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 作者:叶阳岚

内容介绍:

父亲阵亡,母亲惨死,惊才艳绝的兄长一夕毙命,真就是天妒英才?

侯府内院,血光重重,小妹异世穿越而来,却逃不过早夭的宿命,天理何在?

曾经的乱葬岗上易明澜死,涅槃归来的明乐笑靥如花。

穿越女的脑子加上重生女的心肠,且看看咱们到底谁能玩死谁!

四海钱庄,她坐拥金山,迫得九五之尊折腰;

八方赌场,她换一张面孔,手起刀落杀伐决断。

那些人所要的钱权富贵她尽握在手,踩着他们的血肉白骨步步荣归;

帝国皇城风雨不断,那个邪傲冷魅的男子却如影随形,

初见时,他冷心冷肺:“易姑娘,你坑了本王的银子,不会是想不认账吧?”

再相逢,他死皮赖脸:“乐儿,愿赌服输,你看本王以身抵债如何?”

十里红妆的浮华抵不过皇图霸业的天下,既然这世道无情,她又何必徒留一颗真心?

铜妆镜前,美人如画:“你敢娶,我就嫁!只要你舍得分我半壁江山为家!”

火树银花,长河万里,只在她的回眸一笑间轰然坍塌;

飞沙狼烟,金戈铁马,却敌不过她素影翩跹的一句鬼话!

侯门孤女,涅槃重生;王妃摄政,至尊天下!

本书标签: 女强 重生 王妃 励志 宠文 爽文

卷一:侯门孤女乱京都

第001章 棍棒之下

易明澜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押着,发间钗环凌乱,赤足站在后院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春寒料峭,她身上一件单薄的中衣在清冷的早风中仿佛都结了一层冰,领口裸、露出大片白花花的水润肌肤,上面星星点点都是青紫色的淤痕。胸前的两根带子只在匆忙中系上一根,露出里面鹅黄色肚兜的一角,一枝绣工精致海棠花斜溢而出,明艳如火的艳红色衬在金色的照样光辉下,生生能够刺痛人眼。

对面的亭子里,平阳侯府的少夫人易明真手里捧着个毓金的青瓷茶碗端坐在上,身后二十余个丫鬟婆子拥簇着,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易明澜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寒意顺着脚底板蹭蹭的往上冒,她身子却连抖动的力气也没有。

就在一盏茶的功夫以前,她的贴身丫鬟碧玉如往常一般端了热水进房叫她起床,掀开帐子时仿佛就见了鬼,紧接着院子里惊叫声此起彼伏,安睡在她旁边的男子屁滚尿流的滚下床去抓起散落一地的衣衫就匆忙往外跑,易明澜甚至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闻讯赶来的易明真就已经带人堵在门口将那人当场按下了。

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那一切仿佛做梦一般,却就是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彭岩抖得跟筛子似的,除了“冤枉”二字,再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转瞬已经被几个家丁拖着送去了前院交给平阳侯夫人处置,而她也被人硬从床榻上揪下来拖到了后院。

彭岩是她的小叔子,不言而喻,这就是一场近水楼台之后捉奸在床的戏码。

刘妈妈端了新煮的茶汤上来,易明真腕间上好的羊脂玉镯不经意的触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本是极为微弱,但在这落针可闻的院子里却如惊雷炸开,整个气氛为之一肃。

“妹妹,你还不认罪吗?”易明真叹息着开口,唇齿间发出的声音清脆,却自有那么一股子震慑力。

此时这平阳侯府中还是老夫人孙氏当家,但是易明真这个世子夫人也不是做假的,一等功勋世家武安侯府调教出来的四小姐,主母的架子端着也是信手拈来。

易明澜一个机灵猛的回过神来,两个婆子察言观色,已经一脚踹上她的腿弯。

养尊处优的侯门小姐身子本就娇弱,再者自生产以后易明澜的身子还未完全调理好,两个婆子为显衷心卯足了力气,易明澜当即一声惊呼砰的摔在地上。

那些鹅卵石是年前彭修特意命人从百里外的清渠水乡运过来给她铺垫院子的,虽然打磨的极为光滑,但是凸凹不平,膝盖磕上去也是钻心的疼。

易明澜背上冒了汗,此时她却完全顾不得这些,只就慌忙抬起头大声的辩驳:“四姐姐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情!”这时候她才察觉,因为寒冷,她连声音都在隐隐发抖。

“夫君平日是恁的宠爱于你,眼下他才离家不过几日,你怎么就能做出这等有违妇德的事情来?你可让我如何是好?”易明真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兀自叹息着放下手中茶碗一步步踩在那些凸凹不平的鹅卵石上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脸上笑容带着不尽的嘲讽,隐约间易明澜分明看到一种怨毒的情绪自她眼底弥漫而出,那眼神竟是那般陌生。

“四姐姐——是你害我?”脑中灵光一闪,易明澜不可置信的摇头,怔怔的望着眼前容光焕发的易明真。

“我害你?”易明真失声笑了出来,紧跟着却是眸光一凛,缓缓抬手抚上易明澜冻的青紫的脸颊。

因为方才一直捧着茶盏,她的指尖是热的,但那涂着丹蔻的指甲却滑腻冰凉,如冷血毒蛇的信子攀爬在她脸上,让易明澜的身子忍不住的发抖。

她恍惚意识到了易明真的意图,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脖子,下一刻已经觉得面上尖锐一疼。

“啊!”易明澜痛呼一声,往旁边别过头去,味道略带腥甜的血液就顺着她素白的面颊蜿蜒而下。

刘妈妈急忙过来递了帕子给易明真擦手,易明澜缓了口气才又抬眸对上她愤恨而的目光,不可置信的喃喃问道:“为什么?四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们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的,我们是姐妹啊!”

“易明澜,看来你还是拎不清楚呢!”易明真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甲缝里沾染的血迹,神色阴暗的开口:“我才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夫君明媒正娶抬进门来的世子夫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与人玩乐的贱妾罢了,谁跟你是姐妹?我吗?你也配?”

易明真这时候竟然还要和她讨论嫡庶尊卑?易明澜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胸口都被人撕扯的鲜血淋漓,那些被她强自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往事顷刻间尽数浮出水面,让她疼的近乎背过气去。

武安侯府的功勋是她祖父和父亲的一腔热血所铸,她才是武安侯府的长房嫡女,若不是五年前兄长意外坠马身亡,今时今日这武安侯的位子又怎会轮到她那二房叔父的头上?父亲阵亡,兄长惨死,母亲更是不堪打击早早的离她而去,就连小妹明乐——

易明澜心头剧烈一震,已然面如死灰的眼眸当中瞬间燃起一丝明亮的光芒,她匆忙在院子里四下搜寻一遍,果然就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丫头仆妇身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寻到那一抹孱弱的小小身影。

明乐!那是她一奶同胞的小妹明乐!

就在她长兄易明凡发生意外的那一日,年仅五岁的小妹明乐无故失踪,家人找寻了一夜之后在离营五里外的一处深草丛中发现了她,这孩子的头不知道在哪里磕破了,满身的血污昏迷不醒,太医为她诊治了三天,人是活过来了,却变成了这样一副痴儿模样,整整五年,再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那个孩子大约是吓坏了,瘦瘦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跟一只无人照管的猫儿一样蜷缩在那亭子后面一角的台阶下,浑身发抖眼神瑟缩,一如这五年间的每一日一般,内里神情充斥着的就唯有惶恐和惧意。

那些惨淡如烟的往事,桩桩件件都是易明澜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易明真呵,伪装了这么多年,你最后这一招伤口撒盐的本事才是让我大开眼界!

是了,这一切都是易明真做的,她竟从不曾发现她们之间原来是这般苦大仇深。

易明澜的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瘫软的跌在地上。

“所以呢?这么多年来原来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我早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她痴痴的抬头去看易明真,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冲刷着脸上被指甲划开的伤口,面目狼狈而狰狞。

她的这张脸清丽脱俗,在御前还曾得过当朝太后的赞赏,看着她此刻的狼狈,易明真的心里才真真的有些快活起来。

“怪只怪你不认命,不识得本分,非要扒着平阳侯府这棵大树不放!”易明真随手将那帕子塞回刘妈妈怀里,然后提着八幅罗裙的裙摆缓缓蹲下身来倾身向前微笑着凑近易明澜。

易明澜不为所动木然的坐着,只是流泪。

易明真像是极享受的用力深嗅一下她身上弥散出来的血腥味,最后红唇微启,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道:“彭子楚这个男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明白了么?”

彭子楚?彭修!

易明澜愕然,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浑身的血液登时就被抽的干干净净,那些还不及出口的解释突然之间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众所周知,平阳侯奉皇命携世子同往江北督察水利已经一月有余,他不在京中,他不曾回府,众目睽睽之下她易明澜与之赤身裸体同衾而寝的是她的小叔彭岩!

背夫偷汉、叔嫂乱伦!

这样的罪名压下来,彭修啊彭修,你这一箭双雕的计谋真是奇绝妙绝,最重要的是人赃并获,让我根本百口莫辩!

衣衫下面他汗水的味道似乎还弥散在她的肌肤之上,黑暗中他霸道而狂热的拥抱,一次次恍若带着摧毁意志的猛烈撞击。

“阿澜,阿澜,阿澜你是我的!我要你,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丝丝入耳,仿佛还有余音缠绵耳畔,睁开眼那却是他送她的最后的礼物,为了——

亲手送她下地狱。

“哈!”凄凉的苦笑声溢出喉咙,易明澜整个身子颓败如一滩烂泥软软的落了下去。

易明真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起身,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妈妈粗犷的嗓音:“夫人到!”

易明真眸光微微一动,赶紧快步迎上去对着孙氏见礼道:“拜见母亲!”

孙氏此时怒火中烧理都没空理她,只就越过她疾步走到易明澜面前大袖一挥厉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种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还不赶紧的处置了,没得污了我的眼。”

易明澜对她的言辞完全没有反应,死人一般呆呆的坐着,易明真见状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假意劝解道:“是儿媳无能,可五妹妹到底也是我们武安侯府出来的人,这事情总是要她分辨一二的。”

“人赃并获,捉奸在床,她还有脸分辩什么?”孙氏显然是火气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半点情面也不给的沉声道:“既然你还惦念同宗之情下不了手,就坐到一边去,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这——可是夫君那里到底是——”易明真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欲再劝,只是孙氏已经明显不耐,狠狠的回头瞪她一眼,易明真马上惶恐的垂下头去,讪讪的被刘妈妈拉着退回亭子里。

易明澜面无波澜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易明真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了丝悲悯,眼底更多流露出来的却是恶毒的嘲讽之意。

就在这时花园才侧门外突然伴着凄厉的嚎叫冲进来一个人来,却是平阳侯彭业的妾室陆姨娘,她几乎是发了狂,猛的扑开将要拦阻她的婆子丫鬟不由分说冲上来揪着易明澜身上薄弱的衣衫就是一阵撕扯捶打,口中绝望的嘶喊有如一头濒危的野兽:“你还我的儿子,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是你,你还我的儿子来!”

陆姨娘三十出头,是彭业幺儿彭岩的生母,母子二人近年来很得彭业的宠爱,易明澜见她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已是明了——

彭岩只怕是已经被孙氏借故处置了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不及有所动作孙氏已经手掌一挥印证了她此刻猜想,几乎是与此同时,孙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郑妈妈已经怀抱了一个红色的襁褓自院外进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子。

易明澜越发胆寒,手忙脚乱的扑将过去死死抱住孙氏的脚,声泪俱下的摇着头苦苦哀求:“母亲,母亲不要啊,幼子无辜,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我真的没有!”

孙氏冷冷的看她一眼,只就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道:“一并处置了!”

“是,夫人!”郑妈妈领命,目光匆匆四下一扫就抱着孩子往那凉亭旁边的一尊水缸走去。

“不要——”易明澜失声尖叫,目赤欲裂的转身就要去拦,刘妈妈见状扯着嗓子惊呼一声:“快拉住澜姨娘!”

这院子里大多都是易明真带来的人,马上就有四五个婆子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易明澜的死死的钳制住。

易明澜疯了似的用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一点一点没入冰冷的清水中,不过只是一瞬,孩子嘹亮的哭声就因为呛了水戛然而止,小小的手脚无力的扑腾了两下就完全在郑妈妈的臂弯里没了动作。

院子里瞬时死寂一片,陆姨娘目瞪口呆的扯着易明澜的一片衣角,脸上神色因为恐惧而变得铁青一片。

易明澜止了泪,远远的看着那一方小小的襁褓,半晌之后忽而仰天笑了出来。

这是一个圈套,彭子楚、易明真还有孙氏,她们个个参与在内,天衣无缝的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回过头去看陆姨娘,脸上笑容最大限度的渲染开,映衬得那一道伤口有种来自修罗地狱的惨烈之感。

“你看,我的儿子也没了,姨娘现下可是痛快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诱哄孩童入睡时候那般轻柔的质感,目中剧烈燃烧的仇恨却与那面孔之上冷酷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

陆姨娘只觉得头皮发麻,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她虽蠢钝,如今却也看的明白,这件事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见到事情已了,几个钳制她的婆子松了手,易明澜身子一软砰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然后她又强撑着爬起来,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踩着鹅卵石的小径朝着襁褓里的浩心走过去,孱弱的身子仿若一缕幽魂游荡不止。

郑妈妈慎得慌,不觉抓紧手中婴孩的尸体往后退了退,孙氏缓过一口气来再度厉声喝道:“还等什么?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乱棍打死!”

院里侍立的婆子们得令,纷纷抄了木棍一拥而上,卯足了力气往易明澜身上招呼,易明澜不哭也不喊痛,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包裹她儿子尸身的襁褓一步一步倔强的走过去,她的身子不断的被冲击,几次被人打趴在地却又仿佛毫无感知一般爬起来再度执着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直到最后一次僵硬的跪在那里再也站不起来。

婆子们被她身上的煞气震慑着,不知不觉的住了手,易明澜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向亭子里悠然而坐的易明真,彼时易明真正垂眸神色悠闲的慢慢拢着杯中茶叶,氤氲的水汽溢出来,让她妆容细致的脸孔仿佛沉浸在遥远的画墨之中。

反观自己,易明澜突然就想笑,然而笑声漫过喉咙却无端演变成了沙哑而凄惶的哀嚎——

“彭子楚,今日你这般待我,我死不瞑目,我咒你彭氏一门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孙氏被她怨愤的神情镇住,稍后回神听她咒骂自家爱子不由的恼羞成怒,忽而两步冲上去一把夺了一个婆子手里的木棍对着易明澜的脑袋狠狠的捶下去。

棍棒之下温热的血水自她发间蜿蜒而下,易明澜的身子半跪在那里就只是不住的发笑,笑到最后脸上就不知不觉弥漫了道道泪痕与血水连成一片,整个视线之下弥散开来一片残红。

院子里乱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的易明乐的瞳孔也被这血色浸染,惊惧、痛苦、不甘,种种情绪变幻,在某一刻的清明冷澈之后忽而就疯狂燃烧、恨意翻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题外话------

新坑求包养,还是重生文,姐姐重生到妹妹身上╭(╯3╰)╮

第002章 找上门来

武安侯府的正厅里,老夫人于氏靠在红木的太师椅上,身上一件云锦织金丝线的褙子罩着他有些发福的身板儿,整个人看上去雍容高贵,素来慈爱和善的脸上却是布满一层寒霜,隐隐的透了丝戾气出来。

二房和三房的人,除了外出经商的三老爷易永贺和奉命办差在外的世子易明峰,其他人无论嫡庶,全都聚在这里。所有人都偷偷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色,整个屋子里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气氛,静的让人心惊。

易明乐在老夫人的心腹黄妈妈身后默无声息的站着,小小的身子略带几分瑟缩的拽了黄妈妈的一角袖子。

黄妈妈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心疼的低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聊作安抚。

易明乐一声不吭,和她转醒后这三天里的表现一样,她只是更加用力的垂下头去,长长的刘海遮掩住眼中清冷锐利的锋芒,她冷眼旁观默默的注视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并且牢记在心。

平阳侯夫人孙氏坐在下首的那张红木椅上已经仪态端庄的在饮第二杯茶。

“咳——”易家二老爷、武安侯易永群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却是对着首位上的易老夫人道:“母亲,您看这事儿——”

他说话间,孙氏手下拢茶叶的动作已经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滞,下意识的抬眼朝上首的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手里挂一串碧玺串子的佛珠,连着半个时辰不动不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此时闻言才面无表情的斜睨了易永群一眼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易永群虽然顶着个武安侯的名头,骨子里实则并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人前他是风光无限的武安侯,背地里却并不管事,尤其对老夫人,更是敬畏的很,更有甚者这次还是内宅女眷出事,他这个一家之主虽然碍着面子必须在场,实际上却是不合适插嘴的。

二房夫人萧氏出自武威将军府,是个心机颇深的干练人,闻言便是代替丈夫陪着小心对老夫人开口道:“母亲,此事事关重大,既然已经发生了,我看也没有旁的法子,横竖这人都已经没了,好在亲家母谨慎把这消息都压死在后院里,怎么着也要全了我们两家的脸面,不如——”

这些年武安侯府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大事小情全都是萧氏在处理,若不是这次事关易明澜这个长房嫡出的小姐,老夫人估计也不会插手。

不过她既然来了,这屋子里头的所有人就必得以她为尊,所以萧氏在说话间还不忘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脸色。

易明澜未出阁前,在这府里是所有小姐当中最受老夫人看重的,萧氏也知道,所以言辞间便只敢试探着来。

老夫人手里又捻了两下佛珠,像是在忖度什么,她却不正眼去看易永群夫妇,半晌却把目光移给孙氏,冷淡道:“亲家母,你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孙氏讪笑着赶忙放下茶碗,起身福了福,这才谨慎的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开口道:“老夫人,家里头出了这种不体面的事都是我教管不严,我本也是没脸登你这个门的,可这五小姐到底也是我彭家八抬大轿自你府上抬回去的人,怎么着我这也得上门给你个说法不是?”

虽然同是一品诰命的侯府夫人,她在这易老太太面前也总自觉矮上一截,毕竟武安侯府这种一等功勋世家的名望远不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平阳侯府可比的。

孙氏这般努力的伏低做小,老夫人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兀自盯着手里佛珠意味不明的冷冷一笑。

孙氏心急之下就侧目对身后侍立的易明真使了个眼色,说实话,对于老夫人易明真也是惧怕的紧,只是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做都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祖母!”一咬牙,易明真就一步跨出去,端端的跪在地上,惭愧道:“五妹妹是孙女亲自迎进府门的,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孙女管束不周,丢了我们侯府的脸,请祖母责罚。”

这个时候她站出去明显不合时宜,武安侯府夫人萧氏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出来要坏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听着老夫人冷冰冰的讽笑一声:“你管束她?”

易明澜虽是不得已往平阳侯府里做了妾,但到底也是易家的长房长女,怎么也轮不着易明真这样一个小辈来管。

萧氏闻言赶紧一个冷眼横过去压下易明真,兀自开口斥责道:“把你妹妹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我是怎么叮嘱你的?她是个性子弱没注意的,你怎么就不好生照管着她些,平白让人欺负了去,又辱了咱们侯府的门楣,这是在打我的脸吗?”

看似是为自家开脱,但她这话也是明白着说了,易明澜一事是板上钉钉没得变了,只是这罪魁祸首还要从平阳侯府来出,这样一来说是给易家一个交代,实则也是坐实了易明澜的不贞之罪。

孙氏闻言,立刻沉痛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们平阳侯府家门不幸,出了那么个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这人呢我也已经私底下处置了,怎么着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纵使有千般的舍不得——”

易明真愣到这会儿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赶紧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眼泪,扑到萧氏怀里掩住连嘤嘤哭诉:“母亲,都是女儿不好,没能照顾好五妹妹!”

老夫人一语不发的冷眼看着,眉目之间的神色已经十分不耐,但却始终不置一词。

她们婆媳、母女,这又是一出声情并茂的双簧,易明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演戏,心里便是冷冷一笑。

老夫人的为人最是个精明不过的,她知道,萧氏母女也知道,她们也定是料准了此事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却还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找上门来恶人先告状,因为她们比谁清楚老夫人此时的顾虑,一个易明澜已死,武安侯府的脸面声誉却还是要的,老夫人的心里或许会有不甘,但是孙氏处死彭岩恰在无形中给了她一个台阶,让她不得不就此妥协,息事宁人。

这些人一环扣一环的算计至此,连老夫人的反应都完全估计在内,自己这个跟头栽的也实在不能算是有多冤枉。

彭子楚的背叛、浩心的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铭记于心,包括今日在这武安侯府的大厅内所发生的一切,终有一日她会与他们一一清算。

袖子底下指甲已经在掌心里掐出道道红痕,可是她不动,她也不能动,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忍!

易明乐使劲的咬着下唇来克制情绪,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个妈妈惊慌失措的吵嚷声:“小少爷,老夫人和侯爷正在厅里叙话,您不能进去,小少爷您不能进去啊!”

“滚开,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刁奴,连我的路也敢拦吗?”紧跟着一道略显稚嫩的愤怒男音传来,间或还夹杂着一个妈妈杀猪般的惨叫。

明乐眼眶一热,瞬时就有两行热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为了恐人看见她慌忙抬手去擦,待到眼前重新清明了再往院中看去,那个她记忆里的小小少年已经一把推开一个试图阻拦他的婆子怒气冲冲的闯进来。

------题外话------

准点来更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文的法定更新在上午九点,要是有意外的话大家记得去公主那文下面戳我~

PS:新文需要爱,难道咱家明乐妹子就这么不讨喜么?收藏一下嘛~

第003章 煽风点火

易明爵一身月白锦袍,怒气冲冲横冲直撞的从院子外头直闯而入,身后两个婆子手忙脚乱的追上来要拦,他横手一道鞭影扫过去,那妈妈立刻就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背疼的跳脚。

后面紧跟着又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跟进来,却只敢远远的劝,叫苦不迭的再不敢近他的身。

屋子里易明真本就伪装着哭的正是辛苦,此时被这院子里的动静一闹就再挤不出半点眼泪,只就窝在萧氏怀里发愣。

又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易永群眼中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下意识的就想叫人,但只堪堪的张了嘴又猛然意识到老夫人在场,只能握紧了拳头按耐下来。

老夫人烦躁的皱了下眉,然后回头对黄妈妈使了个眼色道,“去把那孩子叫进来吧!”

“是,老夫人!”黄妈妈颔首,脚步匆匆的越过众人径直走到院子里,一把弯身去把正冲进来的易明爵抱了个满怀,低声道:“我的小祖宗,你祖母在里头呢,你这又是闹腾什么呢?”说话间,她已经不动声色的夺了他手里马鞭悄悄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自姐姐出嫁以后,在这个家里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就只剩下祖母和黄妈妈,所以对黄妈妈,易明爵倒是没有敌意,闻言便是稍稍软了语气道:“我要见祖母!”

“嗯!”黄妈妈偷眼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正厅,然后一叹气就起身拉了他的小手往里走,“老夫人叫你呢,进去吧!”

易明爵不再吵闹,乖乖的由她牵引着进了大厅,进门见着满厅里或是虚伪或是冷漠的那一张张面孔,就先狠狠的瞪了离他最近的易明真母女一眼,然后一撩袍角规规矩矩的在当中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个头:“爵儿给祖母请安!”

往日里老夫人见了他多是要露出些许宽慰的笑容的,这一日她的心情的确是不好,虽然缓和了面部表情也终究没有笑出来,只就叹息着招招手道:“乖,快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看看!”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孩子过于偏袒的爱护之情,也就是为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还能为他赢得些许庇护,理所应当也收到在场几位姨娘和庶子嫉妒恼恨的注目礼。

易明爵气鼓鼓的扁了扁嘴,却并不如往常那般去到她身边磨蹭,仍是腰杆笔直的跪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道:“孙儿不起来,有人害了我姐姐,祖母疼我,孙儿请祖母为我姐姐做主!”

他的眼里蓄了泪,却是倔强的挺着不让它落下来。

老夫人看在眼里顿时心头一酸,还不及说什么,易永群便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没规没矩的闯进来还大喊大叫的乱放厥词,成什么体统?”

老夫人起了护犊子的心,眼中神情已经明显的不悦,萧氏察言观色急忙撇开易明真,快步上前拽了易永群的袖子对他抛了个眼色:“这孩子也是一时想不开,侯爷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上了?”

易明爵就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易永群如醍醐灌顶猛的一惊,立时便是刹住了话茬。

见到易永群开窍,萧氏松一口气,笑着转身又去扶易明爵,口中宠溺的嗔道:“你这孩子,快些起来,地上凉,若是寒坏了身子,是招婶娘疼呢?”

“我不要你管!”易明爵却不领情,狠狠的一把推开她的手。

萧氏眼中厉色飞快的一闪而过,面上仍是带着笑,尴尬的回头去看老夫人:“母亲,您看这孩子——”

她懂得明哲保身,大房留下来的这几个孩子她惯常是不管的,有事就直接甩给老夫人做主,而在易明爵看来她这便是扇阴风点鬼火的在给自己穿小鞋。

易永群虽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易明爵对他却连半点敬畏之心也没有,再加上刚刚听闻姐姐惨死的噩耗,这孩子的心里恨意翻腾立时就一梗脖子对着易永群大声道:“我本来就个有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我没有体统怎么了?你们害了我姐姐,我不用你们假惺惺的来对我好!”

老夫人的心头巨震,脸色瞬时暗沉下来,胸口一起一伏的明显动了真怒。

萧氏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大叹不妙。

“反了反了!”因着武安侯府的声望,易永群便是在朝为官也多被人捧着,如今当着亲家的面被一个小孩子指着鼻子骂,脸上挂不住,噌的就从椅子上弹起来。

萧氏大惊失色,但是想要去拉他已经晚了,易永群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冲着院子里一声保和:“钱四儿,去请家法来,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侯爷,侯爷您息怒啊!”萧氏着了慌,急忙扑上去拼命的对他使眼色。

“你走开,谁都别拦着我!”易永群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随手一推就把萧氏推了个踉跄。

“母亲!”易明真一惊,慌忙奔过去扶住萧氏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还不劝劝你父亲!”萧氏咬牙一把推开她的手自己站稳了身子。

对于易明爵这个狂妄放肆的堂弟易明真一直都恨得牙根痒痒,如今这样的契机之下她却不明白母亲为何阻止父亲教训他,只是狐疑的看着萧氏没有动。

说话间外头钱四儿已经请了家法进来,跪着双手呈送到易永群跟前:“侯爷,家法请来了!”

今日若真让易永群当众打了易明爵,那他们这一房和老夫人之间只怕便要生出嫌隙了。

萧氏胸口积着一口火,内里早就暗暗捶胸顿足,心道自己这个丈夫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货,居然会这么轻易就中了一个小孩子的激将法。

可易永群的脾气上来就谁也压不住,她也无计可施,愤恨之下终于毫不掩饰恶狠狠的瞪了跪在当中易明爵一眼。

看到他们乱成一团,易明爵心里才觉得解恨,得意的对她一挑眉毛,愣是没把萧氏气了个七窍生烟。

“侯爷,侯爷,你息怒啊,不要伤了和气!”眼见着易永群取了家法过来就要动手,萧氏心急如焚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再劝。

易明爵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更加有恃无恐的大声道:“你不是我爹,你凭什么打我?我不服!”

这一下无疑是火上浇油,萧氏头脑发热险些直接翻过去,冷不防已经被易永群一把掀翻在地。

------题外话------

双生子神马的,姐姐弟弟神马的,有萌这个的妹纸吭个气嘛,打滚求包养╭(╯3╰)╮

第004章 乱作一团

“真的是反了你了!”易永群发了狠,不管不顾的狠狠将那藤条用力挥下,喘着粗气怒声道:“就算我不是你的父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今日当着亲家的面你就这般放肆无礼,我若不打你,何以正我易氏门风?今日我便是替大哥在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忤逆子!我看你到底服还是不服!”

武安侯府的所谓家法是用十几根坚韧结实的藤条缠在一起编成的,又用特殊的汁液浸泡过,打在身上便是钻心的疼。

易永群一藤条抽下去,易明爵虽然咬着牙硬抗,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小小的身子也痉挛着抖动了一下。

“啊,母亲!”三房小姐易明菲最是个性子柔弱的,急忙别过眼去缩在三夫人李氏怀里瑟瑟发抖。

“我就是不服!”易明爵额上泌出细汗,仍是不屈不挠的回头恨恨的瞪着易永群:“不就是因为我爹不在了你才敢这么打我吗?你们冤枉我姐姐,不也就是欺负我们没有父亲庇护吗?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姐姐也被你们害死了,打死我,正好我们一家人到地底下团聚去!”

“好好好,你好,你好啊!”易永群满面涨红,气的浑身发抖,原地转了两圈,强忍之下还是撸起袖子:“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萧氏在听他吼出“小畜生”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大脑充血恨不能立刻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眼不见为净。

就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立于黄妈妈身后的一个翠色的影子忽而蹿出去,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易永群更是眼前一花,下一次手里的藤条狠狠落下去的时候便再没能听见易明爵倔气的闷哼声。

他也是打红了眼,再加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影子太过陌生,他便只当是易明爵院里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跑出来护主,下手的力道便更狠了些。

连着又抽了两下之后,他才恍惚的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