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人与我御兽宗过不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长老暴跳如雷又心急如焚,一面命人探查真相,一面跑去禀报宗主。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直毫无所觉?”御兽宗宗主倒是挺沉得住气,摆手道,“再加派人手去查,那人必定还躲在珍兽园里,跑不了。” 末了从御兽袋里掏出一只绿色的小鸟,放飞出去,吩咐道,“跟着寻踪鸟,抓到罪魁祸首再来请罪。”

“是。”长老满脸羞愧地下去了,却又在半个时辰后匆忙回转,脸上带着兴奋难耐的表情。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把一面铜镜放在桌上,让宗主自己观看。一坨肉呼呼的东西躺在珍兽园的某个山洞里酣睡,形貌极其丑陋,几名修士正悄悄在山洞外排布禁锢法阵,生怕放走了它。

画面陡然一转,变成御兽宗攻打太玄神造宗那日的情景。这坨肉山竟三两下吃掉了一条黑蛟,战斗力十分强悍。这也罢了,许多修士联手攻击,法力打在它身上却被尽数吸收,连点油皮都没破,这是什么缘故?

“灭魔之体?”御兽宗宗主双目放光,语带颤音。

“是不是真的灭魔之体,待宗主亲自试过便知。”

“好好好!立刻把那东西带过来!若它真的是灭魔之体,长老非但无过,还立了大功,本座自有重赏!”

“属下不求别的,只想要一块肉,不知可否?”长老厚着脸皮说道。这可是灭魔之体,万年难遇的机缘,错过了定会令他生出心魔来。况且那肉山体积硕大,目测至少有上万斤,只取一块肉应当不算过分的要求。

宗主心中不虞,面上却未曾表露,盯着肉山看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但珍兽园被清空的事早就闹大了,宗门里谁人不知?片刻后,又有几名长老陆续前来,试图瓜分这坨肥肉。

御兽宗并非宗主的一言堂,几位长老德高望重,修为高深,他自然得给面子,再加上比较受宠的亲传弟子、小辈子侄等等,分出去的肉杂七杂八竟也不少。

一个时辰后,几名弟子终于把关押在笼子里的肉山带了上来。众位长老齐齐用法力试探,几轮下来灵气耗尽,那肉山却还打着香甜的呼噜,半点未受搅扰。法力打在它身上便似打水滴落入江河,激不起半点波澜。

“果真是融合之体。”一名长老颤声开口。

“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外传,否则杀无赦!”宗主立刻下了封口令。

殿内众人齐齐应诺,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肉山。

宗主思忖片刻后说道,“把宗内的迷魂草全找来捣成汁水,淋在它身上,待它陷入昏迷便开始割肉。”

众人依言行事,又用利刃戳刺肉山,见它总没反应才放下心来。每位长老取肉四斤四两、余下的弟子按照修为高低分别取三斤三两、二斤二两、一斤一两……,剩下的半边肉则属于宗主独有。

待众人散去,宗主盯着笼子里早已不成形状的肉山,不可遏制地狂笑起来。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坨肉山根本就没死透,等迷魂草的药效过去,它和它的碎肉块们将为御兽宗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半月后,偌大一个御兽宗竟空空荡荡,不见门人,不见宗主,更不见灵兽。一名外出历练的弟子乘坐仙鹤飞入宗门,寻遍所有山头也没发现半个人影,不禁呆了。

他在自己的洞府里枯坐半日,又斗胆跑去主峰,却被山下的阵法挡住,不得入内,只好再去别处寻找。入夜后,曾经灯火通明的主峰现在却是一片黑暗,山林里静得出奇,没有灵兽的啸声也没有蟋蟀的嘶鸣,偶有一阵微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却令人无法入眠,反倒心慌得很。

那弟子侧耳倾听了好几个时辰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没有兽吼虫鸣等于没有活物,御兽宗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墓!他猛然坐起来,发疯一般在宗门里乱窜,直至天亮才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

他失魂落魄,心乱如麻,不明白自己只是外出几月,宗门为何就灭亡了?而乾元大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又等了几日,陆陆续续有外出历练的弟子回转,聚在一起相互询问却始终无果,只好向友宗求援,拜托他们来御兽宗查探真相。

第111章 番外13

御兽宗被灭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弑天亲自赶来探查真相。人生有跌宕起伏,宗门也有兴衰消亡,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坏就坏在,御兽宗的消亡太过悄无声息,莫说旁人,连宗门弟子都一无所知。

弑天决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万剑宗, 亦或别的友宗, 所以他来了,并且一定要揪出真凶。当然, 他首先怀疑的对象便是祁泽和严君禹,但负责监视两人的探子却传来消息, 说二人正在血祭太玄神造宗的亡魂,根本没踏出宗门半步。

不是他二人,又会是谁呢?左不过魔界中人而已。这样想着, 弑天眼底划过一抹杀气。他一剑劈开主峰的防御法阵, 飞上峰顶, 进入内殿, 指着一个空荡荡的大笼子问道, “这是什么?”

御兽宗的幸存弟子连忙答道, “这是万年玄铁打造的笼子,专门用来关押九品以上的灵兽。”

“笼子放在此处,又沾了血迹,莫非御兽宗被灭不是魔人干的, 而是灵兽?”一名剑修猜测道。

弑天并无反应,只在殿内来回踱步。少顷,一位长老捧着一块椭圆形的东西进来,低声道,“宗主您看,这玩意儿像不像祁泽圈养的怪物?”

那东西硬邦邦的,呈土褐色,一面较为圆润光滑,一面较为平坦粗糙,还长有许多细小的触须。将它扣在手上就像扣着一只甲壳虫,又像长满根茎的土豆,形状说不出得怪异。

对于灭魔之体,众人自是印象深刻,很快就意识到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正是肉山的缩小版。

“此物从何而来?”弑天把东西拿过来,置于眼前打量。

“在山中偶得。我看它长得怪异,既像虫子又像石头,这便送过来给您。宗主,您说这玩意儿会不会与灭魔之体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试过便知。”弑天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当即就把灵气输入进去,看看这玩意儿有何反应。

灵气外泄的一瞬间,那玩意儿立刻由坚硬变得柔软,蜷缩成一团的细小触须也伸展开来,像水底的海藻一般微微蠕动,继而缠上弑天的指尖。弑天轻“咦”了一声,神情十分错愕。

只见一根细小的触须竟刺破了他的指尖,然后拼命吮吸伤口里的血液。

“宗主,自从您修炼到大乘期以后,我等便再未见过您受伤流血。这小东西看似弱小,却能破开您的护体灵气,应当不是凡物!”几名剑修同样感到惊讶。

眼见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弑天连忙将它扔掉,又用剑气将之搅碎。但那根触须却先行断裂,并卡在了他的伤口里,待他伸手去拔时已飞快钻进血管,入了他的法体。

种种变故发生得太快,叫弑天防不胜防。他盯着已然愈合的伤口,沉吟道,“这东西着实古怪,再去山下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能轻易破开渡劫期修士的护体灵气,不是灭魔之体又是什么?万没料到这玩意儿竟是从御兽宗里跑出去的。莫非这就是祁泽的机缘?”

“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融合之体加上灭魔之体,谁能杀得了他?难怪他一路逃到灵水宫,又去了两界处,原是有这怪物保驾护航。”众人恍然大悟,继而兴匆匆地去搜山。

等人走光后,被弑天搅成碎末的东西竟一个二个苏醒过来,先是像蚂蚁一般在地上攀爬,遇上同类就相互吞噬,少顷又变回最初的模样,慢吞吞地入了山林。

御兽宗灭门案就这样不了了之,弑天到底没能发现第二个怪物,只好回到宗门,一边没日没夜地演练诛仙阵,一边等待无极宗主的好消息。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乾元大陆已是另一番模样,修真界不断败退,魔界不断紧逼,太玄神造宗成了魔界第五大宗,源源不断地向魔界供应武器。祁泽更时不时放出几件半神器拿到珍宝阁去拍卖。

原本只有魔人去捧他的场,但半神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又兼之不断有合体期、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巨擘被拿着半神器的魔人斩杀,修士也耐不住了,偷偷吞服魔种,假扮成魔人去珍宝阁参加拍卖。时日一长,曾经对祁泽喊打喊杀的修士竟很少再想起他特殊的体质,只惦记他手里的灵器,更有不少修士偷偷跑去太玄神造宗拜师投靠。

面对一天更比一天严峻的形式,弑天也有些顶受不住。所幸无极宗主不负所托,终于把神剑炼制出来,却没能扛过九九雷劫,最终身死道消,唯余一件被雷劫劈坏的半神器。

消息一出,主张与魔人和平共处的修士更多了。曾经的乾元大陆本就是仙魔共存之地,双方你强我弱,你进我退,你争我夺,厮杀了数万年不止,却也没见天道不容于魔人,从而降下雷霆把他们全部劈死。

说到底,乾元大陆本就如此残酷,而那护卫修士数万年的结界才是令他们死于安乐的罪魁祸首。太玄神造宗被灭,祁泽侥幸存活,老魔出现,结界被破,两界融合,种种变故一环又一环地扣下来,当真是天衣无缝。仿佛天道冥冥中早已安排妥当,只待下一次仙魔之争的到来。

惜命的散修纷纷退出两界之战,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也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遁走,曾经团结一心的修真界反倒变成了一盘散沙,只有十大宗门在弑天的镇压下尚未解体。

拿到无极宗主留下的凤鸣剑,弑天徐徐开口,“虽是一件残次品,却与我的龙吟正好凑成一对儿,威力或可抵得上神器。我等已演练诛仙阵不下数万次,当胸有成竹才对。”

“依宗主的意思,这便向魔界宣战?”一名修士拱手问道。

“开战吧。”弑天沉声下令。

于是三日后,数十万修士来到两界处,欲与魔人决一死战。天道似有所感,收起朗朗乾坤,布下层层阴云,使飓风席卷大陆,令处处飞沙走石。退出战斗的散修和小门小派连忙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魔人却避无可避,只能全数应战。

祁泽坐在阴阳五行盘上,一边把玩手里的白幡,一边兴致盎然地盯着弑天。这是他头一次与灭杀宗门的幕后黑手见面,积压了几百近千年的仇恨,此时却全部泄了出去。因为他知道,弑天已时日无多了。

“我私以为,这场战争现在就可以结束了。”祁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弑天。严君禹则高悬半空,庞大威压来回碾压两界处。说一句实话,他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只需爱侣平安就好。

弑天却以为他在求饶,冷笑道,“总要做过一场。”

“你确定自己还能打吗?”祁泽语带怜悯地问道。

弑天心中犹疑,却觉得对方没有那个手段能暗害到自己,于是立刻命人排布诛仙阵。剑宗第一杀阵并非浪得虚名,阵形未全已剑气凛凛、杀意昭昭,直把站在前方的魔人逼得接连倒退。

没人见过由渡劫期大能排布的诛仙阵是何威力,但根据上古流传下来的散记也能想象一二,必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剑气纵横万魔伏诛,好一番血流成河的景象。直待弑天踏破七星入了阵眼,亿万剑光将扫荡整个大陆,带来一面倒的屠杀。

唯一能对抗此阵的便是阴煞阵,偏偏手拿白幡的祁泽总无动作,急坏了一干魔头。

“祁宗主,您老怎还坐在五行盘上?快布阵啊!”血魔宗宗主恨不得给他跪下,末了又去召唤天空中的魔主,却只得到对方一个淡漠的眼神。

这两口子关键时刻怎能毫无作为?难道他们是修真界派来的内奸,只待掀起两界战争,把幸存的魔人一网打尽?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所有魔人脑海,令他们脊背发凉。

修真界这边却士气大振,见弑天宗主踩着星光入了阵眼,将龙吟、凤鸣高举向天,释放剑意,不由叫起好来。祁泽说的果然没错,这场战争很快就能结束。

但下一刻,弑天宗主却毫无预兆地瘫倒在地,体内的灵气迅速溃散,根本无法支撑阵眼。离他最近的修士想要去救,却担心坏了阵形,始终没动。又过片刻,原本威势浩荡,杀气冲天的诛仙阵竟慢慢灭了神光,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众位大能这才掠到他身边,惊怒道,“你怎么了?可是中了祁泽的暗算?”

“触须!三年前!”弑天甫一开口便喷出一股浓稠的血液,血液中夹杂着许多细如尘埃的东西,落到地上后纷纷朝周围的修士爬去。由于它们太过渺小,又值此危难之际,竟无一人察觉。

弑天好歹活了一两千年,怎会想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三年前钻入他体内的那根触须并不像他设想得那般被自己丹田里的剑气搅成碎片,而是吸附在血管壁上,一直沉睡至今。待祁泽使用秘法将它唤醒,它立刻吞噬了他体内的灵气,又经由血管入了丹田,令他承受修为溃散之苦。

任由他怎样用剑气绞杀,那怪物只会变成更细小的碎片,如饕餮一般贪婪地吞噬他的身体。剑气在体内纵横,却只会让他更为难受。短短片刻,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被细如尘埃的怪物占据,已是救无可救。

搀扶他的大能正待细问,却见他的毛孔里钻出一只只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像潮水一般。待虫子散尽,原本威武不凡的弑天已变成一个干瘪的皮囊。

无人能替代弑天也就意味着无人能支撑起诛仙阵。不等众修士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祁泽已抛出万鬼噬魂幡,开始排布阴煞阵。剑光刚散,黑光骤起,亿万阴兵从地底钻出来,加入了魔人的阵营。

魔头们欣喜若狂又羞愧万分,一面谴责自己多疑,一面为魔主夫人诡谲莫测的手段感到心惊。

没人知道弑天是怎么死的,正如没人知道这场争斗是如何结束的。当阴云散去,两界处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血水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

若干年后,太玄神造宗的两位宗主携手飞升,留下无数精妙至极的传承,也留下许多神秘莫测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啦,下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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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番外14

星历7234年, 艾肯星球的一个地下溶洞里,一名少年正趴伏在一位老者的身上哭泣, 四周围满了人, 他们身形消瘦,衣衫褴褛,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恸。

“孩子,别哭了, 黑眼星系的未来, 在你手中,请你千万, 别放弃。”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爷爷,我看不见未来, 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希望之子,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碳基人。求您别把我看得这么重,我承受不了, 我太害怕了!”少年捂脸哭泣。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因为他太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从出生那天起, 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觉醒异能, 更没有精神力, 当别人踏上前线对抗外敌的时候, 他只能当一只笼中的金丝雀,被人保护着,却又不明白自己的价值。

“不,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正因为你是黑眼星系唯一的碳基人, 你才有可能为大家带来希望和光明。跟着自己的心走,我的孩子。”老人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干枯的手紧紧拉住少年,把最后一丝力量渡给他。

众人齐齐跪下,或闭眼流泪,或埋头痛哭,每一张脸孔都写满了风霜。一百年前,黑眼星系迎来了一群长着翅膀的鸟人,他们号称天使,在极短的时间内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并把黑眼星系原住民划为罪恶,试图用圣光清洗。他们俊美无俦,气质优雅,生来就具备强大的光系异能,以宗教形式统治着全星系,并把自己奉为神祇。

神祇之下皆蝼蚁,如有反抗,杀无赦。于是,黑眼星系的原住民们跨入了最黑暗也最血腥的时代。曾经互相敌对的各国联合起来对抗这些长着翅膀的鸟人,却因力量悬殊,最终被打压下去。他们从明面上的反抗改为地下活动,组成一支支探险队,在黑眼星系辗转逃亡。

少年便是这些探险队的核心人物,被尊称为希望之子,老人则是所有探险队共同的首领。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少年,将他带到身边精心抚养,教导他何谓正义,何谓勇敢。他说总有一天,少年会为黑眼星系带来光明。

但现在,老人已经死了,探险队也濒临解体,少年却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少年,一切都没有改变。

众人围上来替老人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的四肢和腹部由某种黑色晶体打造,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看上去有些恐怖。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具拼凑的身体里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他是唯一一个能正面对抗高阶神祇而不落败的人类,他的功勋被所有人铭记。

眼看老人的尸体被烧成灰烬,少年终于崩溃了,抓住一名战友诘问道,“为什么是我?我有多无能你们难道看不见吗?我没有精神力,也没有异能,我甚至连跑步都会觉得累。你们带着我等于带着一个累赘。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不想看着你们再为了保护我而死。我是个废物!真的!”

他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脑子里只有对自己的否定。

“不,你不是废物。如果说还有谁能拯救黑眼星系,除了你没有别人。”男子徐徐开口,“李元帅从小说给你听的睡前故事,你还记得吗?”

“那位神级炼器师?”少年抬起头来。

“没错。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临走前留下了一个传承,并告诉李元帅,唯有碳基人才能得到。所以你被元帅收养,并带到祁大师曾经游历过的地方,只为得到这份传承。我们所在的艾肯星球曾经也被异族入侵过,是祁大师留下的神器拯救了它。知道我们头顶的城市为什么叫做蜘蛛城吗?因为那件神器的外形正是一头巨大的鬼面蛛。在没找到传承之前,你不能放弃,否则元帅永远不会原谅你。”

又有一名探险者走上前,慎重道,“没错。这里是最有可能放置传承的地方。你必须振作起来。”

“我,我能成为神级炼器师?可我只是一个碳基人。”少年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位祁大师也是碳基人。孩子你进去吧,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传承就在这个洞里,但没有人能靠近它。你去试一试,哪怕失败了我们也不会怪你。”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热切的目光齐齐投向洞穴深处。那里隐藏着黑暗,也隐藏着光明。少年不再哭泣,双腿仿佛被一根绳索牵引,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他来到一堵墙壁前,将沾满鲜血的手掌按在凹槽里。

嘎吱嘎吱的响声在洞穴里回荡,连脉冲炮都轰不破的墙壁竟缓缓启开一扇小门,仅容少年一人通过。他的战友们脱力一般跪了下去,浑浊的眼里泻出一丝亮光。

少年回头看看他们,心中不禁一酸,略有些胆怯的情绪立刻被坚毅取代。为了保护他,数千人的探险小队死的只剩下几十个,如今连李爷爷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这样一想,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小门,却立刻被包裹进一团温热的液体里。他回到了子宫,从一个名为苏怀云的女人体内降生,又被送到太玄神造宗,由父亲抚养成人。他这一世的父亲名叫祁钟树,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他很严厉,又很慈爱,他把能给的东西全都给了他,并为他献出了生命。

少年再一次面临全大陆地追杀,这回却不是因为希望之子的名头,而是特殊的体质。他经历了绝望,也曾想过自戕,但忆起父亲和同门,却选择了玉石俱焚。当他引爆自己,与敌人同归于尽时,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乾元大陆,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不,更确切地说,那是祁大师的考验,只看他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从全息影像里得知这一信息,少年惊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还是怎样。与敌人同归于尽,怎么看都是一个失败的结局,应该达不到祁大师的要求吧?

想到这里,他不免红了眼眶,只觉得自己无用至极,还有什么脸回去见自己的战友。他们千辛万苦将他送到艾肯星球,难道只是为了迎接再一次的绝望?当他差点哭出来时,一颗散发着柔光的珠子凭空出现,并钻入他的脑海。

他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地站立不住,瞬间就瘫倒在地上。过了许久,黑暗的洞穴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并且越来越近。

少年想跑,却连指尖都动弹不了,只能无助地躺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一根毛茸茸的东西敲了敲他的背部,又凑近一些去嗅闻他的身体。当它俯下身时,少年总算看清了它的全貌。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八只眼睛闪烁着青幽的光芒,锋利的口器淌下毒液,将地表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八荒鬼面蛛?少年从莫名出现的记忆里得到这一讯息,竟不知不觉哭了出来,哭完又连连低笑。他拿到了传承,也得到了祁大师留下的神器。黑眼星系还有光明和希望。

鬼面蛛似乎确认了他是自己的主人,于是将他背到背上,爬了出去。当巨大的蜘蛛出现在洞室里,显出狰狞全貌时,呆站在原地的战友们先是怔愣,继而欣喜若狂。

“得救了!传说是真的!祁大师果然留下了一件神器和所有传承!”大家互相拥抱,痛快哭泣,然后才把少年接下来,高高抛起。

鬼面蛛饿了几百年,哪里有耐心等他们发泄,屁股一甩就朝洞外爬去。大家这才冷静下来,想拦又不敢拦,只追在后面大喊,“蜘蛛先生请等等,外面到处都是鸟人,他们正在抓捕希望之子,你会被发现的。”

少年也从喜悦中挣脱出来,着急忙慌地跟上去。但蜘蛛有八条腿,速度自然很快,眨眼就消失在长长的隧道里。当大家追到洞口时,却见许多鸟人已发现了蜘蛛,正悬浮在半空,拉开光束凝聚成的长弓。

“希望之子,终于找到你了。虽然很好奇他们为何如此重视你,但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领头的鸟人微笑开口,然后向丑陋的蜘蛛投去厌恶的一瞥。除了同族,他们憎恨一切生物。

少年连忙躲到一块岩石后方,焦急地喊道,“蜘蛛先生快回来。这些鸟人的光明神箭很厉害,会把你射成筛子的。”他喊了好几遍,蜘蛛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令他不得不从掩体后方跑出来,去拖拽对方。

悬浮于空中的鸟人们似乎很享受猎物徒劳无功的挣扎,待蜘蛛和少年跑到近前才松开弓弦,放出箭矢。流光击打在鬼面蛛身上,却只碰掉它几根绒毛。它被激怒了,抖动腹部喷出银丝,将这些鸟人盖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从天空中拖拽下来,卷成一个个白球,注入毒液,融成汁水,挨个吮吸干净。

而少年被它牢牢护在身下,竟毫发未伤。

只不过眨眼间,战斗就结束了,奉命追杀希望之子的军团全被歼灭,其中有一名六翅鸟人,六名四翅鸟人,三百多名普通鸟人。若放在往常,这支队伍足以灭杀一个几万人的机甲军团。

探险者们呆站原地,傻愣愣地看着蜘蛛狼吞虎咽地抽吸一个个白球。鸟人的翅膀从球体中支棱出来,羽毛凋零,鲜血斑斑,看上去十分惨烈。但这惨烈却带给人强烈的快感,压抑许久的仇恨与绝望,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一名探险者抽出长刀,将翅膀狠狠砍掉,哽咽道,“狗日的!我们要复仇!”

受他感染,不断有人去劈砍鸟人的翅膀,又隔着白球往里扎刀,却发现鸟人早被蜘蛛的毒液融化成血水,竟连全尸都没有。

蜘蛛看见自己的粮食被糟蹋,不免发出愤怒的嘶鸣,却只是用节肢轻轻戳几人一下,然后用屁股将他们挤开,又把白球拢进自己怀里,护食的意图十分明显。少年举起摄像机,把这一幕纪录下来,发送到地下组织者建立的秘密网站上,标题是《希望》。

祁大师留下的希望的种子,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从这一天开始,一片片白丝覆盖的区域在艾肯星球扩散开来,与几百年前感染者入侵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卫星图片上,蜘蛛城的地标性建筑依然保存完好,高高的底座上雕刻着一行字——蜘蛛城永远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