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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云少棠忍不住笑喷,转头玩味的看着云启。

云启冷眼瞥了他一记,伸手给他递过一杯茶。

“哎?元敬,你打算怎么好好地伺候李姑娘?哥哥在这里是不是碍了你们眼?要不…我回避一下?呵呵呵…”

“这么好的茶还堵不上你的嘴!”云启恼羞,狠狠地瞪了云少棠一眼。

“哦,好!喝茶,喝茶!”云少棠端起茶盏,朝着李钰笑道:“李姑娘,我十一弟的茶艺功夫十分了得,我这美人尖儿经他的手,才算是不曾辜负。你要细细的品哦!”

李钰哼了一声,咕咚一口把茶喝进肚子里,俨然是牛嚼牡丹。

“哎,你这…”云少棠一时愕然。

云启却忽而笑了:“喝茶么,不过是为了解渴,亦或是为了闲谈高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拘泥形式反而坏了万物自然的雅意。”

云少棠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天色渐渐地明朗起来。一壶好茶,用心炮制也不过十泡。随着着晨曦微露,东方天空渐渐地明灿起来,最后一泡茶也被云启分进了杯中。

亭外哗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有护卫飞身而进,至亭外躬身回道:“回王爷,李闯带着人到了王府,言明要王爷放了李姑娘。”

“哦,终于来了。”云少棠凤眸一飘,玩味一笑,“这李闯还真是爱女如命。”

李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那好歹是我亲爹。”

“哈哈!说的是。”云少棠笑着点头,“既然贵客来访,那本王就得出去见见了。李姑娘,不知你有什么话要带你你父亲?”

“我们父女之间的话,自然不用烦劳王爷相传。”李钰哼道。

“那好,那你们二人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希望李闯能够跟本王谈的愉快,早些接了你回去。”说完,云少棠起身走了。

李钰看着早就靠在自己怀里沉睡的云越,又抬头看云启,不解的问:“你为何断定我爹会自行登基称帝?”

“直觉而已。”云启淡淡的说道。

“直觉?”李钰轻笑摇头,“你好像不是这种靠直觉断事的人。”

“你父亲很会收拢人心。”云启把手中的紫砂壶推到一旁,缓缓坐直了身子,双手袖起,正襟危坐。

李钰闻言,冷声哼道:“难道你不会?再说,收拢人心这种事情,你也做的不差吧?杨肃臣不过拿了你一点粮草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了。相当出我用计让他们反出朝廷的时候费了多少心思,到最后却也是为你做了嫁衣裳。”

云启淡然道:“杨肃臣并非一心效忠于我,而是一心效忠云氏皇朝。而且你用计比他们和朝廷反目,他知道内情之后岂能不恨你?此乃弄巧成拙,你怪不得我。”

李钰看云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疑惑的问:“你难道不顾你妹妹的死活了?”

“我妹妹…”云启眼神有些飘忽,转头看向亭外的水面。

李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空茫的眼神,一时心又软下去,把他骗自己留下来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忍不住说道:“我会说服我爹把你妹妹还给你的。”

“不必了。”云启轻轻地摇头。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钰万般不解。

“她已经死了。”云启说完这简单的一句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李钰登时大惊,“你…你说什么?!怎么会死了?!”

云启缓缓地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李钰,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关山在慈安宫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她是悬梁自尽的。”

“这…这怎么可能?”李钰想说她从宫里撤出来的时候还问过韩岳,韩岳说先生已经把小鱼送去了肃王府。就算当时韩岳不知燕北邙扣住了小鱼的事情,但至少那时小鱼已经得救了!她怎么可能又在慈安宫悬梁自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钰。”云启一双幽深的瞳眸平静无波,声音也不带任何的情绪,“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你让我失去了我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么,我们之前的恩怨纠葛,到此就一笔勾销了。”

“…”李钰顿时无话可说。

当日云启自愿放弃个人恩怨出宫跟燕王恒王商议共同抗敌的时候,曾经拜托她无论如何要保住他妹妹的性命。李钰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君子,但答应的事情一般都会尽全力做到,尤其这次人命关天。

所以,此时不管云启说什么,她都是无从辩驳。

云启看着往日里无赖刁蛮且舌灿莲花的人此时成了闷葫芦,也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若不是阳光越来越灿烂,风吹水皱,乱了一池碧水,这时间都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肃王府前院。

云少棠和李闯谈的并不愉快。

李闯要云少棠放了自己的女儿并指责他不顾大义,倒打一耙。

云少棠则嘲讽李闯精明算计,在诸位王爷公侯抗击胡汝的时候他却忙着忙各大世家携带细软逃离帝都,这会儿胡汝被他们几家王公的家兵给杀的差不多了,他却又带着五万大军冲进来,坐收渔翁之利。

李闯反驳云氏皇族只知道争权斗势,弃百姓于水火,自己被胡汝打得落花流水,却只知道扣押弱女保命,简直丢人之极。

两个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步。吵到最后差点刀兵相见。最后还是一路冲杀着一小股胡汝误打误撞闯进肃王府的老将贺子修进来将二人劝住。

云少棠虽然放荡不羁不把朝中文臣武将放在眼里,但对贺子修这样的老将还是要礼让三分的,于是在贺子修劝二人放下个人恩怨,先一直对胡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底线:“只要你们把传国玉玺交出来,本王就放了李钰。”

李闯立刻吼回去:“什么传国玉玺,我根本没见过!你这是强人所难!”

“你的人把皇宫办了个空,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过?我看你是觊觎皇位,根本不顾你女儿的死活吧?”云少棠嘲讽一笑。

“你!”李闯怒急,长臂一挥,手中之剑指向云少棠的咽喉,“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云少棠得意的挑了挑眉,无所畏惧的笑道:“杀我?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的女儿。”

“好了!传国玉玺的事情稍后再说。”贺子修生前一步挡开李闯手里的长剑,朝着云少棠拱了拱手,“王爷,在这之前,你是否能保证李公之女的安全?”

云少棠轻笑道:“好吃好喝好招待,李姑娘过得自在着呢。”

贺老将大手一挥,说道:“那就好,现在我们且拿起手中的兵器,先把胡贼杀干净再说!”

于是双方各让一步,言定等把云都城里的胡汝杀干净了再说。

接下来是一天一夜的混战。

李闯,何玉简,燕北邙,韩岳,刘翼,贺子修等人率领五万兵马几乎把大云帝都翻了个遍,他们见着胡人就杀,简直杀红了眼。

最后贺子修和韩岳二人分别在一条幽深的巷子两头堵住了莫寒以及他的十几个亲兵。

此时风靡上千里北疆的胡汝悍将莫寒和他的亲兵已经仓皇如丧家之犬,这些人全身上下沾满了血渍。

莫寒的手臂后背以及腿上足有七八处伤口,最严重的一记剑伤在左腿上,一剑隔断了脚筋,若不是策马而行,他几乎是个废人了。

韩岳二话不说挥着弯月刀冲上去开杀,贺子修老将也拎着自己的一双精钢斧子杀进了人群。

莫寒及其亲兵共计十七八个人,竟被他们两个给杀的七零八落。

韩岳是见人就杀,贺子修则直直的冲向莫寒。莫寒虽然身负重伤但依然杀气不减,手中的长枪对上贺子修的斧头,气势上一点也不差。

这边韩岳被五个胡人围住依然越战越勇,奋起一跃,落地时一个连环刀砍下一人的脑袋和两人的手臂。

忽听身后一声惨叫,借着回身之际看过去,见贺子修的斧头刚好砍在了莫寒的左臂上。莫寒大叫一声手中长枪被震飞出去。

“将军!”旁边有胡兵嘶喊一声冲上前去保护莫寒,但贺子修的斧头却比他快了三分,忽的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砍向莫寒的胸口。

韩岳眼看着一个胡兵的长刀朝着贺子修的后心捅过去,却因为眼前有两个人与自己纠缠而鞭长莫及,于是大叫一声:“老将军小心!”

“噗!”

“嗯!”

斧头剁断骨肉的声音伴着以及闷哼。

莫寒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斧头,瞪大眼睛一口一口的吐血。而贺子修老将左手斧头撑地,后背上插着一柄长刀,摇摇欲坠。

“老将军!”韩岳奋力挥刀砍断眼前两个胡人的脖子疾步冲了上去,一刀结果了那个从背后杀人的胡贼,上前扶住了一身血污白发苍苍的老将。

“韩小子,你虽然杀的胡人比我多,可我却杀了莫寒!哈哈…”贺子修一脸泥污,鲜血染红了颌下苍白的胡须,却笑得极为得意。

“是!老将军杀了让大云将领闻风丧胆的莫寒!老将军重振我大云人之雄风,您是了不起的大英雄!”韩岳心痛的点头。

“哈哈哈…”贺子修狂笑两声,又重重的咳出一口血,喘息着问:“那么,你,愿意叫我…一声爷爷吗?”

“爷爷…”韩岳话音未落,目光一沉,手中的弯月刀忽然飞了出去,‘噗’的一声刺入一个重伤倒地想要起来偷袭的胡贼的心口。

“韩岳心甘情愿认老将军为祖父,请您老人家受韩岳一拜。”说完,韩岳扶着贺子修靠在墙角,后退一步恭敬地跪下去。

“好,好…”贺子修老将军满意的看着初生牛犊一样的韩岳,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场厮杀一直到入夜时分,分散在云都各条街道巷子以及围堵在四城门口的众人才聚拢到一起,纷纷上报自己的战果。

李闯命人把胡贼的尸首全部堆放到北城门外的一片空地上,清查人数之后,全部焚烧。自己人的尸体则全都整理好,有家人的请家人来认领,没有家人的,全部集中在南城门摆放整齐,举行简单的送丧仪式后,也进行焚烧,然后把骨灰收起来,将来要建忠义堂,将这些英灵供奉其中。

这些事情他提出来,众人都没有异议,何玉简和豫州知县杨时昀一起去安排。

李闯则带着燕北邙,韩岳以及原冀州典狱现在李闯的忠实属下胡宗瑞以及四千冀州豫州的勇士呼啦啦围住了肃王府,向肃王云少棠要人。

“怎么,李闯,李大名士,李大领袖,你杀完了胡汝,接下来想要杀我们云氏皇族了吗?”云少棠端坐在太师椅上,悠然的品茶。

李闯一甩披风从旁边的太师椅上落座,冷声哼道:“李某素来不愿与皇族为敌,但你今日必须交出我女儿。否则咱们就死磕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你真是好嚣张啊!”云少棠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的宝贝女儿?”

李闯冷笑着瞥了云少棠一眼,缓缓地说道:“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定让你这肃王府变成修罗场。”

“嗬!你敢要挟我!”云少棠生气的拍桌子。

“是王爷你先要挟我!”李闯气势汹汹毫不相让。

云少棠还想说什么,门外忽然有人慌张的进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好,好啊!”云少棠冷笑着盯住李闯:“李大英雄帐下高手如云,真是叫人好生钦佩!只是我的湖心亭机关重重,若是有谁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令嫒可就性命堪忧了!”

李闯冷笑道:“多谢王爷提醒,这个李某早就想到了。”说完,李闯朝着门外一挥手,高声吩咐道:“带进来!”

门外的韩岳应声而入,同时被他推着一个华服妇人进门。二人身后是一身侠骨铮铮的燕北邙。

云少棠一看见那妇人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惊叫一声‘母妃’上前就要推挟持着妇人的壮汉。

韩岳怒目而视,手里的弯月刀往妇人的脖子上压了压。

李闯冷声道:“王爷稍安勿躁,你若是再上前两步,我可就不能保证老王妃的安全了。”

“李闯!你放了我母妃!”云少棠怒道。

“好啊,你放了我女儿,我就放了老王妃。”李闯抬手拿过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闻着茶香,“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老王妃整日侍奉佛祖青灯古佛,原本不应该被扯进这些俗事之中,但李某救女心切,也只好得罪了。”

云少棠此时没得选择,只得咬牙切齿答应李闯的要求。

湖心亭到岸边的铁锁链再次浮出水面,有护卫进来告知云启,肃王爷要放李姑娘出去。

云启好不惊讶,微微点了点头,对李钰说道:“你走吧。”

李钰起身,冷冷的看了云启一眼,弯腰抱起云越往外走,却被护卫伸手拦住:“王爷说了,皇上不可以走。”

“笑话!他是跟我一起来的,要走当然一起走。”

护卫却固执的说道:“姑娘,对不住。我家王爷说了,只许姑娘一个人离开。”

“云启!”李钰回头看着云启,冷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算了,你带他走吧。”云启朝着护卫摆了摆手,又道:“去告诉七哥,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都走吧。”

护卫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云启冷清清的看过去,淡淡的问:“怎么,因为是肃王府,我的话所以不管用么?”

“属下不敢。”护卫忙拱手应道。

云启缓缓地站起身来,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轻声叹道:“罢了,本王跟你们一起过去,亲自跟七哥说清楚。也见见你那深谋远虑的父亲和侠肝义胆的师傅。”

李钰自然听的出云启口气里的嘲讽,但却没办法还嘴。因为小鱼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她总是底气不足。说起来,她坑蒙拐骗的事情干得还少了?何时像此时这般心虚过?

可这事儿就是说不清楚,面对云启,她总是这么不正常。

终于离开了湖心亭,李钰上岸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当时冲动的跑过来自投罗网,便又恨恨的剜了云启一眼,暗暗地骂着,早晚有一天要把你这只高冷的小狐狸骑在身下,到时候看你还敢算计老娘不了!

云启对李钰的目光视而不见,自自然然的头前带路,直奔肃王府前厅。

李钰进门看见李闯和燕北邙的那一刻,一切的不开心不高兴都抛诸脑后,高兴地上前去一手一个挽住二人的手臂,甜甜的叫了一声:“爹,师傅。”

“钰儿。”李闯爱怜的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后脑勺。

“哼。”燕北邙冷着脸把李钰的胳膊甩开,低声骂了一句:“愚蠢!”

“…”李钰委屈的扁了扁嘴巴,没敢吱声。这次她的确是愚蠢了,师傅骂一句也是正常。

“好了,这事儿回去再说。”李闯宽容的看了李钰一眼,伸手把女儿牵在身边。

韩岳把老王妃推到云少棠面前,冷冷的瞥了云启一眼,目光极为愤恨且不屑。

云启朝着李闯淡淡的笑了笑,叹道:“李公这次救帝都百姓于水火,全歼胡汝一万多人,并杀了胡汝悍将莫寒,说起来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王爷过奖了,李某不过是一介草莽,不敢当王爷如此夸赞。既然此处事情已了,那李某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说着,李闯拉着女儿转身欲走。

“等等!”李钰忽然挽住了李闯的手臂,转脸看向燕北邙:“师傅,当日慈安宫里那个叫小鱼的姑娘你到底救出来了没有?”

燕北邙蹙眉想了想,说道:“人不是已经送到了肃王府么?”说着,他转头看向云少棠。

云少棠扶着他老娘去旁边的榻上落座,端茶递水的正用心安慰服侍,忽然觉得如芒在背,边转头看过来,见云启,李钰以及韩岳等人都冷冷的盯着自己,遂不解的问:“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见人。”

“燕大侠,你当时把人交给了谁?”云启转头问。

燕北邙皱眉道:“当初我要带那个姑娘走的时候,她执意不肯,说死也要死在慈安宫。因为是钰儿要的人,所以我把她敲晕了带出了皇宫,因为时间紧迫,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带个姑娘不方便,又听说王爷在肃王府,便叫手下把人送到这里来,怎么,你们都没见到她?”

云启目光一冷,沉声道:“她在慈安宫悬梁自尽,我们找到的是她的尸体。本王一向敬重你燕北邙是一代名侠,今日你这番说辞却漏洞百出,叫人实难相信。”

燕北邙冷笑道:“王爷爱信不信!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我燕某人还不至于为她费什么心思。我想要什么就光明正大的要,即便有所图谋也会放在明处。”

云启淡然一笑,对燕北邙的话似是不以为然。

燕北邙看他这般神情,便越发生气,冷声道:“燕某索性再多劝王爷一句,你就凭着那老妖后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是你失散十四年的妹妹,未免也太天真了!当时我想带她出宫的时候,她可是咬牙发誓不离开慈安宫,不离开她的太皇太后的!”

“你说什么…”

“慈安宫里虽然被血洗一空,但我相信一定还有活口留下来。王爷若想知道此事究竟如何,只需用心查访便可水落石出,你是非不分便囚禁钰儿,是非君子所为。我们当时曾经宣誓与王爷共进退,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各自保重吧。”

燕北邙说完,倏然转身,大步离去。

云启猛然转头看着李钰被李闯拉着往外走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心口的位置像是挨了一记闷捶,又堵又痛,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李钰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无奈李闯硬拉着往外走,行至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见云启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狭长的凤眸空忙忙的没有神采,她心里便像是被杂草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