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与琼雪见她摆明在生气,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一下,到底何妈妈还是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夫人,姨太太与表小姐来做什么,这会儿人已送走了么?”

简浔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道:“王妃留她们住下,她们也很愿意住下,所以这会儿人已安置在幽云轩了,妈妈带几个人过去布置一下屋子,这几日就领着人在那边儿服侍罢,别让她们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旁的我自有主张。”

何妈妈因是以前段家的老人儿,简浔有什么事,不便与瑞雨琼雪几个说的,偶尔却会与何妈妈透露几句,所以她是约莫知道刘姨妈打算的,闻言立时变了脸色,这姨太太莫不是脑子被门压了不成,以为攀上了王妃,就能为表小姐谋个官位更高的夫婿了?也不想想,王妃凭什么帮她,她自己要作死是她的事,休想连累了她家少夫人!

当着满屋子服侍之人的面儿,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只得屈膝应道:“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生服侍姨太太和表小姐的!”

简浔的脸色方缓和了几分,正待再说,何大有传了话进来:“姨太太说想带了表小姐出去买点东西,夫人想着府里如今正办丧事,她们要买的东西也许不好让人直接送到府里,让她们挑选,便同意了,还给姨太太和表小姐备了车,派了四个跟车的婆子。没想到到了街上后,姨太太与表小姐进了一间商铺,却久久没出去,跟着的婆子急了,进去一打听,才知道她们早从后门离开了,忙忙赶回了府里去禀告夫人。”

平氏正要打发人去四处寻找,若人真丢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没想到何大有便回了侯府,平氏自然也就知道了刘姨妈母女已身在睿郡王府之事,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便紧蹙起了眉头,她们母女这是想干嘛呢?十分的为简浔担心。

简浔这会儿也开始后悔起前日没告诉平氏,刘姨妈想带着刘纯馨住到王府之事了,若当时她没有顾忌自己和娘亲的颜面,这会儿也就不必发愁烦躁了。

不过,刘姨妈既敢直接找上睿郡王妃,可见彼此早已直接或间接接触过了,甚至已达成了什么默契,那她就算告诉了平氏,只怕也是防不住刘姨妈母女的,既防不住堵不住,那就堵不如疏,等着她们出招后,见招拆招,再一击致命罢!

再说刘姨妈母女由瑞雨领着到了幽云轩,单论起屋子的大小和里面的程设来,其实与崇安侯府的揽月阁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母女两个就是觉得,幽云轩要好得多。

知道瑞雨是简浔的心腹大丫鬟,当着她的面儿,倒是不至于傻到表露出来,刘姨妈还笑着捋了腕间的赤金绞丝镯子下来,要套到瑞雨手腕上去:“辛苦姑娘了,这镯子姑娘拿去玩儿罢,浔姐儿面前,还请姑娘帮着我劝劝她,我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姨母,总不至于害她罢?”

瑞雨怎么可能收她的镯子,笑道:“奴婢不敢,这镯子可是我们少夫人亲自为姨太太挑的,姨太太没的白折杀了奴婢。奴婢是少夫人的丫鬟,听从主子的命令服侍姨太太和表小姐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何况少夫人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绝不会行那忘恩负义之事。”

言下之意,拿着她们家少夫人送的镯子来赏她的丫鬟,也真是有够可笑的,且不止镯子,她们母女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侯府给的,如今倒帮着外人,来拖起她们家少夫人的后腿来,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刘姨妈与刘纯馨都被挤兑得脸白一阵青一阵的,恨不能立刻撕烂了瑞雨,却只能死死忍住,在心里发狠,死丫头,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且走着瞧罢!

很快何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过来了,幽云轩的正房只得三间,刘纯馨便住了东厢的两间屋子,何妈妈领着人将母女两个的卧室先收拾了一通,又把花厅收拾出来,再让人开了库房,取了茶具香炉屏风等物来摆放好,便一副很能住人的样子了。

刘姨妈看着众人忙进忙出,有心赏几两银子给她们吃茶吃酒的,又怕跟之前赏瑞雨似的,落个被奚落的下场。

她们母女此番出来,知道回头的希望很小,自然把银票和一些值钱的细软都带着,如此便事情不顺利了,好歹她们也不至于再过回以前那样的生活,何况甩掉侯府的人后,重新雇马车雇人也要银子。

那些银票加细软,折算下来也有好几百两银子,打赏下人自是绰绰有余的。

可问题是,这些银票和细软都是简浔补贴她们的,跟方才她要赏瑞雨的镯子一样…方才还只有瑞雨一个人在,她们丢脸也只瑞雨一个人知道,瑞雨便为了简浔的脸面,也定不会说出去,这会儿再丢脸,可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再在王府待下去?

于是刘姨妈的手在袖里犹豫了几次,到底还是没能将赏银拿出来。

等稍后何妈妈命众丫头婆子退出去时,她就发现,众丫头婆子看她的目光好像比之方才,又添了几分轻慢。

她能猜到一多半儿与她没有打赏有关,可这会儿再来打赏,也于事无补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迟早那些狗奴才都会匍匐在她们母女的脚下,向她们摇尾乞怜,又一遍一遍的想当初在那个小山村时的艰难日子…慢慢的心里方总算没有那般憋屈了。

傍晚,宇文修回来时,才一进屋,就觉得今日家里的气氛与往日有些不一样,进了屋里后,果然就见简浔坐在靠窗的榻上,单手托腮,皱着眉头一副有烦心事的样子,连他回来了都没发现。

宇文修便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师妹,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简浔这才应声回过神来,点头道:“是遇上了一件烦心事。”把白日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末了道:“前儿你直觉事情与王妃脱不了干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所以我让她们母女留下了,我倒要看看,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她们的狐狸尾巴到底能藏多久!”

宇文修闻言,眉头也一下子皱紧了,片刻方冷然道:“师妹,你很不必委屈自己,直接开口赶人即可,那样的所谓‘亲人’,你管她们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呢!至于那个女人,我找的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她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你都不必与她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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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弱弱的问一句,有票吗?

☆、第一百七一回 露出尾巴

宇文修安排的人暗中盯了睿郡王妃和宇文信,并母子二人跟前儿得用的下人这么久,没想到竟一次也没能抓到他们的马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睿郡王妃的确有见不得光的事,且宇文信也知道。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宇文修相信只要他们做过,那就一定能找到证据,让他们自食恶果。

何况就算没有这些事,他也会让简浔不必逆来顺受,看睿郡王妃的脸色,他娶她进门,可不是让她受委屈来的!

简浔点头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她只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反正睿郡王妃从来不是她在乎的,刘姨妈与刘纯馨如今她也丝毫不在乎了,既都不在乎,那她们想要害她,她只需要加倍的还回去即可。

两人正说着,琼雪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大爷,少夫人,姨太太过来了。”

宇文修才缓和了几分的脸色,立时又冷肃一片了,道:“就说我不舒服,少夫人要照顾我,不方便见客,让她回去。”

“是,大爷。”琼雪巴不得这一声,自往外传话去了。

院门外的刘姨妈一见她出来,便忙迎了上来,笑道:“怎么样,浔姐儿是不是让我进去啊?嫡亲的姨母,她就算一时对我有所误会,也定会很快想通的,琼雪姑娘这下不拦我了罢?”说着,就要越过琼雪,进院子里去。

让琼雪伸出手臂,拦住了去路,笑着大声说道:“好叫姨太太知道,大爷说自己身上不舒服,非要少夫人亲自照顾,所以少夫人实在不方便见客,请姨太太先回去罢。”

刘姨妈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了,尤其见看门的两个婆子看向她的目光,都隐含着轻蔑与嘲笑,就更是气得手直抖,死丫头说得这般大声,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姨母是不受自己外甥女待见的,人人都可以拿她们母女当寻常上门打秋风来的穷亲戚对待了?

她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牙,才强迫自己挤出了几句话来:“原来外甥女婿身上不舒服啊,我说怎么没过去给我请安呢,既是如此,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他休息了,明儿再过来瞧他们,顺便参观一下他们的新房,回头给我姐姐上香时,也好说与她听,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心。”

自觉稍稍挽回了一些颜面,方转身去了。

余下琼雪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转过身,啐了一口,呸,还想大爷过去给她请安,当自己是谁呢…进屋复命去了。

而刘姨妈一路负气回了幽云轩后,刘纯馨一见母亲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顺利,若顺利,她也不会这么快便回来了,上前小心翼翼道:“娘,是不是表姐还在生您的气,不肯见您?可不是说表姐夫已经回来了吗,她难道就不怕表姐夫觉得她无情无义?”

刘姨妈冷哼道:“她的丫头出来说,你表姐夫身体不舒服,非要她亲自照顾,她不方便见客,让我先回来…”

“表姐夫不舒服?”话没说完,刘纯馨已急道:“那娘就不该回来,该进去探望一下表姐夫才是啊,娘,不然我再陪您走一趟罢,我们既是去探病的,表姐总不能再将我们拒之门外了罢?”

刘姨妈闻言,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是巴不得人人,尤其是你表姐知道你的心思,和我们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还去探病呢,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当成了耳旁风是不是,你如今最该做的,便是避嫌,至少也要等王爷和王妃那边公然表露出那个意思来后,你才能与你表姐夫接触,如今就露了相,你是想试试你表姐会不会真将我们赶出王府,甚至盛京城去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

刘纯馨被骂得喏喏的。

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或者说她仅有的那点脑子,早在前些日子鼓动说服刘姨妈时,便已经用尽了,所以这会儿是无条件服从比自己精明得多,阅历也比自己丰富得多的母亲:“哦,那我们不去便是,可是娘,王爷与王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表露出那个意思来呢,万一等不到那时候,表姐便把我们赶出王府了怎么办?”

她原以为简浔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个心软的,可如今看来,她实在与心软不沾边儿;她原本还以为,像她那样的高门贵女,一定比谁都更爱惜自己的名声与形象,可事实证明,她还是看走了眼。

刘姨妈道:“王妃都留我们住下了,她怎么可能公然的赶我们走,那她会被王府上下议论成什么样儿,她与你表姐夫打小儿一起长大,彼此都很了解彼此,如今又正新婚燕尔,可以不在乎在他面前的形象,却不能不在乎在其他人,尤其是王爷面前的形象,我们可不是她嫡亲的姨母与表妹,那她便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凡事留一线,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至少短时间内,是可以安然待在王府的。”

顿了顿,皱眉道:“不过,事情的确宜快不宜慢,我们明儿一早去给王妃请安时,我再与王妃提提拜见王爷,给王爷磕头的事罢,只要王爷也赞一句你‘极好’,事情便成三分了。这两日,我会设法买通王府一些人,让她们在你表姐夫回府时,提前与我们说一声,然后安排你半道上‘偶遇’他的,如此双管齐下,我就不信不能成事!如今看来,想让你表姐事先点头同意,甚至感激我们,已是不可能了,她既没拿我们当过骨肉至亲,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我们,那就休怪我们也不念情分!”

说得刘纯馨连连点头:“我都听娘的,娘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次日,刘姨妈与刘纯馨一早就起身了,梳洗妆扮后,草草用过早膳,便去了睿郡王妃的院子,给睿郡王妃请安。

只可惜睿郡王妃不在,是高嬷嬷接待的她们:“亲家姨太太与表小姐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王爷自生病以来,便一应汤药膳食都是我们娘娘亲自照顾服侍的,所以每日的这时候,除非有特殊情况,我们娘娘都在银安殿里,得等到交午时,王爷用了午膳吃了药睡下后,我们娘娘才会回来用午膳,然后也睡一会儿,待睡醒后,又去服侍王爷,所以亲家姨太太与表小姐可是来得不巧了。”

刘姨妈闻言,忙笑道:“王妃娘娘与王爷真是伉俪情深,让人好生羡慕与敬佩。说来我们母女也该去给王爷请个安磕个头的,不知道嬷嬷可否行个方便,带我们母女去一趟银安殿?就算不能当面给王爷磕头,在外面磕头,也是一样,好歹我们母女也尽到了礼数,更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这…”说得高嬷嬷满脸的犹豫之色,“王爷自大爷大少夫人大婚之后,病情越发加重,便再没见过外人了,奴婢还真说不好王爷肯不肯见亲家姨太太和表小姐,不过,姨太太与表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这样罢,奴婢带你们过去,若王爷肯见你们,当然就最好,若实在不肯,就磕了头先回来罢,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机会面见王爷的。”

刘姨妈忙笑道:“如此就多谢嬷嬷了。”

想起昨儿没打赏下人们,被人有意无意的蔑视轻慢成那样,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自袖里掏出了个荷包来,笑嘻嘻的塞给了高嬷嬷:“嬷嬷千万别嫌弃,就当是我们母女请嬷嬷吃茶的。”

话虽说出了口,心里却不免有些惴惴的,她在荷包里装了两个一两的金锞子,折算成银子就是二十两,都够普通百姓之家一年丰衣足食了,可高嬷嬷又不一样,虽说是下人,却是睿郡王妃跟前儿最得用的下人,能当睿郡王妃大半个家的。

只看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刘姨妈不是妄自菲薄,当初刘家还没败落,还住在盛京城时,寻常不出门,她和大嫂穿戴得尚且不及高嬷嬷体面,所以她实在担心高嬷嬷不会收她的荷包,不收就不会尽心办事;又怕高嬷嬷觉得太少了,会当面儿给她难堪,可多的她实在给不出了,她总得留些银子给自己母女傍身,为自己母女好歹留一条退路罢?

所幸高嬷嬷客气了几句:“亲家姨太太也太客气了,您和表小姐都是我们娘娘的贵客,这样就忒见外了,奴婢这次就厚颜收下了,姨太太可千万不能再有下一次,不然我们娘娘一定会责罚奴婢的。”便把荷包收进了袖里。

刘姨妈方暗自松了一口长气,高嬷嬷收了荷包,那事情便至少已成两分了罢?

刘纯馨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喜色来,表姐真以为,她们就只能指望她一个人了不成?这世上终究还是好人更多!

高嬷嬷已笑道:“亲家姨太太与表小姐请随奴婢来。”

引着二人一路往银安殿走去,心里忍不住嗤笑,不怪连大少夫人跟前儿的下人都对这位“姨太太”没有半分敬意,就她们母女这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谁能敬得起来?哪怕穷,你好歹不卑不亢啊,也不知道自家娘娘能不能如愿?

刘姨妈与刘纯馨随着高嬷嬷走了一段儿路,便觉得眼睛不够看了,昨儿她们满心都是忐忑,进王府见睿郡王妃的路上,也顾不得看一看两旁的景色,且从外面到里面,经过的都是些青石板主路,两旁不是高墙就是房屋,也的确没什么可看的。

不像这会儿,入目所及的,不是亭台就是楼阁,不是碧水就是奇石,景色实在怡人,母女两个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定要留下,一定要做这王府名正言顺主子之一的决心。

一时到得银安殿,高嬷嬷让刘姨妈与刘纯馨等在外面,自己先进了殿里去通传。

就见除了睿郡王妃,简浔也在,正轻声问崔公公睿郡王昨日的食宿:“父王除了吃药,还吃了些什么?晚上睡得好吗?醒了几次?还做噩梦吗?”

高嬷嬷心下一松,娘娘还真是把什么都算着了…上前屈膝行礼道:“禀娘娘,亲家姨太太带着表小姐过去给您请安,听说您来了银安殿服侍王爷,便请奴婢务必带她们过来,哪怕不能当面儿给王爷行礼磕头,在外面也是一样,说好歹也是她们的一番心意,还请娘娘示下。”

睿郡王妃闻言,笑道:“王爷自来看重你大少夫人,知道是她娘家的姨母和表妹来请安,一定会很高兴的,快请进来罢,本宫这便叫醒王爷。对了修哥儿媳妇,你怎么先过来了,也不说带一带亲家姨太太和表小姐的,她们初来乍到,万一走错了路,心里得多着急。”

简浔勾了勾唇角,道:“虽是我的姨母与表妹,却是王妃娘娘的客人,王妃娘娘自然会安排的,我又何必越俎代庖。”

睿郡王妃就夸张的笑了一下:“是吗?不过都是一家人,怎么样都好,也的确没必要分得太细。王爷,王爷您醒醒,亲家姨太太和表小姐给您请安来了,就是昨儿妾身与您说过的修哥儿媳妇的娘家姨母和表妹…”

轻柔的叫了睿郡王一会儿,总算叫醒了他,虽眼神看起来还是混沌一片,总算没有再跟往日似的,一见屋里除了睿郡王妃与崔公公以外还有别人,便立刻嚷嚷‘有人害他’。

简浔便屈膝给睿郡王行了礼:“父王,您好些了吗?今儿您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可见不日就有望大愈了。”

正说着,高嬷嬷带着刘姨妈与刘纯馨进来了,瞧得简浔也在,怔了一下,方在高嬷嬷的指引下,上前跪下给睿郡王磕头见礼:“民妇(民女)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睿郡王哪会理会她们,如今神志不清了不会,以前清醒时更不会,没大叫大嚷已是够给她们面子了,还是睿郡王妃笑道:“亲家姨太太与表小姐的心意,王爷已经知道了,快起来罢。”

待二人起来后,方柔声与睿郡王道:“王爷,您第一次见亲家姨太太与表小姐,姨太太也就罢了,表小姐您总得赏个什么见面礼罢,也是给修哥儿媳妇体面,何况表小姐还这般温柔可人疼,是个万中无一极好的,您更得好生赏她了。”

睿郡王呆呆的,片刻才顺着睿郡王妃的指引,看了刘纯馨一眼,然后鹦鹉学舌般说道:“表小姐果然极好,把本王那颗南海夜明珠取来赏她。”

“南海夜明珠?”睿郡王妃就惊呼了一声,“那可是王爷的宝贝,连修儿信儿兄弟都舍不得给,那般看重修哥儿媳妇,也舍不得给的,想不到如今竟给了表小姐,看来王爷是真很喜欢表小姐啊,差点儿都快及上咱们的几个女儿了,要不,咱们就将表小姐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府里?”

高嬷嬷则笑着轻推了一下已然呆住了的刘纯馨:“表小姐,您还不谢过王爷的厚赏?王爷若不是真觉着您好,可舍不得把心爱的宝贝赏您,您的大福气,且在后头呢。”

刘纯馨这才回过神来,忙满脸喜色的给睿郡王磕起头来:“多谢王爷厚赏,多谢王爷厚赏。”王爷不但赞了她‘极好’,还赏了她那么名贵的东西,显然是对她极满意,王妃又说,要将她‘长长久久的留在府里’,看来她很快就能美梦成真了。

刘姨妈也是大喜过望,谁知道事情能这般顺利呢,可见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她们一头的,若不是这会儿还没把话说明,事情还没彻底定下来,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都忍不住要仰天大笑了…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方堪堪忍住了,没有露出异色来。

简浔冷眼看着她们几个唱作俱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是提前教好了睿郡王学她的话,夸赞刘纯馨‘极好’,又是赏南海夜明珠,又是要‘将表小姐长长久久留在府里’…至此心里已是明镜一般。

却什么都不说,只任睿郡王妃又表演了一会儿,将刘姨妈与刘纯馨都打发了,却特地留下了她,然后满脸为难之色的道:“修哥儿媳妇,论理你与修哥儿才大婚一月不到,这事儿本宫不该现下提的,可你父王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病势是一日比一日重,人是一日比一日糊涂,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可他做梦都念着要抱孙子,本宫就不止听他说过一次,不信你问崔公公,他听见的次数,只会比本宫更多的。”

说着觑了觑简浔的脸色,见她一直都面无表情,心下不由暗暗冷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当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心里正火烧似的呢?

嘴上继续道:“偏你如今又要守孝九个月,让修哥儿睡九个月的书房,倒还没什么,他与你打小儿一起长大,他必定不会觉得委屈的,问题是,王爷怕是等不及了…所以本宫就想着,能不能,让修哥儿先收个人在屋里,王爷有了念想,指不定病就好了呢?便病不能好,好歹,也能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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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来了,票票在哪里?

☆、第一百七二回 将计就计

晨起宇文修上朝去后,简浔便睡不着了,往日心里无事睡不着,如今心里有事,自然更睡不着。

遂暗暗分析推演起睿郡王妃与刘姨妈刘纯馨母女的动机和目的来。

睿郡王妃的动机与目的倒是不难猜,说穿了就是不让她和宇文修好过,只要他们不好过了,哪怕于她没有任何利益与好处,她都喜闻乐见,损人有时候未必就是为了利己,也可能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刘姨妈母女的目的,简浔就有些猜不透了,若说她们是为了借睿郡王妃的势,为刘纯馨攀上一个官位更高的夫婿,且不说睿郡王妃能不能替她们找到合适的人选,又是不是真心愿意帮她们,就算事情真成了,她们也应该知道,睿郡王妃绝不会是她们的靠山,她们真正的靠山与倚仗,还得是崇安侯府,还是得她。

那她们这样不留余地的得罪侯府,得罪她,就不怕以后睿郡王妃觉得她们没有利用价值,不管她们了,她们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以简浔这些日子对刘姨妈的了解,她应当不会是这样顾头不顾尾的人才是,毕竟她已吃过苦受过穷了,只比会没有过那些经历的人更知道贫苦与绝望的滋味儿,所以也只会更谨慎。

除非,她们有了更好的出路,不怕得罪侯府和她,或者说,她们即使害怕得罪侯府和她,但摆在她们面前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让她们哪怕冒着得罪侯府和她,断了自己后路的风险,也要去拼一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是大,可收益与回报却更大不是吗?

那睿郡王妃到底许给了她们什么好处与利益,到底与她们达成了什么默契与共识?而这些所谓的好处与利益,必定是于她和宇文修,都会造成不小的损害的…偏睿郡王妃不挑中别人,偏挑中了刘姨母与刘纯馨来利用,还巴巴儿的将二人留在了王府里…

火石电光中,简浔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快得让她有些抓不住,但终究,还是让她给抓住了。

然后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刘姨母与刘纯馨可真是敢想啊,竟打起那样见不得人的主意来,刘家老太爷与姨夫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了,只怕得气得再死一次罢?

继而便怒极反笑了,升米恩斗米仇,若不是因为她,她们母女指不定连侯府的门都进不了,便侥幸进了,至多平氏也就当她们是寻常上门打秋风的,给她们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她们,那她们必定至今还过着一穷二白,无依无靠的日子,哪能跟如今似的,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日子只怕比当初刘家还在鼎盛时期时,尚且滋润几分?

她甚至还那样为刘纯馨的亲事操心,连她的嫁妆也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就是想着,她们再不好了,也是已故娘亲可能至今存世的唯二亲人了,她不看她们,也得看娘亲。

可她们倒好,丝毫不感激她不说,还背着她与睿郡王妃狼狈为奸,打起她夫君的主意,算计起她来,半点不念她们随时挂在嘴上的所谓“骨肉之情”,也半点不去想睿郡王妃与他们夫妇早已是水火不容了,帮她们难道会没有目的?真是凉薄无情之至,也愚蠢可笑之至!

既然她们已经没有心了,那她也自然不必再客气,得亏她们从来都凉薄,彼此从来都没有真感情,她会很快让她们知道,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正是因为猜到了刘姨妈与刘纯馨的打算,简浔今日才会一早就来了银安殿给睿郡王请安,并且见睿郡王还睡着,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尽到了礼数就离开,而是有意留了下来。

如果她猜得没错,刘姨妈母女待会儿一定会找各种借口过来拜见睿郡王,睿郡王妃也一定会让她们顺利见到睿郡王的,届时,就是她们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的时候了。

而事实也将简浔的猜测,全部应验了,她心里仅剩的半分希望自然荡然无存了,听着睿郡王妃温温柔柔的话语,她面上虽什么表情都没有,心里却早冷笑开了,她既这么喜欢她的表妹,一口一个‘亲家姨太太’的叫得这般亲热,那就让她的表妹做她的儿媳,让她将‘亲家姨太太’变成‘亲家太太’,以后两亲家好生“相亲相爱”罢!

反正睿郡王想孙子么,哪个儿子生的,于他来说都一样是自己的孙子,宇文修既然要守孝,那就让宇文信顶上啰,那刘纯馨不就可以如睿郡王妃所愿,也如她们母女所愿,‘长长久久留在王府了’,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睿郡王妃还在说着:“本宫知道你心里接受不了,也知道你因着修哥儿的关系,对本宫多少有些误解,可本宫也是女人,说句掏心窝的话儿,这事儿是太难为你委屈你了,便是那等最没规矩的人家,也没有新婚不到一个月,便让儿子收人的,便是再混帐的丈夫,新婚时也会只守着妻子过日子,蜜里调油一段时间…可如今情况特殊,也只能委屈你了,但你放心,你的委屈本宫会一直记着,修哥儿也会一直记着,一定不会让你白受的,将来一定…”

想说将来一定不会让庶长子夺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一切去,也不会让庶长子的生母要她的强,然后趁机推出刘纯馨来,那可是她的嫡亲表妹,难道她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自己的表妹不成,既非添人不成,自然要添个她自己的人不是?

只可惜话没说完,已让简浔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王妃既知道我委屈,又何必再说?难道我嫁进王府来,就是为了受委屈来的吗,王府是尊贵,我们崇安侯府也不是那寒门祚户,可以任人欺负。不过,父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坏,也的确是事实,我倒是有个主意,王妃尽快为二弟娶了新妇进门,不就可以一圆父王的梦,让父王没有任何遗憾了?”

睿郡王妃被噎得一滞,一面暗骂着简浔没规矩,一面强笑道:“你这个法子,本宫也不是没想过,可你二弟连亲都没定,便是打今儿起就开始相看人家,从相看到定下来,再到将人迎进门,怎么也得几个月半把年的时间,之后又得怀胎十月,你父王他哪里等得?少不得还是只能委屈你了…”

简浔断然道:“我方才已说了,王妃既知道我委屈,又何必再说?既为二弟娶亲要花费不少的时间,那也简单,王妃先给二弟收个人在屋里便是,宗室不比寻常人家,庶子是可以生在嫡子前面的,何况二弟都是出于一片孝心,才会未娶妻先纳妾的,想来未来二弟妹的家里不会在意的,王妃只管放心罢。”

已说出口的话被驳回,没说出口的话也先被堵死了,睿郡王妃这下终于再强笑不出来了,冷然道:“且不说子嗣传承,孝顺父母了,只说你要守孝九个月,难道也让爷儿们跟着素九个月不成?便是放到哪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本宫明儿倒要去问问亲家夫人,崇安侯府的家教果真如此与众不同么?”

简浔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从来只听说过亲娘插手儿子房里事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做继母的这样插手继子房里事的,莫不是,这就是杨家的家教?那我今儿可算是可眼界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王妃,先告退了。”

说完屈膝一礼,不待睿郡王妃发话,已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余下睿郡王妃看着她笔挺优美的背影,气得差点儿没咬碎了一口牙,这个贱人,竟是如此的油盐不进,看来只能另想法子了!

等稍后回了自己的院子,睿郡王妃仍是余怒未消,高嬷嬷见了,因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娘娘,是不是与大少夫人…没能达成共识?”

睿郡王妃见问,“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才恨声道:“岂止没达成共识,本宫话才起了个头,已被她全部堵了回来,然后人就走了,惟今只能让她那个好姨母,去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高嬷嬷皱眉道:“那万一大少夫人还是不同意呢,她打小儿见惯了崇安侯只守着崇安侯夫人一个人过日子的,她亲娘在生时,也是这样,耳濡目染之下,想也知道,定是个善妒不容人的,哪怕是自己的表妹,怕也不能例外,我可听说,她们姨甥姐妹感情并不好,连感情牌都不好打的。”

睿郡王妃又是“砰”的砸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旱路不通,那就走水路,本宫就不信那个鬼之子,见了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摆在自己面前,能不动心…本宫日子不好过,得日日累死累活的亲自服侍那个没良心的,他们也都休想好过!”

压低了声音,“你待会儿就去一趟幽云轩,这样与那刘段氏说…”

简浔一路回到新房,心里已没有怒气了,不相干的人,连为她们生气都是抬举她们。

她坐到榻上,捧了一杯茶在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一边已在想着,该怎么将刘纯馨与宇文信凑到一处了,方才她是气头上想到这个主意的,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毕竟太荒谬了,别说刘家如今已落魄到不堪的地步了,就算刘老太爷还在,还做着官儿,刘纯馨也是远远不够格儿嫁给宇文信的,做妾倒是够格。

可这会儿她认真一想,却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若只是让刘纯馨做宇文信的妾,刘姨妈却仍是她的姨母,将来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外人也不会知道其中的隐情,只会以为是她这个做大嫂的手伸得太长,弟媳妇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已在插手小叔子的房里事了,这名声实在不好听。

刘姨妈与刘纯馨也未必不会打着她的旗号作威作福,纵唬不住聪明人,总能唬住几个糊涂人。

但让刘纯馨做了宇文信的正妻就不一样了,她们表面上就是平等的妯娌了,做妯娌的明争暗斗放在哪家都是不可避免的,何况睿郡王府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与继室王妃母子水火不容,已只差是满盛京都公开的秘密了,她因为刘纯馨做了宇文信的妻子,也跟着与她、与刘姨妈水火不容,又有谁能说她半句不是,姨母与表妹再亲,难道还能亲得过自己的枕边人,自己孩子的父亲不成?

这样便可以让睿郡王妃和刘姨妈母女,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边都能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了。

睿郡王妃摆明了一心想与宇文信寻个得力岳家,据简浔猜来,好歹女方的门第也要胜过崇安侯府,她才能满意,可她挑人家,人家又岂能不挑宇文信的,说来宇文信是堂堂郡王府的嫡次子,本身条件也不差,应当不难结亲的。

问题是,他上头的大哥与他并不是一母同胞,还优秀强大得天下皆知,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原配嫡长子,宇文信这个继室嫡次子既没有太大承爵的希望,本身的本事也差宇文修差得远,注定以后两房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哪个与睿郡王府门第相当的人家,会愿意把精心培养的嫡长女嫁进来?要么就是门第实在有些差强人意的人家愿意给嫡长女,要么就是只肯给次女小女或者是旁支的女儿,睿郡王妃又瞧不上。

于是宇文信的亲事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说来他今年也十六岁了,旁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别说定亲了,好些都早成亲甚至已当父亲了。

那刘纯馨若是“机缘巧合”成了宇文信的妻子,想也知道睿郡王妃先就要气得发疯,只恨不能立时将刘姨妈与刘纯馨生吞活剥,然她再恨也不能真公然杀人,又不能将气撒到她和宇文修的身上,她也没那个本事,可不只能将满腔的怒火都撒到刘姨妈母女身上了?

如此一来,刘姨妈母女看似成功攀上了高枝儿,实际却是掉进了火坑里,一个不得丈夫喜欢,从来不是丈夫想要,更让婆婆厌恶的女子,日子可不得跟钝刀子割肉一样,日日都痛不可当,直至终于再撑不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