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倒也不担心皇帝会起疑,毕竟太子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怕只是庶出。

不是她心狠,而是——

如果她不能下这个决心把皇帝最后的顾虑给断掉的话,那么之前太子妃所做的一切就很有可能要前功尽弃,最后仍是要为了这个孩子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赵嬷嬷心里叹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扶着太子妃去了前院。

宫里只要皇帝得了消息之后,估计很有可能亲自走一趟东宫来验证此事,这一场戏可是半点岔子也不能出的。

这边赵嬷嬷扶着太子妃已经去了前院,后面的下人房里,梁嬷嬷忙完前面的事就火急火燎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彼时这院子里所有下人都已经遵照太子妃的吩咐去了前院,院子里空无一人,梁嬷嬷推门进去,屋子里已经有红衣的女子坐在桌旁等候。

“红玉姑娘。”梁嬷嬷反手关了门,上前对着红玉施了一礼,“事情奴婢都办妥了,之前太子殿下带来的侍卫全都解决掉了,至于太子妃这院里的人,都靠得住,姑娘放心就好。”

“嗯!”红玉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这一次的事能顺利解决的话,随后也还是尽快打发他们远远的走了吧,眼下帝都的局势正是最为紧张关键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万一他们这种有谁的嘴巴被撬开,太子妃这一整个晚上就白折腾了。”

“是,奴婢会注意着的。”梁嬷嬷道。

红玉想了下,眉心便有些烦躁的皱了皱道:“王爷有吩咐,不准我对孩子出手,东宫里的那位小王子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回头万一事情有变,王爷的意思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其他人他不管,但是一定要把太子妃和三位郡主给完好无损的带出来,明白吗?”

纪浩禹的原意只是要保住太子妃和她的三个女儿,按照这个思路,红玉本来是想要直接在太子妃的院子里放一把火造成她自焚而亡的假象,然后瞒天过海把人带出来。因为梁嬷嬷和青蒿都是他们的人,趁着现在东宫正乱,要带走几个人也不是难事,可是奈何青蒿那丫头死心眼,不忍心太子妃受颠沛流离之苦,非要想办法平息此事。

“姑娘放心,其实这东宫里的明白人还是有的,那孩子——”梁嬷嬷道,说着微微一叹,倒是没带多少感情,“这里的事情奴婢会仔细的盯着,时候也不早了,姑娘还是先请回吧,免得一会儿皇上过来,再出什么幺蛾子。”

“好!”红玉点头,遂也就不再多留,先行离开。

**

皇帝是在上朝的路上被东宫的管家拦下来,被告知了太子畏罪自裁是消息。

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懦弱无为的本性还是了解的,闻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但是见那管家身上穿了丧服又觉得事情蹊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东宫走一趟。

当然了,在本质上他和太子是一样的懦弱胆小,为了安全起见,还钦点了五百御林军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接越过勤政殿去了东宫。

彼时太子妃已经带着太子的一众姬妾还有阖府上下所有的下人跪在前院等候。

整个东宫里都被重新收拾过,一眼看去雪白一片,烈日之下似是陷入了彻骨的严冬当中。

皇帝的步辇进了东宫,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刺的眼花,太子妃等人神色哀戚,武汉声震天,整个东宫都弥散在一种空前阴冷而压抑的气氛当中。

“儿媳见过父皇!”太子妃披麻戴孝带领众人想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看着她哭的红肿一片的眼睛,此时才对太子暴毙一事信了七分,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殿下他——殿下他——去了!”太子妃道,说着就泣不成声,被身边的赵嬷嬷和梁嬷嬷扶着还摇摇欲坠,拿帕子掩住脸断断续续的说道。

老皇帝的面色阴沉。

纵使他再怎么痛恨这个儿子,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但是这一天人真的突然没了,他也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相扶着他下了辇车,太子妃引着她去太子寝宫瞧了尸首他才终于不再怀疑,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太子妃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色,觉得他那叹息声中还是如释重负的感觉居多,她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几分,解释道,“昨儿个从宫里回来殿下就十分伤心,说是自己对不起父皇多年的养育之恩,儿媳当时也没多想,宽慰了两句就回了院子里,可是谁曾想半夜就听到有人去报,说是殿下一时想不开,竟然带着林侧妃和小王子一起去了,要是早知道他会想不开,儿媳就该守着他的,也许就不至于这样了。”

太子妃说着就再次痛哭失声,却是决口不提前一天的事情,只就装作无知。

因为她心里断定那个局里面有皇帝的手笔,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如果说太子死前很是痛悔,可太子明明就没有谋反,这么一提就相当于是欲盖弥彰,而如果说是太子死前喊冤,那不明摆着告诉老皇帝,他们东宫的人都怀疑太子是被诬陷了,老皇帝心里能不忌惮他们死咬着不放?

所以这个时候,就只能装傻充愣了。

老皇帝的脸色阴森森的看着大床上面色紫黑的三个人,眼底有的就只是厌恶,看了两眼就甩袖往外走了出去。

太子妃等人连忙跟上。

老皇帝一路上都怒气冲冲的,一声不吭。

太子妃带着一众女眷将他送到大门口。

老皇帝上了步辇的时候再回头,见到的就是一群哭哭啼啼没什么注意的女人,眼底的神色倒也不是那么冷了,只是很有些不耐烦的带着人走了。

太子妃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却不敢掉以轻心,带着众人重新回到院子里跪着。

因为太子是戴罪之身,所以老皇帝不开口她也不敢贸然下令布置灵堂,直叫人从冰库里搬出冰块来先镇着尸首。

**

温泉行宫。

明乐和宋灏醒来就第一时间得了这个消息,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是神色凝重。

“纪浩桀那人,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个有魄力寻死的。”明乐道。

说纪浩桀寻死?别说她不信他会有那个胆量,主要是从昨天事发的时候来看,那人分明就还寄希望于萧以薇,一个满怀希望的人又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突然想不开的自杀了?

“宫里出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老皇帝在上朝的路上被拦下来,亲自去东宫确认了,然后上朝的时候昨日宫里的事情便就只是大致的提了一下,告知文武百官太子是畏罪自戕的。”长平说道,“好像因为这个事儿几天的早朝都没能进行下去,皇帝只去匆匆交代了两句话就带着几位股肱之臣去了御书房,关上门私底下处理这件事了。”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吗?”宋灏问道,净了手就随手把手巾扔回脸盆里。

“暂时还没。”长平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对了太子唯一的儿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哦?这样说来,整个东宫这一脉便算是彻底断了?”宋灏闻言这才重视几分,若有所思的微微提了口气。

明乐想着整个事情的始末,很快便有所了然,思忖道:“这样说来,那太子就更不可能是自戕了,纵观整个东宫,唯一心思清明的就属那位太子妃陈氏了,看来这件事八成是出自她的手笔。只有太子和他的血脉一起断掉,老皇帝对东宫的防备才解除,剩下的一群孤儿寡妇他或许就不会真的为难了。”

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就算是自己想不开,也万不会拉着自己唯一的血脉陪葬。

“或许吧!”宋灏似乎并不十分赞同,说话间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道,“虽然说狗急跳墙,人被逼急了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可是一个人的本性如果要改,那并不容易,太子妃陈氏系出名门,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即使再怎么聪明冷静,手上还没有直接沾血的时候,这一次第一次出手动的就是她自己结发十二年的丈夫,若说是背后没有人在推波助澜的给她煽风点火,就算是说破大天本王也不会信的。”

明乐皱眉,想了想,“你是说纪浩禹?”

“萧以薇摆了太子一道,如果太子东宫被夷为平地的话,那么就目前的情况上看,所有的好处自然都会落到纪浩渊一个人的身上,他怎么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宋灏道,“你也说了,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并且还是和太子十几年的夫妻,这会儿太子栽在了萧以薇的手撒很难过,她本来就恨的牙根痒痒,如果留下了她,你猜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太子妃会视萧以薇为死敌,甚至于连皇帝和纪浩渊也都是摆在她的对立面上。”明乐莞尔,更是一点就通,“除了萧以薇和太子本人之外,太子妃是掌握着萧以薇秘密的唯一的证人,甚至于可能萧以薇自己都并不知道,她的把柄已经落在了太子妃的手里。现在太子妃被孤立了起来,那么将来事态发展起来,她唯一有可能站的就是纪浩禹的阵营,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纪浩禹留着她,那么不管萧以薇如今在宫中怎么得势,哪怕是她有本事说服老皇帝将她的孩子立为新的储君,只要纪浩禹抛出杀手锏把太子妃推出来,她的秘密就再也保不住了,到时候不管她爬的有多高,都一定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是啊!”宋灏抿抿唇,感慨着长出一口气,“黎贵妃现在基本可以认定将来是要给纪浩渊拖后腿的,这个人,应该根本就不在纪浩禹的敌对名单上,反而是萧以薇才能让他更加看上眼去三分。不过这会儿,他拿捏住了太子妃为他所用的话,那么萧以薇也就顺理成章的要从他的敌对列表上被清除掉了。如今纵观整个大兴朝中的局势,终究都逃不过他的掌握算计。”

纪浩禹做事,果然是周到细致。

宋灏走过来,揽着明乐的肩膀拍了拍。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梳洗完毕就去了前面的花厅用早膳。

待到吃完了早膳,就见柳扬步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两人对望一眼,就知道是宫里对太子事件的最后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

“可是宫里有消息了?”宋灏端起茶碗抿了口茶。

“是!”柳扬点头,“老皇帝的圣旨刚刚已经颁下来了,太子的谋逆之罪维持原判不变,废了他的储君之位,贬为庶人,葬礼也一切从简了,只准葬在皇陵的山脚下了。”

谋逆大罪,只要皇帝不想打自己巴掌亲手推翻自己设的局,那么这个结果就在意料之中。

“那东宫呢?”明乐并不意外,只就问道。

“一干人等迁出东宫,和太子一样贬为庶民,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回京。”柳扬道,“肃王已经奉旨带人去查抄太子府了,太子妃等人被大入天牢,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说起来这老皇帝还是一样的冷血无情。”明乐冷冷一笑,神色之间不觉的就多了几分鄙夷。

“是啊,剩下的不过只是些妇孺,这样盛夏的天下,那些养尊处优的女人还有半大的孩子,能不能活着走到地方都难说。”长平也跟着露出不忍的神色,“这老皇帝真是虚伪,说是网开一面,实则还不是换了个法子,照样是没准备给人流活路?”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明乐道,“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成全了他宽仁大度的名声,谁又会知道,东宫这一门会落得如此下场全然是拜他所赐。”

“别人的话我不好说,但是太子妃的话——”宋灏沉默了一阵,这会儿才慢慢的开口说道,“纪浩禹一定留着她的。”

“可是黎贵妃和纪浩渊的做法只怕是要与他截然相反的吧!”明乐的唇角牵起一个笑容,扭头看向他。

宋灏回她一个笑容,也不避讳:“那就要看他们之间谁的动作更快一些了。”

明乐耸耸肩,对于纪浩禹,她倒是不必担心的,只是提起纪浩禹她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不由的敛了眸光正色道,“你跟纪浩禹是约了今天吗?现在太子薨了,他抽的出时间吗?”

这边两人正说着呢,外面武冈就进来通禀,说纪浩禹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请宋灏出去。

宋灏莞尔,打发了他先去和纪浩禹说一声,然后一边给宋灏整理着衣袍一边道,“这一次我不能与你同去,你自己小心一些,毕竟荣王那人的心思我们一直没能估摸透。”

“放心吧,我也不过只是先去见他一面。”宋灏安慰道,抬手揉了揉她脑后发丝,“他要是真的想对我出手也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这个明乐当然是知道,只是——

终于要见面了么?

她总归还是觉得不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总之你万事小心!”最后,明乐道,莞尔一笑。

宋灏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下,外面武冈等着着急就没再磨蹭,先一步离开。

明乐站在原地未动,一直道他出了院子。

长平从旁边走过来,轻推了下她的肩膀,“王妃,王爷说的话都在理儿,您现在还是不要再多想了,一切都等着王爷去见了容我王回来,没准就什么事都明白了呢!”

“嗯!”明乐点点头,从远处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长平脸上竟然再度失神,又再看了很久,犹豫道,“长平,我想——今天等阿灏回来我就安排人先送你回去。”

“王妃?”长平诧异的抬头看向她。

“昨天宫里事,我总觉得戚夫人对你有种莫名的敌意,可又捉摸不透原因,所以——”明乐道。

长平见状就慌了——

眼下这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明乐身边的。

明乐见她如此也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必定没完没了,于是只能暂且作罢。

**

皇宫,交泰殿。

黎贵妃捧一碗酸梅汤坐在带正殿的榻上,视线一直落在院子里,再不复往日里的镇定和平静,反而现出几分不安的焦灼来。

单嬷嬷从殿外捧了一盆新的冰块进来,交代给下头的婢女更换,然后走过来,道:“娘娘还在等肃王殿下的消息吗?”

“是啊!”黎贵妃把手里的瓷碗放下,神色不安的看向单嬷嬷,“嬷嬷,昨天的事我思前想后都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以为是良妃不甘于继续被北宫和肃王挟制,这才发了狠要扳倒本宫的,可是最后怎么会是冲着太子去的?而且还兵行险招,用了那样叫人匪夷所思的法子?”

“娘娘!”单嬷嬷握了下她的手,聊作安抚,语气平静的分析道,“其实昨天的那一局到底是针对谁的,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黎贵妃脱口道,可是话一出口自己又觉得单嬷嬷话里有话,就神情困惑的看着她,“嬷嬷你到底想说什么?”

单嬷嬷脸上微弱的一点笑容隐去,深深的看她一眼,一字一顿道,“问题在于,良妃已经出手了!”

黎贵妃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明白了过来,张了张嘴,随后就有些慌乱的反复握着自己的手指道:“是,你说的对,不管她昨天做的事是针对太子也好,是针对本宫和肃王的也罢,那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小贱人已经不安分了。就算她昨天是针对太子的,那么很有可能改天就要反过来对付本宫和肃王了。”

“娘娘!”单嬷嬷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当初奴婢就说过,如果是要对付太子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个女人做文章的,以太子的谋略和智慧,二殿下想要扳倒他,只要耐心等待机会随时都会有。”

“当时也是我糊涂!”黎贵妃心里自然也是懊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当时只想着找一个助力来帮着本宫平衡后宫势力,好给本宫腾出手来掌握宫中实权,却不想竟是被这个小贱人摆了一道,险些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现在她得了皇上的宠爱,这个时候再要拿掉她怕是并不容易了。”

黎贵妃越想越后悔,最后就忍不住懊恼的狠狠拍了下桌子道,“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叫她怀孕,如果她没那个肚子,现在就没有资本这样嚣张了,照样要被本宫拿捏的。”

“娘娘,既然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说什么都不顶用了。”单嬷嬷道,“一切都要往前看。”

“你说的对,现在是要赶紧的想办法弥补!”黎贵妃道,“嬷嬷,你可有什么主意?”

“主意奴婢暂时还没有,不过奴婢只是觉得现在良妃的肚子也才只有五个月大,在瓜熟蒂落之前,其实她也都什么保障也没有。”单嬷嬷道,目光冷静而深沉的注视着黎贵妃,“也就是皇上现在老糊涂了才会寄希望于一个奶娃娃身上,毕竟皇上的身子也大不如前,熬不了多久了。肃王殿下可是如日中天,难道还怕斗不过他们?”

黎贵妃想想了,用了很长的时间琢磨,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幽暗的冷光。

“是啊,如果在良妃的孩子生下来之前皇上就驾崩,抑或她的孩子根本就生不下来,那就什么顾虑也没有了。”黎贵妃慢慢说道。

“可是时不我待,现在太子被废,东宫之位空悬,娘娘既然定了主意就最好是早做决断。”单嬷嬷道,“奴婢是真的很担心皇上会越老越糊涂。”

黎贵妃抿着唇,又很仔细的估摸了一遍,点头道:“或许这一次的寿宴就是个机会。可是——”

她想了想,心中还是存有隐忧,“荣王那里的态度一直都叫人捉摸不透,到时候万一他要插手的话,良妃那里我不担心他会看的上眼,可是众所周知,荆王可是一直站在他的阵营里的,万一他站出来搅局的,那么恐怕我们控制不住局面。”

“娘娘想那么多做什么?荣王若是真的有心过问这档子事儿,恐怕也不会由着京城里闹到今天这个局面。”单嬷嬷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这十余年间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拿这样的借口在安慰黎贵妃,黎贵妃虽然每次遇到大事都要忌惮纪千赫,但是左右没有一次遇到他出手的,渐渐的也就不那么当回事了。

“也是!”定了定神,黎贵妃点头,“这样一来,本宫就得要和皇儿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了,眼见着皇上的寿宴就要到了,万不能让良妃抢占心机。”

单嬷嬷侍立在侧,并没有再开口,只就垂眸看着脚下金砖,目光清明如许,唇角带着淡淡的疏冷的笑意。

老皇帝是寿宴不是所谓的时机,真正的时机——

是宋灏!

**

皇宫,三清殿!

这座宫殿废弃已久,里面杂草丛生,断壁残垣,萧索满地。

萧以薇换了神颜色不起眼的宫装被心腹丫头搀扶着走到附近,临近门口的时候她便挥挥手示意宫女留在原地望风,自己扶着隆起的腹部走进去。

穿过前殿,进到里面神像倾倒的后殿,便见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负手等在那里。

“来了很久了吗?”萧以薇微笑的上前,“有几年没见了,这次才一见面就要麻烦侯爷出手替我料理事情,实在过意不去。”

那男人闻声便是转身看过来一眼,一张俊朗脱俗的面孔,上面却是罩了一层寒霜。

他的目光落在萧以薇脸上,没有任何的问道,道:“你倒是真不客气,听你这话,现在却是又有别的事要麻烦我了?”

萧以薇的心思被他看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点头之余眼底的光线突然收冷,带了几分锐利恶毒的冷意道,“帮我去杀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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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改错字,先更

第060章 抽风了!!(补全)

“凭什么?”彭修反问,“你不不觉得你这个开口的语气有点太理所应当了吗?”

“那又如何?侯爷你翻手之间做的都是天大的事情,何必与我计较这样一点鸡毛蒜皮?”萧以薇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而且——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叫你白做的。”

她这话算是恭维,但只遗憾对面的人是彭修,而且似乎这话在他听来并不十分受用。

“那就等你把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再说吧!”彭修冷冷的一勾唇角,随即一撩袍角转身就走。

萧以薇没有想到他会说翻脸就翻脸,脸色一沉,眼底就跟着闪过一抹厉色,急忙追上去横臂将他拦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明明收好的——”

彭修垂眸看着她横在他面前的那只手,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萧以薇的心跳一滞,下一刻也说不上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本能,立刻就把手给收了回来,神色尴尬。

彭修看着他,整张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我们是说好了,而且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了,让你如愿除掉了太子纪浩桀,再无后顾之忧,我没有违背我们之前的约定。”

萧以薇要灭纪浩桀的口但是苦于无计可施,那个布局和主意显然更不能是出于老皇帝之手,从头到尾都是彭修在幕后策划给她布的局。

先由萧以薇主动到老皇帝面前哭诉太子对她存有觊觎之心,激起老皇帝的怒火,其实老皇帝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会为了一个女人的一两句话就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却奈何纪浩桀本身太蠢,和萧以薇往来的时候半点忌讳也没有,情意绵绵诉衷肠的书信都留有不少,于是这就成了萧以薇搬到皇帝面前的铁证,让皇帝不信都不行。

皇帝起了杀心以后,她就隐晦的提了那个盗窃玉玺构陷太子的法子。

毕竟纪浩桀也的确是做的太过分了,既然敢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觊觎他的女人,那么就算是再说他对自己的皇位也存了觊觎之心他也是可信的,哪怕纪浩桀以前再怎么老实,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占据他的女人而起歪念?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两人便设计了御书房里的一场戏。

当然了,老皇帝之所以同意把明乐扯进来,那是因为东宫的接风宴之后萧以薇在老皇帝那里又吹了枕边风,说是那位摄政王妃目中无人又狂妄的对她不敬。老皇帝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自然深信不疑,于是顺手牵羊,连带着把明乐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却完全没有想到宋灏会把明乐看的那么重。

因为纪浩桀那人没什么城府,彭修原本定的计划也没那么复杂,只是让萧以薇提前买通御书房的守卫好方便他们把玉玺拿出来,到时候交给周桐往太子东宫里头一放那也是个人赃并获。

可是萧以薇自己贪心不足,却还想着要把雪雁弄过去,好一箭双雕。

最后反而被宋灏钻了空子,利用老皇帝御书房里的密道很是折腾了一番,把事情无限扩大。

周桐是在外面等着接应玉玺的,后来过去的人给他送了金箭,又把临时改变的计划与他详细说了,因为后来的计划更周密更详尽,他也不曾怀疑,于是照单发展下去就成了最后呈现在人前的那个版本。

因为这件事里萧以薇打了歪主意,所以这会儿面对彭修的时候她便很有几分心虚。

彭修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嘲讽。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萧以薇脱口道,话一出口就马上察觉自己的欲盖弥彰。

彭修眼底光线冰凉,半分的温度也无,生的明明是一张英俊如山的面孔,却叫人连半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

萧以薇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然则却是晚了,彭修突然出手,两指捏着她的喉咙一卡就叫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没有温度的说道:“和我阳奉阴违的耍手段,你以为这是大兴,你以为你现在是大兴皇帝的宠妃,我就不会动你了是吗?”

萧以薇的呼吸困难,她费力的要去拽开他的手,奈何两者力量相差悬殊,根本就无法撼动。

她的脸色憋的通红,脚下用力的踢腾。

地面上陈年的灰尘挥洒起来,扑入鼻息就更是叫她被堵的难受,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彭修会这么直接的就对她出手,此时心里惊惧不已,左右挣扎无果就连忙以眼神示意,满是乞求的看着她。

彭修看着他,那目光却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萧以薇从出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神看她,哪怕当时萧家落败她跟着锒铛入狱的时候,那些狱卒看她的眼神犹且带着不屑。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半分感情也无,完全当她是个随时可以消失的死物一样。

灰尘扬起,落在她的眼角,在那两行泪痕上印刻,让她妆点的精致的妆容显得狼狈不堪。

就在萧以薇的脑子里逐渐空白一片,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断气的时候,彭修才手指一松,放了她。

萧以薇的身子一软,直接落在地上。

她捂着喉咙不住的咳嗽,几乎是撕心裂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恢复了神智,仰头朝彭修看去。

彭修长身而立,站在面前,一尊冷面神一样。

“你别以为是我怕在这里杀了你没有办法脱身,也别当是我对大兴的朝廷有所忌惮,这一次,算是警告,你最好是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彭修冷冷说道,目光落在远处,根本没有去管她的反应,“你要做什么,要把这里搅和成什么样子都随便你去,但是我要的,不准你动!”

萧以薇按耐着心里的躁动,努力的抑制呼吸,终究还是不甘心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已经贵为一方霸主,手握一方军政大权,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舍近求远来打那贱人的主意?那女人浑身是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你降不降的住她都还两说,搞不好白惹一身腥!”

彭修的眉头皱了一下,垂眸朝她看去。

萧以薇的心头紧,连忙别开视线爬起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她说着却又无法自圆其说。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嫉妒和不甘心。

易明乐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居然值得这么多人对她煞费苦心。

可是眼前明知道彭修在打明乐的主意,这话她又不敢随便说。

彭修只看她一眼,随后就冷笑出声,往旁边走过去两步道,“难道你不是应该庆幸我会对她有兴趣吗?否则的话,你又以为你是凭着什么站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萧以薇一愣,却是无言以对。

她其实也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可是彭修对大兴这里的任何事情似乎都不感兴趣,也不屑于得到这边的联盟或是支持,只就一门心思的在打那小贱人的主意。

之前她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会儿却从彭修的言辞之间听出了明显的警告意味,心里顿时就起了几分危机感。

萧以薇的脸色片刻之间就变了数变。

彭修看着她,“如何,想明白了吗?觉得咱们的交易还有必要再继续吗?”

萧以薇咬牙看着他,可是让她放过易明乐那小贱人她又着实是不甘心。

“她毕竟是灭我萧氏满门的真凶,叫我就这样罢手放过她——”萧以薇沉吟,她也是看出了彭修的意志坚决,只想试着哄抬一下价码。

“别跟我提萧家,也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孝子贤孙的嘴脸,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吗?”彭修却是不等她说完已经出口打断,目光讽刺,居高临下的斜睨她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一条毒计害了萧家满门——”萧以薇勃然变色,怒声道。

“可是随后你和易明峰之间的一场计较却是让你口中的萧家一脉香烟尽断。”彭修道,再次不留余地的打断她的话。

萧以薇的脸色唰的一摆,不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嘴唇神情戒备的看着他。

“当时你是觉得萧家毁了,你再也靠不上了,于是为了长远的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着易明峰的手将那些可能拖你后腿的人全部除掉,这样一来,你来了大兴,哪怕将来再有机会返回盛京,也没有人能够站出来质疑你的身份了。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既然敢做的事情,你也就要敢认。”彭修的面容冷峻,语气也极为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掺杂其中,“你来大兴的目的,你现在在谋划的每一步棋的最终目的,我都了若指掌。在我面前,你也不必要装清高了,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打算,你我之间所谋总归是有一个契合点的不是吗?我的目的达成,你的愿望也就相当于圆了一半了;而你的目的达成,我也可以永绝后患再无后顾之忧。你真的以为我在没摸清你的底之前就会一头扎进来和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吗?萧以薇,别把我摆在和易明峰同样的段数上,那后果——你承担不起。”

萧以薇哑口无言,嘴唇不住的抖动却是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的心思,连易明峰都不知道,这全天底下谁也不会知道的,彭修居然看穿了?

这个男人的城府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会搭上了这么一个人。

因为她不喜欢这样被人一把完全扯掉遮羞布的感觉,这样的处境会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彭修看着她脸上变换不定的表情,像是料中了她的心思一眼,继续道:“你的闲事我才懒的去计较,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萧以薇用一种畏惧而持续防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侧脸,心里乱糟糟的努力试着整理他说过的那些话。

她自己的能力有限,要完全控制住大兴朝中的局势必须得要一个高手在背后帮他,彭修这个人虽然叫她忌惮,但是他越是深不可测,她将来成事时候的把握就会更大一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