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外面的空气,茶碗里的火苗很快熄灭。

李太医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里头没了动静才重新打开碗盖看了眼里面的灰烬,彼时——

他额上已经大汗淋漓!

“李太医,怎么样了?”杨阁老忍不住凑过来询问。

“一切都还顺利。”李太医道,又吩咐医童取了纸笔过来,照着明乐给她的那本册子抄录了一张药方,连带着那个存着线虫灰烬的茶碗都一并塞给医童,仔细的叮嘱道,“照方抓药,和这粉末一起煎了送过来,当心着点,可别出岔子!”

“是,师傅!”医童应着,小心翼翼的接过那茶碗捧了出去。

“太后,微臣已经照这册子上头记录的方法把陛下体内的蛊虫引出来了,如果药方记录无错的话,回头等陛下服了药就会苏醒了。”李太医对姜太后恭敬的拜下。

“嗯!”姜太后颔首,对几个太医道,“你们几个也辛苦了,这里还是由你们伺候着,一会儿再伺候皇帝用药。”

说着就径自起身往门口走去,“其他人都跟哀家到隔壁的屋里去!”

既然化解蛊毒的法子已经有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国宴行刺一事真相的时候了。

“臣等领命!”李太医几个都是明白人,立刻躬身相送。

朝臣和嫔妃们更是不敢怠慢,匆匆的跟着她移步到隔壁。

姜太后进门之后就在主位上坐了,待到其他人尽数跟了进来就是一个眼波横了过去。

门口侍立的小太监们立刻就把殿门关上,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

“丫头,你这份册子是哪里来的?”姜太后将那册子往桌上重重一甩,目光如炬直接朝明乐看了过来。

“也是机缘巧合。”明乐说道,微垂了眼睛不叫任何人看出她眼底真实的情绪,“是不是真的有效还不一定呢,母后可否稍安勿躁,先等陛下醒来再说?”

言辞推诿之下,倒是很有几分闪烁其词的意思。

“殷王妃,你不会以为只要陛下顺利脱险,这件事就不会再追究了吧?”易明心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气,“你出主意帮皇上脱险是一回事,有人公然于国宴上使用邪术意图谋害皇上的事也是事实,这件事是一定要从头到尾的追查清楚的,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你若是知道什么,本宫劝你还是趁早说了的好,省的再拖下去就说不清楚了。”

“是啊殷王妃,巫蛊之术在我朝一直都是禁忌,您手上的这本册子,来的还真是神奇!”柳妃也不冷不热的附和,说话间眉目一转,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一直跟在明乐身后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纪浩禹。

“娘娘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纪浩禹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容貌生的出色,这一笑又极为灿烂,再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抛出来,倒是激的柳妃面皮一热,连忙往旁边移开视线。

“本宫是说既然荆王殿下有解救陛下的法子,自己拿出来也就是了,何必要等着借殷王妃之手。”勉强定了定神,柳妃说道,“哪怕您是要帮着殷王妃邀功,可是救人如救火,这一次殿下不觉得过分吗?”

这样一来,倒是先入为主的把纪浩禹给扯进来了。

“难道本王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还是我之前的话没说清楚?”纪浩禹却是不愠不火,从容不迫的慢慢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懂巫术也不懂蛊,明明知道你们个个都在怀疑是本王图谋不轨对孝宗皇帝动了手脚,如果我真有解蛊的方子就早拿出来了,何必要平白无故的受这份冤屈?”

巫蛊之术在大兴盛行,好巧不巧的偏就是在纪浩禹和纪红纱兄妹来在场的时候出了这种事,虽然碍于两国邦交谁也没敢先提出来,但是无可否认——

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这么想了。

只是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竟是纪浩禹亲口提了出来。

朝臣和后妃们就像是故意掩着脸还被人抽了一个大嘴巴一样,个个都不觉的尴尬起来。

“殿下您言重了,柳妃娘娘并不是这个意思——”杨阁老干咳两声,涨的老脸通红。

“太后,这件事和我三皇兄没有关系!”纪红纱深吸一口气,打破僵局。

“哦?那难道是和成妃你有关系吗?”易明心笑道,似乎是更愿意听这句话。

“明妃,事关两国邦交,你说话最好还是慎重一些!”纪红纱脸色一沉,厉声斥责。

易明心心有不甘,但也的确,涉及两国之间的事情,她并不好掺言,只能愤恨的闭了嘴。

纪红纱心里冷冷一笑,重新整肃了神情,面有愧色的对姜太后道,“太后,有件事臣妾一直没有机会对您言明,其实一年前在臣妾初到盛京的时候身边是带着一位御用巫医的,如果臣妾所料不错,今日皇上所中之蛊,应当就是出自她手!”

“什么?成妃娘娘此言当真?”一众朝臣齐刷刷的都变了脸。

“成妃,果然是你!”柳妃尖锐的叫嚷出声,怒不可遏的抬手就先给了纪红纱一记耳光。

纪红纱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是咬牙忍了。

她从来就看不上柳妃这样出身的人,被她打了一巴掌就更是自认为奇耻大辱。

纪红纱被打,纪浩禹一声没吭的把脸别开一边,却是姜太后冷着脸呵斥道,“哀家在这里,柳妃不得放肆。”

“太后,臣妾只是替皇上觉得委屈!”柳妃说道,抽了帕子去擦眼泪。

姜太后斜睨她一眼就不再理会,只对纪红纱道,“你把话说明白了!”

“太后,柳贵妃她冤枉臣妾了,如果真的是臣妾指使人做的这件事,又怎么会当众说出来。”纪红纱也是眼圈红红的,泫然欲泣,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因为早在一年前,随臣妾一同进京的乌兰大巫医就已经被人掳走,不在我的身边了。”

“嗯?”姜太后挑眉。

杨阁老已经本能的开口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说着就对姜太后拱手一礼,“太后,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找到掳劫成妃娘娘那位巫医的人,或许就能找出这一次行刺事件的真凶了。”

姜太后抿抿唇,思忖着点了下头,对纪红纱道:“你说!”

乌兰大巫医其人她是见过的,也知道她人的确是在明乐手里,因为之前宋灏曾经秘密叫人送了那巫医进宫来给她诊脉。

只不过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明乐的秉性脾气姜太后也算摸的清楚明白,此刻也不担心!

“当初叫人潜入驿馆掳走乌兰大巫医的人,就是殷王妃!”纪红纱道,每一个字的咬音就格外清楚,像是生怕有谁听差了一样。

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的朝明乐看来。

“殷王妃,你可有话说?”姜太后问道,语气冷肃,没有半点偏袒徇私的迹象。

“母后——”明乐笑笑,那笑容颇为无奈的抬眸看向姜太后。

纪红纱唯恐她会辩驳求情,立刻抢先说道,“因为乌兰大巫医曾是臣妾身边的人,臣妾一直都有叫人打探她的下落,半个月前终于得知,她人就关在设于殷王府荷塘水榭之下的一处密室里,太后娘娘叫人过去一看便知!”

倒是有备而来,把一切都打探的清楚明白了!

“太后,事关我朝社稷,此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柳妃使了个眼色,兵部尚书李成玉就站了出来。

“怎么?你们是觉得哀家会偏袒殷王妃吗?”姜太后冷冷说道。

“微臣不敢!”李成玉一惊,连忙跪下请罪。

若是被查出是殷王妃和弑君行刺一事有关,整个殷王府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姜太后会维护,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哼!”姜太后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漠然的别开眼去,冷声道,“那就由李卿家你带人亲自去办吧!”

李成玉愣了一下,却也容不得他多想,连忙领命去了。

易明心等人把姜太后的反应看在眼里,都不由的疑窦丛生——

这姜太后未免对易明乐太有信心了一点儿吧?

“太后,乌兰大巫医是随臣妾一同进京的,可是臣妾与她与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联系,如今她被人所迫,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臣妾也全不知情,请太后明鉴,不要把此事累及臣妾,乃至于两国之间。大兴和大邺是多年的友邦,从来都心存善意,这份用心,还请太后千万不要误解!”纪红纱言辞恳切说道。

当年易明乐掳劫乌兰大巫医还用“媚情蛊”害她失身于孝宗,将她锁在这个牢笼里,这个仇她如何能忘?

今天终于是到了要一力讨还的时候了。

“成妃娘娘就这么肯定,今日刺客用以毒害皇上的蛊虫是出自乌兰大巫医之手?”明乐并不否认她掳劫了乌兰大巫医的事实,但同样也没有正面承认,只就对纪红纱问道,“难不成还是你亲见了她制毒害人?”

“你还矢口狡辩吗?”纪红纱冷笑,“殷王妃,事到如今,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若是有法子证明那毒物不是出自乌兰大巫医之手,那倒是再找一个能制造此种蛊毒的人出来啊?”

“呵——”明乐耸耸肩,妥协了一般轻笑出声。

“殷王妃一向口齿伶俐,怎么这是词穷了吗?”柳妃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

明乐冷冷的看她一眼,也懒得和她废话,却是眸子一转,看向易明心道,“明妃娘娘,您也觉得因为我有掳劫乌兰大巫医的嫌疑,所以就一定是这次弑君案的凶手吗?”

易明心心头一跳,心里狐疑明乐怎么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了,但也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道,“诚如成妃娘娘所言,除非王妃您能找出另外一个凶手来!”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难得头一次的口径一致了。

“因为殷王失踪的事,你一直都对皇上心存恨意,所以就想出了这样的毒计要谋害皇上!”纪红纱势在必得,语气越发的狠辣凌厉,“殷王妃,如今马上就要人赃并获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明乐微笑,深深的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纪红纱被她这近乎诡异的笑容震住,突然恍惚了一瞬,然后下一刻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人面容冷肃大步走了进来:“是吗?殷王妃对朕怀恨在心?那成妃娘娘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叫人施用蛊毒害朕!”

孝宗醒了,于是一切洗牌重新开始!

他不会容忍纪红纱在他面前耍手段,如果说他原先的目的就只是针对殷王府和明乐,那么现在——

纪红纱也绝对别想活!

纪红纱如遭雷击般猛地抬头朝他看去,见他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心里突然凉了一截。

“臣等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伏地跪拜,杨阁老等几个老臣更是泪湿沾襟,“上天庇佑,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明乐跪下去,刚好就在纪红纱的身边。

纪红纱的目光如刀子般射了过来。

明乐不过微微一笑,趁着众人三呼万岁之际唇齿微启,慢慢说道,“成妃娘娘,今天的这一局这才正式开始呢!”

“你——”纪红纱咬牙切齿。

“别惊讶!”明乐仍是不动声色的微笑,“你自以为与陛下双剑合璧就能扳倒了我,殊不知你也被人利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白吗?”

“你什么意思?”纪红纱狐疑,忍不住问道。

“真正与陛下合谋布下今天这个局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你只是一颗棋子。”明乐说道,目光明亮璀璨有种洞悉一切的睿智在里头,微微一叹道,“可惜你还是颗不听话的棋子,所以现在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纪红纱被她高深莫测的笑容震住,一时间全然反应不过来。

她觉得易明乐是在说胡话,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不住的告诉自己,易明乐没有危言耸听,她说的都是真的。

惊惧之下,身后的整片衣衫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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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目,我果然不是个码字的材料,昨天这个时候,除了睡觉的八小时,全部坐在电脑前码字了也只有这么多,我去撞墙清醒一下再继续~

然后就是这一局要搞掉很大的一批人,布局比较大也比较复杂,你们可以猜,倒是表透剧知道咩?好吧,现在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成妃凉凉了,现在有奖竞答,你们来猜下一只是谁嚯嚯嚯~

ps:然后这是这三天和某个叶子搭档码字的另一个小叶子的文,看现言的妹纸可以去戳戳看,貌似是很甜蜜的宠文唷O(∩_∩)O~《诱婚缠绵,疼上娇妻》by叶清欢

第064章 绿云盖顶,成妃惨死

孝宗径直走过去,在姜太后旁边坐下。

姜太后上下将他打量一遍,问道,“皇帝的身子无碍了?”

“多谢母后记挂,儿臣无碍!”孝宗语气恭谨的回道。

自从孝宗对宋灏下手以后,他们母子之间虽然明面上也还算是一派和气,但这种和气也已经完全只流于表面,彼此之间说话也甚是敷衍。

朝臣后妃们也都知道,太后因为殷王的事和皇上之间已经貌合神离,所以此时也就只当自己是聋了瞎了,全然不去在意他们母子之间各自的言不由衷。

“没事就好!”姜太后略一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口茶道,“既然皇帝已经醒了,这里的事就由你来处理吧,牵涉到了大兴的皇子和公主,又扯出了殷王府,哀家一介深宫妇人就不好过问了。”

“有劳母后费心了!”孝宗面无表情道,可是从进门开始,阴暗幽冷的目光就一刻也没有偏离纪红纱身上——

这个该死的贱人,居然在他面前也敢阳奉阴违,用他的安危去赌易明乐的命?

当真是该死的很!

纪红纱被他这种杀气腾腾的视线一再逼迫,再加上明乐传递给她的那些模棱两可的信息,叫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根弦都紧绷着,飞快的权衡对策。

孝宗这人阴狠小气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了手段,要如何才能搪塞过去?

“成妃,怎么你不需要解释吗?”孝宗冷声问道,语气讽刺。

“皇上——”纪红纱干吞了口唾沫,勉强的镇定情绪,“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方才臣妾已经对太后娘娘阐明,乌兰大巫医被殷王妃掳走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是和臣妾无关的!”

“你倒是推的干净。”孝宗冷嗤一声,却是没有继续逼问,反而抬眸对杨阁老等人吩咐道,“今日的宫宴,叫各位爱卿跟着受惊了,众卿先回前殿喝杯水酒压压惊,朕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无论是殷王夫妇还是涉及后宫,其实严格说来都可以归为皇帝的家务事。

这就是要他们避嫌了!

大臣们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如蒙大赦般纷纷谢恩,然后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有关皇室内幕隐秘的那些事,他们还是越少知道的越好。

纪浩禹眼见着朝臣们纷纷避嫌,左右看了眼,也对孝宗做了一揖,就要转身跟着出去。

“荆王你留下!”孝宗却是出言阻拦。

“陛下,小王一介外人,连您的臣子们都避嫌了,这个时候我留下来似乎不合适吧?”纪浩禹脚下步子一顿,脸上表情却是极不情愿的回头对着孝宗说道,话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立刻露出讶然的表情,惊呼道,“皇上您可别是以为小王会和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吧?我不过是游经此地盛情难却才进宫来赴这一场宴会的,若是因此而给你我两国之间造成了什么开解不了的误会,他日回国到了父皇面前,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现在,孝宗只因为宋灏夫妻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疯了才会再去给自己惹麻烦,和大兴之间惹出嫌隙来。

可是纪红纱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荆王你多虑了。”孝宗说道,对纪浩禹的态度已经尽量的和气,但因为心里实在是怒极,脸上那种僵硬而冷酷的表情却是遮掩不住的,“只是事情牵扯到成妃,她是你大兴的公主,也是你的妹子,朕留你下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来日到了大兴国主面前,咱们彼此都好说话。”

既然看出纪浩禹无意维护纪红纱,只是竭力的独善其身,孝宗就更为放心一些。

“皇上,这件事是殷王妃所为,和臣妾有什么关系?”纪红纱连忙辩解,继而转向纪浩禹,“三皇兄,难不成你也觉得这事儿会和我有关吗?”

“红纱啊,你已经嫁了人了,哥哥我虽说是你的娘家人,可是如今是在你婆家人的面前,有些事我还是不宜插手的。”纪浩禹为难说道,那笑容虽说怎么看都有抱歉和惋惜,但是不知怎的,如论谁看在眼里也都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这便是要撇开自己不管了?

纪红纱心里一慌,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孝宗已经冷然的开口打断,“不要再顾左右而言它了,成妃,咱们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

“皇上,臣妾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您要质问也该是去拿殷王妃问罪才是,怎么上来就针对起臣妾来了?”横竖是到了这一步了,纪红纱也索性一狠心,梗着脖子和孝宗对峙,“如果说就是因为臣妾出身大兴,皇上就觉得臣妾居心叵测的话,那干脆就连我三皇兄也一并怀疑好了。”

孝宗先给了纪浩禹保障,就说明他不想就此引发两国战事。

再加上今天这一局,本身就是孝宗和她之间合谋做下的,如果孝宗想要翻脸的话,了不起就把一切抖出来,鱼死网破。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她一个后妃和妯娌之间互生嫌隙更可恶,还是孝宗这个一国之君厚颜无耻的设计陷害兄弟、弟媳更叫人发指。

纪红纱下了狠心,所以再面对孝宗时候就全然一副破罐破摔无所畏惧的表情。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知死活、不识大体!”孝宗看在眼里,心里火气不由的更盛,额上青筋跳了几跳,“朕原来还想看在荆王和大兴国主的面子上,给你留下几分颜面,现在看来,却是不必的了!”

他的语气沉重,而带了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纪红纱听在耳朵里,不由的暗暗心惊,刚一狐疑的皱眉,下一刻孝宗已经叹息一声,闭上眼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冷冷的开口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便由朕来替你说好了!这一年多以来,虽然置身于朕的后宫,可是你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老五的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变色,就连一向泰定的姜太后也忍不住眉心一跳,沉声提醒道,“皇帝!”

明乐闻言,更是险些失声笑了出来——

竟是不惜给自己扣一顶绿帽子也要给纪红纱编排出一个赖不掉的罪名?

这一次,纪红纱完全就是得不偿失,遭受灭顶之灾是一定的了。

而这一个重磅炸弹丢出来,也是孝宗之所以会提前遣走朝臣的原因——

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报复,但是身为一国之君和男人的尊严,却不能叫所有人拿出去践踏的,所以这件事必须关起门来,一次性的处理妥当。

“皇——皇上——”纪红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之余十分之精彩。

她虽然是一只肖想着宋灏不假,也虽然这件事很多人都心里有数,但是就这样被孝宗这个为人夫君的亲口提出来——

这人别是被蛊毒刺激了脑子之后彻底疯魔了吧?

纪红纱嘴唇动了动,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辩驳撇清,只是谁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讲意味着什么,哪怕是她和宋灏之间从来就没有真的发生过什么,孝宗既然肯丢出这样的筹码来,那便是真的下了狠心一定要置她于死地的。

“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为着两国邦交一直以来朕都不与你一般见识,不曾想——”孝宗一直闭着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不叫人看到他眼底的情绪,“老五的事,殷王妃一再误会朕也没有追究,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你们两个女人就真当朕是聋子瞎子?可以由着你们胡作非为?利用巫医,调制蛊毒出来妄图来害朕的性命?你们的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虽然姜太后已经出言提醒,但显然——

孝宗已经打定了注意,并不准备妥协了。

“皇上说我和那个贱人勾结?”纪红纱哭笑不得。

她会和易明乐勾结吗?她是恨不能将那个贱人拆筋扒皮才解恨的!

“皇上,可能是事出突然,太医还没来得及和您说,所以有件事易明乐觉得还得要先提醒您一遍!”明乐也道,只不过却没急着和纪红纱去撇清什么,只就平静说道,“方才替你找到解蛊之法救您脱险的就是我!不管您和成妃娘娘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们要清算,随意就好。如果说我要害您,您觉得这会儿您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吗?”

会是她拿出方子替自己解蛊,这一点的确是不在孝宗的预料之内。

但不管怎样,今天这张网既然已经铺开了,就再没有临时收回的道理。

孝宗眼神阴鸷的盯着她,沉默不语。

“谁知道你和成妃之间又闹的什么内讧?横竖你们两个之间针锋相对也不是一两天了,如果说是因为同一个目的结盟谋害皇上在先,再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互相争风吃醋而临时倒戈了想要除去对方,咱们看着也就不奇怪了!”易明心眼尾高挑讽刺的笑了一声。

如果说两个女人会为了同一个男人联手杀人,那么再要为了争风吃醋互别苗头而临时倒戈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也是完全可以讲的通的。

易明心此言,极尽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之能事。

纪红纱本来就已经被一盆脏水泼的失去了冷静,闻言还哪能按捺的住,立刻就是声色俱厉的反驳,“明妃你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这个贱人勾结陷害皇上?又是哪里听到的闲言碎语?什么争风吃醋?当着皇上的面,这种话也是你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这一顶绿帽子,孝宗自加于顶可以,但是别人说三道四的话,那就等同于是在戳他的脊梁骨。

易明心的心头一颤,再不敢多言一句。

纪红纱鄙夷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就再度转开目光看向孝宗说道,“皇上,现在您已经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有些事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您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给臣妾留后路的话,那么臣妾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孝宗要她死,那就一起身败名裂好了!

只要她把事情捅出去,看看这个恶心的男人还有什么颜面在朝臣百姓之间立足!

纪红纱这话满满的都是威胁的意味。

“你要证据是吗?那么朕就给你证据!”孝宗目色一寒,抢着出言打断她的话,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盯的纪红纱头皮发麻。

“来人!”孝宗扬声对着门口的方向喝道,“把朕让你们找的人都带进来!”

所有人都狐疑的循声望去。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外面才有人内侍推门,领着两个女子进来。

两个人都是使劲的低垂着脑袋,有些瑟缩着不去看周围任何人的视线,一时间也叫殿中其他人看不清她们的脸。

走在前面两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身着荷叶色的裙衫,枚红色的褙子,是个高门大户人家里头婢子的打扮,衣服的料子也算看的过眼,当是个有着一定身份的大丫头。

后妃们不常出宫,不容易分辨是哪家的丫头,而四王妃张氏仔细的看了看,也觉得眼生的很。

再往落后两步的中年妇人看去,那人便好认的多——

是武安侯府的三夫人,李氏!

易明威承袭了爵位之后,李氏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家主母,门前一扫往日的阴霾,过的十分惬意自在。

但此时她进门时候却是神色惶惶,显得十分局促和不安。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询问的眼神,收到对方同样迷惑不解的表情就面面相觑的等着孝宗的后话。

“臣妇/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各位娘娘!”李氏那两人并没有太靠近孝宗面前,离着一丈开外就已经跪地行礼。

纪红纱狐疑的扭头打量了两人一眼,不甚在意道,“她们是谁?我不认得!”

她向来眼高于顶,而李氏以前都是被萧氏压着的,露脸的机会也少,她不认识也很正常。

“殷王妃你呢?不会也和朕说你也不认识她们吧?”孝宗眼底闪过一丝幽冷的寒芒,越过纪红纱去直接对明乐问道。

“武安侯府的三夫人李氏,和我府上的婢女蝶衣!”明乐撇了下嘴角,顿了一下才道,“皇上不是叫她们来指证成妃娘娘的吗?如果还需要与我叙旧的话,那便等到您问完了正事之后吧!”

说完就事不关己的移开视线。

殷王府的婢女本来就为数不多,在明乐嫁过去之前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而且也被勒令离的宋灏远远的。

这个蝶衣,明乐印象尤为深刻,是因为当初她在殷王府和纪红纱首次交锋的时候就是借用了这个婢女的名字。

整个殷王府上下所有的下人虽然不说个个都是宋灏的心腹,但至少也是连着过了周管家和柳扬的两遍手,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叫他们拉出一个反水的丫头来——

可见为了筹划这个晚上的局,孝宗是下了相当大的功夫的。

纪红纱眉头皱的死紧,左右看了李氏和那蝶衣一眼却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耐烦道,“我不认识她们,即便她们说了什么也是捏造,和我没有关系!”

“她们认识你就足够了!”孝宗面无表情的冷声喝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皇上!”两人似乎惊惧过度,慌忙伏地叩首。

“皇上,奴婢是殷王府的婢女蝶衣。一年前的万寿节夜里,当时还是大兴安成公主的成妃娘娘曾经去过殷王府,并且——并且在殿下的房里滞留了好几个时辰!”蝶衣说道,自始至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那一天的宫宴上所有朝臣命妇都见证了纪红纱曾经明言表示属意于宋灏,两者联系起来,这话就很可信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纪红纱勃然大怒,转身就一个巴掌甩过去。

蝶衣惊呼一声扑倒在地,眼泪汪汪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颊上已经挂着五个鲜红的指印。

“皇上,娘娘,皇天厚土在上,奴婢不敢撒谎。那日夜里因为殿下回府很晚,奴婢本来是过去看看需不需要侍奉茶汤的,可是远远的就看到成妃娘娘在殿下房里,而且——而且——”蝶衣说着,就是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