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朕去见她!她当真是好大的气魄!”老皇帝道,却是怒极反笑,只是眼睛里始终阴冷冰凉的一片,直接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怒道,“她爱见不见,不进来就让她滚回去。”

“这——”张相心里叫苦不迭,因为明乐根本就不屑于和他解释前因后果,他这会儿面对皇帝也无话可说,只是一再的犹豫。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殿外突然有马蹄声传来。

禁宫之内是严禁马匹和车辆通行的,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所有人的精神都瞬间绷紧。

张相试探性的抬头去看老皇帝的脸色,老皇帝黑着脸对他略一颔首他就赶紧爬起来出去询问来人,不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却是屁滚尿流,被门槛绊的直接摔在地上。

“皇上,不好——不好了!”张相这会儿是真的慌张的哭了出来,“方才南城门的守卫来报,说是半个时辰之前大邺驻守在城外的那支万人仪仗突然全副武装,要进城,说是大邺的摄政王殿下行踪不明,失踪了!”

“什么?”老皇帝闻言,一下子就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他健步如飞,带着强大的爆发力直接冲下龙座,走过去就着张相的衣领道,“你说什么?你给朕把这话再说一遍!”

“大邺的摄政王在城中无故失踪,大邺随行的仪仗队伍要进城搜救。”张相道,一张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要如何维持,“皇上还是去看看吧,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么摄政王妃入宫,所为的,必定就是此事了。”

宋灏失踪,而且对方的人马已经出动——

这样下去,明摆着是要发展成为两国矛盾了。

老皇帝还哪敢再有一丝一毫的耽搁,也顾不上传唤辇车,直接就徒步朝着南侧宫门的方向疾走而去。

张相一挥手,带着众人火速跟上。

一行人火急火燎,路上半刻也不耽搁的就赶了过去。

彼时那宫门外头已经挤满了人。

明乐孤身一人站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是长安和影卫护驾,在后面五辆大车,上面堆垒着一叠一叠的黑衣人的尸身,因为放的久了,地面上滴滴答答的落了好些的血水。

再往后就是她带来的两百侍卫。

而赶着进宫上朝的大兴官员则是被挡在了最外围,甚至于还有得了风声前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老皇帝一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人山人海的场面,脸皮僵住,整张脸上的表情变得铁青一片。

“皇帝陛下终于舍得出来了吗?您还真是难请!”明乐道,一扬眉,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若说是以往的每次见面,明乐对他都多少还维持着一些表面上的和气,可是这一次,就当真是半点的余地也不留了,不仅不留余地,还仿佛有意寻衅一般,满脸都是冷冰冰的煞气。

老皇帝皱眉看着她,再看一眼她身后那几大车的东西,脸色阴了阴,本来才要出口的质问就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几变,老皇帝终于强行安奈住脾气开口。

“告状!”明乐道,言简意赅,语气清洌,“皇帝陛下,若不是事出有因,本王妃也会这么一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皇帝陛下,前后几个时辰的功夫不到,本王妃又要很遗憾的再告诉您一次——继昨夜在东侧宫门之外的行刺事件之后,本王妃和王爷在您赐予我们下榻的温泉行宫之内再次遭到刺客的暗算击杀。百余名带着弓箭和武器的刺客神兵天降,不偏不倚,刚刚好就将王爷和本王妃居住的院子围住,一番血腥屠戮。现在——我家王爷被那货歹人掳劫,并且行踪不明。皇帝陛下,这件事,您看是要如何处置。”

明乐的话掷地有声,有一个字的尾音都断的十分干净利落,不仅仅是皇帝,也叫外围的朝臣和围观百姓都听的清楚明白。

老皇帝听完,整张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了,他只是目光阴鸷的盯着眼前女子凌厉而冰冷无情的面孔,心里却是在飞快的判断——

她这些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明乐看着老皇帝眼中阴晴变化不定的神色,心头却是微微一凛——

对于这个消息,他似乎是十分意外的,如果说他不知道宋灏失踪,这还可以解释,是萧以薇没有告诉他,可是看他这个表情——

却像是连刺客的事情都在怀疑。

难道——

这批刺客并不是出自他手?

明乐心中不由的又再警觉三分,冷着声音道,“皇帝陛下,我家王爷不远千里而来,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特来为您祝寿的,可是现在,却在您的辖区之内,在这帝都之内,您堂堂天子脚下遭此不测,如果您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的话,只怕——”

明乐说着,突然吨了一下,唇角牵起一个冷讽的弧度道,“只怕我们夫妻的这一趟友邦之行的意义就要彻底改变了!”

老皇帝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心思用在她的话上,一直到了这时候才满是怀疑的开口道,“你说摄政王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是被人公然闯入行宫劫持了。”明乐纠正道,“本王妃在皇帝陛下您赐予的行宫之内发现了数条密道,那些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威风,公然就将我家王爷掳劫而去。皇帝陛下,您该不会告诉本王妃,您不知道那行宫之中布有密道吧?”

那座行宫,算作是老皇帝的私产,他自己都经常要出入那里,如果说是那里布了密道他全不知情,却不知道到了这会儿他都该是死了几十次了。

“你这么说难道还怀疑是朕劫持了摄政王吗?”老皇帝冷声反问,不由的冷笑出声。

“怎么会?本王妃一直相信皇帝陛下邀请我家王爷前来大兴是一片好意。”明乐道,语气里却分辨不出喜恶,“可是现在我家王爷在你的帝都之内失踪也是事实,皇帝陛下,所谓救人如救火,这件事,您是不是该要插手管一管了?”

彭修是算准了她不敢把宋灏失踪的消息抖出来,既然现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话,她又何惧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摄政王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样被人凭空掳劫了?王妃,恕奴才多嘴,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张相看着老皇帝和明乐置气,心里不由的暗暗着急,最终只能大着胆子开口。

明乐倒是没有挑他的毛病,只道:“皇帝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叫人去行宫查看,所有的现场都保留原样,本王妃带来的这些是被制住的部分刺客,皇帝陛下若是需要线索,这些我都可以留下。”

老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掉以轻心,阴着脸对张相使了个眼色。

张相马上安排了人去核实。

其实从心理上,老皇帝还是相信宋灏失踪的确是确有其事,毕竟——

他对明乐已经起了杀心,这一点明乐也十分的清楚,如果不是真有其事的话,他不觉得明乐会这样自己暴露出弱点来给他看。

在老皇帝看来,明乐所有嚣张跋扈的底气都来自于她身后站着的宋灏,一旦没了宋灏,那么——

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可如果宋灏是真的失踪了的话,这个女人又凭什么到她的面前来趾高气昂,这般放肆的叫嚣?

思及此处,老皇帝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风雷,他冷笑一声道:“摄政王失踪的事情姑且不论,可是易氏,你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不分尊卑,跑到朕的皇宫来大闹,拦住百官的去路,阻挠早朝,这样大逆不道,这样没有尊卑,你又是不是需要给朕一个交代?”

“本王妃为什么要给你交代?”明乐反问,却是不痛不痒的笑了。

完全不理会老皇帝濒临在爆发边缘的表情,她只是从容的在他面前踱着步子道,“难道本王妃没有叫人通传皇帝陛下?难道你我没有做足了姿态求见于您?这一点,好像是皇帝陛下自己宫里守卫办事不当的失误吧,如果他早些把话传了,皇帝陛下召见了本王妃,又何至于堵的这些大人们通行不便,上不了朝?”

老皇帝闻言一愣,随即冷冷的回头看向宫门的几个守卫。

那守卫一晃,仓皇跪下道,“冤枉啊皇上,奴才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去替摄政王妃通传了消息,是良妃娘娘不叫奴才见您,说是不让扰了您!”

老皇帝皱眉,他倒是不觉得这侍卫敢说这样的慌。

可是牵扯到萧以薇——

“哦,原来在皇帝陛下的宫里,良妃娘娘都能做皇帝陛下的主,良妃娘娘才是好大的气魄,本王妃要自愧不如才是。”明乐冷声笑道。

萧以薇既然和彭修联手,既然事情要抖开了,那么就大家一起下水吧。

老皇帝本来是有心袒护萧以薇,但是明乐的这番话却扣了一顶大帽子下来——

萧以薇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妃子,且不说她是不是瞒着老皇帝没有上报此事,哪怕是她若是她越俎代庖能怂恿了老皇帝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那么这个女人都注定了会是个祸国殃民的祸害,朝臣百官第一个就不依不饶。

他们不能容许这么一个狐媚惑主的东西留在老皇帝身边,祸害大兴的江山。

老皇帝当着百官的面也下不来台,闻言只能妥协,怒道,“去把良妃给朕叫来!”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要把明乐请进宫里去关上门说这件事,可是朝臣在这里,百姓也在这里,他若是不能当众把事情给一个圆满的交代,反而会惹人非议。

所以这会儿——

哪怕是再怎么丢人,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杵在这里了。

明乐看着他,却是不依不饶,“陛下,我家王爷如今下落不明,让他落在那些歹人的手里,多耽搁一刻,他便就多有一刻的危险,还请陛下下令,让九城兵马司和步兵衙门的全部出动,全城搜索,寻访我家王爷的下落吧。”

彭修还没有机会把宋灏偷运出城,这一点明乐可以肯定。

既然事情闹开了,那就索性借老皇帝的手进行地毯式搜查,真个京城能有多大,一寸一寸的翻过来,她就不信,彭修还真能把宋灏藏到天上的云彩里去。

老皇帝冷笑:“朕才是皇帝,什么时候轮到熬你来指挥朕要如何做事了?”

“不敢!那么就请皇帝陛下降旨,看看这件事该是如何处理吧!”明乐道,她并不会因为受了刺激就去上老皇帝的当,万不会在言辞之上落忍口实。

老皇帝原以为宋灏失踪她必定方寸大乱,没了主意,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冷静,半点也没有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宋灏失踪,自是不能不着的,可是这会儿他心里又憋着气,就道,“横竖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索性就等去行宫核实的人回来吧。”

言罢就往旁边移开视线,不再和明乐的视线接触。

宋灏失踪已经整夜了,明乐自是不会和他计较这一时半刻的功夫,索性就一起耗着。

这边老皇帝焦躁不宜,一边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明乐的脸色,一边在心里暗暗揣度——

如若宋灏是真的被歹人接触了,那他后面该怎么办?其实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心里就有一种直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得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他的那个嫡亲的弟弟荣王纪千赫。

倒不是有什么切实的把柄握在手里,而是在这京城里,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他着实想不到会有第二个人了。

而明乐这时候也没闲着,她在心里暗自揣测的却是今夜如行宫行刺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出的手。

如果不是老皇帝的话,那么——

会是纪千赫吗?

这么想来,两人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却不知道纪千赫被人不约而同的怀疑了,到底是不是冤枉的紧。

这里的气氛焦灼,因为明乐来势汹汹,又占着大道理,谁也不敢插嘴说什么。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流逝,随着太阳逐渐升起,老皇帝渐渐的就有些焦躁了起来,正要发作的时候忽而听的后方的人群中一片躁动之声,有人唏嘘不已的低声议论开来。

最后入耳的的话,明乐听到有人惊呼:“是荣王殿下!荣王殿下入宫!”

明乐一愣,倒是完全出乎意料,蓦然回首看去,却见远处天光大盛,人群从老远的地方就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一辆挂着青色幔帐的辇车缓缓而来,帷幕落下,半隐半现里头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人物轮廓。

纪千赫吗?

大名鼎鼎的荣王纪千赫?终于要见面了吗?

明乐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等着那辇车走近,而老皇帝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几乎要从眼睛里瞪出血来。

纪千赫的辇车在面前停下来,有人撩开帷幕,露出里面那绝代风华男子的真实容颜。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仿佛是天然上翘的弧度,正微阖了双目单手撑着脑袋在养神,仿佛是因为早起而无限疲累的样子。

这时候他便缓缓睁眼,却未曾递给老皇帝一个眼光,只是语气懒散的看向明乐道,“上车吧!”

明乐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说着来,这人过来是冲着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

第066章 纪千赫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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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乐抬眸看过去。

那男子的容色绝佳,虽然人过中年,但是他和那老皇帝之间比较起来却是两个极端,仿佛是得了上天的特别眷顾,岁月都没有舍得在他的脸上雕刻上太过明显的痕迹。

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依旧会是惊艳。

纪千赫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可想而知,年轻时候会是何等惊才艳绝的一个人物。

因为对他的故事听的太多,明乐也曾在心里无数次的勾勒出有关这男人的一切,甚至于也曾绘声绘色。

冷酷?桀骜?甚至于残酷?

可是那些想象力就算是再怎么样的天马星空——

到了这一刻和真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统统抛诸脑后了。

“见过荣王殿下。”明乐的唇角牵起一个疏冷而礼貌的笑容,象征性的屈膝冲那辇车的方向福了一礼,“久仰王爷大名,今日得见王爷真容,三生有幸。”

纪千赫的唇角弯了弯,似是对她恭维的话语也颇有几分受用,略一点头道,“走吧!”

从头到尾,他并没有用多少心思去打量和探寻眼前站着的这个气势凌人的小女子,神情举止之间全都是风轻云淡的感觉,似乎是没有把任何的人和事看在眼里。

明乐一直摸不清他这一次突然出现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只是从他这样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很深的危机感——

虽然觉得荒唐,可是打从心底里,她竟然破天荒的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似乎就是为着帮她渡劫的。

“王爷相邀,晚辈荣幸之至。”明乐颔首,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就举步走了过去。

长安对纪千赫这人是存了很深的戒备心理的,心里一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阻拦,可是却被明乐的一个眼神制止。

明明是头次见面的两个人,却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的两句话说完,眼前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就在悄无声息中完全转变了风向。

明乐举步朝纪千赫的辇车走过去。

身后的老皇帝看了,整张脸已经扭曲的近乎变形,只是这一刻他满心满眼里头塞的满满的心思都是围绕着纪千赫去的,再也容不下半分的心思去考虑别的。

“荣王你称病多时,这会儿身子可是大好了?”老皇帝忍了几次,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

他不能让纪千赫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来了又去,哪怕是心里知道这个人从来就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但是现在当着朝臣百姓的面前,他却不能叫纪千赫这样下他的面子,否则日后到了人前,他还哪有任何的威势可言。

纪千赫闻言这才淡淡的看他一眼,道,“有劳皇兄记挂,臣弟的这个病还有的熬呢,今儿个身上还乏的厉害,不能起身给您见礼,还请皇兄恕罪。”

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不带一丝的感情,也没有半分挑衅。

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实则态度太过随意,已经是给了老皇帝很大的一个下马威。

这一刻,明乐对这个人也有了一种崭新的认识——

以前她就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皇帝的底线太多,可是到了这会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目中无人。

果然——

这大兴朝中的形势非同一般。

荣王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而更有甚者,那些朝臣百官闻言也谁都没有异议,就只当是自己没带眼睛和耳朵,纷纷垂下头去装傻充愣。

明乐的心里暗暗惊讶的同时,也开始对纪千赫其人重新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人存于世,果然是全凭势力说话的。

她并不觉得纪千赫对待老皇帝的这般态度是有恃无恐,其实反而是事出有因,因为——

底气足啊!

荣王纪千赫,战功赫赫,把持军权数十年,是朝臣百姓人人敬仰赞誉的战神领袖,相对而言,在他面前,这个空占着一国之君位置的老皇帝反而才该觉得底气不足。

老皇帝听了纪千赫的话,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一抽。

说话间明乐已经上了纪千赫的辇车。

男女大防这回事,她没看的太重,更何况面对的人是纪千赫,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纪千赫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留,见她上了车就挥挥手,示意侍卫们原路返回。

纱幔落下,明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撩开帐子,对老皇帝道,“皇帝陛下,我家王爷的事情本王妃已经禀报于您知道,希望您尽快彻查此事,捉拿真凶,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言罢就又退回辇车里。

纪千赫的唇角始终带着一个浑然天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听着她示威一般的警告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重又靠回身后的软枕上闭目养神。

辇车调转了方向,明乐就开门见山的开口道,“王爷此来,是转为着晚辈吗?”

“呵——”纪千赫闻言,哑声笑了笑,却没有正眼,只是不答反问,“怎么?你怕本王会对你不利?”

“不!”明乐摇头,眸子里笑意闪烁,说的十分肯定,“恰恰相反,晚辈反而是谢过王爷。”

“哦?”纪千赫像是有了几分兴趣,睁开眼,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她道,“何以见得?”

明乐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的扭头隔着半厚的纱帐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锦绣宫殿道:“如果晚辈所料不错的话,现在那里应该已经又摆了一个局在等着我了吧?”

这个女子灵秀而聪慧,更有洞悉世事的慧眼。

纪千赫的眼中闪过些许赞许的神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事还是应当量力而为,并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面,抢占先机的法子都可行。”

语气谆谆,倒像是一幅诚信教导的姿态。

才说了两句话,明乐之前的猜测就被印证,回首看去,宫门之内已经有侍卫急匆匆的奔出来,神色慌张的在老皇帝面前跪下去禀报了些什么。

老皇帝的脸色本来就已经阴沉的无以复加,所以倒是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侍卫朝着纪千赫的仪仗追了过来。

明乐见状,无奈的轻叹一声。

后面的侍卫追上来,态度却是极为恭敬的跪在前面行礼:“奴才斗胆,请王爷和摄政王妃留步!”

纪千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靠在软枕上没动。

那侍卫就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请摄政王妃回去,说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询问您。”

“什么事?”明乐道,“荣王殿下刚刚邀了本王妃去他的庄子上做客,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就推后吧!”

既然明知道纪千赫是为她而来,且不管其中原因何在——

这个便宜,还是先占了最好。

毕竟在这里她是客人,一切都处于被动,很多的事情要做起来,难免就要被束缚住手脚。

“这——恐怕不行。”那侍卫道,神色尴尬,明显是因为对纪千赫的忌惮,但是见着明乐不松口,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方才天牢的守卫来报,说是那里出了点儿事,似乎是和摄政王妃有关系的,皇上请王妃回去给一个解释。”

天牢?难道是纪浩禹出事?

明乐的心头一紧,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气。

她下意识的侧目去看纪千赫的反应,但是却见对方的容色淡淡,没有任何的表示。

明乐的心里略有不安,但是再转念一想——

天牢那里绿绮已经安排了人手严密设防,如若纪浩禹真有什么,消息也应该第一时间就报到自己这里知道了。

想通了这一点,明乐就稍稍定了心神,对纪千赫道,“王爷,恐怕今日晚辈不回去和皇帝陛下交涉一下,他是不会放晚辈离开了。”

纪千赫也没做考虑,只就对随行的庄随远略一点。

庄随远颔首,指挥人有把车辇倒转回去。

那侍卫看在眼里,不由的大为震惊——

纪千赫其人最是个不见人情的主儿,在这世上从来就只有别人看他脸色的份儿,这会儿却是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邺的摄政王妃纡尊降贵的又把仪仗折回去,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稀奇了。

明乐倒是没觉得怎样,既然他人都特意的来了,自然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只是她心里同样带着很深的疑惑罢了。

“王爷,今日让您破例为了晚辈的事情两度奔波往来于宫门之前,不知道您从晚辈这里可是有所图?”明乐问道。

纪千赫这样的人,她可不指望他做这事儿会是一时兴起。

纪千赫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就问出口,闻言不觉的轻声一笑,却也爽快,道:“本王只是受人之托,这一点信誉问题,本王还不至于为此就损了自己的名声,有什么事你都尽管先行解决了就是。”

“受人之托?”明乐一愣,倒是大为意外的。

她的第一个想到的人的纪浩禹,因为在她认识的人里头,只有纪浩禹和荣王是有着私交的。

可是转念又否了这个猜测,因为纪浩禹自己都在牢里自身难保,如果纪千赫会为了他的一个托付就大动干戈的话——

那还不如直接把他从天牢里弄出来来的实际。

可是这世上除了纪浩禹之外,还有什么人是能求的动荣王为她现身的?

纪千赫留了那句话之后就再没了后话,显然是没准备和她透底。

而眼下的情况也着实容不得明乐多想,辇车已经再度折回宫门之前停了下来。

侍卫拉开帷幔,明乐也不屑于再和老皇帝维持明面上的恭敬,只就礼节性的露出一个笑容道:“皇帝陛下急召本王妃回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此时老皇帝犹且站在那里,他本来看到纪千赫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会儿再见明乐对他的这般态度,顿时就火冒三丈。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朕是什么事?”老皇帝怒道,指着脚边跪着的侍卫道,“你来说!”

“是!”那侍卫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的快速说道,“延平公主在天牢遇害,从昨儿个公主入狱到事发之时,就唯有摄政王妃前去天牢走动过,奴才不敢隐瞒,特请陛下定夺。”

延平公主遇害?

明乐的眉心皱了一下——

她可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听到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皇帝见她不语,就只当是她心虚,冷笑一声道,“易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陛下想要本王妃说什么?”明乐反问,回过神来也不过一笑置之,“本王妃与延平公主无冤无仇,延平公主出了事,皇帝陛下叫人彻查就是,来问我?难道还指望着本王妃替您来断这起人命官司?这么做——只怕是于理不合吧?”

“朕没工夫在这里和你耍嘴皮子。”老皇帝道,一甩袖冷哼一声,“侍卫禀明,从延平入狱到后来事发,这期间就只有你一个外人去了天牢,之前在朕的寿宴上您不就为了老三的事情和延平起了争执吗?延平再怎么说也是朕的女儿,堂堂的天家公主,她的性命万也不是给人这样随便糟践的。今日你若是不能给朕一个明确的说法,就休怪朕不讲情面,将你法办!”

原来又是一出人命官司,上回是冲着纪浩禹,这会儿又冲着他,一环紧扣一环,竟是连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