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言,今时今日她更想看到的是这些人惨淡收场的结局。

“你还等什么?”姜清苑的目光狠厉,骤然扭头朝纪浩禹看去,指着纪千赫等人,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才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他们同仇敌忾,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纪千赫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你难道还要对他心存指望,指靠着他放你活命吗?”

若在之前,纪千赫是念着一场父子情分而不会对纪浩禹下手。

可是现在——

一场叔侄关系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姜清苑算计了他,又害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年,这个男人可以为了苏溪发狂发疯,这一刻面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怕他不再被激起雷霆之怒。

纪浩禹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就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关键时刻,为了将他拉拢过去作为杀人利器,她的这位所谓的母亲再义无反顾的将他推上风尖浪口的位置,伤的体无完肤。

她掀开这一切,揭露这一切的真相,就只是为了为了逼的自己无路可走,然后只能站在她的身边,替她去杀人泄愤!

“在你要求我替你持刀杀人的时候,你对我,可是会有一丝一毫的母子情分?”纪浩禹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只是讽刺的冷笑出声。

他的神情悲怆,语气之中却是极力的压抑了愤怒,不叫自己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样的冥顽不灵?”姜清苑的耐性已然耗尽,暴躁的大声道,“我的话你听不到吗?我叫你杀了他们,他们今天如若不死,死的就是我跟你。你是我的儿子,你不是要讲血脉亲情吗?之前你不是有所顾忌不肯对纪千赫出手吗?现在你和他没有关系了,你还在等什么?真的要等着他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吗?”

“就算是死,那也是你罪有应得!”纪浩禹暴怒的大声道,他看着面前的姜清苑,那目光却完全不是一个儿子看待母亲时候应该有的,说是看一个天敌仇家都不为过。

说话间他更是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若不是身份上的束缚不允许,他几乎就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女人一掌劈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嘲的声声冷笑,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迸射而出:“至于我,若是今天叫我陪你死在这里,我也只能认命了。一场巫蛊案,苏家满门一百二十三条性命,还有这段时间之内几次三番被你暗手害死的人。在加上千里之外的大邺,两次政权变更,加起来十几万人的性命,全都有你的推手在里头。这么多条人命加起来,我倒是觉得今天就算你我一起死在这里,也还是赚了很多。”

这就是说,他不肯买自己的账了?

“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也就算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与我成敌,咒骂唾弃,却唯有你不可以。”姜清苑道,面目之间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看着纪浩禹,语气阴冷,“我是你的母亲,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今天你还要为了这些外人来和我拔刀相向吗?”

他不仅不能对她拔刀,甚至于哪怕纪千赫和宋灏等人想要动手,也必须得要出手袒护。

那是他的母亲,如果今天他不在当场也还罢了,看见了,就怎么都不能视而不见。

诚如姜清苑所言,他们身为母子,今天他们的命就是拴在一起的。

纪浩禹的脸色铁青,再次不可遏止的笑了出来,“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给你垫背吗?横竖是已经被你算计了这么多年了,本王也无所谓奉陪你到底,再被你彻底的利用一次。你要看这里血流成河?好!我成全你!”

纪浩禹也是发了狠。

真要斗起来,他不是没有胜算,因为今天在这里他人多势众。

可是这一刻,他的这副神情语气,分明就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既然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血脉牵连是改变不了的事情,那么就何妨陪着她再最后的疯癫一次?

姜清苑听了他这般语气,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玉石俱焚?她才不要!她是要看着纪千赫和苏溪那些人全部去死!

“我再问你一遍,你——”姜清苑的面目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转为狰狞。

她上前一步,指着纪浩禹刚要发声,声音却是卡在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心口处突如其来被贯穿了的感觉和刺痛一下子险些叫她窒息。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是设计害死我大哥的凶手。杀人偿命,今天我杀了你,对你来说也不算冤屈!”长平的手里稳稳的握着长剑,这是她第一次握剑,姿势都显得十分蹩脚,可是一剑下去却是不失准头,从背后整个儿贯穿,又从姜清苑的前胸刺透。

大殿当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纪浩禹却是神情巨震,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神色冷静不卑不亢的长平。

这整个晚上,长平是一直站在纪浩禹的阵营里的,本来是守在他的身边,可是后来因为纪浩禹和姜清苑之间的对峙而不得已的错开了。

方才若是宋灏等人出手一定会被察觉,可是因为姜清苑正在缺失理智的时候,竟然一时忘了一直跟在纪浩禹身边的长平与她之间也有血海深仇。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长平会从背后对她捅刀子,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一直感觉到有滴滴答答的血水从剑尖滴落到了鞋尖上才一寸一寸缓缓的垂眸看到胸前露出来的尚且滚着殷红血珠的冷厉刀锋。

“你——”她凄声怪叫,骤然回头就要朝长平抓去,目光阴鸷而带着强烈的仇怨。

姜清苑在军中长大,自幼的历练使然,她是会武功的,虽然和高手的程度相差甚远,但也算勉强不错,这也是上一次她之所以能从宋灏设计的局中脱身的根本原因。

纪浩禹的眸光一沉,见她发难,已经提力飘了过去,一把拉住长平的手腕将她从姜清苑满怀杀意的一招之下抢了出来。

姜清苑这一下子出手是动了杀心的,力气过大又一下抓空,身形收势不住就是一个踉跄往前扑出去好几步。

然后稳住步子。

她回头,看到被纪浩禹紧紧护在臂弯里的长平,眼底的愤怒和杀机就在那一瞬间泛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她怒吼,因为带了太过狠厉的情绪而叫那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她一直都知道纪浩禹对明乐是有些别样的小情绪的,却是不曾想今日在纪浩禹的面前她竟然连长平这么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丫头的分量都不如。

长平对她下了杀手。

可是——

她的儿子却要护着她?

这种局面,让这个占有欲顽强的女人愤恨不已。

“殿下!”长平的面色冷毅,抿唇抬头看了纪浩禹一眼,然后就要从他身边退开。

纪浩禹压着她的肩膀没叫她动,面上此刻已经是一副冷然的表情,就连方才之前的那一点矛盾和挣扎都消失无踪。

他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那个女人,只就漠然的开口道,“你不是黎贵妃宫里的奴才单嬷嬷吗?本王的母后早在本王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仙逝,你要寻儿子,就到别处去寻,和本王没有关系。再这样不分尊卑的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本王便直接将你以大不敬之罪处置了。”

姜清苑张了张嘴,一时愕然,半天没能吐出一字来。

纪浩禹的决绝叫她感觉到了空前的恐慌和无助。

如今她已然是众矢之的,如果得不到这个太后的身份和这个儿子的庇护,那就唯有死路一条。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你敢大逆不道——”冷不丁打了寒战,姜清苑突然声音拔尖儿的大声道。

“本王看你是老糊涂了吧?”纪浩禹冷然一笑,却是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本王的母后是苏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么会是你这样一个奴才秧子?你说你是本王的母后?怎么不自己去照镜子看看,母后仙逝的时候本王的年岁虽小,却也还不至于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今日这一场闹剧,也是时候该收场了。看在芸儿的份上,本王就给你留一具全尸,下辈子投胎,你好自为之吧!”

母亲?所谓母亲呵!

与他而言,有与没有早就无关紧要了。

冷血无情也好,忤逆不孝也罢,就算因着这一重罪名将来下地狱他也认了。

这个女人操纵了他的一生,时至今日,他已经厌倦了,还要让她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怎么可能!

姜清苑的身子晃了一晃,踉跄着往前扑去就要去抓纪浩禹的袖子。

纪浩禹牵着长平后退一步,便是叫她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

她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然则长平的那一剑已经让她没了底气,撑在地面上的手臂一软,就再度跌了下去。

“禹儿!”她抬头眼神凌乱的想要去看纪浩禹的脸,声音已然是虚弱的失去了底气道:“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你不能——”

任凭是她千般算计,却是怎么都不曾想到最后危急关头,纪浩禹会将她拒之门外。

此时纪浩禹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可是到了这一步,除了这样的选择他也无路可走了。

不是他贪生怕死,也不是他惧于和纪千赫还有宋灏等人成敌,而是——

他不想再为着这个女人左右和牺牲。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波澜迭起的生死对决最终会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收场,看着那个女人蜷缩在地上瑟缩颤抖的样子,庄随远的心里就是异常的畅快淋漓,接着她的话茬突然扬声道,“这个女人居然自称是荆王殿下的母亲,先皇后其人你们都是见过的,你们都来看看,她是吗?”

这女人,屡次暗中设计想要纪千赫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也活该是她自己自食恶果,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厌恶和抛弃。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想必这么一种死法一定会叫她记忆深刻。

对于姜清苑的恨,纪浩禹身边的人也绝对不比庄随远来的少,听了这话,绿绮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清脆而响亮的大声道,“皇后娘娘是毓质名门,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是这幅嘴脸?这人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我看这样一剑结果了她反而是便宜了她,这样的人就该是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

“的确!”苏彤也伤口撒盐的补了一句。

姜清苑伏在地上,举目四望,看着周围一片或是嘲讽或是冷漠再或是愤恨的目光,顿时就有种置身于三九寒天里面一般的感觉,冷的彻骨,忍不住的牙根打颤。

她这一生执念太深,耍尽手段用尽心机,一直以为是运筹帷幄无往不利的,可是怎么会?

难道真是如易明乐那个丫头所言,她这一生的努力,到头来就注定要是一场空吗?

哪怕是她一招不慎,最后死在纪千赫或者苏溪,乃至于是宋灏的手上都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处心积虑给纪千赫安排的死法最终会印证到了自己的身上?

思及此处,她的眼底瞬间又燃起一线光亮,费力的扭头看过去。

彼时的纪千赫也如强弩之末,整个身子几乎全是靠着宋灏和苏溪支撑才能勉强的站在那里。

他应该也是活不成了,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三人站在一起的场面,还是叫她觉得异常的刺目,就仿佛——

许多年前,那时候她每一次看到苏溪容光灿烂出现在她面前时候的感觉一般。

羡慕,嫉妒,发了疯的一样的嫉妒。

她以为她可以逆转这一切的,可是最终到头——

怎么还是这样一个破败收场的结局。

对于这个女人下场,宋灏显然是没有丝毫的雅兴欣赏,见到此间事毕没了阻碍,就是将纪千赫一抱,快步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他虽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身世,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是否应该接受,但是只就冲着苏溪对纪千赫这般撕心裂肺的感情,他也必须陪着自己的母亲做下这最后的努力。

至于结果——

全凭天意吧!

把纪千赫和苏溪一起安置上了马车,宋灏这才又探头出来。

明乐也没兴趣去欣赏姜清苑那女人的下场,这会儿也跟了出来。

“乐儿——”宋灏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和急躁。

“你去吧,这里我留下来善后。”明乐笑笑,抓住他的手掌用力的握了下他的手指。

“嗯!”宋灏也容不得多想,只是转念想到这里混乱的场面还是迟疑了一瞬。

庄随远看出他眼底的忧虑,就主动上前一步道,“王爷放心去吧,王妃这里属下和苏彤留下来帮衬着就好,回头等安排妥当了就叫人送王妃去药庐找您。”

“好!”宋灏点头,于是便不再耽搁退回了车内,由柳扬和影二两个亲自驾车护送着离开。

明乐站在院子里,一直到目送马车在花园深处隐没了踪迹才面有忧色的收回视线。

不管之前纪千赫都做了什么,这一刻,出于私心她也只是希望他能没事。

宋灏也许不在乎这个半路里杀出来的父亲,可是苏溪这一生所有的遗憾和寄托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如果这一次真的叫纪千赫为她所错杀,很难想象,她是否还能再支撑的下去。

“王妃放心,王爷会没事的!”庄随远在旁边,喃喃说道。

他的神情坚定,却有掩饰不住的焦躁恐慌的情绪透露出来。

明乐莞尔,虽然两人心中的侧重点不同,但是并不妨碍之间的默契。

“会的!”明乐道,并没有泼他的凉水。

想着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善后,庄随远也没有失神太久,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又回了厅里。

彼时姜清苑的尸身纪浩禹已经叫人给送了出去,庄子上纪千赫的人正在被苏彤指挥着清理血迹,并且收拾之前打斗之间损毁的地砖和家什。

纪浩禹和长平两个站在大厅当中,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众人忙碌。

明乐和庄随远一前一后的走过去。

见到明乐,长平的眼底闪过一丝苦涩的情绪,没说话,只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递过去。

明乐接了,自己揣在袖子里收好,却是没再提这件事,反而正色说道,“这边的事情了了,我们当是不会在这里滞留多久了,你的去留,我不勉强,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虽然彼此之间迫于形势已经割袍断义,但是明乐和长平都还不至于就为了这件事而生出嫌隙,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无奈和苦衷。

长平抿着唇角,迟疑着没有吭声。

纪浩禹侧目看过来一眼,道:“要去要留你自己做主,就算不是荆王妃,你还是荣王的义女,皇家上了玉牒的郡主。”

之前他在纪千赫面前一口咬定了长平是他正妃的身份,只是权宜之计,虽说出口无悔,他也不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只是他和长平之间——

纪浩禹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长平却还是犹豫不决。

从心理上讲,她不愿意离开明乐的身边,但是为着长安的未能达成的愿望,她又觉得落叶归根,似乎是应该留在这里守着长安的。

明乐见她如此,就道:“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你再考虑吧!”

“嗯!”长平点头应了声。

“荆王殿下!”庄随远等到两人把话说完才对纪浩禹做了一揖,开口道,“经过这一次,我家王爷元气大伤,无论是于公于私,朝中之事只怕他都要力不从心了,这个摊子,日后应当是得要交付给您了。”

纪千赫当年对皇位放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种鲜明的态度,这么多年他把持军权,也只是因为对苏溪一事的耿耿于怀,如今误会解开,不管这一次他能不能逃过一劫——

不是庄随远敢于自作主张替他拿主意,而是后面的路已经毫无悬念了。

纪浩禹神情漠然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半分表情也无。

那个位置,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已经推却不掉了,可是虽然得来不易,也是叫他当成了一种必然或者说是任务来完成,而非是他心里真心渴望和向往的东西。

当然了,庄随远也不担心纪千赫放权以后他会对纪千赫不利,因为只就冲着他之前对待姜清苑的态度上就已经摆明了立场。

既然纪千赫会放手军权助他顺利上位,他也就没有了赶尽杀绝的必要。

他不说话,庄随远也就只当他是默认,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才缓和了语气道:“还有一件事,之前一直不得机会,这会儿须得要当着诸位的面说清楚了。”

他说的郑重其事,明乐几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他的后话。

庄随远却没有马上继续,而是对不远处的苏彤招了招手道:“苏彤,你过来。”

苏彤走过来,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庄随远道,说话间便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再看向了长平。

长平皱眉,有种微微不安的情绪在心头涌动。

“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寻你那双外甥的下落吗?”纪千赫道,想到长安已逝,也徒然生出几分悲凉之感道,“她就是锦娘的女儿。”

苏彤愕然一怔,眼睛瞪得老大,目光落在长平的脸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太晚,另一个孩子已经遭了暗手了。”庄随远道,深深的看了长平一眼,“我不知道这其中是有什么差池,还是锦娘交代了什么事情叫你们兄妹产生了错觉,也叫那个女人有了误会,误认为你们是王爷的子女而叫你们惹祸上身,招惹了无妄之灾,进而被牵连进了这一场灾祸当中。”

“你是说——”长平艰难的开口,话到一半却是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出来。

庄随远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和长安都误会了自己的身世?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虽然还少不更事,可长安却已经懂事了,难道还能把他们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留下来的遗言给弄错吗?

苏彤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缓慢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长平的面孔,眼里突然涌出一汪清泪,一下子将长平抱在了怀里紧紧拥住。

“你是长平?你是姐姐的女儿?你是平儿?”因为欣喜过度,她的声音颤抖的很有些颠三倒四。

长平被她抱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就听庄随远在旁边继续说道,“你母亲的闺名应该是叫苏锦吧?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王爷常年在外四处游历,在途经西域的时候在你们苏家借住了一段时间,其间正好赶上山匪打劫,王爷便出手将他们打发了。那个时候锦娘的确是曾对王爷表露过爱慕之心,可是王爷回来中土之后她就嫁了一个常年奔走两地的客商,并且生下了一双儿女。因为苏彤跟在王爷身边,所以锦娘那边的情况我也就帮着留意了几分,只是到底也是路途遥远有很多的不方便,当年锦娘病故,我这边得到的消息迟了一些,待到苏彤回去接你们兄妹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苏彤,是你们的亲姨母!”

“可是——”长平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名讳的,此时听了这样的消息还是有些恍惚和难以置信,看着苏彤道,“大哥说我娘告诉他,父亲的手肘内侧有一块胎记,如果不是——怎么会?”

长安就是因为无意中扯破了纪千赫的袖子才以为终于查到了自己的身世,如果纪千赫不是他们的父亲,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总不能两个人的身上在同样的位置上都生了胎记的吧?

苏彤慈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苦涩的摇头一笑道,“那次遇上山匪,姐姐受了惊吓和刺激,不间断的就会发作,我想哪怕是后来她嫁了人,她心里也是一直记挂着王爷的。我听说最后在她缠绵病榻的那段时间也经常会旧疾发作,大约是她自己又乱了脑子,才跟你们说了胡话吧!”

原来——

只是误会一场!

可是也就是因为她母亲临终前的一句胡话,便是阴差阳错葬送了长安的性命。

该是怎么说呢?

世事无常!

明乐的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可是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帮不了长平,一切就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于是就轻拍了下长平的肩头,先行离开去了药庐和宋灏还有苏溪等人会和。

在老皇帝纪千胥驾崩整整两个月之后,大兴三皇子、荆王纪浩禹登临帝位,成为这方国土之上新的主宰,年号元康。

三日之后,元康帝颁下诏书,以皇后之礼聘取前摄政王纪千赫的义女延敏郡主为正宫皇后,十里红妆,盛世花嫁,羡煞无数闺阁少女。

元康帝继位以后就开始以雷霆手段整顿当年昏君纪千胥当政时候留下的烂摊子,杀伐决断,开创盛世武功,将大兴一国的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十月底的天气,边塞之地的风已经很凉。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骑骏马飞驰而过,马蹄飞扬,在身后留下一片欢畅的笑声。

跑的累了,宋灏便驻马停下来,两人共乘一骑,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远处天地交界处那一轮缓缓坠落的红日。

“这里的山海阔大,无拘无束,难怪母后会那般欢喜。”明乐感慨说道,往后仰了头去看宋灏的脸。

“怎么?舍不得走了?”宋灏垂眸俯视下来,眉目之间一片笑容一片温和坦荡。

“这里的风景再美,你我终究只是过客,若是再在他们大兴的国境之内滞留不去,怕是纪浩禹便要动用军队驱逐了。”明乐笑道,眼眸弯起,明艳动人。

宋灏轻啄了下她的唇,笑容之间就又多了几分宠溺道,“还是担心长平的处境吗?”

“怎么会?长平那么聪明,不管是要掌控六宫还是掌控人心都不在话下。”明乐摇头,眼底的笑容不觉更加深刻几分道:“那一日不管是她发誓要杀荣王还是最后刺死了姜清苑,在绝大多数的人看来她只是为了要替长安报仇,可实际上还有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她是为了纪浩禹做的。以他名义,替他做了他不方便做的决定。也许只是惺惺相惜,可是哪怕只就冲着这份人情,纪浩禹都不会亏待了她。长平说过她这一生不会对男女情爱抱有幻想,纪浩禹也不是会感情用事的人,但他们在一起至少会互尊互敬,这样的感情你和我或许不会接受,可是对于一国帝后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最主要,是长平的后半生也有了依靠,那是长安一直以来的心愿。

“是啊!”宋灏深有同感的点头,垂眸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道,“左司老头儿鼓捣的那些玩意儿真的有用的吗?确定这一次是两个丫头?”

“回头等生下来不就知道了?”明乐嗔他一眼,“明日一早我们就得赶紧启程了,否则的话赶到海域就该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爵儿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在军营里办婚礼,尉迟瑶也由着她。还有柳扬已经先行一步回京去接两个小的了,应该会比我们早到,母后说是两个小子已经会开口叫人了,离开几个月,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做娘的了!”

“他们敢不认?打一顿也就长记性了!”宋灏挑眉。

摊上这样的暴力老爹,明乐是真的替两个儿子的屁股心疼,闻言就是失笑道,“风水轮流,再过个几十年你也有落在他们手里的时候,现在得罪他们?你的拳头还能一直硬过他们不成?”

“是啊,英雄迟暮,总归都有那么一天的。”宋灏感慨着一声叹息,与她相视一笑,眉目之间的光彩越发柔和了起来,俯首去咬他的鼻尖:“到时候我们两个应该是白发苍苍一起坐在白水河的桥头看花灯了吧?”

白水河,是他们之间白首之约的终点。

这一场盛宴终究会有华丽散场的一天,到时候解甲归田,或许他们将要迎来的也会是和此刻那座猎场庄园一样的恬静自由时光。

因为许多年前的那一次受伤,其实左司老头儿是知道纪千赫的心脏比正常人偏离了一点方位,也是巧合的很,让苏溪那不留余地的一刀最终还是没有铸就遗憾。

只是大邺的太皇太后,在史册之上已经归为过去了。

从此以后山高海阔,终于她还是得到了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驾!”宋灏清喝一声,狠抽了两下马股,策马往桓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猎猎的风声之中,明乐回头,仿佛看到那夕阳的光辉之下一双男女策马追逐的身影——

鲜衣怒马,肆意天下!

——全书完——

------题外话------

传说中的大结局,历时一年,终于把这个故事讲完了,要结文了,突然很舍不得,现在情绪低落不想说话,只想说很感谢宝贝们一路走来的支持和陪伴,真的很舍不得你们~

然后之前我就在回复留言的时候说过,这个文正文的故事写的很细,基本上把所有人的结局都给完整了,于是不会有番外了,大家不要等。也舍不得我的宝贝们去新坑找我吧O(n_n)O~

《锦绣凰途之一品郡主》重生、女强文,女主比这本貌似更强悍,宝贝们速度围观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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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实体书番外】风华绝代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草场上的猎鹰时高时低的盘桓,偶有一只肥美的棕色兔子飞快的窜入过膝的草丛里。

日暮时分,桓城的南城门内有一小队车马疾驰而出,马蹄飞扬,飞快的融入一望无际的草原风景里。夜色缓缓降临,铃铛声声,最后顶着漫天月华,有人敲开了孤单隐藏在这草原深处的一座庄园的大门。

“王爷王妃?”庄随远匆匆赶着出来开门,语气明显透着意外。

“路上的时间没有打算好,这个时候过来——母后他们都歇了吗?”宋灏转身,把随行的两个女儿抱下车。

“还没呢!”庄随远回头看了眼院子里面的灯光。

“那好,我们先去打个招呼,今天太晚了,别的事就明天再说了。”

一行人匆匆进了庄子,宋灏带着妻女去正屋和纪千赫两人碰面交代了一声,然后就直接去偏院歇下了。

次日,宋子晴起的早,明乐一早起来就没见到她,雪雁说是她让武冈带了人陪着去打猎了。五岁半的小丫头,就是给她特制的小弓弩,那箭也射不出去多远,不过那丫头从小喜欢跟着宋子乔到处疯,明乐和宋灏都有点管不住她。

用了早饭,夫妻两个就带着小女儿宋子映去正屋给纪千赫还有苏溪请安,彼时那边的两个人也刚吃完饭,正在厅中说话。

“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总要这样穿。”纪千赫穿了一身十分考究的白色衣袍坐在桌旁,苏溪把刚煎好的药倒出来,忍不住的嗔了一句,抬头见到宋灏一家三口进来,就弯了下唇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