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西装是大多男士的寻常穿着,可是在他身上,黑色有太致命的吸引力。男人的身姿高大挺拔,辉煌灯光静静勾勒,他唇角挂着寡淡的微笑,客套疏离,镜片后的目光却极冷冽,教人不敢亲近。

毋庸置疑,即便不看脸,这位投资商也足以使人移不开目光,更何况,他还有一副完美无缺的五官。

不过此时的田安安没有心情欣赏这张脸。所有人都已经和封霄礼貌地打过了招呼,偌大的雅间里,只剩下这个小角色还一言未发。

空气仿佛有刹那的凝滞,江薇面色微变,朝陈锐笙递了个眼神,陈哥会意,当即不着痕迹地撞了撞安安的肩膀,压着嗓子催促她:“愣着干什么,喊人啊。”

田安安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咬咬牙,催眠自己这不是封霄这是毛.主席,这不是封霄这是毛.主席,然后迈步上前,朝黑衣男人微微鞠躬,垂着头,视线落在他银白色的金属袖扣上,态度十分端正地道:“封总,您好,我是江薇小姐的助理,田安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说着,她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

这个举动令所有人的面色微微一变,陈锐笙一眼见了,顿时吓得冷汗出了一背。此前高层就交代过,这个封总有严重洁癖,从来不和其他人有肢体上的任何接触。他皱了眉头暗呼不妙,百密一疏,忘了叮嘱他姐们儿这么重要的事,卧槽!

世界有霎时的寂静,田小姐无所觉,仍旧鞠躬垂首,白皙纤细的右手举在半空中,向美国友人展示我大礼仪之邦的传统礼节。

江薇的反应算快的,她回过神,皱了眉头开口,道:“田安安,你……”

之后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个雕像般冷肃的男人静默了几秒钟,脱下手套,露出修长漂亮的指掌。伸出,有力的五指牢牢握紧了少女举在半空的右手。

粗粝的指腹与柔滑的手指相触,微凉的触感传来,熟悉又陌生,田安安指尖微微发抖,心口蓦地一紧。

低着头,她听见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彬彬有礼,“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田小姐。”

“……”呵呵,荣幸你大爷的蹦蹦岔!

感受到他的五指逐渐收拢,田安安的脸皮有轻微地抽搐,讪笑着一边儿点头哈腰,一边儿忙不迭地把右手给抽了回来。

小插曲很快翻篇儿,紧接着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目光精明的中年人,罗继勇。罗总是华宜的一把手,等众人都向封霄打过招呼后,他笑盈盈道,“封总,碧乐宫有全B城最好的大厨,您在美国,吃中国菜的机会可能不多,一定得尝尝这儿的手艺。”说着客客气气地抬手一比,指向圆形餐桌的主位,“请坐。”

那头大人物们纷纷落座,田安安暗搓搓地拿起湿巾揩手,一旁陈锐笙走过来狠狠拧了她一把她的细胳膊,压着声儿斥道,“你丫儿狗胆包天了,那么多人跟封总打招呼,你看谁和他握手了?咋这么不机灵呢!”

安安吃痛,又不敢叫出声,只能皱紧了眉头怒踩陈哥一闷脚,“少特么说风凉话,老子完了再跟你算总账!”尼玛,天晓得她都要吓尿了,哪儿来的闲情逸致观察周边事物?握个手都那么扭捏,死变态!

她义愤填膺,骂完陈锐笙,腹诽完封霄,这才端庄地旋过身,堆起笑容往餐桌的方向走。刚一迈腿儿,江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不大好,吩咐道:“磨磨蹭蹭的,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刚刚给落车里了。”

“……”卧槽,老子是你的助理又不是你的老妈子,你是腿断了还是咋地?放车里了不会自己去拿么?而且当着这么多人对老子呼来喝去,几个意思啊?

田安安心头很不爽,蹙了蹙眉正要开口,陈锐笙就在后头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刘总在这儿,别和她争,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

她皱眉,迟疑了会儿还是将车钥匙接了过来。这个雅间里既有公司领导又有外人,自己如果和江薇翻脸,那无疑是丢华宜的脸,介绍她进来的陈锐笙也会受连累。算了,她还是别和更年期妇女一般见识。

忖度着,安安不甚情愿地转过了身,然而刚刚走出雅间的菱花大门,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映入了眼帘。

“……”她愣了0.5秒,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徐哥?”您不跟着封泰迪,跑这儿瞎晃悠啥呢……

徐梁助理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和善模样,和蔼地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车的车位号是多少?”

“489。”田安安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紧接着手里的车钥匙就被徐哥拿走了,她呆若木鸡,盯着徐梁芝兰玉树的背影几乎石化,“……哥,你干啥玩意儿呢?”无端端的抢车钥匙,一个保姆车而已,您都不放过,忒丢你们封先生的脸了吧……

“我正好要下楼,小姐回去吧,江小姐的东西我会替她取回来。”

徐哥撂下这句话后,笑眯眯地朝满脸呆滞的安安招了招手,笑眯眯地摁下电梯按钮,最后笑眯眯地进了电梯。

“……”人世间,果然还是有真善美的。

田安安心头默默感动了会儿,接着就转身重新回了春意闹。由于圆盘餐桌的主位正对雅间的菱花门,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她却走得举步维艰,因为打从她进门起,封霄的目光就定定投了过来。

暗沉,清冷,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意味,直看得安安浑身发毛。

她悻悻地咽了口唾沫,朝男人挤出个笑容,接着便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坐在了陈锐笙旁边,端起面前的茶杯灌进去一大口。

江薇瞥了她一眼,面上透出几分古怪。

饭局最重要的人物沉默寡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不过罗继勇很快回过神,笑盈盈地亲自倒了杯红酒,递到了封霄面前,率先打破了沉默,“封总,这一次,华宜能和封氏合作,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希望这次经历能给我们双方留下愉快的记忆。影视行业是块肥地,发展前景好,利润也大,我们华宜在国内娱乐业的地位独一无二,时间会证明,封总选择和我们合作,是明智的决策。”

老大开了腔,华宜的众人自然紧跟着媚笑附和,各色目光注视下,封霄寥寥一笑,不置可否。罗总的热情不减分毫,高脚杯轻轻碰击玻璃圆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双手提杯朝封霄说:“我敬封总。”

话音落地,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一直低着头的田安安也莫名紧张起来,眼皮子悄然一抬,定定望向对面那个安静的男人。

短暂的沉静后,只见封霄面上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容,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田安安头顶霎时出现了满排的黑线。

她确信,在封霄薄唇抿红酒的那一刻,老总罗继勇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丝的不快。

不过这种不快并没有持续到三秒以上,很快,罗总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面上犹自笑着,微侧目,视线从另几位副总脸上扫过。

几人当即心领神会,纷纷端起酒杯过来敬酒,一个个脸上笑得春光灿烂。一番神吹鬼扯的面子话后,几个副总先干为敬,封霄却从头到尾不置一词,仿佛眼前种种都事不关己。他就像一个局外人,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眼底一片漠然。

这副情景,无疑令高层们心中颇不自在,这人的脾气古怪,他们之前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会古怪到这个地步,着实很不妙。这次的合作,封氏投入的资金占了整整百分之七十,加上这个集团向来的霸权主义作风,如果不和这位爷搞好关系,华宜后期的分红就会成为大问题。

生意场上,利益至上。

罗继勇微微皱了眉,略忖度,复又将视线落在几位美丽的女艺人身上,以眼神示意。

方才的情景,三位美人都看在眼里,不由都有些紧张。

江薇的掌心微湿,不过天后毕竟是天后,风里来雨里去,见识过许多大场面,这种场合自然也没有怯场的道理。她面上勾起一丝端丽明艳的笑容,举起酒杯道,“久仰封总大名,我先干为敬,封总随意。”

说完,天后扬起脖子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她起了头,余下的金雯和顾惜青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过来敬酒。

然而两位美人还来不及开口,一道低沉寒凛的嗓音便响起了,“江薇小姐成名前,在美国发展?”

说着,金属打火机“砰”的一声扣上了,男人纤长两指间的雪茄,静静燃烧。

江薇没料到他会忽然和自己说话,面露诧异,旋即又有些喜出望外,面含微笑道,“是的,我在美国跟着林老做了好几年的武指。说来,我也算半个美国人,和封先生勉强称得上半个同乡。”

三言两语就扯上了就把两人的关系拉成了同乡,金雯和顾惜青两张俏脸均微微变色,却未做声,只沉默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袅袅烟圈背后是男人英俊却冰冷的脸,他的嘴角漫开寡淡的笑色,嗓音冷淡,“我的国籍是美国,可祖上都是中国人,这一点,恐怕和江小姐称不上同乡。”

不咸不淡的几个字,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雅间里激起了不小的风浪。

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出了字里行间的讽刺,丝毫不留情面。

江薇的微笑僵在了脸上,陈锐笙的面色也变得不大好看,金雯和顾惜青相视一眼,眸中浮现讥诮的笑意。

“……”田安安悄然掀了掀眼皮,扫过瞬间鸦雀无声的雅间。

大人物之间的明争暗斗唇枪舌剑,自己还是不要参与了,反正也参与不进去。一桌子丰盛的美食没人动,实在暴殄天物。她要将红色思想贯彻到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光盘行动,从你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思忖着,安安默默夹起一块东坡肘子咬了一口,觉得今晚陈锐笙带自己来也是对的,不然这一桌子的菜真的要倒去喂猪了……

不过还真没看出来,封泰迪还挺拥护她们泱泱种花家,嗯,恶感度减去0.01。

这时菱花门从外头被人推开了,着绛朱色旗袍的漂亮服务员比了个请,徐梁提步缓缓入内。徐助理神色恭谨,朝主位上的男人投去询问的视线,得到回应后,他面上勾起一丝笑,将手机递给了江薇,“江小姐,你的手机。”

江薇勉强挤出个笑容回应,“谢谢。”说完便接过来,放进了手拿包里。

须臾的光景,封霄将雪茄在青花瓷烟灰缸里戳熄。他面色淡漠,背靠着官帽椅,姿态闲适而随意,淡淡道,“给江小姐倒酒。”

众人不明所以,田安安挑了挑眉,侧目一望,只见徐梁取来了两只玻璃高脚杯。他开了一瓶白酒,依次在杯中注满,面上含笑道,“江薇小姐是内地娱乐圈赫赫有名的千杯不醉,封先生早有所闻,还望江小姐,千万赏个脸。”说着,修长的五指将两只高脚杯推到了江薇面前。

话音落地,华宜数人的面色均是变得五花八门儿。有幸灾乐祸的,如金雯,也有不明所以的,如氧气美女顾惜青,也有目瞪口呆的,如坐在天后旁边的金牌经纪人陈锐笙,更有整张花容月貌黑如锅底的,如当事人江天后。

几个高层面面相觑,每人眼中都极为诧异,不知道江薇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封霄。

高脚杯中的透明液体微微颠荡,芳烈的酒香浓郁至极,在雅间中肆意弥漫开。

田安安这下彻底吃不进去东西了。她放下筷子,看了眼那两个满当当的高脚杯,又看了眼江薇,神情说不出的怪诞。虽然不知道江薇何时招惹过那个人,可这两大杯白的下肚,估计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吧……

真狠……

与此同时,江天后正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异样,她唇角勾了勾,含笑望向封霄,妩媚的嗓音有些走调:“封总……怎么忽然有这种兴致?”

“如果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他轻笑,声音却冰凉得没有温度,“那么我会重新审视贵集团合作的诚意。”

田安安听了嘴角一抽。

虽然江薇平时对她不好,虽然江薇时常对她呼来喝去,虽然她现在暗爽得快憋出内伤,但是,天后好歹也兢兢业业和她建设了三个月的社会主义,所以秉承着博爱的胸怀,安安默默在内心深处为娘娘点了一排蜡,阿门江姐,上帝love you。

然而过了不到两小时,事实就证明,上帝实在是不靠谱。

江薇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几乎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只听得田安安浑身都难受。她讨厌江薇,可是见死不救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在天后面脸通红地奔向洗手间时,她还是追了出来。

眼看着天后漂亮的脸蛋儿从赤红转为惨白,安安有些不忍心,一面递湿巾一面不甚情愿道,“江薇姐,你还好吧?要不我下楼给你买点儿药?”

“……”江天后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眼睛一斜看向田安安,如花似玉的面容十分扭曲,捂着胃部口齿不清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我问你……”

这副模样,看来已经喝大发了。安安皱眉,别过脸避开扑鼻的酒气,“问啥?”

“你、你之前……”江薇一双明眸已经迷离了,她头痛欲裂,伏在洗手台上吃力道:“你之前是不是认识封总?”

田安安虎躯一震,舌头瞬间抡不圆了,“不、不认识啊……”

“骗鬼!”这两个蹦出来,天后又是一阵疯狂地呕吐,她摸索着打开水龙头,醉醺醺道:“那他、那他为什么会叫助理帮你拿手机!”

“……”田安安几乎给跪了。卧槽……大姐,什么是帮我拿手机,日妈明明是你的手机好么……她捏了捏眉心,“江姐你喝多了。”

“谁喝多了!”江薇猛地推了她一把,扶着门框跌跌撞撞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想阴我是吧?都想爬我头上去是吧?做梦!你个死丫头片子,你害我……就是你害我!”

“……”爷爷个熊的,老虎不发威,你特么当老子是Hello Kitty!安安脚下一个趔趄,站稳后朝着江薇怒目而视,“江薇,你太不讲道理了!老子忍你多久了你知道不!被封霄整了也他妈赖我头上,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你妈没教你啊?我和那个死变态一点儿都特么不熟!听见没!”

怒气冲冲一通吼,压抑多年的积怨终于爆发,田安安心中顿时盛开了多多畅快的小红花。同时也不打算搭理这位大姐了,反正是陈锐笙的祖宗,他爱供就供,反正她是伺候不起了。

思忖着,安安给陈锐笙发了个信息,接着便潇洒地甩了甩头扑扑手,回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外头赫然一张人脸,她一惊,顿时吓得后退三步。

“田小姐,我是李昕。”李助理提醒道。

“……呵呵,李哥好。”安安双脚莫名发软,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面色大变:“你、你刚刚一直在这儿?”

李昕颔首。

卧槽……她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声地试探道:“你、你刚刚没和封先生打电话吧?”

“没有。”

“……”田安安长舒一口气,小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悻悻一笑,“幸好没有。呵呵,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封先生走了吧?”

李助理忖了忖,脖子旋转90度,看向不远处面色冷沉的男人,神色恭谨,“先生,田小姐找你。”

“……:)”

谁TM在这儿修堵墙的?

Chapter19 什么关系?

世间有几大悲剧,一曰农夫遇久旱不雨,二曰读书人名落孙山,三曰汪峰这辈子都上不了头条,四曰……田安安总是偶遇封霄。

真是蜜汁猿粪。

听高冷帅气的扑克脸李哥说完那句话,安安只觉脑子里嗡嗡的,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她开始思考自己存在于世间的价值,除了为她妈带来十个月的麻烦和为她爸带来无数次被请家长的荣耀外,兴许还能增加一条。

那就是默默为俯瞰世界的满天神佛,增加很多无形的欢乐。

人体雷达检测到封霄的存在,田安安的大脑自动进入卡壳状态。

背后是吐得几乎日月无光的天后江,面前是一张俊容毫无生气的助理李,安安第一次切身实地体会到,经常出现在高考语文中的“进退维谷”,其语境是何等教人生不如死。

见面前的少女半天没反应,李昕俊气的眉宇微蹙,视线望向飞罩下那抹挺拔如劲松的高大男人,神色是绝对的恭谨有礼,询问式的目光:“先生?”

走廊顶上的灯光是昏黄的,在男人伟岸的身形四周描摹了一圈光影。封霄的侧脸掩在飞罩的阴影中,他五指稍动,取出了一方纯白的手帕,微微掩住口鼻,声音出口冷肃而漠然,“田安安。”

低沉清冷的男性嗓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组合成了她的名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只是她第二次从封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则是在拉斯维加斯那个酒店的电梯口。她感到诧异,因为两人从认识至今,见过好几次面,也进行过好几次很有深度的交流,他却向来都客套疏离地称呼她田小姐。

田安安的世界有刹那的安静。下一秒,她鼻子有点儿酸。

她妈当年十月怀胎,生她的时候险些难产,在医院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把这个悲催的女宝宝憋落地。眼见小家伙又瘦又小只,田爸急得不行,生怕闺女今后养不活。后来,全家人一合计,索性给这小东西取名叫安安,巴望她能平平安安,稳稳安安。

名字的寓意是不错的,全家寄予的关爱也是令人动容的,可这并不能改变田安安从小到大被耻笑的命运……

大学时上高数,萍姑大妈节节点名,这位伟大的人民教师普通话很不标准,于是阶梯教室总是能回荡一句响亮的话:天呢?倒了霉?田安安每次都无语望天:卧槽,你才倒霉,你全家都倒霉!

二十一年来,安安头回发现,自己这个很走心不走形的名字,被封霄的嗓子喊出来,竟然如此悦耳动听。

她仍在怔忡,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了,隔着一堵雕花墙面,可是出奇的低沉而清晰,“出来。”

田安安终于如梦初醒,蓦地想起自己刚才骂江薇时惊天骇地的几嗓子——卧槽,她刚刚说啥来着?记忆倒流,诸如“封霄那个死变态”之类的字句浮现在眼前,安安顿时惊得腿摇身颤,脑子里蓦然唱响了哀乐主题曲。

李助理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少女,只见她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身板迅速蔫了下去,抬头,满目希冀地望着自己,唇瓣微微开合,似乎准备说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李昕就很从容地往旁边让了两步,整洁的黑西装长臂微微抬,朝一个方向比划,“这边走。”

“……”我走你大爷的jio……安安险些被喉咙里的唾沫噎死,她忖了忖,终究还是放弃了向李哥求助的念头。毕竟这位大哥向来跟着封霄为虎作伥惯了,还不如和烤蹄同名的徐梁呢。

她恹恹的,小细腿儿刚抬起来又顿住了。琢磨着不对啊,为啥封霄让她出去她就得出去?虽然这里头……味儿不大好,但是总比出去觐见阎罗王强啊。而且这是女厕,她不出去,她就不信姓封的还能冲进来!

如是一思索,田安安眨了眨眼,瞬间弯腰捧腹满脸痛苦状,朝李哥道:“哥我肚子疼,最近特别不舒坦,您和封总先走吧,我改天请他老人家好好吃一顿……”

李昕皱了皱眉,面露几丝难色,看上去有些迟疑。

安安竖起耳朵,却半天不闻那堵墙后传来声响,她忐忑不已,伸手煞有其事地掏出卫生纸,打算直接奔隔间里去,用行动表明态度。

然而行动无法实施了。只见李助理往后退了两步,田安安目瞪口呆,立在门前的小身板还没来得及往后撤离,一片阴影就朝着她的头顶笼罩了过来。

“……”

封霄就站在她三步远的位置,冷厉的视线透过镜片俯视她,没有温度,同样的,他脸上的神色也冷如寒冰。

他靠近过来,熟悉的男性气息再度入侵田安安的世界,几乎是眨眼之间,她全身上下的神经细胞都进入了警惕状态。

安安还保持着弯腰摸肚子的动作,昂着脖子怔怔仰视那张沉静英俊的脸和挺拔的身躯,咽了口口水,“封先生,你好像走错门儿了……”同时,白生生的小手抬起来,往对门儿的男洗手间指了指。

男人冰冷的目光在她妆容精致的小脸上停驻,唇角勾起一丝笑。

他未做声,沉默不语,没有下一步的命令和动作。然而安安的身体却再一次替她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抬腿,提步,很郑重地走出了洗手间大门,走向了封霄。

“肚子好像突然就不痛了呢,”这是安安面对男人时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解释,说完,加了阵很真诚的笑声,“呵呵。”

李助理朝少女投去一记关爱傻孢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