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任何我不能得到的时间!”潘帕斯的目光利针般从莱德温特的每一条血管中穿插而入,纠缠着将所有活力拖拽出他的身体之外。

莱德温特知道,自己的时间正在被剥离,尽管他不断地在身体里构筑着镜面之墙,却无法跟上潘帕斯疯狂的速度。

里奥,真讽刺啊……从前我总担心你会衰老的太快,可是现在,似乎先老去的人将会是我了……

此刻,寂静多年的冬日宫殿如同深夜静谧的海水卷起了波澜。

联军在数次无功而返之后,再一次来到了冬日宫殿之下。这一刻被人所期盼,也让人畏惧。

界限森林的所有军队都退守到了宫殿中,似乎早已经做好的防御。

马尔斯抬头看着这高耸入云的宫殿,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中央图书馆和中央神殿已经是这世上难以超越的建筑物了,但是当这座宫殿没有丝毫缝隙似乎是在一块无比巨大的冰石上雕刻出来的。和有着朦胧美感的人鱼音乐教室不同,冬日宫殿仿佛屹立在时光的终点之上,似乎能够无限延伸,毁灭那设定界限的天空。它几乎将太阳遮蔽,整片宫殿处于日光的阴影之下,每一个突浮的尖顶仿佛要将仰望者的眼球刺穿。

每一个窗口都预备着人鱼的箭手,居高临下,如果那样的箭雨落下来,必然气势惊人。

“这就是冬日宫殿么……”这世上最高傲的血族们也不由得仰起头来,试图将目光凝聚向宫殿的至高点。

斯蒂芬少将也不由得感叹,当他们离这座宫殿越接近,便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算永眠,也没什么可惜的了……”

在所有的日族军人的最前方,是叶卡尔,她骑在飞行兽上,和所有人一样仰望着这座宏伟而萧肃的建筑,这座宫殿的主人,夺走了不少前辈们的性命,这是不少元帅们的终结之地。可是她现在,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时间是否也会消逝在此处,而是在心中虔诚的祈祷,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得到命运的眷顾,她不奢望他能实现几千年来无数人的愿望,她只希望他能够活着离开。

无论他们对冬日宫殿怀有怎样的敬畏、惊叹甚至憎恶的心态,这场没有人知道是否是能够导向“终结”的战役拉开了序幕。

温莉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凯西,此刻你不在我的身边。一阵微风流逝而过,卷起她耳边的发丝,就似情人的安抚。我要去战斗了凯西,为了我们的朋友,也为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土地。

“父亲,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他们的射程之内了,他们为什么不进攻?”温莉转头看向一旁的人鱼元帅诺亚·瑶斯特。

“因为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箭羽,他们的人数没有我们多,抢先攻击之后他们的箭羽用完了,就只能被动地任人宰割了。”诺亚笑了笑,“但是我们的储备可是要充足许多!”

温莉抬头看向那似乎目光难以到达的宫殿顶端,皱起了眉头——里奥,我们来了!

“所有人鱼准备攻击!”诺亚扬了扬胳膊,天空中传来齐刷刷弓弦被拉伸的声响,冬日宫殿的人鱼部队却在诺亚发号施令的瞬间抢先将第一波箭阵射了出来,他们以为准备攻击的联军是最缺乏防守能力,可是没想到所有人鱼的左手的护掌中延伸出盾牌,展开了无死角的防御,箭雨落在盾牌上,只留下噼噼啪啪的声响,但是却无法突破盾牌的守护。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甘心就此被攻克,甚至迅速组织了精英,几百只“碎尘”从高空中射落下来,嗡鸣着,似乎连空气都因此被抽离了联军的上空。这些箭羽因为速度惊人,箭尾在空气中燃烧着拖开长长的尾巴。还未抵达联军人鱼部队的盾牌,那力道已经迫使它们开始颤抖,直到撞上盾牌的瞬间,不少人鱼摔落下了日族搭档的飞行兽。

此时,几百只玥鸟被释放出来,有些被敌人的箭羽射落,有些与敌人的灵兽纠缠起来,但是也有十几只飞进了敌人镇守的窗沿,穿梭着在回廊之间,大乱了界限森林的防守。

“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叶卡尔皱起了眉头,“所有人后撤!”

联军心领神会迅速向后撤去,他们知道叶卡尔将要直接释放鹫龙。当联军撤退出鹫龙的活动空间,叶卡尔的巨兽盘旋而出,狠狠撞上冬日宫殿,试图将这庞大的建筑物直接掀翻。

宫殿的顶端,莱德温特单膝跪在碎冰之上,金色的发丝正在缓缓退去颜色,他凌厉的眼角皱纹正悄悄凝结成霜。

“看起来有人要打扰我们,”潘帕斯侧过脸去,鹫龙席卷起的气流灌了进来,拉扯着她的发丝,将她的衣裙牵起,“我得让他们知道,冬日宫殿的主人是谁。”

就在鹫龙第二次准备撞上冬日宫殿的时候,冰塑的墙壁瞬间融化成水,而鹫龙整个从水中穿了过去,水花四散开来,像是个巨大的漩涡,等叶卡尔回过神来,那些水却在刹那凝固成冰,恢复了原本的形态,这似乎就像是潘帕斯对世间最顶级灵兽的嘲笑。

叶卡尔一连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冬日宫殿似乎没有在她的攻击下有丝毫的损伤。

诺亚坐着飞行兽来到叶卡尔的身边,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座冬日宫殿的时间是被潘帕斯所操纵的。水失去时间的形态就是冰。”叶卡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鹫龙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么说就算用玥鸟灼烧冬日宫殿它也不会融化,因为这些都是被潘帕斯的思维所控制的?”诺亚猜想着问道。

“没错。”叶卡尔转过身去,向着军队行进而去,“特殊任务部队做好准备,我们恐怕要潜进冬日宫殿了。”

血族的一位上将点了点头,将数千人的特殊任务部队聚拢在他的面前。

叶卡尔来到队列的最前方,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你们是军队的精英中的精英,但我更愿意称呼你们为我的战友。你们所有人的年龄都远超于我,你们每一个人都比我博学多见。我绝对不是最适合领导你们的人。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进入那座宫殿。很有可能这次跟随我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所以我希望不是出于军队中上级对下级的命令,而是你们之中有人能够以自己的意志站出来!”

一个血族青年沉稳着走到了队伍的前列,脸上是淡然的笑意:“元帅大人,我们血族敬仰和敬佩一个人,和他的年龄有多大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潘帕斯活了万年,但她永远成为不了被铭记于心的人物,但是我却愿意跟随您。如您所见,我们血族的生命太长,失去的也远比其他的种族多的多。我愿意挺身而战,并不是为了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而是要同我那生命短暂的朋友一起并肩战斗!”

叶卡尔笑了起来,“谢谢你,李斯特·裘恩。”

“有人总是埋怨我们血族过于高傲,既然被贴上了这样的形容词,那就要证明给世人看,我们高傲的原因在于我们从来都不畏惧‘永眠’。”希尔那笑着走出了队列。

“如果有一天可以,我希望不再用时间的长短来区分不同的种族。”杜楚尼坦然上前,“无论是一万年和一百年,我们都同样要经历喜怒哀乐。”

不停地有血族走出来,这让叶卡尔感动无比,甚至于整个血族部队里没有人愿意退缩。但是叶卡尔只能选择其中的几人。

她回头望向那座没有温度的建筑物,感叹道,维克多,你知道吗,生在这样的国家,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啊!

里奥和菲利斯飞驰在冬日宫殿的回廊之间,听着外面战斗的声音,他知道叶卡尔所率领的联军已经濒临城下了。箭阵的呼啸声让人心脏紧绷,鹫龙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没有时间探出头去观看战局如何,只能尽可能迅速地到达潘帕斯所在的最高处。

不时有界限森林的人冲出来想要拦截住他们,菲利斯却让里奥只要专心致志地思维腾飞,使飞行兽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潘帕斯。

那些刚露出脸来的守军们被菲利斯的目光瞬间瓦解为尘埃,他们二人几乎势不可挡,但是里奥却觉得烦躁起来,因为无论怎样看见的都只是同样的回廊,同样的窗台,他几乎无法肯定自己是不是距离潘帕斯越来越近了。心中不详的预感攀升,他感觉莱德温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难道不能再快一点吗?这些回廊和墙壁好烦!

没错,回廊和墙壁……我为什么非要走在回廊和墙壁里?

里奥猛地将飞行兽调向天花板,冲撞了上去,直扑高处,玥鸟撞碎层层壁垒,为里奥开拓出道路来。“干得好,里奥!”菲利斯发出由衷地称赞。(和大家解释一下啊,鹫龙不能撞翻冬日宫殿是因为一旦宫殿液化,鹫龙就直接穿透过去了,而里奥的目的就是穿透天花板到达顶层,所以万一潘帕斯让天花板液化,反而会让里奥更加轻松地到达目的地。我做这个解释是怕有读者看不懂啊,看懂了的就自动掠过。)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就此到达目的地时,几十根骨刺猛然从来不及辨别的角度扎了过来,被里奥瞬间变形的普瑞特阻挡在外。

文德里森站在碎裂的洞口边缘,低下头来看向里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里奥愣住了,菲利斯试图使用勃宁的能力但却被里奥拽住。

“如果您要伤害我,刚才袭击我的骨刺数量会多的数不清,力度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你很清醒。”文德里森缓缓开口,“那么我希望你能够更清醒,你不是潘帕斯的对手。我不能让爱丽儿的生命被你这样白白浪费掉。”

“很抱歉,我无法就此停下,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必须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前辈,我无法停下!”

文德里森微微笑了起来,他看见那年轻日族的眼睛比照亮雪原的太阳还要执着,那便是爱丽儿所向往的地方吧。

“那么如果确定了方向,就不要因为怯懦而回头。”文德里森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沙漏,“我不要我的女儿为了一个懦夫而献出一切。”

在那一瞬间,里奥忽然对眼前的前辈肃然起敬,并不因为他是爱丽儿的父亲,“不……我不能再接收您的……”

“这不是我的馈赠,我只是希望我女儿能够在你心里更加长久的存在。”沙漏被扔进里奥的掌心,“你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了!”

里奥咬牙点头,向着更高的地方冲去,文德里森抬起头来,他这一生没有像现在这样仰望一个小辈,这是为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的爱丽儿,这是爸爸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第83章

叶卡尔带着李斯特、希尔那还有杜楚尼在联军的掩护下潜入了冬日宫殿。

与它外表的华丽背道而驰,这座建筑的内里,似乎连阳光都不愿意驻留,只有火把的光芒撕扯摇曳着,将他们的身影扭曲在墙壁上。

此时,叶卡尔忽然停了下来,“有人在追踪我们。”

李斯特皱了皱眉,“我也这么认为。”

一行人背靠着彼此,仔细观摩着黝黑的回廊四壁。杜楚尼垂下头来,发觉地面上有一摊液体,仿佛错觉一般,他感觉那滩水渍似乎挪动了一下,侵入了他的脚下,他瞬间有所反应,幻化成了粒子,而那滩水在那一刹那变换了形状,差一点将他刺穿。

就在那一刻,李斯特使它冻成了冰,从而凝固了它的一切攻击,希尔那的发丝穿刺而过,斑斑血迹沿着她的发丝流下来。

“看来我们并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她。”叶卡尔皱起了眉毛。

杜楚尼看着那块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冰雕道:“也许你的能力是能够自由改变身体的形态,但是我不得不说,改变成液体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他至少让我们知道你们的能力有哪些。”走廊的不远处,一个血族少年冷然注视着他们,他的身后是隐逸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的同伴。

希尔那啧了一声,“元帅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能轻易找到潘帕斯。”

“不过,仅仅是‘不轻易’而已。”杜楚尼扬了扬眉梢,“又见面了,兰斯洛。”

“抓紧我,菲利斯!”里奥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行进在一片虚空的黑暗里,突破一切束缚要去到光亮的地方。

菲利斯一阵心惊,那一刻里奥的速度提升的太快,他感觉空气在摩擦着他的肌肤,几乎要灼烧起来。他甚至连冰层被撞碎的声音都来不及听见,只能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脏希望它不会因为这让人恐惧的速度而掉出自己的身体之外。

潘帕斯有些恼怒,因为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如此费力才能掠夺另一个人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的恐惧,“看看你,两鬓开始斑白,要知道金发可是我们血族高贵的象征。看看你的肌肤,一点光泽都没有,和优雅可扯不上边,还有你的皱纹,那么深,不知道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衰老的卑贱日族——”

莱德温特的镜面之墙不断被击碎,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重新凝结起来,他抬起头来,看向潘帕斯,笑容依旧高傲,“尊敬的陛下——你在害怕我吗?不然为什么要说这么多的废话?”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女人失去了风度,尖锐的嗓音摩擦着空气似乎要将听者的心脏都撕裂,“我会害怕你——”

就在此刻,潘帕斯感觉到自己的思维一阵穿刺般的剧痛,那速度太快,她几乎没有时间去压制,而面前破败不堪的地面发出“哗啦——”的巨响,碎冰飞溅而起,一只飞行兽矫健的身姿出现在她的眼中,还有一双笃定的双眼如利刃般扫向她,令得她不自然地睁大了眼睛。

“里奥——”莱德温特皱起了眉毛,唇上却不自然勾勒出温柔的弧度,那一刻的分心让潘帕斯几乎毫无顾忌地捕捉到了他最后的时间,就在将要把脱离莱德温特身体的那一刻,潘帕斯惊觉似乎自己的目光正在被拽离,她不期然看见里奥身后菲利斯的眼睛。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潘帕斯的脖颈流露出精致的弧度。

“这里暂时交给我。”菲利斯压低了嗓音,优雅地从飞行兽上翻身而下,沉稳地走在冰粒的碎片上,“先和伊萨斯同步,将潘帕斯的力量拒绝出去,然后试着和他也缔结契约!”

“你太自负了!”潘帕斯笑着将自己的力量几乎要将菲利斯的视线都摧毁,流入他的每一条血管,逆袭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但是很快,潘帕斯便惊讶着发觉,菲利斯宛如一个无底深渊,她不断地想要从他的体内夺走什么,但是那里却空空如也,不断地深入和穿行,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宫。

“怎么可能……”潘帕斯找不到他的时间,眼前的年轻血族只是淡然地看着自己,“你……难道你和谁结成了‘真血契约’,这样就能够借由你们两人之间的联系把你的时间全部转移到缔约者那里,所以我在你的身体里什么都找不到。”

“是的。”菲利斯的回答简单的让她觉得折损了自尊。

“哈哈哈——”潘帕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再一次看见了一个像我一样傻的傻瓜!”

里奥撑起莱德温特的身体,对方的额角汗水流下来,就是这个男子,在这里支撑了很久,拼尽了全力,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我老了。”莱德温特扯了扯嘴角。

“恩,”里奥笑了笑,他的短发被风拉扯着,似乎连他整个人都会被扯走一般,“不过看起来也不赖,我还想过你要是老了会不会很难看……不过怎么还是帅的让人嫉妒啊……”

莱德温特越来越吃力,随着自身时间被夺走的越多,他的反抗能力也正在衰弱。明白这一点的菲利斯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年轻了,不值得您在我身上专注所有的力量呢?”

潘帕斯发觉菲利斯的思维竟然开始追捕自己的力量,仿佛他才是猎捕者。

“你想要掠夺我的能力?”潘帕斯的语调似乎是在述说一件可笑的事情,就在那一刻,她的力量猛然膨胀,将菲利斯缠绕上自己的思维层层崩裂开来。

菲利斯倒抽着气,不断地重新组织起自己的思维,潘帕斯一定知道与他订立契约的人是里奥,如果不在这里拖住她,她一定会转而攻击里奥!

里奥知道他们就快没有时间了,他伸手握住莱德温特的手指,思维渗进去,找到莱德温特游离中正在被撤出体外的力量,毫不犹豫地附着上去,环绕着,包裹着,就像在保护初生的脆弱婴儿。

就在每一个潘帕斯拖拽的触点上,镜面之墙凝结而成,潘帕斯不甘心地想要突破它的,但是自己的力量却被菲利斯拖拽着。

“我们一起……把她赶出去!”

那被潘帕斯的力量抵触着的镜面之墙,艰难地缓缓形成了凹面,但是却无法将潘帕斯的力量推拒出去,因为莱德温特已经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里奥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文德里森交给自己的时间沙漏,将其中的沙砾倒入莱德温特的体内,瞬间那些干涸了活力的甬道充盈了起来,力量不断汇聚成流,猛然撞上里奥的思维,交融起来,凹面正在变得厚而坚韧,缓缓将潘帕斯的力量推拒出去。

“缔结契约!”菲利斯快要承受不住潘帕斯的压迫,他的身体颤抖着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被碎冰扎出了血液,莱德温特与里奥将镜面之墙推出思维之外,在空气中延伸着,试图将潘帕斯施加给菲利斯的力量隔绝隔绝出去。

“你们以为两个人的力量就能阻挡我了?天真!”镜面之墙发出嗞嗞声响,颤抖着,细纹从边缘像中心蔓延。

“莱德温特……如果你信任我,能否将你的能力交付给我?”

“你是指‘真血契约’吗?”莱德温特握紧里奥的手指,“任何能与你建立联系的方式,我都乐意之至。”

“然后他就可以控制你,拥有你的一切,你自己将会变得一无所有!”潘帕斯笑了起来,像是在鄙视无知的愚者,整个天花板的冰顶洪水般倾泻而下,却在瞬间化为冰柱,砸在里奥背脊上的刹那,一个孩子从里奥的肩膀上一跃而起,双手触上坠落的冰顶,它便被粉碎成沙砾,飘散在空中,如同浓雾。

窗外的风将这薄纱拉扯开来,看清了少年的样子,潘帕斯抬起了下巴,冷哼了一声,“好久不见了——奥古斯丁,从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今天之后说不定你又要缩回你的壳里了。”

“我也没想做什么。就想好好看看,同样是‘真血契约’,是不是结果都是一样的?”奥古斯丁惬意的笑了笑,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颊,一副好奇的样子。

莱德温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能力,自己呼吸的力量,甚至于维持生命的时间送入里奥的思维之中,他能够感觉到里奥思维的流向,韧度,似乎自己渐渐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如果把自己掏空了,他再不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了,就会离开你,因为他不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够无条件地占有你的一切!”潘帕斯冷冷地叙述。

“那就让他占有吧,至少他需要我。”莱德温特无谓地耸了耸肩膀,那眼睛似乎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是的,我需要你莱德温特,我们一起‘拒绝’她进入菲利斯的力量!”

镜面之墙扩张着,那边缘宛若刀刃,锋锐无比,疼痛的感觉沿着潘帕斯的目光压迫着她的视觉,愤恨让她更加疯狂地在菲利斯的脑海中扩张。

“菲利斯!让她的力量出去!”莱德温特凛然道。

听明白莱德温特的意思,菲利斯将自己所有力量卸开,潘帕斯在菲利斯的脑海中一无所获,即刻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我差点忘记了,你才是他们的缔约者。”无形的压力沿着视觉神经让里奥感觉到钝痛,空气下沉着,呼吸变得费力起来。

“你可以试一试,看能从我这里夺走什么。”里奥冷冷地看向她。

“你以为你流着林恩·海文的血脉,你就有机会像操控这两个小孩一样驯服我!”

“我不需要林恩的力量。”

“那你还有什么可以依傍?”

“他们。”

“他们?今天我听见的笑话比我一生中听见的还要多!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说完,潘帕斯的力量不再借由目光,而是沿着空气排山倒海地撞击上镜面之墙,莱德温特被那股力量震了出去,连连后退,里奥一把拉住了他。

“里奥,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想,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舒展你的力量,让它比你的想象更快更强!”菲利斯大声道。

莱德温特按住里奥的肩膀,“至于如何操控和引导这力量,就交给我和菲利斯。”

里奥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沉溺在那一片黑暗里。他的身体在缓缓下降着,被那片虚无所淹没。而他要做的,就是突破和超越。

他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去,黑暗被他的速度穿透,那一刻,似乎有无尽的力量将他托起,他知道他并不只有他自己。

他的生命始于另一场追随,在他之前的那个里奥从中央图书馆上一跃而下,哪怕坠落地狱,也只想回到卡彭斯的怀抱……

他的存在被其他人赋予了深厚的意义,他记得维克多离去的背影,叶卡尔的怀抱,考文垂的军礼……

他体会着他人的爱恋。马尔斯独坐桌前翻阅着卡彭斯的画像,温莉举起酒杯向只存在她心中的凯西微笑,爱丽儿拉着他的手在音乐教室里毫无目的的回旋……

那些或遗憾或深刻的画面在他的身边穿梭而过。

他明白最强大的永远不是时间!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维克多这么说,于是他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

我不知道里奥·海文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里奥·罗严道尔这个名字意义非凡!

莱德温特和菲利斯感觉到他们的身体的每一条组织里奔涌着里奥的思维,以难以理解的速度进入他们的身体,融入他们的力量,仿佛那生生不息奔腾着的思维不但是属于里奥的,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奥古斯丁露出一抹笑意,他看着潘帕斯,“嘿,潘——你知道吗?思维的强大与时间无关,而是在这里。”他的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

“警告你!不要叫我‘潘’——”那样叫她名字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而她一点也不想想起他!

镜面之墙在潘帕斯的眼前如同在极度寒冷的风雪中绽放的攀缘玫瑰,明明看起来脆弱无比,但是当她的力量试图再次穿透的时候,却发觉每一寸都强硬地找不到缝隙,当她企图干脆用全部的力量掀翻那镜面的时候,却发觉另一股力量早已经渗入她的躯体,如同她剥离莱德温特的时间一般,那股力量也在分析瓦解着她的能力,将它们崩溃得难以复原,然后卷进对方的力量之中。

“潘,你好像一直以为让约瑟芬妮变老变丑,林恩就会厌恶她了?”奥古斯丁变幻成鹫龙的幻影,盘旋到潘帕斯的耳边轻声低喃。

“我说过——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潘帕斯更加愤怒,他的力量挤压得莱德温特的镜面朝着他自己的方向凹陷。

“知道为什么林恩站在绿茵河边,当你的手掌穿透他的心脏,他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啊?”奥古斯丁丝毫不理会潘帕斯的愠怒,依旧在她耳边呢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潘帕斯大叫着,歇斯底里地将自己的力量爆发出来,四周的墙壁被震碎,太阳的光线流泻而入,抹开阴影的黑暗。

“你说为什么明明你和林恩已经结成了‘真血契约’,当你掠夺了约瑟芬妮的时间之后,他不强迫你把时间归还呢?”

“我叫你不要说了!”那力量将里奥他们掀了出去,奥古斯丁一个回旋把他们拉了回来。

“可恶……还是不行吗?”莱德温特的镜面近乎碎裂。

菲利斯沉默不语,他想要把潘帕斯的能力掠过过来,却在刹那间被排斥出潘帕斯的思维。

里奥依旧闭着眼睛,他感到有些疲惫,似乎自己蒙在一股氤氲中,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