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敢回到北漠京都,怕再被仇家追杀,直到大半年前,忽然有一个人找到她,打听那家农民的事情,且送她回到北漠,隐居生活。

她本来想找龙老将军,但是路途遥远,她年事已高,走路已经十分艰难,这事便一再搁下。

她在信中,把当年逃难之事都说了个明白。

“祖父,怎么了?”龙朱朱见祖父看了信之后,竟然激动落泪,吓得她够呛的。

“朱朱啊,方才那人,是你的表哥啊。”

当年,女儿和儿媳妇先后怀孕,龙霁的孩子早出生几个月,后来,朱朱母亲刚生下朱朱,就遭难了。

想起往事,总是禁不住的难受心酸。

“表哥?”龙朱朱傻了眼。

“快,再派人去追,务必要追回来。”龙老将军一声令下,嗓子吼得几乎山崩地裂,府中但凡腿脚啰嗦的人,都跑了出去。

而那边十几个府兵追出去之后,很快就看见刀老大。

他跑出去之后,便慢悠悠地走,没想到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十几个人追着他,他暗叫一声,“这伯侯府欺人太甚了。”

他自知未必是这十几个人的对手,若杀了人就不好办。

于是,十几个人在后面追,他玩命地在前面跑。

府兵紧追不舍,刀老大逃窜不止。

脚下功夫,刀老大是比不上这些有功夫在身的府兵,没多久,便被追上来围得团团转。

这些府兵不知道刀老大的身份,老将军下令的时候语气很重,想来是要拿他问罪。

于是,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刀老大怕伤人之后连累慕容桀,所以,处处躲闪,躲闪不过才还手,一拳下去飞一个,一拳下去又飞一个。

但是,他自己也被拳头揍得满头包,等那些后来追上的人到了之后,刀老大的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般,哪里还是之前那个青俊憨厚的后生?

“我的天啊,快住手啊!”人都变形了,老将军还收不收货啊?刀老大眼睛肿得厉害,见又来了一堆人,心里发恨,眯着眼睛使劲地左一刀右一刀地狂砍,自然也是没砍到人的,嘴里嚷嚷道:“谁敢来?谁敢来我砍谁,还欺负人了,这么大的伯侯府欺负老子,我砍死你

们。”

一名武功好些的府兵绕过去,点了他的穴,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刀老大旋即被扛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抬着他,飞快地跑回去。

龙老将军在府中着急如焚地等着,终于听得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响起,他冲出去,看到府兵扛着刀老大进来,眼珠子再一次掉下来,怒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他的?”

“回侯爷,属下等追过去,这小子二话不说就动手,不得已,属下等只得还手。”

“还不快点解穴!”老将军怒道。

府兵见他雷霆震怒,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为刀老大解穴。

刀老大活动了一下筋骨,猛地回头没见他们把自己的刀拿回来,心头又怒又疼惜,竟哇一声坐下来嚎啕大哭,“你们赔我刀,赔我刀!”

这把刀是王妃送的,比他原先那把还要锋利好使,一定被人捡了。

龙老将军竖起眉毛,“他的刀呢?”

“属下马上去捡!”几名府兵一溜烟地跑了。

龙老将军见刀老大坐在地上大哭,心疼得不得了啊,连忙走过去柔声安慰,“乖,咱不哭,回头给你送一大堆。”

“不一样,那是王妃送给我的。”刀老大抹着眼泪,他最宝贝的就是这把刀了,还有他这身衣服,还有他这双鞋,还有他在大周弄的腊肉。

“他们能捡回来的。”龙老将军亲自拉他起来,上下打量,竟忍不住老泪纵横,一巴掌就甩在了自己的脸上,“你这模样,和姑爷多相似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龙朱朱走过去,疑惑地瞧了瞧,“姑丈就长这个猪头样?”

“闭嘴,闭嘴!”龙老将军怒斥,见孙女顿时扁嘴,连忙又哄道:“不是叫你闭嘴,叫他们呢。”

他手一指,指向静默在一旁的那些下人奴才们。

下人奴才们面面相窥,表示很冤枉,他们很安静啊,连屁都使劲缩了回去,唯恐惊了这一场祖孙相认的戏。

刀老大止住了哭泣,看着龙老,又看着龙朱朱,“你们说什么?”

这老头忒怪了,竟然自己打自己。

莫非这种就是王妃经常说的神经病?

龙老拖着他的手,激动地道:“孩子,进来,听外祖父跟你讲。”

外祖父?

刀老大脑子轰地一声。

他外祖父死而复活了?

家乡遭灾,家里除了他和刀小二之外,都死了。

龙朱朱傻乎乎地跟着进去,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表哥。

虽然她不爱多一个表哥,但是,这个表哥是摄政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啊,自己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你是我的外孙子,你母亲叫龙霁,是我的小女儿,当年,龙齐两家遭了大难,你母亲带着你逃去,去到蜀地,你后来的养父母收养了你,外祖父一直都以为你们死了,真是上苍怜悯,你竟然活着,真是太

好了,齐家总算有后啦。”龙老激动地道。

刀老大“聪明”的脑子里顿时有两个想法,第一个,这老头真的疯了。

第二个,应该是王爷让自己冒认是他的外孙子潜伏在他的身边,至于王爷为什么没跟他说明白,是为了营造他现在有些蠢蠢的反应。再至于王爷为什么会挑他来做这个任务,是因为他确实聪明,他聪明这点,从他可以马上联想到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就可以看出。

第六百六十五章小刀的任务

他的脑子里使劲搜刮所看过有限的戏文,想表现得自然一点。

但是,确实是有限,他还没看过这种戏码,所以,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龙老将军。

龙老将军见他痴呆的样子,便道是他一时没办法接受,便把当年两家的事情都说过他听。

——

木寨。

这一次的试验,总算略有成效了,炸出了一个土坑。

三人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若加大剂量,应该就成事了。

“对了,王爷你让小刀去办什么任务?他一个人可以吗?人生路不熟的。”萧拓忽然问道。

“叫他去找龙婆。”慕容桀收拾了东西,往回走,神情十分欢喜。

“哦。”苏青和萧拓也没诧异,当年把刀老大送到王妃身边的之后,便已经派人去蜀地查过他的身世家底,不查个清楚,用起来也不放心。

“但是我们也没肯定是不是啊。”萧拓说。

“所以才叫他去找龙婆。”

“龙婆其实心里也不确定是。”当年派去蜀地查探的,是直接回报萧拓,萧拓再回报给慕容桀,所以萧拓苏青对此事都很清楚,龙婆也是暗卫送回去北漠的。

“是不是都不要紧,总之,龙老将军相信就行。”谁在乎是不是呢?龙老将军若得见外孙,且又是龙婆说的,自然信个十足,至少,现在会信,把这个老头子弄高兴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

以后他若要调查,也调查不清楚了,刀老大那村子里没剩几个人,且当时他派人去调查的时候,也说刀老大是收养的,是一个外地女子带过来,那女子死了之后,刀老大的养父母就收养了刀老大。

这些信息,充分地可以“证实”刀老大是龙霁的儿子。

至于那个外地女子,是不是龙霁,谁知道?

年纪对得上就行。

或许真是呢。

“难怪你没让刀老大入奴籍,原来早就想着要送他回来。”

“倒不是,”慕容桀摇头,继续往前走,“不入奴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至于送他回来倒是没想过,那时候也没利益,折腾个什么劲?现在不是有利用价值了吗?当然要充分利用。”

嗯,很符合人物性格,无商不奸,无利不政。

三人回到木寨上,开始商议下一步计划。

“救走秦舟之后,如何打算?”苏青问道。

“当然是反攻。”萧拓毫不犹豫地说。

“反攻,那就是打内战。”苏青摇头,“现在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如今楚敬在幕后,秦舟以什么名堂打?总不能对外宣称打她自己扶持起来的皇帝吧?这不就等同告知天下人,他秦舟要谋反了吗?”

萧拓想了一下,“那就先为她翻案啊。”

“没有什么案可翻。”慕容桀淡淡地插话,“她被救走,虽说我们要借龙老将军的嘴巴对外宣称是上天震怒,可这案子真的没有办法翻,秦舟也不会指证自己的太祖母。”

“那不能翻案,也不能打,莫非救她出去带她回去大周就算完了?”萧拓懵了。

慕容桀和苏青同时点头,“没错!”

萧拓啊了一声,这是什么套路啊?“他们不是要兵权吗?秦舟尸体没找到,秦舟就是没死,就算楚敬再心急,也必须得等一年后秦舟若找不到,再宣告秦舟的死亡,然后想办法把兵权拿回来,但是这一年里,楚敬就只能躲在幕后,也不敢杀

了康平帝。”

“可秦舟走了,兵符在何人的手中?这一年,这些将士若被调动,还不是一样可以出战?”萧拓道。苏青摇头,“北漠和我们大周的情况不一样,北漠的兵符本身就是一件衬托品,北漠的军队说白了就是秦舟的军队,当然,康平帝登基之后,有部分拨入了龙老将军的麾下,但是主力部队还是在秦舟的手中握住,这些人,也只认秦舟,除非秦舟真的死了。没有秦舟签发,大军就不会动,而如果秦舟出去之后,召集将领,吩咐好事宜,基本可以笃定,无论是康平帝,还是楚敬,都无法调动军队出征,倒是那

老太太和秦家老将军,兴许还能调动一些人,可要攻打大周,就得主力部队,楚敬不会傻到派十万八万人去攻打我大周的,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萧拓问道:“但是,如果楚敬杀了康平帝,重新做皇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青否定,“这点丝毫不用担心,在北漠人的心中,楚敬已经死了,若他杀了康平帝登基,便等同是给了秦舟一个反攻的机会,他不会自取灭亡。”

萧拓听到这里,就真的不明白了,“若是这样说的话,就算楚敬得逞,他也不可能重新坐在帝位之上啊。”“哎,脑子呢?”苏青叹息,“若他都得逞了,证明已经无人威胁到他,秦舟也死了,他为什么不能说当初镇国王爷谋反,他被救走,然后逆王找了个假冒的尸体来代替他?到时候,康平帝暴病而死,他登基

做皇帝,所有的故事,都是他这个胜利者来书写,他要写什么不可以?可秦舟一天没死,军队一天没在他的手中,他就不会暴露自己,也不会让康平帝暴病,懂得了吗?”

“懂,懂,懂!”萧拓连连点头,这一次是真的懂,顿时竖起大拇指,“你们竟然分析得这么透彻,真不错。”

但是,随即他又问道:“但是,秦舟不在的话,楚敬会不会拉拢龙老将军?他的威望也很高啊。”

“龙老将军确实是有些糊涂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派小刀去伯侯府了。”慕容桀慢慢地说。

“但是,小刀这个人不会来事,不懂得拐弯抹角。”

苏青翻翻白眼,“你也不会来事,不懂得拐弯抹角,怎好意思说人家呢?”

萧拓哼道:“说小刀就说小刀,说我做什么?”

慕容桀掀开桌子上的篮子,拿出一条今日早上做的红薯,仔细剥皮慢慢吃着,道:“要的就是小刀的不会来事,到时候,只需要给他下一个命令,他就会贯切始终地执行。”

“什么命令?”萧拓呆呆地问道。

苏青又翻翻白眼,“让他跟好龙老将军,提醒龙老将军,任何人要他手中的兵权,哪怕是康平帝,都一个字,不!两个字,不给!”“嗯,如果这样吩咐了小刀,他会用尽各种蛮力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倒是个好人选。”萧拓煞有介事地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本王信他

秦老太太回府之后,就一直关注着刑部那边的消息,她十分笃定,秦舟为了让她免罪,会用自尽的方法了结一切。

毕竟,现在秦舟所认为,天下太平了。

这个丫头,这些年都是这样为秦家牺牲的,最后牺牲掉性命,也算是她为秦家做的最后一点事。

但是,连续等了两天,都还没消息传来。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因为,后天就得开审了,开审的时候,如果秦舟看到她没有依言去顶罪,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她会不会改变初衷?

只是她虽然着急,面上却没有表露半点。

“母亲,您真的确定舟儿会自尽?”秦老将军却是坐不定了,显得特别的忐忑不安。

“不必担心,她一向孝顺。”秦老太太沉住一口气,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倒是你,之前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么多的,你说的那些什么为家族牺牲,会让她对家族起了怠慢不敬之心。”

秦老将军理直气壮地道:“这是秦家人的宿命,她应该要明白,且也应该昂然接受,即便换做儿子,儿子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家族牺牲。”“那是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加诸在任何人的身上,舟儿比你当年要出息多了,她甚至比我们秦家任何一位先祖都要出息,之所以还能控制她,是老身自小教导有方,若是换做其他人,有这么高的功勋,怕是

早反了。”

秦老将军叹息,“若是她生为男儿身,这北漠,便是我秦家…不,不对,”他陡然正色起来,“母亲,即便她不是男儿身,可她手里握住兵权,若她反,这帝位不就是我们秦家的吗?”

秦老太太陡然变脸,劈头劈脑地痛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我秦家列代宗良,绝不干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以后休要再提。”

秦老将军一向敬畏老太太,见她动怒,心里怵了一下,但是却忍不住道:“那边再亲,到底也只是外孙,可我是您的亲儿子,您就不能为儿子为秦家着想吗?”“你…”秦老太太气得发怔,“你糊涂,糊涂啊,你以为这天下是一块肥肉,谁有能力抢就可以抢了?这江山如今还是姓楚的,若最终落在秦家的手中,我们秦家列祖列宗都要背上逆贼的骂名,你是不是想

当皇帝想疯了?连祖宗都不要了?”

秦老将军被她痛斥一顿,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心里到底存了这样的心思,怎肯轻易罢休?

逆贼?以后他做了皇帝,谁还敢说他是逆贼?

他今年才六十,若夺得帝位,至少还能在帝位上坐二十年,以后秦家,就是正统大帝,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秦老太太是素来知道他的心思的,见他脸色变幻,便厉声道:“我警告你,你趁早打消念头,今日老身可以牺牲舟儿,也能牺牲你。”

秦老将军神色一端,“母亲放心,儿子只是随口一提,不敢存那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这样就最好!”秦老太太心里头烦乱,“去去,打听一下刑部那边有什么消息。”

“是!”秦老将军起身告退。

————老子是一心要当皇帝的秦老将军的分界线————

南郡,洛亲王府。

“王爷,安公主进入南郡地界。”

“安然?”一名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微怔,“以往本王邀请她来,她都不来,这一次是所谓何来啊?”

“属下不知,只是公主进入南郡之后,便三次遭遇伏杀,所幸她带了暗卫,虽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侍卫回答说。

“伏杀?”洛亲王猛地起身,“是何人伏杀她?可查清楚刺客的身份?”

“回王爷,虽然我们的人追了刺客而去,但是并不知道刺客的身份。”

洛亲王暗暗生疑,“安然一向与世无争,是谁要杀她?”

他挥挥手,“行了,你先派人去接公主,务必护她周全。”

“是,属下告退!”侍卫转身出去。

洛亲王看向坐在一旁的一名中年白面书生,“先生,你说安然此番来意为何?”

他便是洛亲王府的幕僚,天机子。

天机子微微一笑,“王爷,怕是与皇上有关。”

“皇上?你是说皇兄还是说楚月那逆贼?”

“自然不是康平帝。”

洛亲王拱手,“愿闻其详。”天机子道:“安公主在这一次变乱中,虽说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可以看出她是乐于看到康平帝登基的,也就是说,公主怕是知道了皇上还没死的消息,也知道皇上来信王爷,向王爷求助,公主是来阻止您

的。”

“糊涂。”洛亲王脸色微愠,“她身为皇家的公主,受皇上大恩,竟偏帮逆贼?且她又凭什么来阻止本王?莫非以为本王会听她的话么?”“王爷莫急,”天机子端起茶,慢慢地饮了一口,继续道:“安公主做事周全,为人也很有远见,她支持康平帝,怕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必,皇上也有让安公主不满的地方,否则,以她的能力,虽说未必能阻

止秦舟和康平帝,却能争持一下。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洛亲王点头,“嗯,先生继续说下去。”“安公主支持康平帝,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看不惯皇上对灾民所作的一切。第二个,便是因为皇上的主战国策。安公主这些年一直都努力把自己排斥在皇家之外,不享受公主待遇,像一个寻常百姓

地活着,她大概预见了皇上若继续这样下去,必会引致民反,而安公主这些年,积极敛财,可这些财,她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王爷明白吗?”洛亲王挥手,怒道:“她这是无聊之举,大概是博个名声吧!皇兄登基至今,虽说称不上一个贤君,但是,至少对百姓也算不错,至于外间传的那些什么火烧狼尾巴山,杀害灾民,也不过是大周人传出来的

,那大周慕容桀其心可诛,秦舟和楚月更是狼子野心,他们说的话,本王一概不信。”

天机子微微叹息,“王爷,大周人在我北漠,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此事或许未必尽然如外间所言,但是,皇上大概是真的错待了灾民。”“本王不信,”洛亲王摇头,一脸不悦,“先生今天所言,颠三倒四,浑然没了往日的冷静睿智,看来,也是受了流言影响,京都离南郡几百里之遥,流言传到这里,已经扭曲了原来的事实,且皇兄在信中言明,他已经全力救灾,本王信他,他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第六百六十七章兄妹相见

洛亲王确实有足够的底气信任楚敬。

因为,兄弟两人年岁相仿,但是从小,洛亲王便对这个皇兄十分尊敬,因此,楚敬也对他关爱有加。

洛亲王自打王妃死后,便再没有娶妻,府中倒是有两名侧妃,只做延续子息用。

王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和王妃并非指婚,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亲后十分恩爱,死的时候,腹中已经有两个月身孕。楚敬念他丧妻伤心,免得他在京都触景生情,便分封了南疆给他,前些年秦舟收下东海南郡一带的富庶之地,楚敬连眼睛都不眨,便又把南郡分封给他,这般的厚爱恩宠,是前所未有。不仅这样,为了巩固南郡势力,开发南郡,给他留了十万兵马,至今已经扩展到十五万,且南郡无须向朝廷缴纳赋税,财政收入收归南郡王府用以发展南郡,所以,南郡除了名誉上挂着是北漠的疆土,其实算是一个独立的

小国。

而他府中的两名侧妃,也是楚敬赐的。

因此,洛亲王虽不爱,却也对这两名侧妃存着一分敬重,这是为了顾忌楚敬的面子,且也是对楚敬的一种报答。

这些年,南郡脱离北漠政治军事经济,发展得极好,虽说不需要缴纳赋税,可每年,洛亲王都送大量的银子珠宝入京,粮食也源源不绝地地运往京都,是楚敬南边的一道经济补给线。

如今,他还需要洛亲王的十五万兵马。

有了这十五万兵,那他便是如虎添翼。

如果到时候,洛亲王暴病或者是出点意外,那么,南郡所有的一切,由朝廷接管。

南郡如此富庶,有大量的珠宝,有大量的粮食,招兵买马,添置兵器马匹,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些,洛亲王不会想,因为他身在其中,深信楚敬。

但是,身为他的谋臣幕僚,天机子却看得十分透彻。

物极必反,南郡这些年发展得太快,引人注目,且背后有多少利益?怕是王爷自己都不知道的。

这一次安公主来,天机子希望她能带来一些叫王爷清醒的信息。

若一味的迷信楚敬,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心中已经被权欲沾满了,再没有多少位子可放下兄弟骨肉亲情。“先生,关于这样的言论以后也不要再说了,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他要做什么,本王自当鼎力相助,如今他落难,皇位被夺,本王焉能袖手旁观?所以,不管安然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改变主意,还有,你

安排人手,软禁安然在此,本王不希望她卷入这一次的纷乱去,到底是女孩子家,不寻思找婆家好好过日子,折腾什么?”

天机子只得道:“是,一切听王爷的吩咐便是。”

安公主这一路,着实是遇到了不少刺客。

在她进入南郡地带之后,刺客几乎是倾巢而出。

但是,显然对她下手的人,对她真正的实力不了解,且是严重低估,她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幸运或者是对方有多愚蠢,这是她这么多年隐藏自己的结果。

楚敬和秦家都知道她有暗卫,但是,这些年她面子上从不亲近这些暗卫,甚至,也没有什么任务指派他们去做。

她不争,不夺,不理事,甚至落了个贪财敛财的名声,所有人都认为,她安公主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因为这样,无人防备她,也无人觉得她是威胁。

这一次她来南郡,楚敬和秦老太太大概也只是想着怕她折腾起什么乱子,派杀手来杀了她,一了百了,但是,他们的重心肯定没在她的身上,派出的杀手,也并非是最顶尖的。

负伤,是故意为之,受了轻微的伤,也好叫三哥知道,楚敬绝非他所见的那样。

到了南郡府,便见王府的兵马前来迎接。

安公主知道,打从她进入南郡开始,就已经引起了三哥的注意。

“公主,王爷命卑职等前来迎接!”

王府的侍卫孙洋上前见礼。

他身后,有百余兵马,还有车鸾。

安公主下了自己的马车,一路奔波,再遇到各种伏杀,这辆马车已经是伤痕累累。

“有劳孙大人!”安公主看着眼前这样黝黑皮肤的男子,道。

“公主还记得卑职?”孙洋有些微怔,他只跟随王爷入京过两次,也只和公主见过一次面,没想到,公主竟然记得他。

“但凡英雄,本宫从不忘记。”安公主微笑道。

孙洋神色一整,“英雄两个字,卑职不敢当。”

“孙大人谦虚了,走吧!”安公主走向马车,孙洋想伸手搀扶,她却已经自己踏步上去。

孙洋上马,挥手下令,“走!”

安公主的人,跟随着队伍徐徐入城,往洛亲王府而去。

洛亲王带着两名侧妃在门口相迎,兄妹相见,自然也是分外激动。

“安然,这些年总叫你来,你都不来,可寒透了三哥的心啊。”洛亲王笑着说。

安公主娇憨地道:“这不是来了么?我若来得多,只怕你这南郡都要被我搬空了。”

“你尽管搬,搬得动的都搬走!”洛亲王哈哈大笑,戳了她的脑门一下,“还是那贪财的性子,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不要命了?”安公主挽着他的手臂进去,她手臂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有殷红血液。

“伤了?怎么回事?”洛亲王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蹙起眉头问道。

“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毛贼,一时技痒,便跟人家过了几招,只是花拳绣腿着实不管用,挂彩了。”安公主豪爽地道。

“女孩子家的,舞刀弄枪的做什么?”洛亲王一边走一边轻责。

“咱们北漠的女子,可不比其他地方的女子,秦舟不也是女子么?照样为朝廷建功立业!”

洛亲王闻言,淡淡地道:“往日本王很是欣赏秦舟,只是,到底是看错了她,深受皇恩,却背叛造反,扶楚月那逆贼做皇帝。”

他本只是想摆出自己的态度,好叫安公主不要劝说。然而,安公主闻言却是一怔,站定了脚步,“三哥,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秦舟和楚月并非是造反啊,造反的是二哥,他领兵入宫,杀了皇上,秦舟和楚月才带着人入宫的,只是,去迟了一步,皇兄已经被二哥杀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言辞犀利

洛亲王摆摆手,“你也休要信他们说的话,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糊涂至极,看也是被他们利用的,指不定,是秦舟和他串谋。”

“串谋?”安公主笑了笑,神情极为讽刺,“二哥这个人,自负甚高,他会跟秦舟串谋把皇位拱手让给楚月?”

洛亲王道:“京都发生什么事,本王不想过问,你也休要说这些,你来,本王很高兴,但是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皇兄不好的话。”

安公主轻轻叹息,“三哥,你觉得我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跟你叙兄妹之情吗?”

洛亲王对她丝毫的不掩饰感到厌恶,冷笑道:“楚月派你来做说客,显然失败了,好歹你也掩饰一下来意,跟本王叙叙旧,再进入正题,你这样,让本王首先就反感了。”“说话的艺术,是对外人的,对自己人,没有不要这么拐弯抹角。”安公主放开他的手臂,大步进入正厅,坐了下来,解开手臂上的绷带,这是临时包扎,甚至没有在伤口上药,只是在伤口上方扎住让血液

停止渗出。

洛亲王到底也是重视兄妹之情的,蹙眉道:“本王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口。”

“不打紧,回头我自己上点药就好。”

洛亲王坐下来,依旧皱着眉头,“你是公主,怎么弄得自己跟个落魄百姓似的?你就该千人万人捧着,护着,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模样。”

安公主把那块纱布缠在手中,血迹已经干了,像一朵失去鲜艳颜色的玫瑰。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透出一排阴影,神情也是无比的阴郁,“公主?我生来就是公主,和其他公主一样,受尽荣华富贵加身。”“受尽?”洛亲王不高兴了,“你用受尽这个词未免不妥当,难不成,这些荣华富贵还能挠身子不成?天下人,谁不盼着荣华富贵?多少学子起早贪黑,多少武士日夜苦练,为的就是出人头地享受荣华富贵,

你生出来便有的东西,旁人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得到?你太不懂事了,亏父皇还这么宠爱你,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不享受这些。”“自我出宫立府居住,便刻意避开这些,是啊,谁不想一辈子荣华富贵?但是,我心里不安,我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父皇?皇兄?都不是,是北漠的百姓,我们皇家,都是靠百姓供养的,享受了这些荣华,便必须要做相应的事情来回报他们,我自问我一介女流,做不了什么,所以,我宁可不享受。至于三哥说的,学子起早贪黑,武将日夜苦练,他们有出头的时候,便是安于荣华而不做半点实事吗?或

许有部分人,是真的为荣华富贵而来的,可也有很多人,是真心想做点事情,想改变这个国家,想为这个国家的百姓做点实事。”

“改变这个国家?我们北漠不好么?需要改变什么?”洛亲王直摇头,“哎,你从小就很有主见,以前父皇还赞你日后大有出息,但是看来,你是长歪了心思。”“自我进入南郡,便见南郡富庶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茶肆酒馆生意兴隆,百业兴旺,南郡是北漠的,但是北漠不是南郡的,如果三哥觉得南郡如今的一切,就能代表北漠,那你就错了,这几年,北漠陷于

战乱,国库空虚,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百业废尽,农田无人耕种,寡母抱着稚子跳河而尽,这些事情,在北漠,少见吗?”

安亲王反驳,“本王也是从京都来的,且三年回去一次,本王所见,和南郡差不多,且若北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何每年本王向朝廷进贡,皇兄都来信说不要?”“但是,结果是要了吗?每年送,每年都要。”安公主摇摇头,看着洛亲王,“三哥啊,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的心有多歹毒,经过三嫂的事情,莫非你还不清楚么?这些年,你的两个侧妃,

在你的耳边,说了多少皇上的好话?”洛亲王神色微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三嫂的事情和皇兄有什么关系?至于侧妃是皇兄赐给本王的,她们感念皇兄的恩德,在本王面前说皇兄的好话,巩固我们兄弟关系,这不是正常的吗?是你自己心里

龌蹉,便把如此正向的事情说得肮脏不堪,看来,你我兄妹二人,没什么话好谈,本王会命人先带你歇息,等你看明白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冷然起身,拂袖出门。但是,脚刚踏出门槛,便传来安公主的冷笑,“当年三嫂是何等坚韧的女子?她会因为恭妃娘娘的几句羞辱的话便明知道自己怀着你的孩子,也要上吊自尽?你与三嫂一同长大,你竟不知道她的性情?这么

多年,你也竟然没有想过其中的缘故?”

洛亲王几乎是迅速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怒斥道:“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公主这个时候却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三哥先好好想想,三嫂出宫后,自尽前,跟你说过什么,然后再来找我。”

说完,她走出去,又问道:“是不是给我安排了住处?我先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