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一个骗子,他说这样的话,谁会相信,她反手用力拧那只扶着自己腰的手,呵斥道,“放开,我真生气了。”

“真要我放开你?”柏正弯了弯唇,看一眼她身后的山坡。

喻嗔心想,这不是废话嘛。

“松手!”

柏正慢慢松开手,眼睛却盯着她。

喻嗔因为怕他发疯,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后面空荡荡,她一脚踏空,就要往后面倒。

她表情茫然惊慌。

人的本能,此刻会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东西。

然而郊区光秃秃的,是以前的荒山。小树苗只有她小腿高,别说没有用,抓也抓不住。离她最近的,却是柏正。

她现在讨厌透了他,喻嗔骨子里本就坚持又倔强,她心一横,心想摔下去也不要他搭一把手。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然而在她滚下去前一刻。

一只手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进了怀里。

少年的手护住她后脑勺。

天旋地转。

滚下去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她惊呼声尚且卡在喉咙里,这一切就已经停止了。

喻嗔趴柏正怀里,头撞在他胸膛上。

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不用再撞,”他眼里带着笑意说,“你已经住里面了。”

喻嗔耳根都红了,她抬起头,撑住地面,手脚并用从他怀里爬起来。

“神经病。”

她拍拍身上的灰,抬头看了一眼,坡度并不高,而且很明显,很容易就能爬上去。

她转身就要走。

柏正弯唇:“好歹救了你,拉我一下好不好,嗯?”

喻嗔微微鼓了鼓脸颊说:“明明是因为你,我才会后退。”少骗人,她都没事。

他要装就不要笑啊。

柏正啧了一声:“学聪明了啊喻嗔。”

他自己站起来。

喻嗔懒得管他,自己往斜坡上面走。

等她走了,柏正才低眸,漫不经心把深深嵌入手背的几颗石子挑出来。

他确实希望她在掉下去之前,相信他一次,冲他伸出手。

可是她不再相信他这个骗子也没关系,只要她是喻嗔,怎样都没关系。她走得再远,他都可以追上去。

喻嗔回头,发现柏正没跟上来,松了口气。

她实在怕了他,连忙跑到喻燃身边。

喻燃已经吃完了饭,看她一眼。

他实在无法理解,家里小妹那么“活泼”。嗯,表情也丰富。

气恼这种情绪,在她小脸上变来变去。

最后忍不住,她说:“他好烦啊。”

喻燃心想,你不也很烦吗小蠢货。

乔辉愣是就着矿泉水啃完了手中干巴巴的面包。

“好难吃啊。”他感叹道,“买这个面包的同学对于生活都没有品味。”

乔辉看一眼庞书荣手里的。

“我去,你这个竟然有肉松!凭什么啊!”他凑过来,“不管,给我啃一口。”

庞书荣一脚踹开他:“滚啊。”

“别啊书荣,别那么小气,多久的兄弟了,给口肉松都不行吗?”

庞书荣说:“兄弟情不值钱,至少不值这口肉松。”

乔辉一个鲤鱼打挺,探头过去叼走了那块肉松。

他吞下去:“行,这兄弟不做也罢。”

庞书荣:“操,你恶不恶心!”剩下一点面包他也不吃了,去掐乔辉脖子。

乔辉:“降龙伏虎拳,猴子偷桃!”

两个人竟然快因为一块肉松打起来,伊庆躲在角落,看着他们,内心茫然。

几个人中就他和张顺利家境最差,伊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俩有钱人为什么会因为肉松起矛盾,幼稚吗!

乔辉手攻下盘。

庞书荣知道乔辉犯二就不靠谱,内心崩溃,连忙躲开他。

他一推开,柏正刚好走过来。

柏正反应也很快,膝盖一抬,格住乔辉的手,他想到乔辉险些碰到的地方,脸色一黑。

“妈的,乔辉你智障吗?”

他才不客气,逮着乔辉就是一顿捶。

乔辉:“……别打,哥我错了别打,不是没碰到吗?”

庞书荣一个爆笑:“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胆子最小的伊庆,都忍不住把脸埋着狂笑。

乔辉挨完了打,一脸委屈巴巴:“狗东西庞书荣运气每次怎么就这么好。”

他看一眼柏正,又坏坏笑起来:“我知道我不能碰,有人能碰是吧正哥。”

柏正倒也没真生他气,笑道:“滚滚滚。”

少年们之间闹着玩,只有伊庆比较细心,结结巴巴道:“正、正哥,你手怎么了?”

此言一出,大家才纷纷看向柏正左手。

他几乎一手血。

柏正说:“没事,矿泉水还有吗?给我冲一下手。”

庞书荣连忙开了一瓶水,给他洗去血迹。

血洗干净,庞书荣愣了愣,柏正手腕上破了一个挺大的洞,估计都快挨着骨头了。

乔辉也看得触目惊心:“正哥你注意点保护手啊,比赛很多项目手受伤了都不行的。你手要是不灵活没法当运动员。”

柏正淡淡道:“知道。”

下午同学们继续种树,但是显然没上午有激情了。

等到晚上班长轻点人数的时候,班长皱眉说:“我们班怎么回事,一大半人都没有完成指标,只有23号做的最好,种了25棵树。”

赵诗文闻言,也问:“二十三号是谁?”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喻嗔。

喻嗔也愣了愣。

她抿了抿唇,心情十分复杂。她很想否认那不是自己种的,然而否认的后果多严重,她心里也清楚。

三中表面井然有序,实际比衡越还要八卦。

学生们都很意外,没想到是新来的同学,看着娇娇弱弱的女生,能种那么多?太厉害了吧。

赵诗文满意地夸了喻嗔几句。

一行人集完合,坐上大巴晃晃悠悠回去。

下午柏正先回家洗了个澡。

然后换了身衣服。

今天也是他接手离衡越不远那家分公司的日子。

分公司。

从下午开始,职员们就在窃窃私语:“何丽早上来,收拾了自己东西就走了,她真的被开除了呀?”

“何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合同不是柏正出的错吗?”

大家纷纷揣测原因,就看见王经理出来了。

王经理平时神态总带着几分傲慢,可是现在却十分焦虑不安。

他不停搓手看表。

有和他关系不错的老员工劝道:“王经理,你歇一会儿吧?”

发生什么大事了,王经理这么紧张郑重的样子。

王经理叹息一声,敲了敲桌面。

“大家听我说,今天公司有一件大事,一会儿上头分派的总经理要来。他来的时候,大家注意控制表情,要礼貌一些。”

以往公司基本都是王经理在管,在这个分公司里,王经理有一定实权。

大家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空降一个总经理。

而且王经理还没有愤懑之意。

有人打着胆子问:“王经理,总经理年龄多大啊?长什么样,你见过吗?是从总公司过来的吗?”

王经理看一眼他们,心想,不仅我见过,你们也见过。

你们不仅见过,还仗着自己是老员工,给过人家下马威。

五点半,王经理说:“总经理来了,大家站起来欢迎一下。”

员工们纷纷起身,好奇地看过去。

门被推开,身高腿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所有人准备鼓掌的手僵住:!!!

柏正勾唇:“前辈们,又见面了啊。”

变态

有人险些失声把“柏正”两个字喊出来, 还好立马住了口。

王经理也是个聪明人,连忙招呼大家:“这是新来的总经理,大家鼓掌欢迎!”

其他人总算反应过来, 连忙鼓掌。

王经理连忙说:“总经理,接下来的工作我们一定跟着您好好干,争取把每一个业务做好。”

柏正笑笑,拍拍他肩膀:“王经理客气了,你才是公司骨干,公司很多事情我不清楚, 从前听你的, 以后咱们还听你的。”

柏正这一番抬举, 让王经理受宠若惊, 他焦虑了一整天, 就怕柏正发难, 结果人家来了,不止没有提昨天开除的事, 也没剥夺他的权利。

提了一天的心总算落下, 王经理心中感激, 心想以后一定跟着小柏总好好干。

柏正视线扫过公司其他职员。

好几个人目光躲躲闪闪, 他们之前仗着资历,没少支使柏正, 此刻心慌又害怕,生怕工作不保。

柏正唇角微挑, 爽朗道:“以前或许多有误会,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 过去就让它过去,大家今年好好干, 我保证,业绩达标的话,年终奖给大家翻倍。”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上带上兴奋之色。

年终奖两倍!

柏家旗下的公司,本就待遇很好,不然何丽之前不会诬陷人也要留下,现在柏正说年终奖翻倍,简直是让所有人都振奋的好消息。

柏正说:“都去工作吧,周末我请大家吃饭。”

到下班的时候,所有人还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

“柏正怎么成总经理了?”

“你品品他姓什么?”

“天啊。”那人才反应过来,“他不会就是柏家那位传闻中的太子爷吧!”

以前大家都怀疑过,柏家到底有没有这位太子爷。毕竟他从来没露面,传言说他是个混吃等死的混球,所有人还以为这位太子爷不被承认,今天柏正空降总经理,总算破了传言。

原来小柏总是被柏天寇承认的,比起小柏总镀了金的身份,牧原高大上的身份仿佛都不算什么了。

柏正以前的办公桌和大家在一起,如今有了单独办公室,王经理诚惶诚恐要把自己办公室让出来,柏正没接受,挥挥手自己随便找了一间。

等他躺在椅子上,柏正低眸讽刺地笑了一下。

他成长学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虚与委蛇。

植树节两天之后,就是三月十四日。

这一天也叫做白色-情人节,按道理是男生为心仪女生送东西的日子。

学生时代总是这样,纵然许多东西不明说,可是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无形弥散。

丁梓妍在前一天,宣布了和牧原再无关系的消息。

这可乐坏了许多人,包括朱弈叶。

范书秋也替朱弈叶高兴:“牧原和丁梓妍没什么关系的话,小叶你的机会就来了呀。”

朱弈叶红着脸,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范书秋鼓励道:“你不能这样,你要勇敢一点,你看看丁梓妍,说不定牧原就喜欢主动型的女生。上次牧原还扶了你来着,我觉得,他不可能完全对你没感觉。”

朱弈叶听了这番话,简直心花怒放。两个人开始讨论该送什么礼物,纵然今天是男生送礼的日子,可是不妨碍朱弈叶主动一回。

快月考了,喻嗔趴在上铺看书,手指顿了顿,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寝室的“明白人”余巧小心翼翼看朱弈叶她们一眼,又悄悄看了眼喻嗔。

她怎么觉得,校草牧原,对朱弈叶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但是看喻嗔的眼神特别不一样呢?

然而这话余巧不敢对朱弈叶说,说出来半点也讨不着好。

挑来挑去,朱弈叶中午出去买了支钢笔。

银色的笔身,看上去十分有格调。

大课间操的时候,朱弈叶鼓起勇气,悄悄拦住了牧原。

她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上次扶我起来,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朱弈叶递出手中的钢笔盒。

牧原皱了皱眉,他何尝看不懂小女生心思,因此低声道:“抱歉,但是我不需要。”

朱弈叶的脸色一瞬间白了白。

牧原从她身边走过去,朱弈叶握紧盒子,忍住了眼泪。

她暗恋牧原快两年了,以前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人家连多看她一眼的都没有。

丁梓妍从厕所走出来,噗嗤一笑。

朱弈叶涨红了脸:“你听我们说话?”

丁梓妍说:“我上厕所,管你说什么。主动告白还失败,丢不丢人。我就不一样了,至少是我甩牧原。”

朱弈叶也不是善茬,讽刺道:“谁知道是谁甩谁呢。”

丁梓妍现在不在意牧原,倒也不生气,她这个人目的姓很强,上上下下打量朱弈叶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怜。”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都不知道牧原有心上人了,还来告白,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朱弈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丁梓妍想着柏正,心里也是气哼哼的,想起柏正的性格和手段,她至今心有余悸不敢去找他。

“牧原喜欢你室友。”

朱弈叶不可思议道:“你说喻嗔,我不信。牧原没有说过。”

丁梓妍冷笑一声:“你不信就试试啊,下午最后一节不是体育课嘛,到时候你扔个球砸一下喻嗔,就装作不是故意的,你看牧原管不管。”

所有人都知道,牧原纵然心地好,可是几乎不管他不该管的事。

朱弈叶咬紧了唇,握着钢笔盒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三中的体育课比衡越有教学性,一周只有这么一节体育课,每个人必须要参与。

朱弈叶想着心事,盯紧喻嗔。

跑完步以后,喻嗔选了排球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