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随远不语,却是他旁边侍卫已经一个眼波横过去。

赵妈妈一见那满是杀意的眼神,顿时就觉得腮边又疼得厉害,忙不迭又往后退去。

庄随远冷嗤一声,就又要进门。

有些话他不说,这和戚夫人没有半分关系,只是不想让纪千赫丢了颜面罢了。

戚夫人被他那几句话震住,心里转的飞快,惊惧不已的同时更是有些难以相信。

这会儿见着庄随远又要进去,终究还是心里的怒气太重,拼着运气再次追上去,就要往门里闯:“你们都闪开,本宫要见王爷!”

庄随远这回可没同她客气,直接一把拽着她的手臂将她甩出去,丢在外面泥泞的水洼里。

戚夫人呛了一口污水,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一边,怒然扭头看向庄随远,“你——”

“我说了,我原是顾全着王爷的颜面还想再放你一把,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咱们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所有的话都挑明了说清楚好了。”庄随远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目光之中说是憎恨与杀意交替的表情都不为过,说话间唇角突然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道:“二十四年前,你那位姓董的表哥是怎么死的?”

戚夫人闻言大震,恍若见鬼一般,嘴唇抖了几抖,若不是身上摔的疼痛难当,几人忍不住下一刻就要落荒而逃了。

“左司巫医那里说是有一种毒蜘蛛,在交配之余雌蛛会吞了雄蛛果腹,说是因为肚子饿了没奈何,戚宝珠你又是为了什么?杀人灭口吗?”既然话题已经挑开了,庄随远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你真以为一点迷药就能晕了王爷?还真把咱们王爷当成傻子不成?王爷碰没碰过你他自己怎会不知?你以为你来一出暗度陈仓再把人给杀了就能不显山不露水?王刀光剑影这么多年走过来的,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你算计到,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赵妈妈本来还为着庄随远对戚夫人的态度而大为光火,此时听了这话,虽然为着纪千赫的面子庄随远这话说的还有几分隐晦,可她又不是傻子,自是听的明白。

张妈妈的面如人色,一下子就噤声——

这些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只以为是那一次戚夫人对纪千赫的手段得力,这才顺利怀上了孩子。

哪怕后来纪千赫恼了她,不再踏入王府半步,到底是有了孩子傍身,所以戚夫人这些年来嚣张跋扈也是有资本的。

赵妈妈是怎么也想不到,戚夫人这母子两个借势纪千赫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竟然里头还埋着这一出。

如果说来的话,纪浩腾根本不是荣王府的世子,这母子两个是活够了吗?竟然敢往堂堂荣王的头上戴绿帽子,更别提事后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个女人,是疯魔了还是痴傻了?竟然会做出这样不要命的事。

被庄随远掀了老底,戚夫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应当说两句来替自己证明清白,可是纪千赫和庄随远的脾气她都清楚——

若不是已经证据确凿,这话庄随远是不会说的。

毕竟这与纪千赫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诚然,她不知道的是,纪千赫对于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她做了什么对他而言都全无半点的影响。

庄随远看着戚夫人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却也无半分怜悯之意,仍是冷嘲热讽的继续道,“这些年王爷不屑于管束你们,是已经给了你们最大的容忍,给你儿子世子的头衔,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若是你自己识趣,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把那个野种教导成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本来就是自寻死路,现在他死了,完全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如果你就是要追究责任,那倒不如回去寻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了了事,如果不是你给他引了那么一条路,他也不会不分轻重的闯祸,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对于荣王府的富贵和爵位,纪千赫从来就没看在眼里。

当时发生了那件事,他也懒得计较,府里有一个性格阴狠跋扈的戚夫人,也刚好可以给他挡开皇帝和那些意图巴结他的朝臣们送上门的美色诱饵,省的他去一一推拒。

横竖两个人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由着那双母子折腾就是了。

他向来都不为无关之人浪费精力。

而戚夫人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心里已经抖成一片——

庄随远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是她?她只是因为有纪千赫庇佑,她和她的儿子不需要惧怕任何人,给任何人避让,以为一旦有事纪千赫一定会站出来保证他们母子平安的。

“当初你入王府,你因为王爷不知道,那一纸赐婚实则是你们戚家暗中做的手脚鼓动了先帝爷的吗?”庄随远道,若不是纪千赫不让他动作,早在当年他就会给这个女人一个生不如死的活法,“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王爷,也得亏是你们戚家人有这样的胆色,想必如今戚大人一家发配岭南之后的日子已经也过的万分舒坦了是吧?”

纪千赫没有平白被人算计的道理,之前戚家因为一起贪污舞弊案件落难的时候戚夫人苦苦的求过,只以为是纪千赫不愿意插手前朝的事情所以才放人不管,此时了悟——

这应当是纪千赫用以报复他们算计的手段了。

桩桩件件的往事翻出来,戚夫人终于不堪打击,蓦的吐了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庄随远甩门而去,赵妈妈再不敢生事,夹着尾巴叫人帮忙把戚夫人搬上车回了王府。

戚夫人一觉睡的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听着窗外的雨声未停,而夜色已深。

“赵妈妈——”她开口唤了一声,艰难的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是赫然发现斜对面的椅子上正坐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

“醒了?”听闻这边的动静,有阴冷而幽暗的女声字黑暗中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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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我得不到,你们想都不可以!

戚夫人淋雨又受了刺激,整个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这一觉醒来神智还有些恍惚。

骤然听了这个声音,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太不真实,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使劲的瞪大眼又看了两眼才赫然警觉——

那个影像是真的。

可是什么人,能在这个时间以这样一种有恃无恐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你——”戚夫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上百道扯着碾过了一样,每一处筋骨都从内痛到外,难受的让她想要尖叫。

“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侧妃娘娘就不认得我了?”那人也不动,只是安然坐在那张椅子上。

这声音极为陌生,阴冷又暗沉,只听在耳朵里就极不舒服。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听声音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戚夫人正在恍惚的时候,外面恰是一道雷电闪过。

彼时那女人已经除了披风上的帽子,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亮光戚夫人终于看清了那张那意料之外的女人脸孔。

“怎么是你?”戚夫人骇然惊呼,眼睛一下子就瞪的老大,然后紧跟着下一刻却是声音瑟瑟一抖,颤声道,“你——你——”

“我什么?”那人浅笑,拍了拍身上黑色的斗篷起身,道,“你慌什么?我不过就是找你来说几句话,还能吃了你不成?”

戚夫人的眉头皱的死紧,目光却是滴溜溜的抓着,不住往大门口的方向瞟。

那人看了便是笑了一声,道:“怎么?很奇怪我怎么终进来的?”

戚夫人的心事被料中,声音里的一丝惧意就越发的控制不住,手里抓着被子,满眼防备的看着她。

那人却是再次将她的心事看的通透,语气缓慢道,“放心吧,你身边的人都是靠得住是,只不过么,我想要进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戚夫人忍不住怒声道,“荆王已经颁了指令下来,到处在搜寻你的踪迹,你倒是胆子够大,这个时候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的府邸,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你去跟他告密?”那人打断她的话,语气之中都是不甚在意的模样,“你荣王府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危言耸听的来恐吓我?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样子,有那份精力还不如多关系关心自己来的好。”

戚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不由拔高了音调道,“你什么意思?”

“傍晚那会儿在温泉别院外头的那场好戏你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了,只是不知道你们那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那人道,语气轻曼而闲散,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看笑话的意思道,“却不知道戚夫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在庄随远的面前就被整治的一无是处,毫无还手之力,方便和我说一说吗?”

纪千赫会对纪浩腾的死完全的无动于衷,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料想之外。

长平和长安的身世哪怕他会有所怀疑,要拿到确切的证据也需要时间,所以现在纪千赫冷眼旁观的举动就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之前在温泉别院那里,为了怕人发现,她一直离的很远,不过虽然没听到庄随远和戚夫人之间具体的谈话内容,从当时的场面上来看——

绝对是戚夫人被庄随远拿住了不小的把柄,否则的话就算庄随远形势再有破例,依着戚夫人这般跋扈张狂的个性,也完没有忍了这口气的道理。

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的好奇。

戚夫人听了这话,就如是被人踩在了尾巴上,身体一下子坐的笔直,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匆忙的脚步声。

不消片刻就听得赵妈在外面拍着门板轻声道,“娘娘,您醒了吗?”

戚夫人冷笑着看了那人一眼,原以为有人来了那女人会甚为惶恐,至少也该是慌乱的,可是出乎意料,那女人竟又再度坦然的坐回椅子上,别说是慌乱,哪怕是避讳一点的心思都没有。

戚夫人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越发有些糊涂了。

而外面赵妈妈没得到回应,就又试着唤了两声道,“娘娘?娘娘您还睡着呢么?”

“什么事?”戚夫人沉着声音道,目光却是片刻不离的落在黑暗中那女人的身上死死的盯着。

“是——”张妈妈道,刚要说什么,却是听的远处又一个略显暗沉的女声传来,道,“我还要赶着回去给王爷复命,没空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开门。”

这个声音——

戚夫人反应了一下,脑中才蓦地蹦出一个名字,是——

苏彤?

那个女人和庄随远一样,天天都是围着纪千赫转的,登上荣王府的大门,这还是头一次。

戚夫人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厚的危机感,刚刚提了口气要说什么——

旁边在椅子上安然以坐的女人对于苏彤的出现却似乎比她更为警觉。

戚夫人眼见着她瞬间起身朝自己扑来,她心里一惊,才要尖叫出声却是被捂了嘴,一枚圆润的药丸入口,她捂了喉咙想要咳出来,可是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是身子虚软完全的失了力气,身子歪了一下,好在是靠在旁边的床柱上才没有完全倒下去。

苏彤和荣王府里的这些人可不会客气,当时说是让赵妈妈先行过来通禀已经是给足了雷侧妃的脸面,这会儿雷侧妃还要托大迟迟不肯露面?

哪怕赵妈妈等人顾及她身体抱恙——

于苏彤而言,她的想法则是和庄随远如出一辙——

才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

甚至于——

还是死了干净。

“开门,我把该说的话说了即刻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养病休息。”苏彤道,说话间已经越过赵妈妈,一脚踹开了房门。

同时身后的天空中又是一道亮色的闪电劈开云雾,将屋子里华贵却又死气沉沉的摆设尽显眼中。

“苏姑姑,我们娘娘病着呢,吹不得风。”赵妈妈焦急道。

“娘娘,您看这——”赵妈妈抬头看向坐在床榻上的雷侧妃。

雷侧妃是急的想要尖叫,可是这个时候才骇然发现那一颗药丸入腹,她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雷侧妃的性子赵妈妈是知道的,见她不语还只当她是默许了苏彤此等行径,就没再多言,这就快走到旁边把房门两侧的宫灯点燃。

苏彤对这荣王府里的一切都厌恶至深,并且得了庄随远的影响,一直都不待见戚夫人,直接就站在门口没往里走,一挥手道,“带进来。”

话音未落,院子外头就有两个披着蓑衣的侍卫提着一个浑身软塌塌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进门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给仍在了地上。

那女子披头散发,浑身的衣物湿透,紧贴在身上,身段儿竟是出奇的妖娆,天生的人间尤物。

此时她是有意识的,可却是手脚虚软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

借着外面惊起的闪电,雷侧妃一见她那张苍白的脸,若不是她自己被人下了药动弹不得,这会儿只怕就先要吓的从床上跌下来。

而旁边的赵妈妈则是惊呼一声,连着后退数步,直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颤声道:“如——如姬?你——这——这——”

她惶恐的猛地抬头去看床上坐着的戚夫人,可戚夫人自身难保,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也同样是吓得面无人色。

然后便听苏彤冷着声音道,“想来是王爷太过仁慈,这些年对你也过于纵容了,往王爷的身边安插眼线?戚氏,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如姬是她花费了大精力找来的,两年前借着太子纪浩桀送给纪千赫的一批美人儿送去了庄子上,当时是算准了依着如姬的样貌一定会被纪千赫留下,最后果不其然如姬真就顺利的留在了别院里。并且她也找人提前调教过这如姬的处事,如姬也是个聪明的,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低调做人,两年时间就被提拔了外院的副管事。

戚夫人曾经一度都为着自己安插下来的这个暗桩洋洋得意,她一直以为如姬隐藏的极好,却是不想这就被苏彤揪着给送上门来了。

戚夫人心中叫苦不迭,虽然心急如焚却是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赵妈妈却是急了,忙是陪了个笑脸道,“苏姑姑,这事儿您是不是误会了,这如姬——”

“别把你那些糊弄人的把戏拿到我的面前来。”苏彤未等她说完已经目光冷厉的瞪过去一眼,然后看向戚夫人道,“上一回你用了她去别院打探穆兰琪的消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是吗?我留她到今天,原是想要看看你到底会有多大的胆量,不过时至今日,也没这个必要了。这个人,我代王爷做主,送还给你了。她的手筋脚筋是我挑断的,想要在我们我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我的做法就是让她以后再没有手脚可动。看在你们也是主仆一场的情分上,相信侧妃娘娘会好好关照她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的。”

要紧纪千赫庄子的人,苏彤都会逐一过问去探查底细,只就戚夫人的那点伎俩,自是当即就被她给查了个底掉。苏彤之所以容了如姬,原就是想等着戚夫人利用她出手做些什么,然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趁机拉下戚夫人来了。

诚然这虽然是她和庄随远两人自作主张商定出来的结果——

纪千赫是不屑于和这个女人浪费心思,可苏彤却是和庄随远一样的咽不下这口气,能早一日解决了这戚夫人都好。

只可惜戚夫人是安排了人进去,但是一直没能做成什么大事。

如今纪千赫已经是彻底不想再和这个所有纠葛下去,那么如姬这个人,就自然是要打发出来的。

如姬受了重创,已然奄奄一息,却是不敢求情,只就认命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苏彤自顾说了一通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戚夫人的一句回应。

若不是见她脸色惨白,面露恐惧,苏彤倒是当真要以为她是对此事安之若素了。

戚夫人不吭声,苏彤也没兴致和她耗下去,把人扔下,一挥手就带着侍卫转身离开。

戚夫人呆坐在床榻上,眼神慌乱的四处乱飘。

苏彤一直到转身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似乎——是有点不对劲的。

走到院子里她又下意识的止了步子回头。

隔着一重雨幕,屋子里戚夫人还是保持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姿势神色慌乱的坐着。

细看之下却又觉不出什么来。

“苏姑姑,怎么了?”一个是侍卫不明所以,凑上前来问道。

“哦!没什么!”苏彤回过神来,突然沉吟了一声道,“我只是——”

只是方才转很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个瞬间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而至于这感觉到底是来自于戚夫人的反应还是那间屋子——

却又似乎是无迹可寻。

又往那屋子里看了一眼,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苏彤暗笑了一声自己现在是不是草木皆兵了,然后便是飞快的收摄心神,带着侍卫离开。

苏彤一走,这边赵妈妈就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抹泪,“娘娘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前情旧账一起翻了这么多出来,纪千赫不动则已,一旦翻脸,戚夫人这边就再没有任何的余地了。

何况现在——

纪浩腾也死了。

赵妈妈是觉得大厦将倾,心里蓦的就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危机感。

戚夫人的心里又何尝不知——

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到了头儿了,以后别说什么荣耀尊崇,就是性命都堪忧了。

赵妈妈兀自哭的伤心欲绝,就听得戚夫人愣着嗓音喝道:“哭什么?还不把这没用的贱人挪出去!”

这声音阴冷而透着杀意,赵妈妈心中一凛,哭声就是戛然而止。

她从来没有听过戚夫人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却是吓坏了,赶紧招呼了两个人进来把如姬给扶了出去。

“娘娘——”赵妈妈站在门口,还想问着戚夫人拿主意。

“滚!”戚夫人处却是不等她开口就已经丢出来冷硬狠辣的一个字来。

赵妈妈心里又是一抖,再不敢多言,赶紧带了门出去。

床上戚夫人眼中恐惧的神色愈演愈烈,这来着两道声音飘出来,她都有一种利刃划过头皮,警醒的叫她仿佛要发疯了一般的感觉。

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她想要留住赵妈妈,可是任凭怎么努力,整个人却还像是一只没骨头的虾子一样,别说是动作,喉咙里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门重新合上,门口的两盏宫灯发出明灭不定的微弱光线。

待到院外的脚步声远处,躲在大床后面的女人才脚下无声的款步走了出来。

其实方才苏彤的感觉完全都是对的,这个屋子里头的确是有古怪,不过也是不凑巧,彼时外面正在下雨,再加上苏彤本身对戚夫人的厌恶情绪叫她根本不屑于去深入的了解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这样一来反而留了漏洞出来。

那女人走出来,看着戚夫人惶恐的神色,唇角牵起,说是一个笑容,可是脸上表情却是十分不自然,何况那一点笑容也未达眼底,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诡异。

她弯身坐在了床沿上,手中滑出另一粒药丸掰开戚夫人的嘴,将药丸塞进她的喉咙里强迫她咽下。

戚夫人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会儿自是想要挣扎,却奈何根本就连个反抗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那女人却是不再说话,时间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流逝。

戚夫人的身上冷汗直流,一直都把身上穿着的里衣给湿透了,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精神要被这样静谧又充满威胁的环境压迫到崩塌的时候,试着尖叫了一声发泄,竟是赫然发现已经能发声了,只是声音嘶哑低沉的厉害,十分难听。

难道方才这女人给自己吃的是解药?

戚夫人狐疑之余再有试了试,果然手脚都逐渐恢复了些力气,她的心里一松,终是满脸怒色的看向那女人道,“你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荣王府得他庇佑,一世荣光,现下眼见着大厦将倾,我突然就想来听听你这个所谓的荣王侧妃的临终遗言了。”那女人感慨着一声叹息。

她前面的话戚夫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在听了“遗言”二字的时候突然就是浑身一抖。

那女人却没再看她,而是起身在这间偌大的屋子里慢慢的四下打量了起来,一边似是感喟至深的说道,“荣王府!荣王府呵!听起来荣光无限,可是你谋了一辈子,得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个空壳罢了,他从来就没把你看在眼里,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儿子都不得好死,如何啊侧妃娘娘,你坐在这荣王侧妃的位置上几十年的感觉到底是如何啊?”

她说着就兀自欢畅的笑了起来,回头看向床榻上坐着的面色铁青的戚夫人道,“现在后悔了吗?后悔自己不该来谋算那个男人,谋求这个位置了吗?”

戚夫人这一天之内连受打击,自己的心里本就千般思绪缠绕,郁结的厉害,深更半夜还要听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挖苦打趣,顿时就是怒火中烧,嘶声道,“深更半夜你跑到这里鬼叫什么?你走是不走?你若不走,本宫这便叫人把你送去荆王府,交给纪浩禹。”

那女人听了这等威胁之言却是全完不为所动,只是眼底浮现的笑容瞬间散去,冷冷的盯着她。

那目光阴暗森凉,说是修罗鬼刹一般也不为过。

戚夫人还是头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就缩了缩身子。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道,“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戚夫人原来的确是为着纪浩腾的死讯几乎崩溃,可是后面被她自己事情一冲击,那股子哀伤之意也就淡了不少,此时闻言又再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惹得心中不由一痛,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瞧着戚夫人脸上的狼狈和哀痛,却是讽刺的笑了,“就凭你?还是算了吧,你这种人作用,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没估算在内,你也还是省省力气吧。”

戚夫人听了这话,就越发的糊涂。

那女人见她如此,也就不再掩藏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安排!”

“什么?”戚夫人仿佛听了笑话一样,目光一厉,出口的声音里却带了不可遏止的笑,“你说什么?”

“我说这一切原本就都是在我的计划之中呢。”那女人道,不避不让的看着她,“说起来你这女人也真是蠢的可以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品行,他有几斤几两重你都不知道,也难怪是叫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摊上你这样的母亲,那个孽种死了也不冤枉了。如果不是我在后面操纵,你以为就凭那个草包,他能算计到易明乐身边的人?简直痴心妄想。”

戚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上表情一变再变,最终也不知道当是作何反应。

从心理上讲她是不愿意相信这些话的,可是如果不是确有其事,这个女人又怎会到她的面前来刻意渲染这些?

戚夫人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些不够使,目光凌乱的四下里飘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落点,最后却积压在胸的所有情绪一起爆发,嘶声吼道,“胡说!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

她说着,就要扑下去撕打那女人。

却奈何身上的药力还未完全解除,一扑之下就直接摔在了地上,痛的又是一身冷汗。

“这个问题你倒是问的好!”那女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之间竟然光彩四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的得意,一字一顿,字字清晰道,“要怪就怪你当年的一念之差,非要攀上纪千赫去,嫁了她也没什么,你偏偏又不知死活的算计着要去替他生儿子。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吗?我告诉你,因为我要让纪千赫的儿子们互相残杀,我要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戚夫人被她这阴狠霸道的话震得头皮发麻,愕然长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女人却是半天没有吐出话来。

那女人也知道她绕不过这个弯子来,于是就蹲在她的面前直视她的面孔,继续说道:“是不是没人告诉你,那天晚上纪浩腾暗算杀掉的那个西域刀客也是纪千赫的儿子?那个女孩儿之前你在交泰殿的时候你也见过了的,真就没有多想?”

当时和宋灏夫妻结怨之后戚夫人也曾叫人查过她身边一些人的底细,长安和长平两人是兄妹关系她是知道的,只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把两人和纪千赫联系到一起去。

此时闻言,戚夫人才是如遭雷击,不可思议的大声道,“你说什么?你是说——”

纪千赫早年去过西域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此时脑中灵光一闪,就脱口道:“难道是苏彤?”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又出口否认了这个猜测,“不,不是,不会是!”

如果纪千赫对苏彤真会有点不一样的心思,那么苏彤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了。

戚夫人的脑子里转的飞快,可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旧事了,又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任凭她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出个结果来。

而最后一刻,她的脑子却是突然清醒,骤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质问道,“就算他们都是王爷的儿女,这又与你何干?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

到了后面,她的声音就越发颤抖的厉害,突然就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果然是有够愚蠢的,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我是谁了。”那女人拍了拍衣裙起身,走到旁边站定,只拿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看上去极不自然,但是那副眉眼却是戚夫人所熟知的。

戚夫人的心里砰砰乱跳,看了半天无果,后面突然就失了耐性,爬起来狠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说是你害了我的儿子就要偿命,来——”

话音未落,脖子上就是一紧,赫然是被那女人一把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