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还愁自己没有通行证怎么进入学校,没想到徐学民对门卫说了几句话,直接把车子开进去了。
老徐心思缜密,这时候是上学的时间点,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被他们看到喻嗔从豪车上下去,难免会说三道四。
学生时代最纯真,却又最容易受伤害。
老徐把车开到隐蔽的地方,这才恭敬地请喻嗔下车。
喻嗔向他道了谢,冲他挥挥手:“徐叔再见。”
徐学民突然问:“喻小姐,您是真的喜欢柏少吗?”
喻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诚实地道:“或许不深,但足够真。”
心里的南墙都被那个少年撞塌了,她又不是木头做的心脏。
徐学民神情不意外,他说:“那么,麻烦您陪他这几年。”
哪怕短短一段时间,将来也够柏少回味一辈子了。
“什么几年?”
徐学民心中难得有几分散不去的忧虑,没再答话,将车开走了。
喻嗔回到教室,还没开始上早自习。
余巧坐在角落,见她进来,连忙上前道:“喻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昨天晚上生活老师检查出了问题吗?”
“不是,生活老师那里没有大问题。是学校有流言,说你在和一个衡越的男生谈恋爱。”余巧一大早听到流言都懵了,连忙把这件事给柏少先说了一遍。
喻嗔愣住。
她环视一圈,果然班上的同学们都隐晦地偷看她。一副八卦的样子。
三中有不许早恋的规定,当初丁梓妍当众宣布她和牧原的事,牧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摆平负面影响,还被记了过,写了保证。只不过这些没有被宣扬。
如今喻嗔这个可严重多了,毕竟三中的,没几个人看得起衡越。
加上喻嗔在学校名气可不小,这件事长了翅膀一样,一个晚上,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
“喻嗔,你没事吧?别害怕,他们这些人嘴碎,都是乱说的。”
喻嗔抿了抿唇:“谢谢你,我不害怕。”
她坐回座位,隔了几排的朱弈叶回头,笑容得意,她用口型道:活该。
喻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中确实有几分乱,喻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偏偏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和柏正的关系。
她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柏正糟糕,但是校规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下来。想起这件事闹大以后,喻中岩他们的愤怒,喻嗔心中仓皇茫然,唯有沉默。
不止他们班上,连隔壁六班也炸开了锅。
“什么?不是吧?喻嗔和那所垃圾体校的人……”
“没想到她眼光那么独特,啧。”
牧原握紧拳,回头训斥道:“你们胡说什么!”
学生们讷讷道:“班长。”
“马上要上课了,别乱传播校友谣言。”他尽量平静道,“前两天比赛我也在,他们是为了救我。”
“可是班长,有人说,好早就看见过他们在一起。”
角落里,从来没什么反应的喻燃,冷冷看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揍他。
那个学生愣住,讷讷道:“不说就不说。”
好在很快上课铃响了,学生们不再议论这件事,然而谣言的影响不可小觑。
柏正看了余巧的短信,皱起眉头。
徐学民知道得更多:“有人蓄意传播,现在不止是学生,连喻嗔他们班老师都知道了。”
徐学民心中一斟酌:“您不放心的话,我过去给老师那边打声招呼。”
其实在徐学民看来,年少的感情尤为脆弱。唯有徐家后代,每一个都是痴情种。他们的情深不分年龄段,不分岁月与时间变幻,然而对于所有普通姑娘来说,年少的喜欢都是脆弱的。
喻嗔可能会因为父母的阻止,老师的不赞同,乃至同学的传言,就会放弃柏正。
“你打招呼不够,传言最伤人,我清楚。”
柏正也经历过,他身世被爆出来,那段时间,全世界都在唾骂他。明明从未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他也去死。
“依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传播谣言的人找出来,现在我亲自去他们学校一趟。”柏正说,“医院轮椅不是挺多的吗?给我弄一个来。”
徐学民虽然不知道柏正要做什么,但立即去准备。
他们抵达三中时,徐学民让人推着柏正去教学楼。
他们一行人是下课时间点来的,没有避着人的打算,因此一路上都有人看柏正。
柏正面不改色,他到老师办公室时,喻嗔的班主任赵诗文,正打算让人把喻嗔叫过来。
柏正懒懒靠着轮椅,笑得漫不经心:“赵老师,好久不见。”
赵诗文看见他,就想起了自己儿子,她脸色难看了一分。赵诗文知道他不是柏家继承人以后,早就不怕他了:“你来什么事?”
柏正看看旁边的学生:“不用叫喻嗔了,我也是正主,我在这里,还需要叫她?”
学生不认识他,但是他身上那股野气,让人畏怯。
柏正不在乎学生们挤在办公室门口围观。
他冲赵诗文一笑:“有什么你就问老子啊。”
赵诗文看不惯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你和喻嗔在早恋?”
“你说是就是,我巴不得就是。”
外面偷看的学生,一阵哗然。
柏正往后一靠,即便全身脱力,也影响不了他身上那份狂妄:“如果是真的,你们是不是要把喻嗔开除?赶紧开啊,开了她就没地方跑,正好跟着我走。”
他这样说,赵诗文反倒狐疑起来:“你刻意乱说,想陷害喻嗔?”
“你竟然看出来了。”柏正扯了一下唇,“没办法,以前在衡越她就不搭理老子,她这么傲,怎么讨好都没用。你们学校这破规矩,让她更讨厌我,你们把她开除,说不定她还能老老实实回衡越。”
太不要脸太毒了!
饶是赵诗文,也瞠目结舌。
外面看热闹的学生们小声议论:“他就是柏正吧?他爸是那种人,我们学校要是开除了喻嗔,她以后怎么办?”
“被这种人看上太惨了吧。”
“我有点同情喻嗔了。”
“这是什么王八蛋啊,果然是垃圾学校来的垃圾。喻嗔一定不能回那个垃圾学校,他想得美!”
外面学生已经骂开,柏正神色平静,任由他们骂。
徐学民站在外面,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柏少心中最尖锐的刺,竟然有一天,被他竖起来保护另一个女孩。
“赶紧开除啊,别浪费我时间。”柏正不耐催促道。
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赵诗文义正言辞道:“不可能!你要是再骚扰我们学校任何一个学生,我们会报警的。”
柏正冷笑:“你倒是试试,看我怕不怕。”
这句话像个炸弹,又让学生们义愤填膺。
他们都是受过正直教育长大的,哪见过这么邪、如此阴戾的人,办公室门口都快站不住了,恨不得冲进去让柏正滚出他们学校。
“柏正来我们学校了,快去看啊!”
喻嗔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起身,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下楼往办公室走。
没想到办公室门口,比过年还热闹。
学生们议论唾骂着,老师都快镇不住场子。
“呸,又毒又坏,癞□□想吃天鹅肉。”
“这种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
“喻嗔也太惨了,这是变态吧。”
……
柏正回头,冷道:“闭嘴,全给我滚。”
他气场全开时,连衡越那群人都怕,何况三中的学生?大家立马闭嘴。
徐学民立即去为柏正推轮椅,人群向两边开,他一眼就看见了尽头那少女。
喻嗔着急地看着他,想过来却被人群挡住。
柏正装作没有看见她,示意徐学民从她身边走过去。
走出老远,他背对着她,眼神骤然温柔下来。
徐学民叹了一口气:“您这是何必?”
他不说话。
就算他的人生烂到了泥里,也要喻嗔的人生,开着最干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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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嗔没有听见柏正和赵诗文说了些什么, 周围的同学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还有人说:“喻嗔,要是他还骚扰你,你一定要报警。”
“围在办公室做什么, 都回去上课。”赵诗文说。
同学们纷纷散开,办公室前清净不少。
赵诗文最近在塑造好老师人设,她对喻嗔说道:“有什么难处的话,你可以上报老师和学校。”
喻嗔心不在焉点头。
她想去追柏正,然而柏正和徐学民已经走远了。
上课铃声响起,喻嗔被迫回到教室。
从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 喻嗔终于猜到柏正说了什么。
他知道她靠近他会害怕, 于是一个人把所有的坏名声都揽下来, 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喻嗔扣紧手指, 心里莫名有点儿羞愧难受。
前排的朱弈叶不可思议道:“什么?不可能, 他们明明就是在谈恋爱。”
后排有人讥笑:“你乱说话, 是记恨上次老师让你给喻嗔道歉吧。”
朱弈叶被说中心思,涨红了脸。
“我懒得和你解释。”
不管怎么说, 谣言到底平息了下来。
柏正养了两天, 终于能动了, 他肌肉依旧泛着痛, 但是好在不用上厕所都喊徐学民。
说来也巧。
“那名叫朱弈叶的女生,她爸妈是您旗下公司的高管。”
这也是朱弈叶从小到大感觉优渥的原因, 她爸妈有能力,因此家境着实不错。
柏正神色微妙。
他阴戾一笑:“开了。”
粗暴恶毒的解决方式, 够他们家哭好几年。
徐学民:“是。”他没有说, 朱弈叶爸妈确实很有能力, 对于利益方面,开了不太划算。
“老徐, 你不劝我?”
徐学民眉头都没动一下:“您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们家的人,有资格为所欲为。
柏正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顿了顿。徐学民出门之前,他喊住他。
“等等,算了。你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好好教女儿。另外,既然她这么喜欢传谣言,你找个她的谣言传出去。”
相当于以牙还牙,也没太过分,徐学民打量柏正一眼。
柏正不太自在:“你看什么?”
徐学民笑道:“您变了。”
成熟很多,恶毒性子也有所收敛。
柏正难得沉默下来,他看着徐学民走出去,想起以前老柏教他经营公司的道理。
他那时候也说直接开除员工,柏天寇耐心教他。
很多学到的东西,会渐渐印在一个人骨子里。
十一月份,三中传出高一午休时,朱弈叶往同学水杯里加脏东西。那个女生当时和她有点过节,朱弈叶拧开她水杯,被人看见了。
这种行径能称作歹毒。
朱弈叶一时间惹得人人唾骂,连她的好朋友范书秋,都渐渐开始疏远她。
她极力辩解,却没人相信。
朱弈叶辩解的话没有丝毫底气,因为这件事她确实干过。她以为天知地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但突然就爆发出来了。
“秋秋,你相信我吗?”
范书秋脸色难看,人的联想很丰富,她都忍不住回想,自己有没有不经意得罪过朱弈叶,朱弈叶不会也往她水杯里加了东西吧?
“我当然相信你。”
说是这样说,但到底怎么回事,就只有范书秋知道。
朱弈叶的名声彻底坏了,回家还被她妈妈打了一顿。
朱弈叶捂着被子哭了很久,这约莫是她青春里最大的教训。她两次害人都没成功,自食恶果不说,还险些影响到了爸妈的工作。
第二周她重新回到学校,脸颊消瘦不少,人变得沉默许多。
喻嗔发现,自从谣言事件以后,朱弈叶再也没有针对自己了。
范书秋现在极力想加入余巧的圈子,奈何余巧是个没有感情的看书机器。范书秋也没办法,现在寝室里,大家只能各过各的,形成一种诡异而微妙的平衡。
初冬,天气一下子冷起来,三中的学生人人换上了棉袄。
喻嗔没再去医院探望过柏正,不是她不想去,是因为一放假,喻燃就站在他们教室门口。
他面无表情,跟木桩子似的。
班上有人兴奋大喊:“喻嗔,你学霸哥哥又来等你放学了!”
这段时间,喻燃每周会来,七班的同学都认识他。长得好,自闭症,年级第一。
喻嗔连忙走出去。
兄妹俩一前一后,往公交站走。
有喻燃监视,她没法去探望柏正,喻燃戴上耳机,也不和她讲话,听自己的英语。
喻嗔盯着他看。
“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喻燃没有所谓好奇心,因此不答话。尽管喻嗔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到了他耳朵里。
喻嗔噗嗤一笑:“你像是守着自家小白菜的农夫。”
她越想越好笑,乐不可支。
喻燃灰色的眸,总算有了反应。
他淡淡看她一眼——
你是白菜,我是农夫,有人就是猪。
反正这个比喻,他没亏。
喻嗔也反应过来了,她总算止住了笑声。然而一想到柏正,她又想笑。
喻燃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明白柏正那种坏胚子,到底喜欢小蠢货哪一点。
他和她一起坐了好几周的车,都快烦死妹妹了。
柏正等了许久,喻嗔一直没再来医院看他。
他心里堵得难受,整个人也十分暴躁。
“老徐,你说喻嗔为什么不来,谣言不是解决了吗?”
既然他问起,徐学民便不隐瞒他:“喻燃每周会带喻小姐回家,她应该没办法来探望您。”
徐学民能看出他的焦虑不自信,他害怕被抛弃。
柏正低眸:“即便喻燃不许她来,可是她如果想来,肯定有办法,她到底还是怕我带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