术,全倒。光线越来越暗,到后来几乎是抹黑走。过了一个拐角,突然有了火光。

泉寻非拿着火把,芒彩将白衣映成黯红。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那人也是穿着一身白衣,不过是被淤泥弄脏的亵服。

双手被绑在墙壁上,高高挂起。及胸的长发散乱地披着,脸上略有一些血迹,衣服被撕扯到了胸部以下,结实的胸膛暴露在光芒下,也有不少皮鞭类留下的伤口。

动作狼狈不堪,眼睛却依旧冲满了骄矜之气。

泉寻非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左止绍,再过两天皇上就要将你处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左止绍微微扬头,一时看去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寻非,你也想杀朕么。”

泉寻非避开了他的目光,迅速转过身去。

“你……你若是没有做那种事,兴许我还可以替你求情。”

左止绍哀怨道:“朕只是看到弟弟太激动了,一时忘情就……”

泉寻非怒道:“你给我闭嘴!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左止绍垂下头去,自嘲地笑了一下。

“好,不说了。寻非,你过来,朕想给你讲一些事。”

泉寻非狐疑地看着他,蹲在了他的身边,把耳朵凑了过去。

“还记得父皇还在时的御花园么。”

左止绍的眼睛半睁着,上下眼皮的浓黑睫毛几乎要贴到一块去。表情一下放得很温柔,甚至还有一些妩媚。像极了一只正在勾引雌孔雀的开屏雄孔雀。

……我在想什么呢。

泉寻非怔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去看着他。

左止绍俊美的嘴角勾了起来,轻笑出声:“你走了以后,朕又将它重建了。咱们小时候不是经常去那里玩么,一到春天那里就有很多蝴蝶蜜蜂,你还被蜜蜂蛰过呢……小笨蛋。”

泉寻非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止绍憔悴地摇摇头:“没什么。朕没力气说话了,你过来一点。”

泉寻非停了停,又凑过去了一些。

左止绍抬头凝视着他的双眼:“朕现在很想回去,但是没机会了。等朕死了,你亲自回去一次,把骨灰撒在那里,好不好?”

泉寻非紧紧握住手中的火把,又避开了他的视线。

徒然间,左止绍脸上脆弱的神情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趁泉寻非一时失神,迅速靠过去,吻了泉寻非的唇,并且伸出舌来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扑。

泉寻非手中的火把落在了地上,周围立刻变成一片黑暗。

然后里面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

可怜的左止绍,被那个野蛮人暴打了。

火光再次点亮。

左止绍干咳几声,突然狂笑道:“寻非啊寻非,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一点变化,动不动就心软。你认为克己能杀得了朕么?翔龙十万大军就在京师附近,他们要敢碰朕一下,燕国就等着灭国吧。”

我给这个人给吓着了。

前一刻还温情脉脉得像个完美兄长兼理想情人,现在就变成一头发狂的野狮。难怪泉寻非性格这么扭曲,和这种人相处多了不崩溃都难。

不过,他的话没一点差池。

泉寻非站起身子后退了几步:“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去罢。”

说完以后,朝我的方向走来。

身后传来了左止绍嚣张的声音——

“寻非,等朕统一了天下,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朕回去就是立你为后,让你彻底成为朕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泉寻非停下脚步:“左止绍,你简直是疯子!”

左止绍的身体往前靠了靠,铁链拉出了哗啦啦的声音:“朕是疯了,你说得没错,朕现在发疯地想要你!”

泉寻非捂住耳朵,一口气冲出了天牢。

我跟着跑了出去。

泉寻非扔了火把,弯下身子撑着双膝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低呼一声,许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