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见她眼珠骨碌碌的直转,就是不敢看他,轻轻一笑,放下了她:“那我去了啊,不过师妹,你很怕我吗?以往你可从来不会这样。”她不但不会在他面前这般紧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他很庆幸,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她这样的小女儿娇态。

简浔闻言,跟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儿就跳了起来:“我才不紧张呢,我这是矜持,矜持你懂不懂?”看来得改变策略,不能再让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可这种事,叫她一个女孩儿怎么主动啊?

宇文修眼里的笑意就越发深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好好好,是我错了,你不是害怕,是矜持。我沐浴去了啊。”转身径自去了净房。

“呼——”简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吐了一口长气,怎么办,她今晚上貌似在劫难逃啊,不过,听说与心爱的人做那件事,是一件身心都会得到极大幸福与满足的事,要不,她勇敢的证实一下这话的真假?可第一次真的很痛,她也真的好紧张,完全不同于她前世侍寝时,难道是因为太在乎的缘故…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修衣襟半敞,一身清爽的出来了,见简浔已经躺到了床上,还拿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眼睛也紧闭着,一动也一动…到底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宇文修岂能看不出她这是在装睡,眼里满是笑意,上前挨着她躺下了。

简浔的心一下子高高悬起,她都“睡着”了,他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也会很快睡着罢?

——所以,某人到底还能“勇敢”起来。

耳边渐渐传来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简浔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看来她的计策奏效了,师兄见她“睡着”了,自己也睡着了,本来成亲就是一件很累的事么,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且到时候再说罢。

简浔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慢慢睁开了眼睛,刚好就看见不远处长案上点着的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听说到天亮时喜烛才会燃尽熄灭,也意味着夫妻二人会一直走到头,这样的寓意,可真是好,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就更好了…

她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收回了目光,不期却对上一双熟悉的带着戏谑与溺爱的目光。

简浔猛地坐了起来:“你、原来你没睡着,而是故意骗我的!”说着见宇文修也坐了起来,离她越来越近,想也不想便猛地推了他一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这样狡猾了?”

宇文修没有防备,被她推得往后一仰,头就“咚”的一声撞在了拔步大床的围栏上,嘴上却笑道:“兵不厌诈,我是打仗的将军嘛。”说着摸向后脑勺,皱起了眉头,“师妹,快把灯移过来看看,我好想感觉到有黏糊糊的东西流出来,别不是撞破了…”

撞破了?流血了?

简浔脸色大变,后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是不是疼得很厉害,你等着,我马上让人给你请大夫去…”早知道她就不该恼羞成怒的下那么重的手,他对谁设防,也不会对她设防,不设防可不很容易就会被伤到吗?

语无伦次的说着,俯身手忙脚乱的要越过他,下床移灯去。

不想却猛地一个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已被宇文修压在身下了:“你胆子不小,敢推自己的夫君,看我怎么收拾你!”表情严厉,语气也凶巴巴的,眼里却满是笑意,哪里有半点受伤了的样子,显然是糊弄简浔的。

简浔就嘟起了嘴巴,这个家伙,糊弄了自己一次不够,立刻又来第二次,自己也得让他尝尝她的厉害才是…忽然皱起了眉头,痛苦的喊道:“师兄,你压到我腿了,好痛,真的好痛,怎么会这么痛,是不是受伤了?”

这下轮到宇文修脸色大变了:“哪里痛,哪里,我给你叫大夫去…”

简浔就娇哼一声,猛地反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学着他的口气道:“你胆子不小,敢压自己的妻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见宇文修看自己,还挑了一下眉头,你不是说兵不厌诈嘛,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用。

宇文修就慢慢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开怀,双手也慢慢握住了简浔的腰,声音低沉而热烈的道:“嗯,我以后再不敢了,反正从小到大都是你压我,如今和以后也继续让你压就是,反正我早习惯了。”

“这还差不多…”简浔脸上的笑就越发得意了,只是话没说完,忽然就红了脸,窘得说不下去了。

因为宇文修的…正顶着她…

她满脸通红,想翻身下来,可宇文修的手却像铁箍似的,让她动弹不得。

“那个师兄,我困、困了,你不是也累了吗,那我们早些睡罢?”简浔只得结结巴巴的提醒宇文修。

宇文修从善如流:“嗯,那我们这就睡罢。”那个‘睡’字,被他说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意味深长,还随手放下了大红色的帐子。

简浔简直快要哭了,忙道:“我忽然想起,我晚膳只用了半碗燕窝粥,难怪我这会儿这么饿,师兄,我想吃东西,吃了东西再睡也是一样…唔…”

话没说完,已让宇文修给放倒在床上,堵住了嘴,半晌才松开,满足的叹息了一声:“饿了就吃我,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唔…”换来简浔的怒目而视,只是很快便再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了。

次日五更天,宇文修便醒了,多年的规律作息,养成了他头晚不论多晚睡,次日五更便必会醒的习惯,何况昨夜是他毕生最重要的一晚,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根本睡不着,还是四更鼓响后,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不过醒虽醒了,宇文修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起身梳洗一番,去院里打拳练剑,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起简浔酣睡正香的睡颜来,耳边则满是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光是这样看着她,听着她的呼吸声,已让他满足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终于,和师妹在一起,他毕生最大的梦想,也终于实现了!

念头闪过,不免就想起了昨夜和简浔的缠绵来,第一次他上天无门,弄潮的男儿支着竿子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撑,再丰富的理论知识,从来没实践过也是白搭。

所以第一次,他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了的,好在不甚成功的第一次,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彼此终于坦诚相对以后,师妹不那么害羞,也不那么拘束了,等他缠着她要来第二次时,没怎么费劲,她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之后又是第三次…他从来不知道,男女间的鱼水之欢会这么快乐,难怪以往军营里那些个糙汉子们,会时常说什么‘死在了女人身上也愿意’,他昨夜不就差点儿溺毙在了温柔乡里吗?

“好热…”怀里的简浔忽然嘤咛了一声,宇文修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忙轻轻的松开了她,谁知道她脚又是一蹬,身上的被子便滑下了大半去。

宇文修哪敢让她贪凉,手快的将被子拉了回来,不经意却瞥见她欺霜赛雪肌肤上艳丽的痕迹,他昨夜留下的痕迹,身体“腾”的又热了起来,还是想着最后一次,他完事后抱了已半睡半醒的简浔去清洗时,她的那里都肿了,再是用了修真方儿,那也只能缓解,不能杜绝疼痛…方堪堪忍住了,给简浔盖好被子,怜爱的吻了一下她的鬓角。

简浔睡梦里被打扰,十分的不爽,翻了个身继续睡。

却让宇文修很快把身子给扳来平躺了,可别压着宝贝们了,还大有长大的空间呢…然后又盯着简浔的睡颜看起来。

饶简浔睡得再熟,被他这样又是抱又是搬又是一直盯着看的,睡意也要飞到爪哇国去了,所以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只是人虽醒了,眼睛却没有睁开,昨夜沐浴的香汤里虽加了修真方儿,到底还是疼的,也到底还余几分不好意思。

身体像是被石碾子碾过似的,酸痛而僵硬,帐子里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陌生而熟悉的味道。

她不由脸上一热,这显然是属于宇文修的气息,昨夜还让她觉得太具侵略性,这会儿却让她觉得无比的醇厚,无比的安心…第一次他真的很急,但再急也没有忘记拼命的克制自己,再急也没有伤到她。

所以她忽然就不紧张,也不害怕了,这是她爱的人,她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他舍不得伤害她,想让她快乐,她为什么就不能也让他快乐了?

第二次时,她的身体便放松了许多,也适当开始回应他,表达她的感受了…第三次,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灵肉结合的快乐,原来,当那个人是自己全心全意热爱着的时,真的身与心都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胡思乱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月姨压低的声音:“修哥儿,该起身了,不然待会儿要耽误敬茶了。”

宇文修忙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到门边也压低了声音与月姨道:“知道了月姨,你让她们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我再叫浔浔起来,她昨夜…那个,昨儿累了一天,着实累坏了…”

外面月姨闻言,笑得嘴都合不拢,小声道:“我知道了,那就让她再多睡一刻钟罢,多的时间挤不出来,一刻钟还是没问题的。”

宇文修这才又折回了内室,见简浔还在睡着,便走到长案前,待大红的龙凤喜烛两边都烧到头了,方一气儿给吹灭了。

一回头,就见简浔已醒了,迎上他的目光虽有几分躲闪,到底还是娇嗔的开了口:“我渴了,要喝水!”

宇文修立时笑开了,给她斟了一杯温水送到床边,低笑道:“喝了水可以再睡一会儿…”见她把手伸出来,因为光溜溜的忙又收了回去,便自己喂她喝了水,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身体还疼吗?”

简浔的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两个人都那么熟悉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矫情,动不动就觉得不好意思呢?看来还得几日她才能习惯…她没好气的瞪了宇文修一眼:“你说呢?好了,让人送热水进来罢,我要沐浴了。”

“好啊,我这就让她们送进来,我们一起洗。”宇文修眼睛一亮,吃不到正餐,能弄些小点心吃也不错。

“不要!”让简浔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了,他那么缠人,真让他一起洗,她不白早起了吗?

宇文修还待再说,就听得外面又传来月姨的声音:“大爷,大少夫人,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嬷嬷们来了。”

只得暂且打住,向外应了一句:“知道了,让她们稍等。”

简浔则趁机将早团成一团,被扔到床角的小衣找到,胡乱穿了,下床开了柜子,翻出一身外裳穿好,宇文修方向外说了一句:“进来罢。”

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鱼贯进来了一群人。

内务府与宗人府的两个嬷嬷进来就先去床上找喜帕,找到后收好了,才满脸喜气的屈膝向宇文修和简浔道喜:“恭喜十四爷,恭喜十四夫人。”

宇文修“嗯”了一声,简浔虽满心都是不好意思,也强迫自己做出一派镇定的样子来,笑道:“有劳两位嬷嬷了。”赏了二人一人两个大封红。

待送走了她们,又受了月姨何妈妈等人的礼后,方往净房沐浴去了。

宇文修见状,倒是想跟进去,又怕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意思,回头恼了他,只得一边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一边去了旁的净房洗漱。

等简浔沐浴完再出来,身体总算好受了许多,想起宇文修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实在体贴,总算心里的不好意思,都被甜蜜所取代了。

见宇文修已不在屋里,凌乱的床铺也早被收拾妥了,换上了一套全新的,房间的窗户也全被打开了,再不复之前的暧昧,暗暗松了一口气,找了一身大红色蹙金线牡丹纹通袖衫来穿好,然后坐到镜台前,让瑞雨和琼雪为她梳头。

瑞雨琼雪眼里满是笑意,虽然手脚利落地给她梳头,但不时就要抬眼偷窥一下她的表情,心里不约而同都有些惊叹,怎么才短短一夜,小姐就更漂亮了?虽然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果然这女孩儿嫁了人,成了女人,就跟以前再不一样了吗?

简浔装作没看见她们的目光,在心里最后一次确认起待会儿会见到睿郡王府哪些人,各人的见面礼具体又是什么来,她以宇文修妻子身份在人前的第一次亮相,可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正想得出神,就听得外面丫头们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简浔没有回头看,也没有起身,不过镜子却是斜对着门的,所以透过镜子,她还是很容易将宇文修看了个分明,他已换过一身暗红色的衣裳了,蜂腰猿背,长身玉立,精神焕发…她本来没想笑的,等不自觉笑起来,透过镜子见到自己满脸都是笑,还是带着一股子亲密味儿,对着正好也从镜子里看她正面的宇文修笑时,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情不自禁。

索性不遮掩了,就大大方方叫起宇文修来:“师兄,你给我挑一套头面罢。”

她的男人,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她对着他想笑就笑,高兴了表现出来,不高兴了也说出来,谁敢有二话的,她又有什么可害羞的,他们以前就很亲密,如今更已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了,不是吗?

宇文修见简浔冲自己笑得亲密,还趁瑞雨琼雪不注意时,冲自己眨了下眼睛,下意识觉得她待自己又不一样了,但具体怎么样,他又说不出来,反正只知道自己很高兴见到这样的她就对了。

遂从善如流的上前,给她挑了套红宝石的头面,柔声道:“待会儿给父王敬茶也就罢了,轮到那个女人时,你别管,只管看我的就是,其他人除了姐姐,就更不必理会了,你可是长嫂,只有他们给你行礼敬茶,没有你俯就他们的道理。”

反正就是不让她受委屈就对了…简浔心里甜滋滋的,声音也是说不出的轻柔:“那你打算怎么让我看你的,要我说,女人间的事,还是我们女人自己处理即可,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好插手的,也太掉份儿了,待会儿我还是自己随机应变罢。”

两个人说着话儿,瑞雨琼雪等人都被何妈妈使眼色给叫到了外面去,小夫妻两个感情这般好,果然青梅竹马与旁的夫妻不一样,看来很快她们就该准备小衣裳了。

一旁月姨也满脸都是笑,想法与何妈妈差不多,若少夫人能今年就能有喜,明年他们修哥儿就有后了,她年纪也还不大,帮着带孩子那是绰绰有余。

新房这边,才新婚的小夫妻两个是蜜里调油,睿郡王妃的院子里,却是一片静悄悄,所以丫头婆子进出时都是大气不敢出,惟恐一个不慎,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

内室里,高嬷嬷正哀声劝着睿郡王妃:“娘娘,新人昨儿才过门,您便早不病倒晚不病倒,偏今儿要敬茶时,病倒了,王爷必定会恼您的,万一王爷再将您禁了足,咱们的大计可眼看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了,若您被禁了足,岂不是功亏一篑?二爷自来良善,且王爷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哪里下得了那个手啊,您难道也想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一辈子都不能心安不成?”

说了一大通,见睿郡王妃还是躺在床上不为所动,只得又道:“娘娘,您就算不顾这些,难道也不想让简氏那个小贱人跪在您的脚下,等着给您敬茶,您不让她起来,她就只能一直跪着不成?就算她一进门就封了夫人又如何,您可是超品,她于尊于长都差您差得远了,您不趁机给她一个下马威,也镇一镇西苑那群牛鬼蛇神,更待何时?”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睿郡王妃坐了起来,咬牙点头道:“嬷嬷说得对,本宫今儿不给那个小贱人一个下马威,更待何时?便是王爷也不好说什么的,谁家儿媳不是做婆婆的来调教,小贱人,且与本宫走着瞧,西苑那群贱人,也与本宫走着瞧罢!”

很快简浔与宇文修用过早膳,便出了门往银安殿敬茶去,待出了门后,简浔很自觉落后了宇文修大约五步的距离,她与他感情再好,人前该给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想宇文修却退后几步,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在我们家,不存在什么男尊女卑,妻为夫纲的说法,我和浔浔你,是平等的,在我们的新房里是这样,出了我们的新房,同样是这样。”

见简浔要说话,抢在她开口之前低笑道:“你再说话,我就要堵你的嘴了啊,而且你知道绝不会是用手。”这也是他从起床后到现在,一直都想做的事好吗?

简浔就不说话了,某人的脸皮,她已彻底领教过了,真比想象的还要厚得多…遂由着他牵了自己继续往前走,反正他有分寸,应当会在该放开她的时候,放开她的,一面说道:“师兄,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王府的布局罢,省得回头我一个人出门时,连方向都搞不清楚。”

话音刚落,又笑道:“算了,指不定你也不是很清楚,我还是回头问倩姐姐,再不然,就让她带了我四处都逛一逛,自然什么都清楚了。”到底要在睿郡王府住一段时间,把所处的环境弄清楚,还是很有必要的。

宇文修也笑了起来:“我正想说这话说,没想到你就先说了,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不过,你还叫倩姐姐,还不改口呢?”

“改什么口?”简浔纳罕道,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道:“不过就一字之差罢了,何况不改口她就不是我姐姐了?我都叫了十几年了,还是别改了,不然我们两个都不习惯,不然待会儿你问倩姐姐,看她是不是也这样说。”

宇文修也不是真在意这个问题,不过就是话说到了那里,随口那么一说罢了,闻言笑道:“那随便你们了,反正改不改口也的确没差。”

两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银安殿,宇文修果然适时松开了简浔的手,与她一道往里走去

早有睿郡王的贴身太监崔公公满脸是笑的迎了出来,一见二人的面儿,远远的便打千儿行起礼来:“奴才恭喜大爷、大少夫人,贺喜大爷、大少夫人…”

宇文修自来懒得应酬睿郡王府上下的,主子如此,下人更如此,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继续往里走,倒是简浔,停下笑向崔公公道:“多谢崔公公,这是大爷和我请崔公公吃茶的。”

跟在她身后的瑞雨,便忙地上了一个封红。

崔公公脸上的笑就更大了,将封红收好,向简浔道了谢,越发殷勤的引了二人往里走,一路走一路还说道:“王爷早已等着大爷和大少夫人了,还有县主和大姑爷、王妃娘娘、二爷三爷和几位小姐,还有两位侧妃…”

简浔少不得又向他道了谢:“多谢崔公公提点。”

说话间,一行人已进了正殿。

果然睿郡王以下,王府排得上号的人,俱已等着了。

宇文倩一见弟弟弟媳进来,眼睛便立时长在了二人身上,见宇文修是一身暗红新衣,俊美不凡,简浔也是通体红色,娇美至极,最重要的是,二人之间那种举手投足就会流露出来的亲密与默契,宇文倩身为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的笑就更深了,娘亲若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这一慕,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宇文修与简浔已跪下,在给睿郡王敬茶了:“父王,请喝茶!”

睿郡王满脸是笑,瞧着竟不像是身患怪病之人了,接过二人奉上的茶一杯喝了一口,便放了个薄薄的封红到端茶的托盘里,叫了二人起来:“自家父子,就不来那些虚的,意思到了就成了。”

又看了一眼宇文倩,宇文倩便上前将一对血玉镯子也放到了托盘上,睿郡王方又笑向简浔道:“这镯子是本王代修儿已故亲娘赏你的,以后你可要与修儿夫唱妇随,好生过日子,早日为我们王府开枝散叶才是。”

简浔闻言,忙向睿郡王道了谢:“多谢父王教诲,儿媳定当谨记于心。”

顿了顿,正要再说,一旁宇文修忽然说道:“父王既提到我们已故的亲娘,难得昨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也很该带了新娶的媳妇儿,去给娘亲敬一杯茶,让她老人家见见自己的儿媳才是,未知父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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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九回 敬茶 冲突

宇文修这话一出,睿郡王还未说话,睿郡王妃先已气黄了脸,手抖个不住。

当她是死人么,现放着她不敬茶,反要先去敬那个死鬼,鬼之子还没生下来,那个死鬼便已经死了,他与她根本从未见过面,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今倒摆出一副母子情深的孝子样子来,给谁看呢,摆明了就是羞辱她这个继母么!

因着这事儿,又想到了当日宇文倩出嫁拜别父母时,也是这样,根本没跪她,只跪了睿郡王,听了睿郡王的教诲,便起身盖上盖头,被送上了花轿,竟是直接视她这个王妃若无物,但至少,她当时与睿郡王是一起坐在上位的,宇文倩也等同于是拜了她,她至少还是勉强保住了面子。

不像现在,连最后的面子都保不住了,以后她在王府还怎么服众,西苑那群贱人明里暗里更不定怎生笑话儿她,不,哪里还用等到以后,现在那群贱人就正看她的笑话儿,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念头闪过,睿郡王妃已霍地站起来,看向睿郡王冷笑道:“王爷若是对妾身不满,直说便是,甚至上折子告知礼部和宗人府,休了妾身也使得,实在犯不着这样转弯抹角的羞辱妾身,士可杀不可辱,王爷学富五车,难道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吗?”

睿郡王闻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可一点不认为宇文修过分,是在羞辱睿郡王妃,他本来就不是睿郡王妃生的,撇开那些旧事不谈,他成亲了要带着新媳妇儿先去拜祭生母,给生母敬一杯茶也是合情合理的,她却无理取闹,说是在羞辱她,莫不是早已忘了自己继室的身份,也忘了自己在原配的牌位面前,都该执妾礼了?

睿郡王便也冷笑起来,道:“你的意思,修儿和他媳妇儿该先给你敬茶,反将他的亲生母亲,本王的原配嫡妻抛到脑后去,于你才不算是羞辱了?”

宇文倩也似笑非笑:“王妃这话请恕我实在听不过去,我娘亲是父王的原配嫡妻,这是人人都知道,皇家玉牒上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至于您的名字,在玉牒上从来都在我娘亲之后。再说句不好听的,您身为填房续弦,在我娘亲的牌位前,从来都该执妾礼,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不用弟弟提醒,父王开口,您就该先把新人祭奠我娘亲的一应事宜都准备妥当了才是,您什么都没准备也就罢了,因为弟弟略提了提此事,您还认为是在羞辱您,我倒真是忍不住想请了宗室的叔伯婶娘们来,请他们说句公道话了!”

哼,还想在浔妹妹面前摆婆婆的款儿,也不事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

一席话,说得睿郡王妃脸越发的扭曲,手也抖得越发的厉害了,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把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还有小贱人鬼之子都杀掉,通通杀掉!

一旁宇文信见她似是已快要疯了,又气又急,忙上前压低声音说起她来:“母妃,大哥大嫂去祭拜先头母妃,给先头母妃敬茶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您怎么就觉得是在羞辱您了,‘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先头母妃辛辛苦苦生大哥一场,难道不该受大嫂这杯茶吗?养恩再大,还能大过生恩不成,您就只管等着大哥大嫂给先头母妃敬过茶后,再回来给您敬茶就是,着的什么急啊?”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分明了。

又笑向宇文修和简浔道:“大哥大嫂,你们别与母妃一般见识,她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本来身体又不大好,难免有些糊涂了,大哥大嫂快去祭拜先头母妃罢,祭拜完了,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还等着拜见大嫂,得大嫂的见面礼呢。”

宇文修没有接宇文信的话,直接向睿郡王道:“父王,那我们就先去祭拜娘亲了。”

倒是简浔暗自冷笑起来,宇文信方才一番话,乍一听来还真是可圈可点,差点儿就要让她感叹‘歹竹出好笋’了,奈何他立刻便露出了狐狸尾巴,故意抬高声音说什么‘养恩再大,还能大过生恩不成,您就只管等着大哥大嫂给先头母妃敬过茶后,再回来给您敬茶就是’,这不是摆明了在将宇文修和她的军,让他们待会儿不得不回来给睿郡王妃敬茶吗?

只可惜,他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睿郡王妃对宇文修,从来没有他所谓的‘养恩’,那宇文修和她凭什么给她敬茶,真是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睿郡王已道:“那你们快去罢,去了回来受过你弟弟妹妹的礼后,我们早点开午宴,下午你还要带了你媳妇儿去宗室营见过众长辈呢。”

宇文修点头应了,与简浔一道往外走去,宇文倩见状,也向睿郡王道:“父王,我与夫君成亲以来,还从没正式祭拜过娘亲呢,趁今日这个机会,我也带了夫君去祭拜一下娘家罢,您意下如何?”

睿郡王自是无有不应,宇文倩便也带着一直坐在一旁的胡严,两对小夫妻一道出了正殿。

余下睿郡王妃犹未消气,还待再说,让宇文信死死拉住了,又以眼神示意睿郡王妃,方才摆明了是她理亏,但待会儿总会给她敬茶的,若不敬了,便是他们理亏了,她届时再借题发挥便是,如今就与父王杠上算怎么一回事儿,不是摆明了让父王更生气,越发偏向那边吗?

刚一出正殿,宇文倩便歉然的向简浔道:“浔妹妹,对不住,才做我们家媳妇儿的第二日,就让你受委屈了。”

话音未落,简浔已笑了起来:“我就委屈了,某些人不是委屈得只能去死了?我不但不委屈,还很高兴,高兴有师兄和你百般护着我,让我躲在你们的羽翼下,连本该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受的风雨,都替我做了承受了,所以,类似的话,倩姐姐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我们已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宇文倩立时笑靥如花,她怎么就这么幸运,能得个这么好的人儿做弟媳呢,宇文修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看向简浔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蜜来。

胡严则笑道:“怎么你们还倩姐姐浔妹妹的,莫不是非要等到敬过茶,彼此正式见过礼后,再改口不迟?”

宇文倩笑道:“这有什么可改口的,难道不改口我就不是浔妹妹的姐姐了?我们都这样叫彼此十几年了,还是别改了,不然反倒显得刻意与生分。”

“姐姐这话,师妹方才也说过,你们两个倒是默契。”宇文修笑着接道,才受到影响的心情终于又回复到大好的状态了。

夫妻姐弟几个说笑着,很快便到了睿郡王府西北角上供着先郡王妃牌位的小祠堂。

除了宇文倩,其他三人都没见过先睿郡王妃,便是宇文倩,也因为亲娘去时她年纪还小,该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要让几人多哀戚多伤悲,实在是不现实。

不过,他们的表情都很肃穆,尤其是简浔与胡严,毕竟他们是第一次祭拜婆母/岳母,毕竟他们爱的人,都是那位薄命的长辈带到这个世上来,尤其是宇文修,先睿郡王妃更是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简浔不止恭恭敬敬对着先睿郡王妃的牌位磕了头敬了茶,还在心里对着先睿郡王妃说了好一会儿话,让她放心,以后有她照顾宇文修了,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不辜负她期望的。

祭拜完先睿郡王妃,从小祠堂出来,已交巳了,四人收拾了一下心情,方又回了银安殿的正殿去。

睿郡王及众人一直等着他们,因之前闹了不愉快,殿里的气氛委实算不得好,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来,唯一庆幸的,就是大家都是在自己屋里用了早膳才来的,不然干坐到这会儿,早饿得不知什么样儿了。

见他们终于回来了,其他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睿郡王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问宇文修道:“祭拜完你娘亲,给她敬过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