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那小子软磨硬泡求了我的珠子做什么去了,原来去讨去做了人情了。”左司老头儿嘀咕道,想着也很是唏嘘的左右端详了明乐一遍道:“我瞅着你这女娃儿长的也不就是那么招人恨的,怎么就迫的人家要下这般狠手对你?”

“是啊,我也纳闷呢!”明乐被他问的噎了一下,很快的敛了神色看向左司老头儿道:“既然是效力这么霸道的毒,想必能做出来的人应该也不多吧?巫医可否给我个明示,到底是有哪些人可以制出这样的毒来?”

“做什么?”左司老头儿瞬间警觉起来,戒备的看向给她。

明乐莞尔,从容的露出一个笑容:“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果不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我回头该是找谁算账去?”

左司老头儿的眉毛一下子就挑的老高,眼神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明乐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必是被她的直白给吓着了,不过她也不介意,只是不避不让的等着他的回话儿。

那天她接触了人不少,但是真有机会对她下手的人也不多。

彭修是一个,但是这事儿明显不可能是他做的,萧以薇的话,她却是不觉得那女人能有这般能耐,再剩下一个就是纪浩渊了,可如果说是纪浩渊的话也有点说不过去,因为回忆了整个事件,她都找不出漏洞来确认对方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对她下的毒。

只是唯一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这一次,她是遇到高手了。

左司老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确实不像说笑的模样才是叹一口气道:“既然你问了,那我老头子也跟你透个底,这药里的用料恰到好处,在这个地界之内,能够保证精准无误配置出来的——不是我老头子夸口,除了我,也没有旁人了。”

明乐一愣,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他。

“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当我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揽这嫌疑吗?”左司老头见她的这般眼神,就好像被人指认了他就是凶手一般,顿时暴跳如雷,胸脯一挺就凑山来,嚷嚷道,“呐,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怀疑,就毒死我,毒死我毒死我啊!”

他既然会说出来,明乐自是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却也被他这般气急败坏的神气弄的有些哭笑不得,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外面长平刚好端了熬好的粥进来,见状就吓了一大跳,狐疑道:“王妃,巫医他这是怎么了?他要毒死谁?”

“没什么,巫医是我怕我闷,说了笑话逗我解闷呢。”明乐忙道,找了个台阶下。

左司老头儿还是气鼓鼓的,狠狠的等了他一眼,那一眼苦大仇深一般,然后便气冲冲的奔了出去。

长平看着他的背影,狐疑的端了肘过来喂明乐吃了,先给她垫了肚子,然后又去厨房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缓了大半个时辰又喂了她一些饭。

明乐刚醒过来,不能老神,用了饭,主仆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红玉再过来的时候见到明乐行了这才松一口气,赶紧就回去荆王府给纪浩禹报信。

纪浩禹得了消息却没有亲自过来,只让长安和绿绮带着齐太医来,让长安带了话说是他王府里有事要处理,过几日得空再来。

明乐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左司老头儿早就撂下话来,说是明乐心脉受损的毛病他不管治,之前因为要着急解毒,不敢随便用药,这会儿她体内的毒素清理了大半,纪浩禹便把齐太医给送了来。

这几日刚好左司老头儿闭关鼓捣他的宝贝玩意儿去了,就暂缓了解毒那边的进程,用了齐太医的药开始调理。

得知自己再度有孕,明乐起初也有些意外,不过这个时候,对她而言这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一个人在这里,宋灏不在身边,也摸不到两个日子的边儿,这会儿想着肚子里的两个,多少也会觉得踏实,知道此时此地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再想到宋灏的时候也更多了一份他定会平安归来的信念。

齐太医不能在左司老头儿的药庐里住着,是每日早上过来一趟,查了明乐的脉象再留了药下来给她调理。

如此又过了三日,明乐胸口发闷发疼的症状就好了许多。

这日午后长平照例煎了药送进来,刚要服侍明乐喝,就听见外面雪雁的声音,欣喜道:“王妃,您看谁回来了!”

明乐的心跳一滞,猛地抬头朝门口看去。

本以为是宋灏,抬头却见来人是柳扬。

虽然不及宋灏亲身回来的喜悦,但到底是悬了多日的心总算落下去几分。

“柳扬!”明乐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眼眶就有点湿,刚要询问宋灏的消息,柳扬却是鼻子使劲嗅了嗅,目光一冷看向旁边长平端在手里的药碗。

长平的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好,忙不迭垂眸看向手里的汤药,不按道:“怎么了?难道这药——”

第082章 蛊毒离奇,从何而来?

“这药有问题!”柳扬道,眉头拧起看向明乐。

明乐没有说话,屋子里的几个人也都跟着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长平垂眸看着手里已经冷掉的汤药道,“这些人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把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神情语气之间,难掩气愤。

左司大巫医的药庐和纪千赫的别院齐名,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皇宫尚且可以远观瞻仰,但是这两处地方——

方圆五里之内人畜止步,否则的话生死自负。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纪浩禹才这样放心,把明乐留在这里,连额外的守卫都没有派过来一个。

却不曾想,还真就有人有恃无恐,居然敢在这个地方对她动手。

明乐的脸色沉寂下去,却没有深究此事,只是重新收摄心神,穿鞋下地走到柳扬面前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阿灏呢?他没跟你一起?”

“王妃放心,王爷无碍!”柳扬道,字字慎重而肯定。

他不眠不休的连夜赶路,就是得了宋灏的指示先行回来给明乐报平安的,自是知道此时明乐最挂心的便是这件事,所以也不多做解释,就先透露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出来。

明乐闻言,终于如释重负的吞出一口气,连带着方才险些被人算计到的怨气也都跟着一并消散无踪。

柳扬这才继续说道:“王爷去了海域,刚到那边,和镇国将军一起研究了海上的具体情形就察觉有异,觉得那姓彭的可能还有后招,后来紧急动用了所有关系明察暗访,果然是发现他在那边的海岛上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的。不过他的人手都是死忠党,一时半刻的攻克不了,王爷还在想办法,这边他担心王妃会有危险,就差遣属下先行回来给您保平安了。”

彭修的为人,宋灏自然也清楚。那人一生都抱负高远,只想着建功立业高人一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海上王国,不可能拱手再让出来。宋灏起初是没多想,但是一路上反复思量就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如果假设彭修是知道他此行的意图的,却还执意留在大兴,看着他直奔海域去断他的后路的话——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心了,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这样一来,明乐就危险了。

于是马上就差遣了柳扬回来。

明乐听闻宋灏没有中计,也是心下大安,点头道,“那就好。”

“对了。属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十少爷和尉迟将军,从行程上看,这会儿他们二人应该已经到了海域,和王爷会和了。”柳扬突起想起了什么,又再补充道。

“嗯!”明乐的心里在权衡着别的事情,只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柳扬是刚一回来就马上赶着来见的明乐,对于这段时间京城方面的消息是眼前一抹黑。

见着明乐不语,他却是有些着急,就试着道,“十少爷说您和姓彭的已经对上了,王妃您此次受创——”

“和他没有关系,是些别的事情。”明乐道,关于彭修一事,她并不想多言,只是言简意赅的交代道,“彭子楚的事已经了结了,以后就当是没有这个人了,谁也不要再提了。”

彭修居然这就没了?他回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柳扬闻言,忍不住微微提了口气,明显十分意外,斟酌一下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属下马上传信给王爷,告诉他沿海的战事可以暂缓?”

既然彭修这个心腹大患已经去了,海域那边被攻克就是迟早的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暂时只需要以重兵压在海岸线上,限制住他们的举动,回头等大兴这边的事情大定之后在回去处理也是来得及的。

“不!”明乐却是想也不想,果断的一抬手否了他的提议,“传我的命令下去,全面封锁消息,这件事的风声给我尽量的压制住,不准外泄,更不准传给阿灏知道,有违令者,全部以军法处置。”

彭修那件事发生的始末,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雪雁和长平对于当时具体的经过也不清楚,再加上这段时间明乐都在病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忌讳这件事,就全部避而不谈,但此时听她这番话才觉得是话中有话。

长平的反应最快,立刻就是皱眉上前一步道,“王妃您是想——”

“荣王和纪浩禹两人的嘴巴我虽然没办法去堵,但至少可以抱一份侥幸的心思,正好,当时爵儿和尉迟瑶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彭子楚已经去了,那就将错就错,阿灏那里能瞒的一日是一日,这里——”明乐的目光沉静,无形之中又带了几分异常凛冽的气势道,“这里是个是非之所,不能叫他再回来了。”

当日彭修的那番说辞已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再依照着纪千赫的所作所为来看,那男人的确是背地里另有心思的,再加上她在几次三番的被人算计上——

这个地方的种种形势可谓波谲云诡,叫人防不胜防。

不仅是宋灏不能回来,他们也都不能在此地久留。

柳扬几个都是一点就通的,闻言也是个个神色凝重的沉默了下来。

“如果荣王真的动了旁的心思,只怕轻易是不会放您离开的。”心里思量再三,柳扬的心里还是乐观不起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明乐道。

纪千赫越是想要困住她,她就越是得要另谋出路,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我还得要再想想,你们这边都不要露了迹象出去,平时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儿就好。”想了想,明乐又补充了一句。

“是!”柳扬几个点头应下。

在没有别的更稳妥的解决方法之前,的确是他们自己想办法脱困最好,至少现在有宋灏在外面可以接应,否则宋灏一旦回来,那就会和他们一样牢牢的被限制住,再就没了发挥的余地了。

说起来,谁也没有想到纪千赫这一趟设计把宋灏引来的最终目标会是冲着姜太后去的。

诚然,到了这会儿,这个秘密也仅限于明乐一人知道罢了。

毕竟是牵扯到了姜太后的旧事,事关她的声誉,不好张扬。

柳扬等人之所以赞同她“此地不宜久留”的说辞,只是因为觉得此地凶险,纪千赫和纪浩禹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心怀鬼胎带着算计的,这趟浑水,还是早点抽身而退的好。

明乐既然定了主意,其他人自是没有异议。

明乐定了定神,就把话题岔开,回头接过长平手里的药碗看了眼,对柳扬:“你方才说这药有问题?是有什么问题?”

“哦!”柳扬回过神来,眼中神色就带了几分冷意。

他接了药碗过去,用手指沾了一点药汤凑近鼻下仔细的又再分辨了一下,眉心就拧成了疙瘩,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声道:“属下方才只是觉得这药的味道有些奇怪,果然是掺了不该有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长平脱口道,后怕之余脸色都跟着白了一白。

“是雄黄!”柳扬道,几个字出口,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抬眸看向明乐,“王妃可否让属下替您搭个脉?”

说着就要来拿明乐的手腕把脉。

“不用了。”明乐直接避开,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道,“脉就不用把了,我有了身孕了,你只说这味药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就好。”

之前她和大邺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打交道的不少,对于几种可以造成滑胎的药物有所耳闻,这雄黄一物倒是没有听过。

不过这会儿明乐也没觉得有人敢在左司大巫医这里试图要她的命,毕竟这个地方非比寻常,如果她会在这里出现什么闪失,首先纪千赫和左司大巫医,乃至于纪浩禹就都要先行发难,那些人除非是想给她陪葬了才敢动手。

所以不用想,这会儿必然是冲着别的事情来的。

再赶上她被断出有孕的这个节骨眼——

十有八九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

柳扬得了消息,一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就更是挂了一层寒冰一般,透出冷厉的杀气来,沉声道,“这雄黄虽然不是毒物,但是对于孕妇而言却是禁物,偶尔碰一点是没有关系,可是日积月累下来,则会损伤胎儿,即使孩子可以保得住,将来生下来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不健全。”

长平闻言,脚下就先是一个踉跄,一下子就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面的瓶瓶罐罐倒了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长平咬着嘴唇六神无主。

这些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狠毒了,哪怕是直接用药叫明乐失了孩子都好,可偏偏却用了这样恶毒的心思——

试问哪个做父母的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这一次一旦明乐真的着了道儿了,可想而知,日后都必将一辈子为了这件事而承受负担,永远都不得安生。

“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雪雁也是愤愤,用力的捏着拳头,指节发白。

明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瞬间转为沉重的呼吸却还是明显的暴露了她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她缓缓抬手压住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平静道,“长平,这几日你煎药之后的药渣都还留着吗?去找来,给柳扬看看!”

“这药庐周围都布了瘴毒,奴婢不能随便出去,药渣都倒在了屋后了,可是好几次的都泼在一起,怕是不好分辨。”长平为难道,跺了跺脚,紧跟着就是眼睛一亮,“对了,每次齐太医用来包药的纸包我都留着,如果这药里头被做了手脚,从那上面也应该能查验出来迹象的吧?”

“去取来吧!”明乐道。

“是!”长平点头,赶忙提了裙子往外跑。

雪雁也是后怕的直冒冷汗,赶紧跟过去帮忙。

“这药我也只喝了三日,你方才也说是日积月累才会见效的,会有妨碍吗?”明乐问道,把那药碗随手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对方这一次出手极为谨慎小心,大约也是防着这里的巫医是个高人,里面掺和的雄黄药量十分有限,如果王妃只是服了三两次的话,还不至于会有影响。”柳扬道,说话间依旧神色凝重,分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明乐没再说话,两人等着长平和雪雁去把包药用的黄纸给取了来。

柳扬就着一一查验一番,最后便是长舒一口气,对明乐拱手道:“万幸,这药该是今日才被人动了手脚的,之前几天的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长平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王妃早上喝的药也是昨儿个拿来的,还好柳扬回来的及时,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明乐虽然面上一直没什么情绪显露,但也是听了这话才完全放下心来。

雪雁把那些黄纸收拾了扔出去。

长平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想说什么,却是几次欲言又止。

明乐看着她的样子,不禁莞尔,道:“这些东西都是宫里流出来的,而能驱策的了齐太医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一个萧以薇,一个黎贵妃,柳扬一会儿你回去荆王府的时候顺便替我跟纪浩禹说一声,让他尽快给我个准信儿。”

能用齐太医的人,其实老皇帝和纪浩渊也算两个,只是么——

这样阴毒又满是算计的小心思,却明显就是那些女人的伎俩,所以这两个人便可以先行排除了。

不过么——

萧以薇和老皇帝串通一气,黎贵妃和纪浩渊又是母子同心,其实到底是谁动的手也没什么区别。

“是,属下知道了。”柳扬点头应下。

长平想了想道,“那么王妃,那齐太医——”

这个人既然是包藏祸心,那么就自是不能用了。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叫他照常过来给我请脉,再拿来的药我不吃也就是了。”明乐漫不经心道,“先由着他们折腾,我现在没空和他们去玩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容后再说吧。”

言罢又看向柳扬道,“左司大巫医这里不喜欢外人留宿,再者地方也有限的很,你还是先回荆王府住着吧,每日抽空过来一趟,替我把脉就好,找些速效的方子,这个病,我不想拖的太久。”

“是!”柳扬颔首。

明乐的唇角勾了勾,看向外面阳光灿烂的天色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道:“还有一件事,那日阿灏回来见我的时候十分匆忙,有些话我没来得及问他,之前他被彭子楚和萧以薇联手设计一事的始末你该是知道的吧?说来给我听听。”

那晚宋灏潜去荆王府见她的时候她曾问过,但是其中某些细节却被宋灏刻意的隐瞒了。

当时明乐也不是没有察觉出来,只是奇怪罢了,直到那天偶然听了彭修和萧以薇之间的对话才了然——

宋灏忌讳的大约就是萧以薇了,应该也是怕她知道了闹心所以才刻意按下不提。

柳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不免愣了一下,迟疑道,“王妃您——”

“萧以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对我也不必有忌讳。”明乐坦然道,唇角扬起的弧度冰凉又带着讽刺,“你说吧,回头我替你瞒着阿灏也就是了。”

明乐是个十分强势又有主见的人,但凡是她开口,柳扬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

更何况关于宋灏被萧以薇囚困的事情,他自己想来也是一肚子的火。

“王爷被劫持的始末并未对属下言明,只说是一时不察着了道儿了。”深吸一口气,柳扬如实回道,“那些人对王爷用了一种特殊的迷药,药力很强,毒素存留体内,起初的症状是四肢无力,可是后面待到力气逐渐恢复的同时习武之人的内力便会逐渐被消耗掉,自此以后成为废人。当时也得亏是王爷身上带了那颗珠子,后来取了里头的灵虫以毒攻毒才得以脱困,否则的话,如若真要被他们困上几日,后果就要十分严重了。”

“可以消耗习武之人内力的迷药?”明乐抿抿唇,闭目沉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那药属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后来给王爷诊脉的时候也能感知到,是一种十分霸道强效的毒药。”柳扬道,心里又再权衡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咬牙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不瞒王妃,如果当时不是王爷身上凑巧带了可以抵御蛊毒的灵虫,一旦叫那些毒素在体内存留超过三日,速度扩散之余就会随着血液溶解转化成另外一种慢性毒药,发展下去,就是致命的。”

“嗯?”明乐的心头微微一震,再次睁眼看向柳扬的时候,眼底就掠过一抹狐疑的神色道,“你是说,无论前面的迷药还是化功散,都只是幌子?归根结底,那用药之人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要阿灏的命?”

“可以这么认为!”柳扬道,眉宇之间带着化不开的浓厚的忧虑情绪。

原来还可以只当那件事是彭修和萧以薇一拍即合的谋算,可是照着柳扬如今的这番说辞——

事情就越发复杂,扑朔迷离了起来。

其中——

还是掺杂了第三人的手笔在里头。

柳扬一直注意观察着明乐的神色,见她这般泰定从容的模样,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脱口道,“王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明乐的思绪被打断,就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道:“我还得琢磨琢磨,这件事也先放放吧,你连日赶路受累了,回去歇着吧。”

柳扬自是知道她有所隐瞒,心里觉得奇怪,却没多问,只道:“既然王妃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明乐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叫住他道,“回头你叫长安过来见我,我有点事要吩咐他。”

柳扬应了,先行离开。

长平眼底忧虑的光芒一直不减,盯着明乐手边的那碗药——

那些人是真的不消停,居然连左司大巫医这里都不忌讳,怕只怕后面还会再出别的幺蛾子,所以也难怪明乐不叫惊动齐太医。只要让背后的人觉得他们的事情进展顺利,一时半会儿才不会再想别的法子,这也算是一道屏障保护了。

柳扬回去不久,当天傍晚长安就到了。

自打那天跟着纪浩禹一起送明乐过来之后他就再没见明乐的面,虽然从红玉那里知道明乐醒了,可是没亲眼见到人,长安总归是不放心。

“主子!”见到明乐的气色上好,长安进门却是直接行了大礼,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属下保护不利,接二连三让主子涉险,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长安不是个话多的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像隐形人一般,甚至于比柳扬更加沉默寡言。

明乐被他这么大的阵仗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忍不住哑然失笑,搁了手中汤碗走过来亲自把他扶起来,道:“又不是你的错,你这样大包大揽的做什么?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我现在这不也是好端端的吗?你就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长安垂着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沉默着没能说出话来。

不管外因如何,明乐受伤的事情都让他心里万分的自责和愧疚,可是——

这些话,他却是没有办法表露出来的。

明乐也知道长安有时候的性子别扭,所以也没太当一回事,只就敛了神色道,“红玉说纪浩禹把易明清那些人交给你了?”

“是!”长安道,马上收摄心神,其实明乐突然传话要见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会是因为这件事,就主动回道,“那些人属下暂时没动,全部关起来,主子准备如何处置?”

“你回去就把易明清放了吧,把彭子楚的尸首给了她,告诉她,我不想再见他们,也别叫我听到和他们有关的任何消息。”明乐道。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纠缠和彭修之间有关的任何事,人死万事休,昏睡了这几日再醒来,那感觉就恍若做了一场梦,再想起往事种种,都会觉得那般遥远和不真实。

长安微微诧异:“放她走?”

明乐不屑于动易明清他并不奇怪,只是彭修——

明乐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而坦荡:“都过去了,我不想再为了那些人浪费心思,易明清追随他到了今日也不容易,就当是成全了他们吧。”

长安看着她的神色才能确定,她是真的放下了,当即就点头应下:“是,属下回去就放她离开。”

顿了一下,又再问道,“还有那些密卫又该如何处置?”

易明清不过一介女流,就算她会为了彭修的死而对明乐心存怨恨,也注定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是彭修培养出来的那些密卫不同,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万一心有不甘再连成一气的话,后面就不好收拾了。

“先扣着吧。”明乐道,眸子弯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抬手敲了敲旁边桌上的一个瓷罐道,“我最近听说大兴这里人才辈出,可以调配出能叫人内力化尽的灵丹妙药,左司大巫医明日一早就出关了,看我够不够面子向他求一点来用。”

比起斩草除根,明乐的这个法子的确是仁慈很多。

长安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也或者只要不是那些人惹到她的头上来,明乐其实大多数时候做事都会留有一线余地,不会做的太绝。

只是此刻她这笑容却是太过古怪,看的长安心里疑窦丛生。

明乐并没有对他多做解释,又嘱咐了他一些别的琐事就打发了他回去。

次日一早,明乐照常起床洗漱用膳,听说左司老头儿已经出关了,就捉摸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契机去和他开口,不曾想这边还没研究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那老头儿就已经抱着个棋盘颠颠儿的跑了来。

“巫——”明乐张了张嘴,原是想要开口问候的,但是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半点理会她的意思也无,就只能把剩下的话暂且吞到肚子里。

左司老头儿冲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就袖子一扫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扫到旁边,然后就过来拽了明乐的手腕强行将她按到桌旁,撸袖子道:“来来来,陪我老头子下一盘,嘿嘿,几日不摸棋盘,手痒的厉害。”

不由分说已经塞了一枚白子到明乐的手里。

“我一直都听人说巫医您爱蛊成痴,怎么还有这般闲情雅致?”明乐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盛情难却,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下了。

“你懂什么,这叫劳逸结合。”左司老头儿白她一眼,一双小眼睛放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棋盘直拍桌子,“观棋不语,赶紧的,该你落子了。”

“观棋不语怎么了?巫医这会儿不是要我陪您对弈吗?”明乐忍俊不禁,依言落了一子。

看着左司老头儿爱棋成痴的模样,明乐便直觉的以为他当是个中高手,首先就坦言道,“我的棋艺只是一般,巫医您要拉着我陪您消遣解闷还行,回头可别笑话我。”

“落子,落子!”左司老头儿充耳不闻,整个人几乎都恨不能爬到棋盘上蹲着才好。

明乐无奈的笑笑,集中精神跟着他落子。

在这里住了几日,她对这左司老头儿的性子却是十分喜欢的,这样的人睿智又豁达,随时随地都能保持一种乐观开朗的心境,着实叫人佩服。最起码她知道,自己是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也许是带了求而不得的遗憾,她便是十分乐意和这个聒噪又有些颠三倒四的老头儿相处。

左司老头儿下棋的时候十分投入,本来是坐在竹椅上的,后面下到兴起,就干脆甩了鞋子跳到椅子上蹲着,全程下来都是眉头深锁,十分认真专注。

明乐的棋艺只能算作一般,以往和宋灏之间对弈打发时间的时候,若不是宋灏有意相让,绝对会输的一败涂地,哪怕是后来宋灏特意指导过也没什么长进。

所以这一次被左司老头儿给强拉过来,她如临大敌,十分上心。

结果却是——

两个人各自拼尽全力的好一番搏斗厮杀,水平竟然只在伯仲之间。

左司老头儿并没有明乐提前预见的那样高深莫测,最后一子落定,还是明乐占了半子的上风。

“不行不行!这一子不算,你收回去,这一子我要重新落。”左司老头儿便是急了,取了她之前的落子硬塞回她手中。

关于左司老头儿的棋品,长平已经就着之前目睹他和纪千赫之间的对弈的情形做笑谈说给明乐听了,横竖明乐对这胜负也没看在心上,索性就由着他。

左司老头儿抓耳挠腮,捏着棋子在手绞尽脑汁的观察了很久,然后才选了位置重新落子,这样一来倒是真的叫他起死回生,又走出一条活路来。本来是该尘埃落定的棋局,两人又就着多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的结果是左司老头儿以两子的优势险胜。

“哈哈哈,赢了赢了我赢了!”最后一子落下,左司老头儿就用力的拍着膝盖直乐,就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一般,笑声朗朗,震的明乐颈后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心里腹议不已——

她前面就有打过招呼,说自己的棋艺低劣,赢了她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左司老头儿却不自觉,乐呵够了便又塞了白子到明乐手上,喜滋滋道,“来!再来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