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藤那个丫头虽然气度狭窄又狠辣歹毒,在心机上却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是受人教唆,她是断不敢在纪浩禹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的。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青藤已经被我们王爷处死了,是人赃并获,怎么您这是还要来冤枉我的吗?”紫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语气却是从容不迫。

从撺掇青藤对明乐下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后果,并且不断的在为自己安排后路。

这一套说辞,也是一早就准备好好的。

“是啊,紫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绿绮也跟着争辩,“紫苑姐姐心地好,这些时日里姑娘您的身上的伤口也都是她在一手打理的,她若是真有害你之心,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多得是,怎么会需要利用青藤姐姐这样多此一举呢?而且——她也没有里有这样做的。”

“她是什么心地,不用你说,我自会判断!”明乐却是不为所动,继而嘲讽的斜睨了一眼悠然瘫在暖炕上闭目养神的纪浩禹道,“至于她要这样做的理由,无外乎就是为了你家主子了。”

“我没有!”紫苑闻言不由得勃然变色,怒声辩驳道,“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些天奴婢都是秉承王爷的吩咐,尽心尽力的伺候姑娘。青藤对您存了不轨之心,您心里不痛快奴婢可以理解,却也断没有这般污蔑冤枉奴婢的道理。”

紫苑义正词严,说着就是一脸愤然,眼眶红红的,仿佛泫然欲泣。

“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和你求证辩论是非的吗?”明乐像是听了笑话,摇头轻笑一声,拔了匕首出来。

“你——你要做什么?”紫苑冷冷的看着她,虽然还在极力的维持平静,不让自己表现出心虚的情绪来,声音却已然带了些颤抖。

“我干什么?”明乐反问,弯身捡起散落在她身边的帕子反复看了看,一边漫不经心道:“青藤自不量力,死有余辜,可是作为那个在背后推波助澜怂恿她的罪魁祸首,我也不觉得我有理由装聋作哑的放过你。”

说话间,她已经嫌恶的甩了那方帕子,冰冷的刀锋往前一送,已经压在了紫苑的颈边。

“你这是欲加之罪!”紫苑终于慌了,惊惧道,“青藤已经死了,说难听了就是死无对证。你没有证据,如何还要冤枉我?你就不怕——”

“怕什么?回头到了黄泉路上,自有青藤和你计较是非对错。”明乐冷漠一笑,打断她的话,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突然凛冽了语气道,“你要证据?就凭青藤手里所持的剧毒你就无从抵赖,你家王爷你舍不舍得动你是他的事,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算计到我的头上来。”

青藤要对她下毒,为保万全,所持的毒药自然会从精通药理的紫苑那里取得。

紫苑脸色惨变,惊了一跳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是涕泪横流的扭头朝稍远地方的纪浩禹看去,哭诉道,“爷,您要替奴婢做主啊,我真的不知道,那药的确是前几天青藤从我这里拿的,可奴婢并不知道她是要用来害人的。爷?!”

她哭的急切而悲痛,语气之中却难掩慌乱。

纪浩禹躺着没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紫——”绿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倒在她旁边的红玉横了一眼,不得已而噤声。

明乐并没有和紫苑争一个水落石出,该说的话说完就是横手一拉。

紫苑悲切的哭诉声刚到一半就是戛然而止。

空气里的气氛瞬时一寂,整屋子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死寂寂的。

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脸上犹且还带着几分病气的柔弱少女,杀人放血也不过是她反手之间的事情。

血腥味弥漫出来,即使是不动如山的纪浩禹也难免眉心一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明乐捡了紫苑的帕子把匕首略一擦拭,继而利落的收刀入鞘,然后探手在她怀里摸索两下,取了一面打造的极为精致的银色令牌出来——

她得了纪浩禹的吩咐,明日一早便要先行启程离开,身上势必会带着便于同行的信物,这一点也是在明乐的计划之中。

取了那令牌在手,明乐才算彻底放心,再就一刻也不肯多留,裹着大氅急匆匆的出了门。

屋子里,以纪浩禹为首的主仆三人还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直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门外才如鬼魅般飘进来两条黑影。

两人落地无声,手脚麻利的去把瘫软在地的红玉和绿绮扶起来。

一直闭眼仰躺在暖炕上的纪浩禹这时才是悠悠然的撑着胳膊翻身坐起,然后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两丸指甲大小的暗红色药丸抛过去道:“别喝水,用清心散给她们咽下去。”

“是。王爷!”两名黑衣人依言给红玉和绿绮服了解药。

那药丸的效力发挥起来倒是十分迅捷,两人只就闭目缓了两口气,就已经可以撑着桌子自己起身了。

纪浩禹端起桌上半凉的茶水呷了一口,然后又觉得口感不好,随手丢弃。

就这一来一回的功夫,房顶上就又想起一阵极为细碎的声响,紧跟着另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大开的房门外头荡了进来,单膝跪在纪浩禹面前道:“王爷,那位姑娘方才刚刚持了您的令牌去后院要了一匹快马,已经离开了。属下等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前来请示王爷,是否需要拦截?”

明乐会一路跟着他来到这里,虽然她自己说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但是这个解释,从一开始纪浩禹就是不信的。

而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就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她的确是另有图谋的。

纪浩禹玩味一笑,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旁边的炕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人们都不敢出声打扰,个个凝息屏气的候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思绪回笼,重新抬眸朝那黑衣人看去,道:“她走的是哪个方向?”

“西南!”黑衣人回道。

“西南?”纪浩禹口中喃喃自语的重复,同时闭目思忖起来,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听他朗声一笑,霍的睁开眼,“原来如此!”

红玉等人面面相觑,却也都不敢去妄自揣测他的心思。

纪浩禹脸上笑容十分惬意,似乎心情还好得很的挥挥手道:“下去给我备几匹快马,再调派几个妥实的人,本王先小憩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让他们在门口等我。”

“王爷您这是——”那黑衣人有些意料之外外的倒抽一口凉气,恳切道,“我们的行程已经耽误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尽快回国?”

“照本王的吩咐去做!”纪浩禹道,说着又是心情很好的笑了,“横竖已经是晚了,也不差这三五日的功夫。”

那黑衣人见到实在拗不过他,遂也就不再坚持,领命去了。

“你们两个,把紫苑的尸首抬下去吧!”红玉对另外两人吩咐道。

两名黑衣人颔首,把紫苑的尸体收拾了抬出屋子。

绿绮不用吩咐就转身下去准备打水回来擦拭屋子里的血迹和洒落的香灰。

目送她离开,红玉才面有焦色的急忙合了房门,转而对纪浩禹道:“爷,您明知道紫苑是荣亲王安排下的人,虽说锄了她以后您左右会方便很多,可是万一荣亲王他追究下来——”

“他敢吗?”纪浩禹冷笑一声,脸上一直风情万种的笑容这时候却恍然透出些许清俊冷酷的味道来,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残血,“这人若是他当面给我的,我是不能驳他的面子,怎么都得给他好好的供着养着。可是现在——”

话到一半,纪浩禹一顿,语气突然收冷,一个字一自字从红唇之间迸射出来:“即使我打了他的脸,他也得受着!”

紫苑是荣亲王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这件事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罢了,现在——

明乐歪打正着,反倒是成全了他!

纪浩禹是个什么性子,红玉最是清楚不过。

“那关于她的死因——”既然他说无碍,红玉自然也就不再多想,只就皱眉问道,“就是荣亲王那里不能公开前来质问主子,这件事他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我们需不需要做些掩饰?”

“有什么好掩饰的?”纪浩禹摆摆手,笑容中就又多了几分深意,“实话实说好了,没有什么会比这个理由更合情合理又合乎逻辑的了。”

从表面上看,紫苑是出于私心才教唆了青藤对明乐下毒手的,而事实上如果结合她背地里的那个身份——

为了彻底的掌控纪浩禹,她为荣亲王除掉他身边这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女子才是最正当不过的理由。

现在她自己任务失败,偷鸡不成蚀把米,荣亲王那里就更是没话说,就只能做个哑巴亏给吞了。

“嗯!”红玉也是一点就通,马上参透其中玄机,点头道,“那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也去吧,回头你带上队伍先走,去木城等我,我最迟晚到四日,你找个借口搪塞了就好。”纪浩禹道。

“是,奴婢明白。”红玉应下,想了想还是心有困惑,迟疑着道:“不过主子,那位义阳公主并不简单,插手了她的事,不会有麻烦吗?”

“她顺手就送了本王这么大一份人情,你以为这人情债是好还的吗?”纪浩禹一笑,突然撤了前一刻眼中狠辣的凉意,笑容又再明媚妖娆起来。

他这个人,最是不择手段,若要说到礼尚往来什么的,其实全凭他的心情。

此时他会这样说,也不过一个借口,红玉心里很清楚,他其实就是对明乐本人或是她此行要做的事情感兴趣罢了。

红玉抿抿唇,于是也不再多言,屈膝告退。

纪浩禹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一语不发静默的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绿绮带人进来把屋子重新整理好,这才折回旁边自己的房间里和衣小憩了一会儿。

二更的更鼓响过,一队十余匹战马从这驿馆出发向西而去,马蹄声紧凑奔忙,很快隐没于夜色之中。

明乐离了驿馆就一路策马疾驰,分秒必争的赶路。

纪浩禹确乎是笃定了她此行的目的地一样,并不紧追她,而是保持着十里开外不至于被她察觉的距离之外一路的跟着。

驿馆西南方向相距百里之外,是一片矮山环绕的丘陵地带,因为地势不平十分多变,难以耕作,是以周边很大的一片范围之内都人迹罕至,十分荒芜。

穿过这片山脉,再过一道架在悬崖之上的栈道就是大片的湿地沼泽,沼泽之外——

便是有宋灏二十万大军驻扎的南疆之地!

从行程上估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易明峰就该到了!

第010章 另有玄机

明乐马不停蹄的赶了半夜一天的路,但是因为山路难行,也直到次日的日暮十分才正式进入南疆的属地之内。

纪浩禹带人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仿佛观光一般,倒是悠闲自在的很。

眼见着夕阳西下,这时先行前去盯梢的探子回转,远远的迎了过来。

纪浩禹收住马缰,把行进的速度拉慢等着他走近。

“王爷!”那人策马迎来,拱手道,“义阳公主已经迫近了前面的沼泽之地,不过她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连夜潜入大邺的驻军之中,而是在离沼泽两里之外的一处山坳里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休息过夜的打算。”

按理说,她既然马不停蹄的赶了整天的路,就说明她很赶时间,现在眼见着目的地就在眼前,万不该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来休息的。

“哦?”纪浩禹的目光一深,颇有几分兴味的沉思起来。

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属臣策马凑近他些许,提醒道,“遵照王爷的吩咐,大邺朝中那边的情况也打探清楚了。派来代替殷王接管南疆军队的是人选还是新晋的武安侯没变,并且时间上也赶得很巧,他应该是今日一早已经抵达军中了。”

易永群的丧期未过,易明峰却火急火燎的赶往南疆任职。

就算不遇到明乐,纪浩禹心里本也就对此事起了疑心,现在到了如今这一步,更是显而易见——

易明峰此行的目的并不可能单纯了。

“是吗?这样说来,那丫头就是冲着她堂兄来的了?”纪浩禹闲闲一笑,抚摸着手里马鞭,也不等身边的人附和回答,又自顾的笑道,“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那人谨守本分,并不费心去揣摩他的心思,只就问道。

“既然她停了,那正好!”纪浩禹说着就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自马背上跃下,四下里舒活起筋骨来,“赶了一天的路,本王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是!不过山野之地环境恶劣,只能暂且委屈王爷了。”那人也不多问,立刻跟着翻身下马,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准备。

纪浩禹没说什么,只就自顾活动着筋骨往周边去散步。

这里十几个属下的动作也是很快,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已经用各自马上携带的材料为他在山路旁边不起眼的土坡后头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小帐篷出来。

里头地毯软枕,包括他平时惯用的熏香和美酒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一样不落。

纪浩禹随意的溜达了一圈回来就心安理得的钻进帐篷里休息。

几个属下潜伏在附近,暗中窥测路上的动静,另外又分出四人去山中寻找食物。

因为纪浩禹选定安置的地方离着唯一进山的小路不是太远,如若在附近生火,附近有人经过的话必定一目了然。

为了掩人耳目,几人狩猎之后,直接在山里找了个山洞作掩护把野味烤熟,顺带着把随身携带的另外几样吃食都按照纪浩禹平时的喜好重新烹饪,这才带回了小帐篷里给他充饥。

不过纪浩禹这人在生活习惯方面十分之挑剔,虽然一众属下已经尽了全力侍候,因为长途跋涉随身携带的烹饪工具有限,食物做的稍稍不合胃口他就难以下咽,只就挑挑拣拣的吃了几口便是作罢。

山里的夜晚分外冷清,而且寒气又重。

用过晚膳,纪浩禹就裹了厚厚的裘皮大氅在帐子里沐浴着熏香打盹儿。

侍卫们潜伏在四周,轮流做警戒。

头半夜各自相安无事,下半夜四更刚过,远处的山路上却是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明显是匹良驹,虽然匆忙赶路,但马蹄声却极其稳健,慌而不乱。

黑暗中,本该正在酣睡的男子突然猛地睁开眼,目光狡黠如狐悠悠一笑。

“王爷,又有人进山了!”帐篷外头有人压低了声音轻声的回禀。

“嗯!”纪浩禹懒懒的应了一声,他人明明是醒着的,这一声却懒散而朦胧,听起来带着浓厚的困倦也睡意。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请示他下一步的行动,但闻他语气中颇多不满,便没敢多言,暂且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远处那匹马来的很快,奔忙之中如一团急促的劲风,给人的感觉不过短短一刻,已经从前面的小路上一划而过,马蹄声渐远,再度隐没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待到那一匹快马远去,附近潜伏的侍卫中才发出几声唏嘘。

然后就见纪浩禹披了大氅从帐篷里款步走了出来。

“王爷!”那位领头的属臣急忙定了定神迎上来,想要说什么,纪浩禹已经开口道:“马背上没人?”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嗯!”那人点头,满脸的迷茫之色,然则下一刻却是面皮一紧,猛地拔剑出鞘,戒备着扭头朝身后不远处的树林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似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围拢到纪浩禹身边,将他围在中间护住。

那林子里的动静并不大,若不细听,只会觉得是有风声划过,树叶沙沙作响。

然则与之同时压迫逼近的一股无形的外力,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全神戒备,不敢掉以轻心。

一拨一拨的风浪随着平地而起的风声迎面扑来,所有的一切几乎发生在瞬间,已经有十余条鬼魅一般的黑色人影从树林里飞纵而出,以一个扇形向着纪浩禹等人强势压来。

来人手持不同的兵器,虎视眈眈,未曾动手,散发出来的已经是绝杀的戾气。

“你们是什么人?”纪浩禹的那位属臣眉头深锁,冷声问道,说话间他手腕一震,刚要出手,却被纪浩禹一把拿住,将他拽了回来。

对面的一众蒙面黑衣人个个蓄势待发。

那属臣心里正在着急,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他们当中的一人突然一挥手。

虽然服饰相同,但显然,剩下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那人未曾言语,只就简练的一个手势,那些人蓄势待发的姿态未变,却是井然有序的后退两步——

显然,训练有素。

“我们只是过路的外乡人而已,如果不巧挡了各位的路,我们让开便是,没有必要伤和气!”纪浩禹的面色如常的上前一步,反手一压,手下动作灵活的把那属臣的佩剑撞进了剑鞘当中。

他姿容绝代,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这样一副闲庭信步般的表情,即使不亮身份,全身上下也是那么一股子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姿态。

“打扰了!”那黑衣人短促说道,声音冰冷而不带任何的情绪起伏,说话间他人却未动,冷厉如鹰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纪浩禹的脸孔。

大家双方都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如果硬碰硬的话,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但显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们,这黑衣人并不放心。

纪浩禹无心生事,无奈只能再次主动开口道:“月黑风高,阁下你们会认错了人并不奇怪,事不宜迟,或许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也为未可知。”

他的语气闲散,怎么听都是个调侃玩笑的意思。

那黑衣人闻言,却是目光瞬时一沉。

不过他的思维却是相当灵活,不过是片刻之间似乎已经有所了悟,客气的拱手一礼。

“多谢提醒!”留下四个字,他便是再度一挥手,当先飞身再度隐入密林之中。

其他的黑衣人亦步亦趋,一声不吭的跟着他。

只见眼前人影飞纵,不过片刻功夫,那林子里的风声就再度平息,一切恢复如常,还是那个荒凉冷清的山间之夜。

“王爷,这些人——”纪浩禹那部署挥退众人,迟疑着开口。

“十有八九是殷王的人。”纪浩禹道,目光依旧定格于远处树林的暗影之上,停顿片刻才又继续说道,“看来还是我想的简单了,这件事里头怕是另有玄机。”

“义阳公主是冲着武安侯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那部署揣测说道,“她和殷王的关系不一般,想来是两人之间早有计较,殷王特意派人来助她成事的?”

“她是为着易明峰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纪浩渊却是摇头,说着却是突然敛了神色,冷然道:“她和殷王的目的或许相同,但明显就是两人各走各路,否则她又何必借我的车马做掩护,争分夺秒的急着南下?我原以为她孤身来闯南疆军营为的会是她和易明峰之间的私怨,现在看来——此事玄机颇深。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近期之内南疆的大邺守军当中必定会有一场大的风波了。”

易明乐要针对易明峰,这一点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

但这个丫头心思极深,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

如果只是为了寻易明峰的晦气,她是无论如何也犯不着在自己身受重伤的当口还长途跋涉的急着奔赴南疆孤身涉险。

由此可见,这件事的幕后一定还有另一重更为紧要的原因,叫她不惜一切也非得要冒险走着一趟不可。

到底,是什么?

第011章 借刀杀人

“如果真是殷王的人,那我们就不合适插手了。”那部属将信将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浩禹的神色,试探道。

宋灏是大邺的亲王,纪浩禹又笃定此事涉及军队。

不管明乐和宋灏要做什么,就算闹的天翻地覆,那也只是他们一国内部的事。

可纪浩禹作为外人,一旦牵涉其中,很有可能就会把事情发展成两国矛盾——

这样的后果,并不是谁轻易可以承担的起的。

“谁说我要插手来着?”纪浩禹看穿他的心思,撇了下嘴角,笑道,“本王跟来就是想看那个丫头到底想做什么,原也就是为了凑热闹来的。”

纪浩禹那个性,唯恐天下不乱是真,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说他只是为了瞧热闹才临时改变行程,跟着明乐冒险潜到大邺驻军的腹地范围内——

说出来,怕是没人会信。

纪浩禹如何不知他的想法,闻言也不过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那部属也不敢再去深究,遂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

这南疆之地,地处深山之中,土地贫乏,环境又是十分之恶劣,沼泽周边更是瘴毒肆虐,人畜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片沼泽的占地面积很广,方圆数十里而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却是南蛮不落出入的必经之路。

早在百年前,久居此处的南蛮不落就依仗着自己制毒用毒的绝技意图从此处善终迁出,占领一片富庶之地来自成一国。

大邺王朝的统治者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疆土为人所侵,派遣大批军队前往镇压。

南蛮之地的环境恶劣,土著居民的数量有限,虽然在掌握地形和投机取巧方面很占优势,但却被天朝庞大的军队死死的限制住,在经历了接连几番恶斗之后,终于不堪损伤,再度退居深山之间。

而自那以后,他们部族接连的几位统治者都不死心,对山外富饶之地虎视眈眈。

为了避免让他们有机可乘,大邺方面就连续百年派遣重兵驻守在他们出山的必经之路上。

百余年间,双方之间可谓战火不断,一直没有消停。

一行黑衣人形如鬼魅在密林之中熟门熟路的急速前行,所过之处带起很大的风声,偶有密林之中栖息的鸟雀被惊起,但细听之下唯一能够分辨的却只有沙沙的树叶声。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在那条开辟于山间的小路上现身,而是取道树林秘境暗施轻功一路狂奔,即便是这样,又能保证自己随时随地可以观测到那条山路上的一切动静。

彼时那一匹无人驾驭的战马正疾驰在荒野夜色之中,而这些黑衣人似乎是以它为准向标,紧随其后,在林子里一阵飞驰。

“头儿,前面就是沼泽了。”行进中,一人边提了内里狂奔,一边凑近领头那黑衣人的身边提点道,“前几日大雪,沼泽里现在都被整个人冻住,我们可以取道其中,至少能节省个把时辰。”

“不行!”领头那人立刻驳回他的提议。

他没多解释,奔走间只就是双眉紧蹙一刻不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条小路。

“如果不从沼泽中走,那前面便只能去路上了,万一会有埋伏的话——”那黑衣人担忧道。

领头的略一思忖,忽而扭头朝对味儿看去,沉声唤道:“梁旭!”

“在!”话音未落,负责断后的一名身形健硕的黑衣人就提步追了上来,俯首听命。

“你和武冈两个取道沼泽先行一步,之前主子有传信给吴统军,他那里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预定的时间之内我没能赶过去,你们就按照原定计划,由他配合你,直接动手。”领头的黑衣人有条不紊的吩咐,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碧色璞玉抛给他,“把这个给他,他自会明白你的身份。”

“是!属下明白!”梁旭也无废话,接了那璞玉揣进怀里,又道,“属下先行一步,头领您保重,我们回头营中相见。”

言罢,不再等那黑衣人吩咐,就一招手,带着另一名叫做武冈的黑衣人从队伍里撤出,然后或许调转了另一个方向,几个起落就一头扎进沼泽地里,快速的隐没了踪迹。

剩下的十几名黑衣人依旧沉默着在丛林中穿行,眼见着前面一道绵延数里的低矮山脉拔地而起,那领头的黑影抬手做了两个简短的手势。

为了在黑暗中指挥方便,他左手五指的指甲上事先涂抹了一层有微弱荧光效果的药物,所以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后面的人也依旧能够清楚分辨他的指令。

随着他的手势挥下,众人略一颔首,刚要从密林中抽身往那小路奔去,就听得夜色中一声凄厉的马鸣,紧跟着又是砰地一声,之前纵情奔跑在山路上的战马突然毫无征兆的轰然倒地,哀哀嘶鸣两声,就完全失了动静。

显然——

是遇伏了!

领头的黑衣人目色一寒,立刻伸手打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

众人收到信号,马上利落的就地掩藏起来。

黑暗中,一众的绝顶高手都是精神紧绷,死死的盯着小路上的动静,蓄势待发。

但自那战马到底之后,直等了好一会儿也见有人前去查探。

领头的黑衣人心念一动,顺手从脚边摸了一颗石子,运力指尖,对着小路对面的一处突破弹了出去。

他的内力深厚,石子离手带着凄厉的一缕风声在夜色中嘶鸣。

与此同时,紧随其后却是一声短促的鸣箭声刺破夜空,向那石子被击出的方向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