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头的虞氏同样一脸的漠然,冷眼旁观着女儿为难蒋氏,像是没看到似的。

若是寻常时候南玥菱说这样的话,蒋氏是必定隐忍过去了,可是今日她却不是来忍耐求情的,只见蒋氏在袖中死死握拳,就怕自己有一丝的软弱。

“三小姐这话可就错了,妾身如今可不是府里的下人,皇上的圣旨可是说得清楚,妾身如今是府里的侧夫人,是皇上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要是三小姐这话传到皇上的耳中,那便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蒋氏从前忍让,并不代表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好歹也是小姐出身,要不是家里遭了难,她哪里肯做别人的侍妾。

“你…”南玥菱猛拍案几,却是被虞氏一个冷眼止住了口,她只能愤愤地改了口,“果然是有了公主媳妇就是不一样,蒋姨娘…不对,该是叫侧夫人了,倒是硬气了不少。”

蒋氏丝毫不理会南玥菱嘲讽的口吻,她只是张口说道:“三小姐也不用嘲讽妾身,若不是三小姐欺人太甚,妾身也是不会拿身份来做文章的。如今妾身也不愿同三小姐为难,请小姐让紫露回沁苑。”

“那本小姐丢了的东西算什么?这府里就没有规矩了吗?还是侧夫人以为,被封了诰命,就不用再守府里的规矩了么?”南玥菱也不是傻子,既然蒋氏拿身份说话,她就拿府里的规矩说事。

蒋氏语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既然三妹妹一口咬定是紫露姑姑偷了东西,那就把证据拿出来,总不能妹妹你说一句是谁偷的就是谁偷的吧?纵然是刑部给人定罪也是要讲究证据的。”楚遥漫不经心地添了一句,视线却是没有抬起,径自淡漠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没错,三小姐说紫露偷了东西,那就拿出证据来,都过了三日了还将人关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说,紫露是妾身的侍女,就算她真的犯了错,也该由妾身来罚,三小姐一直将人这样关着,才是将府里的规矩视若无睹。”蒋氏据理力争。

此时虞氏终于开口:“菱儿,此事你确实处理得不妥,就算紫露偷了东西,你也不能一直将人关着,还不将人放了。”

“娘…”南玥梁面色一变,不依不饶了起来。

“快去让人把她带来。”虞氏递过去一个眼神警告她不要胡闹,若是只有蒋氏一个人她也不会顾忌,可是方才公主可是开了口了,她不能不给面子。

南玥菱恨恨地跺脚,让侍女去把紫露带上来,愤愤的目光定在楚遥身上。

“紫露…”只一眼,蒋氏便觉得哽咽了,眼前的紫露是被人扶着来的,满身的伤痕,只一张脸是好的,可亦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若不是眼睛睁着,只怕是要当做死人了。

虞氏瞧见紫露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瞪了女儿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竟然把人折腾成这副样子。

“南忠公府的三小姐,真是威风呢。”说话间,楚遥手里的杯盏‘砰’地摔碎了。

第266章主持公道

在世家眼里,下人的命不过蝼蚁,不值一提,尤其是那些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下人更是如此,要打要卖没有人能管得了,即使真的被主子打死了,也只能怪那人运气不好,旁人看到了也不过暗道一句主人家的心狠手辣,还真是不会有谁会为一个卑微的下人出头。

但是,对女子来说,这样的心狠手辣却是会被人诟病的,前世时楚遥便是在“蛇蝎毒妇”的名头上吃了很大的亏,哪个名门闺秀不摆出一副心善仁慈的模样,哪个名门世家想娶回去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媳妇?

当楚遥看到满身伤痕的紫露时,只觉得心口如被针刺了一样的疼痛,那些被关在阴暗的大牢里被折磨地体无完肤的画面又重新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让她有一种尖叫的冲动。

原来她没有忘记,半点都没有忘记前世受过的折磨,她死死地握紧藏在袖中的手,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手心,甚至都能感觉到手心的湿润。

这段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她以为自己都忘记那些痛苦了,她不想让自己变成只懂得复仇的人,那样的日子太苦了,苦得每一日都度日如年。

可是如今看到紫露,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喉口,仿佛只要一张嘴便能吐出一口血来似的,她紧咬着牙根,用冰冷得几近冷血的目光看向南玥菱,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南玥菱如今怕是已经被刺得千仓百孔了。

兴许是楚遥的目光太过冷酷,南玥菱被盯得都有些结巴了:“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我只是…是她自己不肯说实话,我…我当然要用些手段。”

“堂堂的千金小姐,居然动用私刑,将侍女折磨成这种样子…”蒋氏猛地跪了下来,挺直了腰杆,看着虞氏:“请大夫人主持公道。”

这一次下跪,同之前的求情全然不同,这是威胁,亦是宣战。

虞氏被蒋氏这么一跪,忙不迭地上前扶她:“蒋妹妹不要动气,菱儿也是被老爷宠得过头了,才会这么不懂事。”

拿出了南忠公来压她,虞氏这是在提醒她,眼前这个是南忠公最宠爱的女儿。

但是此时的蒋氏满眼只有被折磨地体无完肤的紫露,她是软弱,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却没想到自己的忍耐温和,让身边的人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想到楚遥之前说的话,狠狠地咬紧了牙根,不露出丝毫软弱。

是了,对她的侍女随意用刑,便是笃定了她会忍气吞声,她若是再如从前那样息事宁人,日后这样的事必定层出不穷,如今儿子有了出息,她又怎能让儿子丢人?

“请大夫人主持公道。”蒋氏不说别的话,只是一径重复了这句。

虞氏将她不肯起身,面上微微一变。

“堂堂南忠公府的三小姐,对下人如此心狠手辣,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怕是整个京城的朱门世家,都不敢同我们南忠公府结亲了吧?”依然是懒懒的口吻,透着几分随意,却是叫虞氏眼皮狠狠一跳。

是了,南玥菱已然及笄,虞氏一直都在暗暗思索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南忠公府如今可不是从前,世子得了状元不说,二少爷更是娶了公主,要说这段日子最风光的新贵便是他们南忠公府了,嫡出大小姐的亲事自然是不少人都盯着的。

虽说她这个女儿娇纵任性,但是受宠的千金大小姐娇蛮些也是不少的,可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那么那些高门大户就要掂量着了,毕竟谁都不想后院里头三天两头闹出人命来。

心里衡量一番,虞氏便狠着脸色说道:“是谁把紫露折腾成这样的?你们三小姐只是让你们把人关起来审问将偷来的东西藏去哪里了,你们怎么敢背着三小姐动用私刑。”

就是楚遥,都不得不夸一句虞氏,果是当家主母,这招拉人背黑锅的手段真是用得极好,只要是有人敢站出来应一声,楚遥和蒋氏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来。

“求大夫人赎罪…是这个婢女以下犯上,辱骂三小姐,老奴看不过去,才想着给她点厉害瞧瞧。三小姐只是让老奴问出丢的东西都去了哪里,是老奴贪功…”说话间,已经有人站出来了,是个四十出头的嬷嬷。

楚遥偏头看她,瞧着似乎鲁氏有些眼熟,她略略一想,好像是南玥菱的乳娘,她似笑非笑地支着头,倒是想看这出戏如何唱下去。

“乳娘…”南玥菱跳了起来,完全不知道乳娘怎么会突然跳出来,她可是半点都不怕楚遥的,左右这都是南忠公府,她能将她怎么样?

“你这个老刁奴,我让你跟着菱儿是让你好好伺候她,你居然如此恶毒…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虞氏冷着脸,像是真的气到了似的。

南玥菱见两个侍卫过来拉人,她跑过去推开他们,护着鲁氏,防备道,“谁敢碰她?”

虞氏面上微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虽说你是鲁氏奶大的,但是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娘不能因为她是你乳娘而有所偏心。”

“娘不要啊…”意识到虞氏是认真的,南玥菱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她只是伸手护着鲁氏,不许旁人碰她。

楚遥兴许不知道,蒋氏却是知道的。

南玥菱年幼时十分调皮,喜欢爬上爬下,有一次爬到假山上失足跌了下来,鲁氏跑过去抱着她,生生地做了她的肉垫,南玥菱毫发无伤,鲁氏却是被压坏了脏器,险些没了命,后来身子也一直不好,从那以后南玥菱就再也不敢攀爬了,而且对鲁氏十分依赖。

“娘要给你蒋姨娘一个交代。”虞氏一本正经地说道,还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蒋氏。

南玥菱自然是听懂了她娘的暗示,但是让她同蒋氏低头,她是万般不愿的,可是…她回头望了鲁氏一眼,回过头时眼底已经有了决定。

因而她并没有看到,虞氏和鲁氏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第267章低头伏小

“蒋姨娘,我同你赔不是,紫露的事…请你原谅,是我年幼不懂事,请你原谅…乳娘。”南玥菱走到蒋氏面前,低着头咬牙说完这些话。

蒋氏抬眼看着南玥菱,她实在没想到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竟然会同她道歉。

“蒋姨娘要怪就怪我好了,乳娘…也是因为我生气,才会…那么做的,紫露的伤我会负责的,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只有南玥菱自己知道,她的心底有多憋屈,若不是因为她的乳娘,她是绝对不会和蒋氏这个卑微的女人低头的,不过是个贱妾,竟然敢到她娘面前来讨公道。

南玥菱受宠,却也了解娘亲的性子,她绝对是那种会大义灭亲的人,不过是一个乳娘,舍弃了也就舍弃了。可是南玥菱不一样,当她娘亲忙碌于府里的庶务,为大哥争权夺利时,只有鲁氏陪在她的身边,当她需要娘亲的关心疼爱时也只有鲁氏陪着她,在她心里鲁氏相当于是她的半个娘。

蒋氏心里有了犹豫,紫露相当于她的家人,见到紫露受了这样重的伤,她恨不得代替她受罪,但是南玥菱来赔罪,蒋氏又有些心软了,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同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原来犯了错,只要道个歉求个原谅便可以了么?那以后,有人把大夫人房里的人抓起来折磨一番,末了同大夫人赔礼道歉,大夫人就能将此事揭过了吧?”楚遥低低地轻笑,语带嘲讽。

她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更何况方才鲁氏和大夫人的对视她可是看在眼里呢,她们…不就是看准了蒋氏的心软么?可是怎么办呢,她楚遥可是从来不知道心软是什么玩意儿的呢,她只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如今南玥菱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算计起旁人时可是毫不手软的。

虞氏眸色微微一沉,没想到楚遥竟然如此不好说话,转念一想,是了,都说七公主霸道跋扈,自然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楚遥,你不要欺人太甚。”南玥菱一下子就被激住了,脾气压都压不住,指着楚遥怒骂,“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找人麻烦,紫露这些伤可是为你受的。”

气氛,一瞬间凝住,连虞氏都反应不及。

楚遥却是轻轻地笑出声来,站起身走到南玥菱面前,轻佻地开口说道:“那我倒要问一问三小姐,我到底是哪里惹着你了,害得你…要如此怨恨我?”

她的这一声轻蔑的笑,还真是勾出了南玥菱心底的怨恨,她一直都是府里的娇娇女,可是自从她来了以后,什么风头都被她抢了去,爹娘还数次训她,让她不要得罪她,她从小到大哪里这么憋屈过?

试问,她又如何不怨恨她?就连向来同她一个鼻子出气的杜晗烟,都屡次暗示她不要同楚遥作对,这个气叫她怎么顺得了?最恨的却是只她一个人生着闷气,楚遥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最让人气愤的莫过于此了。

“菱儿。”以免南玥菱说出更不靠谱的话来,虞氏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还不快回来,为了个下人自贬身份,像什么样?”

此时,跪在地上的鲁氏朝着南玥菱磕了个头说道:“老奴谢小姐为老奴求情,只是老奴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老奴甘愿受罚。”

“乳娘…”南玥菱惊呼一声,正要上前,就被虞氏身边的侍女拉开了,虞氏冷冷道:“把鲁氏拖出去,杖责二十。”

以鲁氏的年纪,杖责二十并不算轻,但是同紫露的伤相比,不值一提。

“如此,侧夫人和公主可满意了?”虞氏面色不佳,对蒋氏他们说话亦是冷硬得很。

“大夫人是南忠公府的主母,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大夫人打理,连老爷都说大夫人处事公正,堪为表率,如今大夫人却问妾身是不是满意,这番本末倒置却是为何?”蒋氏面无表情都回看虞氏。

没想到蒋氏这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楚遥意外不已。

虞氏正要说话,那边紫露却是忽然昏了过去,蒋氏也顾不得其他,亲自过去扶着紫露,她身后的侍女也立刻上前扶着紫露另一边,蒋氏也不说什么,扶着紫露就往外走。

“大夫人,楚遥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楚遥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反而转身看向大夫人。

“请说。”虞氏勉强扯出假笑,回以楚遥。

楚遥倒是不在意她虚伪的假笑,反正她早就看穿了这位大夫人的伪装,从前还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如今却觉得,不过尔尔。

“三小姐是南忠公府的嫡出小姐,为人任性蛮横,若是大夫人想为三小姐谋一门好亲事,与其在外头东奔西走,不如请几位教习姑姑好好教一教三小姐利益规矩,以免日后嫁到别人家,丢了南忠公府的面子。”楚遥说完,虞氏的脸已经黑了,楚遥却继续往下说,“照理说,我不过是南忠公府的庶媳,手再长也管不到嫡房里头的事,今日这些话,不过因为不希望南忠公府里有人拖了后腿,不论是世子爷,还是我夫君,如今都是受朝廷重用的时候,若是因为后院的一些人一些事,坏了他们的前途,大夫人以为…该如何做才是?”

若是旁人说这些话,虞氏只会觉得那是挑衅,但是楚遥说这些话,却不得不引起虞氏的深思。

她并不关心庶子的前途,但是她的儿子南慕封的前程,她却不得不为之打算,自家女儿的性子她了解得很,这般不知分寸,确实容易坏事,若是她想将女儿嫁到高门大户联姻,为儿子挣得些许的人脉靠山,那也要保证女儿在夫家受宠,可是如今菱儿的性子,不说她日后的夫君,任何一个公婆只怕是都不会喜欢的。

幸而此时南玥菱已经跟去了院子外,闹着不让鲁氏杖责,否则要是被她听到这些话,真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了。

“楚遥言尽于此,至于该如何做,还是看大夫人的意思。”楚遥微微躬身颔首,便转身欲走,刚走出一步,复又沉声说道,“今日的事是个教训,揭过也就算了,若是还有下一次,我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还请夫人看紧些三小姐。”

虞氏凝眸,怒意渐起,却在张嘴的一瞬又消散了去,她终究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望着楚遥的背影,心头忽然起了忧虑,这个庶媳如此厉害,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闹腾了。

第268章添油加醋

紫露的伤很重,幸而多是皮外伤,大夫说只要精细地养着,过半个月就会好了,蒋氏这才放心,虞氏那边送来了许多伤药和补药,还特意吩咐了厨房每日都给沁苑送补身体的煲汤。

不得不说,虞氏的处事手段实在老道,不露半点小家子气,善后的事做得让人挑不出半分的差错来,见虞氏如此,楚遥也就放心了,她原本还真担心虞氏暗下黑手,毕竟是当家主母,若是她真的有心,还真是防不胜防。

先前楚遥还想着如何解释她会忽然离京的事,谁想南忠公和虞氏没有多问半句,见她和南谨轩一同回府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母后帮了她大忙,知道她连夜出京,便特意派了身边的亲信到了府里,说是她让楚遥去一趟江北,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南忠公府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了。

她还想着回头入宫该好好谢母后为她遮掩,宫里便来了人,还是皇后身边的云姑亲自来了,带了一大车的药材,排场大得吓人。

楚遥得到消息,略一思量便知道,定然是昨日她受惊的事传到了宫里,母后担心她才会派了云姑出来看她。

“云姑怎么亲自来了?”楚遥并没有躺在床上,只是斜靠在美人塌上,未施脂粉,三千长发披散在肩头,娇娇弱弱的,看着让人疼惜。

“娘娘听说公主受了惊吓,着急得不行,要不是皇上劝着她,她就要亲自过来看公主了。”云姑福身请安,清欢给云姑拿来了凳子,她坐在美人榻前的凳子上,瞧着楚遥的脸色,“公主的气色,似乎仍不是太好,奴婢还带了御医,等会儿让御医给公主把把脉。”

“哪儿那么娇弱了,昨日请了大夫,没什么大碍,让母后担心了。”楚遥同云姑素来亲近,说话也是软软糯糯,带着几分孩子气。

“公主之前不在京城,娘娘整日提心吊胆的,还是皇上一再强调江北有三殿下和驸马在,不会让公主有事,娘娘这才微微放了些心的。”云姑笑着说道,“这做母亲的心啊,要等公主以后做了母亲才能知道呢。”

楚遥淡笑不语,她也是曾经做过母亲的,便是因为她做过母亲,才会更懂母后的心意。

“还要劳烦云姑回去告诉母后,这次是小七任性了,以后不会再如此了。”楚遥想了想,话锋一转,“不过昨日那个黎大家大少爷可真是吓人,要不是谨轩反应快…如今想想都觉得后怕。”

“今早皇上已经召了驸马爷去问话了,皇上如此疼爱公主,定然不会让公主白白受了惊吓的,定然会叫那黎家少爷好看。”云姑从小看着楚遥长大,同她说话也是多了几分真性情的,少了在宫里的谨慎小心。

“云姑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到外头可不能说的。黎家虽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的,但是到底是宗室,父皇也是要给他们些颜面的。”楚遥撇撇嘴,冷哼着说道,“说起来这个黎家大少也真是嚣张得很呢,我看他那副样子平日里肯定也是个欺压百姓的主。”

云姑点头应是:“若是娘娘知道公主如今如此懂事,定然会十分欣慰的。”

就这样,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云姑才起身告退,让御医给楚遥把脉,清欢则陪着云姑在外屋候着。

“公主的脸色不太好,要仔细地照顾着公主才是。”云姑对清欢说道。

清欢是从文皇后身边出来的,自然也是同云姑熟悉。

“是,原本公主从江北回来就有些疲倦,昨日又受了些惊吓…”说到这里,清欢朝左右打量了几眼,才轻声同云姑说道,“昨儿夜里公主还做了噩梦,说梦见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公主是怕皇后娘娘心疼,才佯装无事,照奴婢看公主这心里只怕是惊魂未定的。”

云姑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紧眉头:“可不是呢,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就是跌一跤皇后都要心疼个半天的,昨日听说了公主的事,也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昨日奴婢没在公主身边,后来还是问了马夫才知道街上的事,真是惊险得很。”清欢是个会说话的,便将街上的事又重头至尾地说了一遍,事无巨细,听得云姑面色难看。

“那黎家大少爷简直跋扈至极,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宗室子弟。”云姑忍不住扬声说道。

清欢连忙压了压云姑的手安抚道:“公主说,宗室仍受皇上重用,她不愿皇上为了她为难,也只好息事宁人,奴婢也只是有些心疼罢了,都被欺负到头上了,公主还忍着,奴婢真是…”

她的话没说下去,云姑却是懂的,她正了正神色,低声同清欢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娘娘自有论道,绝不会让公主受委屈的。”

“公主不愿将事情闹大,我们做奴婢的也只能暗自里头替公主委屈。”清欢叹了口气。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御医便出来了,说了些受惊气虚需要调养的话,留了方子,便同云姑一起离开了南忠公府。

楚遥坐起身,披了外衣,见清欢走进来,便问道:“云姑走了?”

“公主交代的话,奴婢都同云姑说了,瞧着云姑的样子,回去定然会一五一十地同娘娘说的。”清欢如是说道,面上浮起不解。

“你在奇怪,为什么这次的事我一定要闹得这么大。”楚遥支着头看向清欢,似笑非笑,“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能得父皇的重用吗?并不只因为他们有才华有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如今,父皇正琢磨着该如何对宗室动手,从何处入手,她就在此时送上一个宗室的缺口,让父皇顺利地切入,这样一个本就受宠的女儿,又如何叫父皇不疼宠在心呢?

“公主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正等着这样的机会?”虽然不是很明白朝廷上的事,但是清欢总能很快理解楚遥的意思。

不过这一次,他们家公主却是笑而不语,她从来不着急,埋下了种子,只要不忘记浇水除草,总有一日会发芽的。

第269章黎家倒霉

京城最近有些热闹,其中两件事为人议论。

其一是七公主的驸马爷,从江北回京后便摇身一变成了正三品的廉政司副都史,专司朝廷官员的贪污案件,娶了公主不到半年时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中侍卫,成了正三品的官员,这晋升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难怪人都说同皇室结亲,官路畅通,这可不就是个典范么?

其二则是京城黎家倒了大霉,黎公子嚣张跋扈,欺压百姓,被御史一桩告上了朝廷,睿武帝派人一查方才得知,这黎大少做的事可是不少,强占人铺子不说,还将京城衙门差爷当成自己后院的侍卫,和当初的卓家表少爷如出一辙,不少百姓深受其害。

最有趣的是,这次挑头的却是向来沉稳的文家,后来众人打听才得知,是因为黎家大少爷朝七公主挥了鞭子,差点让公主受伤,文皇后护儿心切,文家自然是文皇后坚实的后盾。

有了文家挑头,南谨轩行事便方便了许多,他派人到各处暗访,果真调查出不少黎家暗箱操作的贪污受贿来,竟还查出黎家暗中操纵旁系为皇商,他们从中获利抽成,得到的银子还真不是个小数目,直让翻看奏折的睿武帝气愤不已。

京城黎家不少人都被带走审查,一时间京城世家宗室人人自危,毕竟谁家没点人情往来,谁家没点利用职权便宜行事的,黎家虽不是宗室中的中流砥柱,但是黎家的轰然倒塌也给其他人提了一个醒,睿武帝这一次怕是真的动了怒,黎家便是拿来祭旗的。

没有一个家族伸手帮黎家一把,那些曾经同黎家老爷子称兄道弟的官员们此时多是闭门在家,要不然就纷纷划清界限,谁都看得出来黎家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谁伸手,便是同他们一起沉没。

最心塞的要数五皇子楚思渊,他好不容易才将黎家拉拢到了身后,还没想好如何安置,就出了这样的事来,简直让他气红了眼,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每他筹谋了一件事,就差临门一脚时,便会出了岔子,真是叫他闹心得很。

当然这些南谨轩都不在意,他只想着如何能将黎家的事办好,他从没想过将黎家连根拔起,世家也好宗室也罢,都是不可或缺的,睿武帝的心思他隐隐能猜到几分,近些年宗室隐隐有了不受控制的苗头,势力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扩张,到了如今已经是睿武帝不得不遏制的阶段了,这次黎家,便是一个警告。

然而,就在南谨轩漂亮打了第一仗,连睿武帝都在暗地里夸赞不已,南忠公府里却是阴云密布。

“爹,我可是听说了,黎家这次的事二哥在里头也是出了力的,他倒是得意了,可是得罪了那么多人,日后我们南忠公府还怎么在京城立足?”南玥菱的语气十分傲慢,仿佛真的多为南忠公府打算似的。

南玥菱今日原本是要赴一位世家小姐的品茗宴,却临时说取消了,她找人打听才知,对方只是不愿她去罢了,南玥菱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便继续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对方同黎家小姐关系不错,如今黎家遭了难,自然迁怒到了她南玥菱。

“菱儿,不许这样说话,你二哥得皇上器重是好事,为官的哪里有不得罪人呢。”虞氏说完,瞥了一眼面露沉思的南忠公,复又蹙眉说道,“老爷,菱儿虽是孩子气的话,说得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轩儿得皇上重用自然是我们南忠公府的荣耀,只是这差事…也真的是得罪人的。”

南忠公沉着脸,原本还为庶子得了正三品的官而暗喜不已,如今却也是暗自担心起来,女儿夫人的话虽是妇人之见,但是却不无道理,廉政司是什么地方,一出手便有官员乌纱落地的地方,权力是大的,但是随之而来的危险也是大的,一个不好把自己赔进去倒也罢了,兴许还会连着整个家族都赔进去。

“封儿,你觉得呢?”南忠公对这个嫡子寄予厚望,虽然他如今只是一个内阁侍读,但是他始终相信以嫡子的才华,日后必定能出人头地。

南慕封并没有立刻回话,其实这段日子他的心情亦是十分复杂的,他暗中动作不少,不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帮着五皇子的,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从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庶弟,步子竟然跨得如此之大,大到他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就连人家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此次他从江北回京,南慕封就预料到了皇上必定会对他封赏一番,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如此信任他,廉政司是什么地方,那是掌握整个朝廷官员的地方,是睿武帝亲自管辖的地方,若不是心腹人物,绝对进不了那个地方,还是正三品的副都史,这样大的信任,让南慕封眼红不已。

其实不止南慕封,就连楚思渊都妒忌不已,廉政司的事睿武帝并没有让楚思渊知晓,倒未必是刻意为之,但是还是让这位五皇子心下失落。

南慕封是知道自己爹的,素来保守,但是富贵与风险从来都是并存的,这也是为什么南慕封会暗中为五皇子做事,明知道五皇子觊觎的是储君之位,他依然甘之如饴地为他办事,便是因为他相信,只要有朝一日五皇子能得到储君之位甚至继承皇位,那么他南慕封便会得一个从龙之功。

而同样的,南谨轩如今所做的事亦是如此,得多少权力,便有多少人眼红,南慕封暗暗握拳,若是换做是他得了这个副都史的位置,他必定会做得比南谨轩更好,他绝对会全力一击让黎家彻底灭亡,不会像南谨轩这样徐徐图之。

不过这些,南慕封自然不会同自己爹说的。

他只是沉吟一声:“菱儿说得不无道理,谨轩如今…确实极容易得罪人,以一己之力同一整个家族对抗…”

后面的话南谨轩没有说下去,留给了南忠公自己思索。

嫡长子的话南忠公还没思索楚个所以然来,管家便送来一封信,南忠公打开一看,便沉了脸,半晌没有说话。

南慕封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在南忠公手里的信停留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浅笑。

第270章要他辞官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有人匿名写来了信,说是最好让南二公子放手黎家的事,否则对方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南忠公府好过。

南忠公府没落至今,却也算得上京城里头的小世家,在那些低品级和百姓的眼里总也是有些地位的,求到南忠公这里来的人并不算少,都不是什么大难事,南忠公多是举手之劳便给处理掉了,那些人送来的酬劳却是不少。

不过这些在南忠公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谁家没有这些个人情走动。

但是,若有人将这些捅出来,那可就说不准了,尤其是南忠公府的二公子如今不顾及各家宗室世家之前的情面,对黎家如此穷追猛打,谁都不敢肯定日后碰上了自己家族,会不会也遭遇这样的狙击,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遇到之前,就将这个危险的因素给毁了。

这才有了这么一封信,让南忠公的脸色难看至极。

细细思索许久后,南忠公便让管家派人侯在大门口,二少爷一回来就让他到书房,等到夕阳落霞,南谨轩终于忙完回来了,便去了书房。

一入书房,只看到南忠公一人在那,心下疑惑,这是要同他谈心?

“爹,有事找我?”南谨轩开门见山地问道。

南忠公见庶子一身官服,只觉刺眼,朝身侧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将匿名信送到了南谨轩的手里,南谨轩皱着眉头看完了信。

“爹是什么意思?”南谨轩将信放到一旁,面不改色地问道。

“你怎么看?”南忠公不答反问,默默打量庶子的神色。

南谨轩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黎家的事是皇上授意,若是儿子阳奉阴违,定会让皇上不虞。”

“你不要用皇上来压我,我知道皇上如今对你器重有加,但是你不要忘记,你还是南忠公府的二少爷。”南忠公忍不住拔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