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凝眉,她让楚遥去找的是一个叫做容修的少年,是江北容府镇北侯遗落在外的儿子。

江北容家乃是名门望族,一门忠烈,当年先帝纵横战场颇为风光,后来容老将军战死沙场,容家长子容靳继承了侯爵之位,并且执掌了容老将军留下的容家军多年,直到后来战事结束,容勒亦是一身的伤,求得先帝允他离开京城,回到容家祖籍江北,先帝虽有不舍,单手最后还是同意了,并且让容勒带着容家军去了江北,让他统领江北军。

容家不参与朝廷党派之争,只忠于皇帝,算是为数不多的清流之家,也因此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皇帝心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是为何容家不在京城,却始终占得一席之地的原因。

然而容家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辛,当年容靳打仗险些丧命,后被他的随从所救,谁想得到这名随从竟是他的表妹秦霜,她知晓他要打仗,舍不下他便女扮男装跟随大军,容靳要将表妹送回,她强硬着要以死明志,无奈之下只能留下她,两人几次患难与共,私定了终生。

后来秦霜有了身孕,容靳命人护她留在安全的地方,谁没想到待他大胜凯旋,佳人却已不在,多方打听才知晓秦霜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敌军逃兵溃逃至此,欲行不轨,秦霜惨遭毒手,在临死之前求了路过的僧人将儿子带去京城,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僧人并未去京城,那孩子也就下落不明了。

容靳班师回朝之后,皇帝许了封赏还要为他赐婚,却被他婉言谢绝,回到江北之后纳了两门侧室,正室之位却始终悬空,始终未曾再娶,旁人皆不明所以,只有知情人才道容靳是个痴情之人。

“公主是怎么知道破庙里那两个小乞丐的事的?”清欢犹豫片刻,还是将不明问了出来,公主常年养在深宫,怎么会知道城郊的破庙?

“说来话长,回头再同你详说。你将人好好安置,那小丫头的病是心疾,慢慢调理养着总是会好的,你多派几个丫头过去伺候着,大夫也留在那里,再另外挑两个侍卫跟去护着。”楚遥没法同清欢说明自己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事,再者她没有亲眼见到,也不能完全确定清欢救的人是不是她要找的。

“是,公主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岔子的。奴婢问过大夫,小姑娘是娘胎里带出的病,好好调理便是,于性命无忧。”清欢将大夫的话告诉了楚遥。

这段日子,楚遥无事便静静地回忆着前世的一切,想的自然不会是南慕封,而是每一个出现在那十年里的人,每一个让五哥楚思渊倚仗的人,每一个支持他上位的势力。

而容修,便是当初五哥能攀上江北容家这棵大树的原因,他为容靳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容靳为着儿子的归来毅然地站到了五哥的身边,成为五皇子夺嫡的支持者。

至于这一世么…楚遥莞尔一笑,虽然不知道五哥和南慕封是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但是她如今重活一世,自然能占得几分未卜先知的好处,五哥和南慕封费力拉拢的势力,费心寻找的人才,她都要先他们一步归拢到自己的靡下。

南慕封也好,五皇子也好,想要成事?

痴人说梦。

第019章以儆效尤

果然如楚遥所料,皇帝先去了玉粹宫,赏赐了许多首饰,五皇子大抵也是受了薛嫔一番训斥,没敢再同皇帝呛声,反而如往常那般低眉顺眼地立在边上。

“御医怎么说?”皇帝一身常服,坐在薛嫔床边的椅子上。

“劳皇上记挂了,是嫔妾体弱罢了。”说话间,薛嫔还扫了五皇子一眼,旋即说道,“渊儿秉性纯良,也是看到嫔妾晕倒才会冲撞了皇上,还求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饶了他。”

楚思渊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这时便直直地跪在地上,乖顺地说道:“儿臣做事鲁莽草率,让父皇为难了。”

“罢了,别动不动就跪,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皇帝扬手,楚思渊身侧的宫人就机灵地扶起他来。

“这次的事确实是丽澜做的过分了,朕念在卓家有功,三番两次地饶过她,她却是不知悔改…”皇帝放缓着语气,一边说一边看着薛嫔,像是在等着她说什么似的。

薛嫔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意,这会儿忙不迭地摇头:“丽妃姐姐受人挑唆,才会误会了嫔妾,姐姐冰雪聪明,假以时日必定能明白臣妾的。皇上政务繁忙,嫔妾不该让皇上烦心。”

若是楚遥这会儿在边上,只怕是要拍案叫绝了,薛嫔摆足了善解人意的架势,句句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若是这般的妙人儿还得不到皇帝的喜爱,也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得皇上青眼了。

“你总是这般明白事理的。”皇帝拍了拍薛嫔的手背,安抚道,“难怪皇后总说你宽厚仁善,倒是没有说错的。”

皇帝并没有久待,没说几句,薛嫔便现出了疲惫,他叮嘱了御医好生照料着,便离开了玉粹宫。

只一会儿圣旨便到了,晋薛嫔为容华,这般越级晋封在后宫并不多见,但是她是有皇子傍身的,相较于其他皇子的母妃也不算什么,在宫里并未起了多大的风浪。

然而在宫里其他人眼里算不上什么,在朱雀宫那位眼里,却是大大地打了她的脸。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宫面前耍这种伎俩,真是不要脸的贱蹄子。”丽妃猛地将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满脸的狰狞。

“娘娘息怒,不值得为旁人伤了身子啊。”红漪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宫女进来收拾一地的碎片,她扶着丽妃坐到窗边的贵妃软榻上去,一边安抚道,“娘娘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若是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动了胎气,那可太不值了。”

被她一提醒,丽妃才想起自己有孕的事,抚摸着小腹,缓和了语气:“那个贱人日日在本宫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倒是好,本宫这里一出事,她便使起了苦肉计来,真是个不要脸的。”

红漪在心底叹息,原本丽妃晾着薛嫔,红漪就是不赞同的,丽妃既是在禁足就不该摆架子折腾人,薛嫔位分低又未曾得过盛宠,但是到底是五皇子的生母,单凭她这般位分却能自己抚养皇子,便足以说明这个女子不简单,偏偏丽妃从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可劲地折腾,现在好了,闹出事来了,不止让人看了笑话,还便宜了她。

如今人家一跃成了容华,算起来丽妃在这件事上竟也是出了力的,还不指定被宫里人怎么嘲笑了。

“哼,不就是生了个皇子么?本宫如今肚子里也有了一个,难不成还当真以为她能越过本宫去不成?”丽妃捏紧了手心,冷哼一声,“本宫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薛柔芝,本宫还捏不死她。”

见丽妃这般不听劝,红漪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息,幸好丽妃如今怀了孕,不然这一次还真是不可收拾了。

丽妃的脾气没发多久,圣旨便到了,意指她恃宠生娇,行为失当,德行有亏,令她每日抄写宫规,禁足半年,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这些个责罚并不算重,对于那些被罚的嫔妃而言不过也就是表面功夫,但是实际上这代表的是皇帝的姿态,众人在意的并非皇帝罚的轻重,而是他是不是真的罚了。

“娘娘,接旨吧。”红漪见丽妃立在原地,甚至不下跪接旨,不由得小声提醒。

“皇上这是要用本宫来为薛柔芝那个贱人立威了?”冰冷的怒意浮现在丽妃的脸上,她盯着前来宣旨的林公公,此人可是皇帝的心腹,皇帝尚未登基时便跟在身边。

“娘娘…”林公公眉头微皱,皇上对丽妃素来忍让宽容,但那也是看在卓大人的面子上,偏偏丽妃恃宠而骄,仗着皇上宠爱惹是生非,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连林公公都有些拿捏不准皇上的心思了。

丽妃自然不会错过林公公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下又是一怒,想着这个老东西对自己向来恭敬,今日却是赶着来宣旨,岂不是来看笑话的?

这么想着,她心下更是一紧,连林公公都这般模样,后宫里那些平日里被她压得翻不了身的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了,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憋屈,一怒之下便扬声说道:“你这个狗奴才竟也敢来看本宫的笑话,真当本宫要倒了么?笑话…”

红漪瞳仁一缩,连忙上前拽住丽妃的袖子,柔声安抚道:“娘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皇上素来心疼娘娘,娘娘是知道的。”

丽妃眉眼一瞪,却没想到红漪一步走到林公公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含笑着说道:“我们家主子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林公公可别往心里去。”

见丽妃在边上摆谱,红漪恭敬地双手接过圣旨,林公公对这主仆俩也没多说什么,说要去回复圣上,便匆匆离开了。

待人走远,丽妃才狠狠地瞪向红漪,责怪她自作主张。

“红漪今日逾矩,自知罪无可恕,但是请娘娘先听奴婢解释完,再惩罚奴婢。”红漪说着,弯腰磕了个头,丽妃抿唇不语地望着她,红漪便缓缓说道,“薛容华一朝得势,如今站到了风口浪尖,纵然娘娘不理,后宫那么多双眼睛也定然不会让她好过。皇上虽然罚了娘娘,但是从始至终对娘娘却有着爱护之心,并未重罚,娘娘现下有了身孕,自然该好好留在宫里保胎,如今外头有薛容华这个箭靶子,娘娘正该高兴才是。”

丽妃哼了一声别过头,心中是认同她的话,但是面上却始终过不去。

总觉得从前卑微如斯的人现在却这般风光,实在让她难堪得紧。

但是红漪说得也是,她现在最紧要的是护住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子嗣,要是她有了皇子傍身,还用得着怕别人么?

既然她要隆宠,那便由得她去好了,待他日她诞下皇子,再好好同她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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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慢慢布局

却没想到,就在朱雀宫闭门谢客时,丽妃怀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帝后的耳中,皇后立刻遣了御医院的两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去给丽妃把脉,确定了喜脉之后,皇帝的赏赐和各宫的礼物便纷纷送到。

皇帝下朝之后,便去了朱雀宫,见丽妃脸色不好,轻哄了几句,只字不提之前的禁足和圣旨,仿佛那些事从未出现过的一样。

宫里人谁都没想到原本占极了上风的薛容华竟然这么一下子就被丽妃逆转,对她来说丽妃再次得宠实在是一件极不利的事,以丽妃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怕不是她退几步便能圆住的。

果不其然,隔日丽妃便出了朱雀宫,去皇后宫里请安,见到薛容华便是明嘲暗讽,言辞犀利,摆足了一副势不两立的架势。

后宫那些个事热闹得很,楚遥却是再没多大兴趣,反正有丽妃这个草包美人在,薛容华步步退让都没有用。

她在下一盘棋,每一枚棋子四散在各处,每一步看起来各不相关,然而她知道,总会有一日,她所埋下的每一个暗桩,她所走的每一步,都会显现出作用来。

而她,并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布局。

“公主,你要的棋谱都找来了。”清欢拿着几本册子走进来,福了福身,便将棋谱放到了案几上。

“想问什么就问,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家主子可没那闲工夫做你肚子里的蛔虫。”楚遥扫了清欢一眼,拿过棋谱,一页一页地翻着。

清欢确实心里有疑惑,她跟在公主身边多年,从公主的口味习惯到擅长的喜欢的,她不敢说了解十分,但是拿捏得住七八分总也是有的,然而如今的公主却是越发地让她诧异了。

公主是皇后亲自带大的,虽然娇生惯养,性子脾气都不太好,但是琴棋书画都是不曾落下的,只是公主对那些并不上心,勉强差强人意。

好在帝后娇宠,纵然她胸无点墨,也是他们钟爱的女儿,日后自然会为她挑选出色的驸马,断不会让她受委屈,这样一来公主便也真的不曾下过苦功,整日只顾玩乐。

但是这段日子,公主竟是忽然喜欢上了下棋,有事没事便找些棋谱来看,闲来无事时还会在凉亭里抚琴,这些在清欢看来都是说不出的怪异,若不是她日日陪在公主身边,她甚至都要认为自家公主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公主从前,并不爱下棋。”清欢在公主面前向来不兴隐瞒这一套,只是心头的疑惑却也是不能直白地一吐为快的,便只是迂回地试探。

楚遥并不抬头,低声问道:“你认为父皇待本宫如何?”

清欢不明所以,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是宠爱有加。”

“若是碰上朝廷里的事…同本宫相比,又当如何?”楚遥依然没有抬头。

这些,能比吗?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国事重要。

虽说睿武帝宠溺七公主是人人皆知的事,但是那也只是父亲对女儿的宠爱,若是真要论及公主和江山的重要性,自然是江山更重要了的。

但是这些话,清欢却是不能明说的。

她犹疑地望着自家公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什么,却又仿佛是一晃而过的想法,让她惊疑不定。

“身在帝王家,享受了寻常人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自然该有一些妥协和牺牲。纵然是父皇再宠爱的公主,也只是一个女儿罢了。”楚遥抬起头看着清欢,眼底是一片荒芜的苍凉,明明在笑,看在清欢的眼里却像是在哭。

公主之尊地位尊崇,楚遥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该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的,这才有了对南慕封的十年痴恋,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的求而不得。

那十年里,她挥霍尽了父皇的宠溺爱护,让他一次次地失望,甚至惹得他再也不愿插手她的事,也便是父皇冷硬的态度,才让南家人渐渐不再将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清欢一下子便明白了楚遥的意思,望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明明是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庞,却偏偏神情冷漠,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楚遥是知道的,父皇对她只是一种近乎于纵容的宠溺,始终将她当做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她的赤子之心或者会让父皇有心维护,但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能守护三哥,能守护母后的力量,她要的是父皇的正视,而不是永远将她当成小丫头。

“公主毕竟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儿。”明知这样的安慰对公主来说没什么用,清欢还是忍不住开口相劝,这样落寞的主子实在是让她心疼不已。

“是啊,毕竟是那么心爱的女儿…”她垂下了眼睑,不愿让清欢看到自己的悔恨。

她从来不恨父皇,即使他后来甚至不允她进宫,不理会她的求援,她也不曾恨过他一分,她心里清楚,若非自己无理取闹了那么多年,将父皇的慈爱和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他又如何真的能狠下心来如此对她?

说到底,终究是她咎由自取。

“清欢姐姐…”门外忽然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清欢朝着楚遥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清欢便走了进来,面上犹豫一闪而过,旋即低声说道:“公主怕是先不能去皇后那儿请安了。”

“出什么事了?”楚遥挑眉。

“刚才小夏子来过了,说是郡南王妃正在皇后宫里聊天,十四皇子和郡南王世子在御花园起了冲突,十四皇子将郡南王世子打伤了,小世子又哭又闹,如今都去了皇后娘娘宫里。”清欢见公主眼中似有疑惑,便解释起来,“老郡南王跟随先帝走南闯北,当年封王亦是头一份的,皇上登基之后,亲王之位便被嫡子继承,他和老王爷沉稳的性子完全不同,这一位可是蛮横得紧,皇上对郡南王亦是颇为器重,只怕这件事是不得善了的。”

颇为器重?清欢不由得冷笑,老王爷德高望重,这一位不过是扯着老王爷的虎皮在外行事,狐假虎威罢了,老王爷当年的部下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听命于他,却没想到让他的行事越发乖张起来,这几年更是强势过头,隐隐现出些不甘于呆在封地的意思。

楚遥沉思起来,这件事前世也是发生过的,那时候这件事闹得极大,连父皇都惊动了,最后父皇忌着郡南王的势力,只能罚了十四皇子,那时楚遥并未关心,如今想来才明白,纵然是天子,总也是有受制和妥协的。

“走吧,清欢,我们捣乱去。”打定了主意,楚遥便起身让清欢为她盛装打扮起来。

第021章胡作非为

凤藻宫中殿,气氛极是僵硬。

郡南王妃携着年仅十岁的世子楚子霖坐在一边,王妃眼眶微红,世子额头蹭破了些皮,上了些药,矜贵得很。

十四皇子楚叶尘立在殿中间,挺直了腰板,一脸倔强,身后站着的是他的侍卫南谨轩。

皇后眉头深锁地坐在主位上,原来不过是两个孩子磕碰的小事,但是因为涉及了郡南王世子,便不是小事,因而皇后一边陪着御医给世子看伤,一边命人将此事告知皇上。

“我们家王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宠得厉害,在府里别说是磕磕碰碰的,便是连个喷嚏都要担忧半天,如今不过进了趟宫,便打破了头,臣妇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同王爷交代了。”郡南王妃年纪不大,性子却十分霸道,若非如此郡南王也不会年过四十才只有一个儿子。

皇后含笑地望着郡南王妃说道:“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郡南王素来明白事理,定然不会怪罪王妃的。”

见皇后这样说,郡南王妃的面色却是越发冷了下来:“那照皇后这样说,我们家世子今日便是无妄之灾了?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十四皇子伤了世子,倒要算我们家世子的罪过了?”

皇后笑容一顿,沉吟道:“不管是什么缘由,总也是十四皇子推了人,伤了世子的。”

听皇后这样说,郡南王妃才缓了神色,点头应道:“想来皇后娘娘也是不会偏心的。”

“小十四,你父皇最重手足情谊,你虽是无心,却终究伤了人,既然做错了,就该道歉。”皇后淡笑着望着小十四,然后说道:“去同世子道个歉,世子定然会原谅你的。”

这番话对不过八岁的孩子来说倒也不难懂,楚叶尘心里不愿道歉,偏头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南谨轩,那边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只好咬了咬牙,低着头走到楚子霖面前,轻声说道:“对不起。”

“本世子不要你道歉。”这位郡南王世子打小气焰嚣张惯了的,哪里能忍得了这般子的气,刚才是摔痛了才只知道哭闹,这会儿上了药疼痛也少了许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了的。

只是,连皇后都没想到的是,这位蛮横的世子竟然敢在皇后面前动手,狠狠伸手一推,将十四皇子推倒在地,迅速从腰际拔出一条短鞭,扬手就要往十四皇子身上甩去。

楚子霖的力气可不同于十四皇子,他已经学了两年的武,最拿手的便是这一手的鞭功,鞭子才甩出一半便在空中被人拦下,一只手生生地握住了短鞭的一头,微一用力,鞭子就被人从他手里抽了出去,只见那人挡在了十四皇子面前,鞭子落到他的手里,微一松手,鞭子便软软地落到了地上。

“放肆。”这一声娇斥,却不是出自上头的皇后,而是刚刚进门的楚遥。

楚遥的视线从地上带着血迹的鞭子,移到了南谨轩微微握着的左手上,那一根根倒刺很是明显,她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只一瞬便又不着痕迹地敛去。

“郡南王世子好大的脾气,竟然敢在皇宫里动手?以为这是你们南郡,能让世子爷这般横行霸道?”楚遥快走几步,朝着皇后福了福身,旋即又凝着冷笑转向郡南王妃,微微福身,态度恭谦,嘴里却是不饶人的:“说来王妃当年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家千金,莫不是离开京城太久,竟将这宫里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世子爷年纪小不懂事,这般大胆行事,若是传扬出去,可不就是王妃教子无方?”

郡南王妃面色难看,先前知道宫里的七公主娇蛮张扬,却不想竟如此不知礼数,一出现便这般趾高气扬地训斥长辈,最让人无语的是皇后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悦,她心中不免愤愤。

“小七,不得无礼。”皇后虽然这样斥了一句,语气里倒是没有半分的责备。

“是,小七逾矩了。”楚遥眉眼轻挑,冷笑着说道,“早就听说郡南王世子傲慢无礼,却没想敢在宫里对皇子动手,这可是大大的不敬,难不成以为自己是世子爷,就能如此胡作非为了么?”

这一次皇后没有说话,郡南王妃的脸色越发难看。

楚子霖霸道惯了,被人如此指着鼻子责骂,哪里能忍气吞声,当即便发作了:“你是哪里来的贱婢,竟然敢如此放肆,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么个贱婢管。还有你,敢阻了本世子的鞭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楚遥一直以为自己算是皇室中最为胆大包天的人了,今日才发现自己和这位猖狂的世子爷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子霖。”郡南王妃沉声叫了一声,她没有阻止世子爷闹事,那也是依仗郡南王势大,连皇帝也要礼让三分,但是辱骂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那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看来世子爷还真是应当好好教导一番。”纵然是向来温和的皇后,也有了一丝怒气。

七公主性子骄横,却也不如这位世子爷这般放肆,年纪小小就敢如此霸道行事,日后长大了还不反了天了。

皇后双眸微微眯起,越发地不悦起来。

“都说郡南王宠子无度,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连当朝公主都敢辱骂,皇子都敢鞭打,还不知世子在南郡是如何地招摇过市,无法无天了。看样子郡南王在南郡还真是只手遮天,不然世子哪里会如此肆无忌惮。”楚遥背对着皇后,自然没有让她看到眼底的阴冷,她冷然道,“我凌国皇室的嫡系血脉,哪里容得你如此践踏,此事本公主必定回报给父皇,让他来定夺。”

前世这件事也是被闹大得惊动了皇帝,那时郡南王妃处处占了上风,这一次他们却是处处沾了错处。

“不过是世子年纪小不懂事罢了,公主仁慈,就不要同世子一般见识了。”郡南王妃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摆出了殷勤,好声好气地说道。

楚遥素来是趾高气昂惯了的,这时候更是摆出了一副傲慢嚣张的架势,只是冷笑:“宫里还没人敢这般欺辱本公主,却没想到被世子占了个先,真是厉害。”

这么一说,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郡南王妃眼底闪过慌乱,因而她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眼底隐隐的笑意。

第022章趁火打劫

皇后这几日本就身子不适,这会儿面上已经有了疲色,楚遥便吩咐了宫女好生伺候着。

随后又让十四皇子先行回宫,再没多看南谨轩一眼,随后才冷冷地看了郡南王妃一眼,抬脚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郡南王妃心下一紧,连忙带着世子匆匆赶往御书房,只是她到底不如楚遥熟悉皇宫,待她赶到时,楚遥已经差不多将事情说完了,这会儿已经进入了告状的说辞。

“父皇,那世子如此霸道,竟还辱骂儿臣贱婢,那么多人都在,儿臣…”楚遥红了眼眶,不依不饶地晃着皇帝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愣是将皇帝冷硬的心肠给看软了。

宫里人都知道七公主骄横得很,哪里会有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难得来的这么一次,还不把皇帝给心疼死。

“好了好了,小七莫难过,父皇一会儿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他真敢如此放肆,父皇定然要他给你赔礼道歉。”威严的睿武帝在女儿面前也只有轻哄的份,丝毫没有理会同在御书房里坐立难安的郡南王,像是压根就没想起来他们这会儿说的正是郡南王的儿子。

不过既然睿武帝都这么说的,郡南王也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说:“都是微臣教子无方,才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赎罪,待一会儿微臣叫了那逆子过来,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说归说,不论是皇帝还是楚遥心里都清楚得很,郡南王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先不说他如何宠溺儿子,单说他连皇帝的话都敢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个公主了。

“他可不是冲撞了本宫,他根本就是藐视皇室,才敢如此辱骂皇室。王爷若是不好好教训一番,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便不是王爷教子无方,而是王爷藐视皇室。”楚遥跋扈惯了,这样逾矩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仗着年纪小更是肆无忌惮,反正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说话也不用负责的。

听了她的话,睿武帝果然面色一沉,虽说童言无忌,不过楚遥的话倒也确实让睿武帝深思。

帝王者多疑,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权威更是在意,虽说郡南王几次在朝堂中与他唱反调,但那也只是政见相左,帝王胸襟还是能够包容的,但若郡南王平日里便不将皇室放在眼里,才令得儿子如此羞辱公主,那便不是简单的玩闹了。

就在这时候,郡南王妃带着世子进了御书房,睿武帝眉头一挑,瞅着女儿和郡南王世子互瞪的样子思索了起来。

若是能借着这事…皇帝眼底闪过沉思,默不作声地等着座下几人的说辞。

果不其然,郡南王妃不过轻描淡写地将之归于童言无忌,丝毫不提世子挥鞭的事。

“小七,郡南王妃说的可是属实?”睿武帝眯了眯眼,宠溺地看着女儿。

父皇的态度让楚遥心中一动,心下闪过一个念头,接着退后几步,走到案几前,猛地跪地。

“小七…”睿武帝惊得瞳仁一缩,起身便要扶她起来。

谁料楚遥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极冷:“儿臣今日难堪,并不单单因为儿臣被郡南王世子辱骂,更是为十四弟不平,十四弟年纪小,纵然失手推搡,世子又能伤得多重,更何况在母后面前十四弟已经道歉,世子竟还咄咄逼人,甚至挥鞭抽打十四弟,若非侍卫及时拦下…郡南王妃也说了只是孩子间的玩闹,儿臣倒要问一句,谁家孩子玩闹要动辄鞭子的?在母后面前就敢如此放肆,若是在无人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目中无人的了。”

睿武帝猛地握拳,神情紧张,“小十四没事吧?”

十四皇子楚叶尘生母难产早逝,后来被送到连妃膝下,只是连妃身子弱,常年卧病在床,对他亦是疏于照顾,楚叶尘的生母曾是皇帝宠妃,皇帝每每见到他便会想起那个苦命的女子,才让皇帝平日里都不太愿意见这个儿子,但是并不代表皇帝就真的对他不闻不问了。

“幸而南忠公家的二公子出手,否则小十四必定受伤不轻。”楚遥刻意提及了南谨轩的出身,并不提他侍卫之职。

“是了,南家老二在小十四身边,定是不会让他受伤的。”睿武帝沉吟一声说道,“南家老二是个不错的,性子沉稳,做个侍卫倒也是浪费了。”

只这么一句,楚遥便知道父皇定然是要给南谨轩升官了,皇帝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官位,难怪南慕封当年要巴巴地攀上楚遥这个得宠的公主了。

“小儿鲁莽,不知分寸,还请皇上赎罪。”郡南王也是个明白人,若是方才儿子辱骂了公主,还能说成是不知者无罪,可这挥鞭打皇子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他也只能起身下跪,自请责罚了。

楚遥和郡南王一家皆是跪在御书房里,睿武帝却是立在案几边上,气氛异常诡异。

“子霖今年十岁,正是该好好教养的时候,不如将他留在宫里,同朕的儿子们一同去尚书房,好好磨一磨性子,爱卿以为如何?”睿武帝语调平稳,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在下方的郡南王,口吻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

郡南王轻轻一震,藏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楚子霖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却不得不留在宫里了。他心里明白,睿武帝对自己虽然忌惮,终究是帝王之尊,这般作为不正是将他的儿子留下,作为掣肘。

可恶的是,他竟是不得不应承下来,否则单是一条对皇家动手的罪名,便能让整个郡南王府吃不完兜着走。他如今敢在朝廷里同睿武帝呛声,不过因为手里有些势力,又事事占理,今日这件事却是儿子的错,怎么着都没法子掩过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