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场上,拿了冠军的人才万众瞩目。

丁梓妍脚步犹豫着,牧原已经从通道走到另一侧,换衣服去了。

柏正他们这时候走过来,少年们脸上带着笑,相互打趣。

丁梓妍突然想起,每一届体育联赛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奖杯,需要个人赛和团体赛的双冠军才能拿。

柏正已经赢了团体赛,假如傍晚的长跑他取得胜利,那么琉璃奖杯就是他的。

丁梓妍只听说过那个奖杯多好看,但她从来没见过,更别说得到。她调整好表情,微笑起来,等着柏正过来和自己说话。然而柏正却从她身边路过,脚步没停。

丁梓妍表情一僵,她突然有些心慌。

在她看来,柏正一向对自己予取予求。尽管丁梓妍没打算和他在一起,但是她享受别人眼中、柏正对她爱而不得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正眼看过自己了。

丁梓妍猛然站起来,跑到他面前:“柏正!”

柏正脚步停下。

丁梓妍说:“恭喜你们赢了比赛。”

柏正懒洋洋应了一声。

庞书荣他们很识趣,见丁梓妍和正哥有话说的样子,于是说:“我们回比赛席位了。”

等他们一走,丁梓妍说:“我下周过生日,如果你赢了晚上的个人赛,可以把奖杯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吗?”

柏正说:“奖杯不行,换个东西。”

丁梓妍撒娇道:“可是我就想要那个。”

柏正完全不吃这一套:“老子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他说话这样不留情面,搁在以往丁梓妍早就生气翻脸了,但是今天不行。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奖杯柏正如果不给自己,就会给喻嗔。

她从来没有对上一个女孩输得一败涂地。

丁梓妍看一眼喻嗔的方向,不允许自己输。

众人都在看这边,丁梓妍也不好动作出格,毕竟她在柏正面前一直觉得高他一等。她上前一步,直视柏正眼睛:“你喜欢她是不是?”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空气安静了两秒,柏正说:“有病啊你。”

丁梓妍这回没拦他,低声道:“你忘记今年春天的事了吗?”

她知道,就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足够让柏正心乱如麻。

丁梓妍不急一时,今晚等柏正拿到奖杯,她会让喻嗔亲眼看看,有些人对于柏正来说无可取代。

柏正走到乔辉他们旁边,踢了踢椅子,乔辉自觉挪开,给他让了个位子。

他回来以后,就一句话不说,一副很烦的样子。

庞书荣微微诧异。他看得真切,刚刚柏正明明是要去找喻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丁梓妍说了话以后并没有去。

柏正看着远处地面,明明才没多久,妈的他最近是不是疯了?竟然差点就忘记,喻嗔这种软刀子才最擅长将人挫骨扬灰。

“都过来,一人说一句喻嗔的坏话。”

庞书荣和伊庆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正哥脑子是不是有病”的信息。

没一个人开口,柏正冷冷开口:“乔辉先来。”

乔辉:“……”他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为什么好事每次都轮不到他,坏事每次就他第一个。

乔辉硬着头皮想喻嗔缺点。

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人家真诚明亮的大眼睛,眨一眨似乎能漾出水来。

半晌,乔辉勉强道:“好骗。”

柏正眼神跟刀子一样,剜他一眼。讽刺谁呢!

轮到庞书荣,庞书荣半晌语塞。这都叫什么事啊?

喻嗔知道他们已经比赛完很久了。

体育馆四处透风,她穿两件都有些冷,而柏正一直没过来拿衣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衣服还给他。她进不去运动员休息场地,周围也没人能帮她把衣服拿给柏正。喻嗔只好清清脆脆喊:“柏正!”

柏正回头,就看见她站在栏杆外面,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所有少年看见喻嗔都不太好意思,特别是乔辉。喻嗔被他们奇怪的目光看得些许局促,疑惑极了。

柏正不应她,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喻嗔站在栏杆外面,敏.感觉察到了气氛不对,有几分忐忑:“对不起,你们有事的话,那我走了。”

乔辉心里很愧疚,人家哪有什么错啊,明明是他们混账。乔辉一冲动就问她:“喻嗔你也来看我们比赛啦?”

喻嗔点点头:“是的。”

庞书荣看一眼柏正,也问喻嗔:“那你觉得今天谁表现得最好?”

喻嗔犹豫看他们一眼,庞书荣笑道:“没事,说吧。”

她便轻轻笑起来,唇角上弯:“柏正。”她说出他名字时,总是带着一股甜味儿。

柏正抿住唇,手指颤了颤。

庞书荣暗笑,又问她:“比那什么牧原帅多了对吧!”

喻嗔认真而肯定说:“嗯嗯!”

柏正打断他们的话,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听她继续说话,语气很不好:“又过来干嘛啊你,学不会矜持吗?”

喻嗔愣了愣,轻声说:“你的外套在我这里,我还给你。”

柏正赤膊,还穿着短裤,凶恶的神情有一瞬僵住。他沉着脸,走过去扯过来自己外套。

喻嗔知道他喜怒无常,其实也不想惹他,完成任务就打算离开。

太阳逐渐西沉,少女一步步下阶梯。

她脊背笔直,整个人有种稚弱的美丽,像是一掐就断的新芽。

乔辉看着她背影,小声嘟囔道:“喻嗔本来就很好啊。”贼他.妈懂事,在他眼里简直是梦里都不配拥有的初恋。

为什么非要鸡蛋里挑骨头?

这种事庞书荣一向明哲保身不发言,然而这回,他突然道:“正哥,打个赌怎么样?”

柏正说:“赌什么。”

“赌她听见你名字会笑。”

柏正嗤了一声,没说信或者不信,但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喻嗔。

庞书荣突然喊:“喻嗔,你等一下。”

喻嗔下到最后一梯,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怎么了?”

庞书荣大声道:“正哥他说,谢谢你!”

喻嗔惊讶极了,在少年们目光下,大眼睛弯弯:“不客气的。”第一次被恩人道谢,即便不是他亲口说的,她也开心。

柏正低骂一句,心想:蠢死了,说什么都信,确实好骗。

他突然起身,撑住栏杆跳出去,几步就到她面前。

喻嗔惊讶地看着他。

柏正把自己外套塞回她怀里,说:“说了给你看奖杯,奖杯都没到手,衣服还什么还。继续给我拿着,最后一场比完,我来找你。”他也想知道,他心里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

不如今晚比赛结束后搞清楚。

小姑娘那么那么喜欢他,都到一听他名字就笑的地步了。他即便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也总得给个话。

柏正燥声道:“听见没啊,吱个声,敢走你就完了。”

喻嗔将他衣服抱好,像在为他守护:“好,那我等你回来。”

还真是不记仇。

柏正转身,这才忍不住弯唇。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哈哈哈哈哈体香?我正哥:滚,莫埃老子!(嘴角疯狂上扬,为了我还喷了香水,看吧,就知道她对老子心怀不轨! )

读者:我觉得“你明目张胆的偏爱就是我的救赎”很适合嗔嗔和柏正

读者:误入他人粉圈的嗔嗔太难了

枝枝:我知道你们喜欢留言,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该留就留啊!(一个没得感情的要留言机器.jpg)#我的眼里只有留言##这年头没得留言课代表都选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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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

愿望(含入v公告)

天色暗下来,剩下的比赛全部都是个人赛。

长跑最考验体力,选手往往决定先养精蓄锐,最后再爆发。

但柏正性格不是这样,口哨吹响,他就一直保持第一。

少年人高腿长,小腿肌肉结实有力。

柏正跑得很轻松。

等最后一圈,大家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心想,那个才开始就跑飞快的男生,肯定已经不行了吧?结果一看,人家依旧跑得飞快。

隔了半圈、拔足狂奔跟在柏正后面的第二名都懵了。

我去这是什么牲畜体力啊!

比赛一结束,就开始颁奖典礼。

九点钟颁奖仪式上,琉璃奖杯终于交到了柏正手中。

手中奖杯在灯光映射下流光溢彩,尽管离得太远,看不见人,柏正依旧下意识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

他心想,算了,跟个小姑娘较真什么,又傻又死心眼的,哭起来还招人心烦。他要真说点狠话拒绝她,估计小姑娘下一刻泪珠子就吧嗒掉。

他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跟着其他运动员走下去。颁奖台离观众席有些远,得穿行过运动员通道。

颁奖仪式结束,人群陆陆续续走出体育馆。

丁梓妍很紧张,她紧紧盯着柏正。以前没觉得,现在丁梓妍才意识到假如柏正不管自己的可怕后果。

柏正本就大方,除了在学校里过得不惬意以外,经济方面也会受很大限制。终于,在穿过运动员通道前,柏正电话响了。丁梓妍松了口气,这才咬牙往主席台走。

柏正随手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小女孩不确定的声音:“哥哥!”

柏正皱起眉:“柏青禾?”

女孩听见他说话,一下子鼓起掌:“真的是哥哥!”

柏正冷声道:“柏青禾,我没空和你说话。”

柏青禾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冷淡,但她听见柏正的声音很高兴,说:“哥哥,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啦。”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高跟鞋声音匆匆响起。

女人怒叱道:“柏青禾!说了让你离那个败类远点!”

她抢过电话,一巴掌拍在柏青禾身上,那头小女孩哇哇大哭。

电话立即被人挂断。

柏正听着那头响动,冷冷一笑,神色慢慢沉下来。柏青禾是他堂妹,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小智障,这辈子智力只能停留在三岁。哪怕现在七岁了,依旧因为智力障碍,只有三岁的思维。

柏青禾一个电话,让柏正想起半年前他被强行送到灾区的原因,连带着他的脚步也顿住。

这时候一个学生匆匆忙忙跑过来,对他道:“你是柏正吗?刚刚有个女生摔下楼梯出事了,她说她叫丁梓妍,她在叫你名字,你可以不可以跟我去看看。”

柏正皱眉:“哪里?”

“主席台边。”

主席台离这里并不远,柏正眸光晦暗不明,收紧自己手中的奖杯:“走吧。”

主席台边,丁梓妍坐在地上,眼泪涟涟。

柏正走过去,冷冷看着她。

丁梓妍在他目光下,竟有片刻瑟缩,像是回到了以前柏正对她不假辞色的时候。但她知道此时不能犹豫。

她向来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而柏正并不好骗,所以摔是真摔。

丁梓妍哭泣道:“阿正,我左手的旧伤好痛……我害怕,我想去医院。”她哆嗦着唇,颤抖起来。

柏正冰冷的目光总算有了变化,他几步走过去,蹲下来抱起来她。

他抱起丁梓妍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忍不住回了头。

体育馆明亮的灯光中,观众席上仅剩的几个人看不真切。

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嗓音嘶哑道:“我给她说一声。”喻嗔还在等他。

丁梓妍啜泣声变大,死死拉住他衣服。

“你以前说过的,你说你不会不管我。”

柏正目光有一瞬空寂,不再说话,想到柏青禾那个电话,抱起丁梓妍打车往医院赶。

丁梓妍在他怀里,勾了勾唇。

医生给丁梓妍检查完,说道:“撞到了旧伤,不严重,好好修养没大问题。”

柏正低眸,摩挲着手中奖杯,不说话。

丁梓妍有几分心慌,生怕他提出要回去。

她啜泣道:“阿正,我手真的疼。你知道我之前是怎么受伤的,牧阿姨让你去灾区的时候,我来灾区看你,那场余震,压住了我的手。”

柏正眼里轻哂,他站起来。

“柏正!”

柏正回头:“行了吧你,我不回去找她。”他眼里带着暗沉沉的光。柏青禾的事情不够涨教训么?每当向往一次光明,等着他的就是更绝望的深渊。

柏正走到外面垃圾桶,把手中琉璃奖杯扔进去。

奖杯碎裂声吓得丁梓妍身体一颤。

柏正见她这模样,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讥讽丁梓妍还是讥讽他自己。

丁梓妍脸色难看,半晌又想到,自己得不到,喻嗔好歹也没得到。

她心想,喻嗔比她漂亮优秀又如何。

不管是牧原还是柏正,选择的,不都照样是自己么? 

体育馆灯光一盏盏熄灭,喻嗔抱着柏正衣服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他。

喻嗔抱住膝盖,坐在空荡荡的体育场上。十一月的夜有些冷,喻嗔往自己冰凉的掌心呵了口气。

她问了许多人,但是没人看见柏正。其实喻嗔不是没有想过先离开,但她怕万一柏正有什么事,回来却找不到自己——她答应过柏正要等他。

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声音:“工作人员请注意,工作人员请注意,还有半小时体育馆闭馆!”

最后两盏灯光熄灭,世界一瞬沉寂下来。

喻嗔只好自己走出体育馆。

天空苍茫,夜已深,大风呼啸,吹起地上落叶。

城市的公交车已经停运,喻嗔跑到老槐树下,怕弄湿柏正的衣服,将他外套护在自己怀里。

门卫远远看她一眼,原本不打算管闲事,小姑娘等不到人多半就走了,但是没想到她等了那么久。

想到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门卫最后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啊。”

喻嗔抬头。

“你要等的人我知道,下午赢了排球是不是?一个女同学好像受伤了,他早就带她走了,你别再等,快回家吧。”

门卫其实想说,外面这么冷,体育馆都闭馆了,他要回来早就来了。

喻嗔怔了怔:“谢谢您。”

她看着压抑的夜幕,第一次有些茫然。喻嗔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纤细白皙的手冻得通红,秋风刺骨的凉,从指尖,一路凉到心上。

牧原回体育馆拿队友忘在体育馆的队徽,回来的路上,一眼就看见了孤孤单单的少女。

星星点点的微光落在她发上,她站在树下,身上渡上一层光晕。牧原记得她下午看柏正的眼神,看见她拿着的衣服,牧原想到什么。

牧原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

大名鼎鼎的柏少但凡有心,她就不会在这里。虽然不明白柏正为什么这样对她,但牧原很清楚,柏正丢下了她。

牧原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喻嗔看见身边落下影子,抬起头。牧原看见她眸光,月色一样落寞清亮。

牧原心头颤了颤,总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眼熟。

他说:“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给柏正打个电话。”

喻嗔知道,这个少年叫牧原,她本想拒绝,但最后点点头:“谢谢你。”尽管她告诉自己,丁梓妍受伤,恩人太急,才会忘记让她等着的事。

喻嗔明白,人的内心有偏爱,她对于柏正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和丁梓妍比。

但她也会冷,会疼,被人戏耍会尴尬,吹久了冷风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