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推官立刻化身为不畏强权的包青天,他怒道:“本官只知道为民除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什么侯府伯府!”

当晚,傅家三老爷就住在顺天府牢房,和老鼠蟑螂做邻居,晚上熄灯睡觉,虱子臭虫为了庆贺新饲主的到来,举行了一场欢乐的人血派对。

傅家老大在宫里当值,老二在家,听说三弟在顺天府睡下了,他立马派人去永定侯通风报信,一面拿着自己的名帖去拜访推官的上司——顺天府知府欧阳大人。

欧阳大人热情接待了傅老二,听傅老二说他三弟被关进了衙门,“…都是一场误会,全都是那掌柜拿着我们傅家的名义招摇撞骗,构陷贤良,还请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宽,放了我三弟。被冤枉关进监狱的那对渝州商会夫妇,我们傅家会赔偿一切损失。”

欧阳大人爽快说道:“傅家是杏林世家,家风正派,我是信得过你的,明日去了衙门,你三弟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傅老二大喜,谢过欧阳大人,连夜筹集银两,找告状的渝州商会会长谈判赔偿问题。

客人前脚刚出门,宁珂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看着傅老二的背影冷笑,欧阳大人赞道:“颜七爷神机妙算,傅家果然舍车保帅,拿掌柜顶缸。”

宁珂对欧阳大人长长一辑,说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就开始第二种计划了,还请欧阳大人帮忙。”

欧阳大人呵呵笑道:“七爷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颜家和欧阳家的确是远亲,连接两家的纽带便是顺平伯府。

欧阳大人以前只是顺天府通判,他的嫡次女嫁给了魏家嫡长子魏纬,公婆魏大舅和魏大舅母对女儿很不错,四年前皇上赐婚顺平伯和魏家的外甥女颜九小姐之后,欧阳大人的仕途开始顺风顺水起来,去年年底高升顺天府知府,谁在为他说好话,欧阳大人心知肚明。

次日,傅家一早就去顺天府接傅老三,谁知傅老三前脚刚出牢门,后脚又被提到堂前受审!

在家等候的傅老二左等右等等不来三弟,却等到了另一个“好消息”:顺天府一早又有人击鼓鸣冤,而且是五家药材商联手合作,状告傅家欠钱不还,构陷良民,以谋不义之财!

傅老二顿时跌回了圈椅上,如果说昨天只是偶然,那么今日衙门这一出击鼓鸣冤,傅家是被人盯上了!

几乎是在同一天,

198、鸿雁家书抵得万金,伯夫人试刀医药家 ...

傅家诬告药材商、纵火毁灭证据的事情成为燕京最火爆的谈资,甚至还被编成了话本,说书人在茶馆酒肆里反复诉说,整个燕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案情的始末来由,傅家在燕京城四家药铺被民众围攻唾弃,被迫关门歇业。

顺天府衙门里,傅老三和几个替死鬼掌柜互相攀咬,傅老三坚持说自己对掌柜的丑恶行径一概不知,全部都是下人仗着傅家的势为非作歹;而掌柜们则说他们是受东家指使,被迫干出这等缺德事,还说若钱财真的进了他们的口袋,为何他们连城里的房子都买不起,只能租房子过活?!

推官任由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欧阳大人无辜的对求情的傅老二摊摊手:“老弟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家里的事情闹大了,我管不了啊。”

“事情闹的太了,顺天府门口喊冤的孤儿寡母足足有二十余人,哭声震天,围观的群众无数,加上街头巷尾口口相传,我要生生捂住此事,就是引火烧身啊!”

第二天,以参人为生的御史言官的折子如飞雪般,都是骂傅家无德,妄为杏林世家,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反而陷害百姓,建议剥夺傅家兄弟太医资格,从严发落。

皇上龙颜大怒,驳了傅家皇商的资格,还有傅老二的太医头衔,傅老大因长年给太后娘娘请脉,太后一时离他不得,就暂时将他留下。

次日,宁园迎来了贵客——永定侯府五老太太,睡莲客客气气的命人上茶,五老太太脸一板,说道:“如今家里有难,我喝不下去!”

睡莲诧异道:“哦?侯府出了什么事?”

五老太太忿忿道:“傅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三郎媳妇还不知道?”

睡莲说道:“哦,原来您是说这事,恕我愚钝——傅家什么时候成了家里人?还请五婶娘说道说道。”

五老太太一噎,傅氏虽然请封了诰命,但毕竟还是姨娘身份,姨娘的娘家不能算亲戚,也不是家里人,若她承认傅家是自家人,就是说自己和一个姨娘是妯娌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想把傅家怎么样?!不管你怎么打算,今日必定要出面放人!”

睡莲冷哼道:“婶娘这话如何说起?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把手伸到顺天府衙门去?”

“别推三阻四的!你当我不知道么,顺天府知府大人是你大舅的亲家。”五老太太拿着嫡亲婶娘的辈分压人,“我是你婶娘,你敢不听话,我就去族里告你不孝忤逆!”

睡莲不急不恼,慢悠悠问道:“婶娘是不是有个田庄在大兴?”

五老太太一愣,“是又怎样?”

睡莲一笑,说道:“你的田庄现在住一个寡母,她本是流民,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前几天被侯夫人'好心'安置在您的田庄,等着来宁园认亲呢。五婶娘,您也是大家出身,应该最明白冒认勋贵亲戚,是什么罪行吧?我和伯爷是皇上赐婚,如今伯爷在外征战,我在宁园出了什么事,皇上肯定要追究的——到时候,您该怎么解释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睡莲娘家舅家还有各种卧底协同作战,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今天字数多,舟更新晚了些,抱歉。

图为雪姨娘戴的紫罗兰色翡翠珠链,别有一番味道。

199

199、釜底抽薪点火后院,伯夫人一战侯夫人 ...

永定侯府,侯夫人正院。

听说五老太太回来了,永定侯夫人心中大喜,傅家有救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岂料五老太太气势汹汹进来,大声呵退下人后,对着永定侯夫人劈头盖脸一顿咆哮:

“你是什么意思?!我瞧着三郎媳妇那副高傲的模样不顺眼,一进门就借着太后口谕让我这个长辈向她下跪拜服,所以你几次拿我当枪使,我也就认了!豁出去这张老脸,横竖她也不敢拿我这个做长辈怎么样!”

“可是你不该在把那么大的一个黑锅给我扣下去啊!我这把年纪,那里受得住?!”

永定侯夫人见势不妙,只得拉着五老太太往里屋坐,说道:“婶娘说黑锅什么的?我实在不太明白。”

五老太太将手一拨,避开了侯夫人的搀扶,“这个时候还装傻?你和三郎媳妇真是一路人,难怪都做了大房的儿媳妇。我只问你,我大兴田庄多出一对孤儿寡妇是什么意思?!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她们去宁园认亲?!”

永定侯夫人一愣,五老太太怎么知道这事?她原本是打算等睡莲月份大一点,体型笨重的时候下手。这事怎么露馅了?

不过侯夫人到底是几经风浪的,敷衍了五老太太半辈子了,她驾轻就熟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只是件小事,误会啊误会,那对母女是我的远亲,大老远投奔而来,路上生病了,我就派人就近安排她们住在婶娘大兴的田庄里,这是几日被傅家的事情闹得糟心,我就忘了给婶娘打招呼。”

平时哄到这里,五老太太面色早就缓和了,可是今天她依旧拉长了脸,冷笑道:“你确定只是远亲?这对母女从哪里来的你给我送到那里去,一旦出了事,我可没有本事扛下这个黑锅。哼哼,我不管你要对宁园使什么伎俩,只要人不是从我庄子里出来的,你派十对母女去宁园哭着认亲我都懒得管!”

侯夫人讪讪道:“都是我糊涂忘了事,这就派人送她们回老家去——只是,宁园那边有没有答应帮傅家一把,撤了案子?”

五老太太默默的看了侯夫人一会,说道:“大兴田庄那对母女的事就是三郎媳妇告诉我的,你觉得你捅了她一刀,拿野种认亲,她还会帮傅家?“

侯夫人脸色一白,她以为大兴田庄的事情是五老太太的老奴捅出来的,没想到睡莲的耳目通天,居然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侯夫人动了动嘴唇,无力说道:“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她总不能见死不救,顺天府知府欧阳大人是她舅舅的亲家,即便不能给傅家开罪,好歹轻判一些,给傅家留条后路。”

五老太太果然中计,呵呵笑了起来,“都说我是个糊涂人,我瞧你才是糊涂的,许家和傅家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不帮,乐得站在一旁看好戏,从礼法也不会有人出面指责她。”

“谁说不是呢。”见五老太太上钩了,侯夫人掏出帕子抹眼泪,“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实话和您说了吧,大兴田庄那对母女我确实有那个念头,可我也确实逼不得已啊!宁园如日中天,而应辕迟迟不得册封世子,贤嫔娘娘名下虽有了一个公主,但公主那里比皇子好指望?三郎媳妇的肚子万一是个男胎,这世子之位应辕更没有想头了!”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寝食难安,所以猪油蒙了心,想出认亲这个法子,即便不能逼得宁园认下野种,从此家宅不宁,也要逼得三郎那个飞扬跋扈、目无尊长的泼辣媳妇气得伤了胎气,生不了孩子!”

“你糊涂啊!”见侯夫人做低伏小承认了,五老太太心里那股怨气也没了踪影,她叹道:“宁园那一对是皇上赐婚,你闹这么一出,三郎媳妇有什么三长两短,少不得将那寡妇严刑拷打,诏狱那些刑具花样,什么样的嘴撬不开?到时候追究下来,你能逃得脱吗?”

又道,“你被拖下水,侯爷也有管教不力,失察之罪,万一皇上大怒,夺了咱们侯府世代罔替的侯爵之位,你叫侯府一大家子人以后靠什么过活?”

“婶娘教训的是,我记下了,以后再也不生这种糊涂念头了。”永定侯夫人泪如雨下,呜咽道:

“婶娘啊,我也是逼的没法子了,万一保不住爵位,以后我和应辕拿什么孝敬您老呢?当初您大兴那个陪嫁田庄眼瞅着要被宫里那个秉笔太监的干儿子强占了去,还不是我和侯爷出面周旋,帮您保住了庄子。”

“还有,只要我们这一房守着爵位一日,是断然不会提分家的事,您五房三代人的吃穿用度、儿子孙子的嫁娶,一概都由公中支出,可曾薄了一个铜板?可曾掏了您半文钱的私房银子?”

五老太太冷哼道:“不分家就从公中支出,难道这还不应该?”

永定侯夫人哽咽道:“孝敬您老是应该的,别说就是一年几千银子的事,就是割了我的肉孝敬您,我眉头都不眨一下。可是婶娘啊,若等三郎那个狼崽子把爵位抢走了,他头一件事肯定就是分家,您在侯府住了一辈子了,到时候也要被逼出去单过,一应开销都要自己掏银子了。”

“婶娘啊,我说句难听的,你冷眼瞧瞧分出去的那些族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谋个小差事养家糊口吧,每月的俸禄还不够丢人的呢,隔三差五来打秋风,比那蹲在城墙的叫花子多了几份体面就是了!”

五老太太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立刻又朝侯夫人倾斜了,她虽然不是明白人,但也清楚天上不会白掉馅饼,侯夫人对自己的要求百依百顺,毫无怨言的养活五房一大家子人,条件就是在任何时候,五房都要支持她,保持和三郎敌对关系,否则…

五老太太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侯夫人,心想也亏得是她能撑起这个大家族,若换成早就和自己接下仇怨的三郎媳妇当家,自己这一房肯定是要被逐出去单过,等五房败落了上侯府打秋风,依三郎的脾气,还有三郎媳妇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扔下三两、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罢了!

想到这里,五老太太心头一软,反而安慰起侯夫人,“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当是个误会吧。你啊,就是思虑太过,钻了牛角尖。你听婶娘一句,冒认血亲这种事风险太大,你千万不要动这个糊涂念头了,搞不好连侯爷现在的爵位都保不住。”

“干脆这样,我腆着这张老脸,拉着许家老族夫人、你二婶娘,还有你怀着孩子的二悌妇,加上你一起去宁园找三郎媳妇赔罪,求她出手帮傅家,你们两个冰释前嫌,看在我们三个老婆子还有她亲表姐的面子上,三郎媳妇总不好推脱,不想帮也得帮。如今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这事过去了,傅家翻身后,你想做什么,三郎媳妇能把你怎么样。”

鱼儿上钩!永定侯夫人面上却依然是凄然之色,哭道:“我和二悌妇年轻,做低伏小也没什么,只是委屈了您和二婶娘她们,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对一个晚辈卑躬屈膝。”

五老太太就是火炉里的炭火,一挑就燃,被侯夫人这么一挑唆,心头顿时火起,她一拍黄花梨炕几,忿然道:“韩信大丈夫都能忍□之辱。人活一世,少不得要卧薪尝胆一回!等这事了解,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恶妇!”

永定侯夫人哭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您…”

积水潭宁园,夏天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睡莲吃罢晚饭,行步走到芙蓉池,雪姨娘依旧在此处等待。

睡莲暗想,雪姨娘是个谨慎人,若无必要,她从来不去归田居,只在公开场所见面,就是为了避开一切猜疑和麻烦。

雪姨娘敛衽行礼,说道:“夫人高见,五老太太果然又被侯夫人敷衍搪塞过去了,打算联合二老太太,族长夫人,还有二夫人给您施压,夫人打算如何应对?婢妾听候差遣。”

睡莲看着芙蓉池姹紫嫣红的景色,心里的烦闷渐渐散去,淡淡道:“知道了,时刻留意侯府动向,不需要做其他。傅家这步棋只是开始,侯府马上就要后院起火,侯夫人要展开她三头六臂的本事呢。”

雪姨娘纳闷道:“夫人的意思是——?”

睡莲冷冷一笑:“当年他们对伯爷作过的事情,如今也该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了。”

言罢,睡莲将手中的纨扇递给雪姨娘,说道:“这象牙柄的纨扇,扇面是我自己画的,陪着我过了三个夏天啦,今天把这柄纨扇送给你,夏夜将至,你能用得上。”

雪姨娘心中警铃大作,一语双关道:“此乃夫人心爱之物,婢妾岂敢夺爱。”

睡莲笑道:“你是知进退的,我不能给的,你从来不会抢。所以我给你的,无论贵重,你拿着便是。”

雪姨娘知道自己不收不行,便双手接过纨扇。

睡莲满意点点头,“时候不早,夏夜多蚊虫,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多谢夫人赐扇。”雪姨娘恭敬退下,回到桂园西厢房,屏退众人,这才敢拿出怀里的纨扇细看。

轻薄的绢面纨扇上画的是一副《风雨泊舟图》!风动树摇,雨点无情的抽打两艘小船,小船为了避开风雨,停泊在码头处。

雪姨娘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了睡莲的意思——你若愿意留在府里,我会提供给你遮风避雨的地方,保你一世富贵;你若是打算离开宁园远航,我也会放你走,不带走一丝云彩。

总之,这个纨扇表达的意思,就是信任,有条件的信任。

雪姨娘暗暗苦笑:夫人和伯爷还真是天生一对,对我的态度一模一样呢,不过,也是好事…

当最后一丝夕阳被黑夜吞没的刹那,前方荧石之路也在瞬间亮起,熠熠生辉,如天上银河。

睡莲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对着里面的小东西喃喃道:“看见了没有?其实你的父亲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新月初上,燕京东城演乐胡同犹如夜来香般绽放起来,此处原本是教坊司官妓教习音乐的所在地,久而久之,一连八个胡同都成为青楼聚集之地,燕京出名的销金窟。

按照大明律令,官员不得嫖/妓,可这基本成为一纸空文,青楼老鸨们呵呵大笑,“诶哟!官员不嫖/妓谁嫖姑娘们两条腿之间的门店,做的就是当官的生意!官员不逛妓院,姑娘们的门户就要长青苔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一旦被五城兵马司抓了个现行,言官御史可不是吃白饭的,轻则丢官,重则流放,每年都会有几十个倒霉鬼在销金窟里被抓,不过这并不影响八大胡同的生意,男人们有时候会被小头控制大头,在这里寻找家里没有的别样风情,无论是唱□花的小倌,还是轻歌曼舞的少女,总会这里寻到愿意吹捧他们的恩客。

歌舞正酣时,八大胡同忽然起了一阵喧嚣!老鸨尖利的声音响起,“东城兵马司的人来啦!姑娘们把人藏好!”

半个时辰后,一群衣冠不整、明显是被东城兵马司的人刚刚从姑娘身子上拖出来的恩客们被圈在八大胡同一处空地上,圈着一圈铁栅栏,根本逃不出去。

——真的,东城兵马司为了防止他们逃,干脆脱下他们的裤子,最多留下一件中衣遮羞。

这时,一个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高声说了一句,“哟?这不是永定侯府大少爷嘛!堂堂的四品骑兵都尉呢,脱了裤子和一般人也没什么两样嘛!”

困在铁栅栏中的许应辕面如死灰。

作者有话要说:一战过后是二战,二战过后是三战,呵呵,要么不打,要么打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图1为睡莲送给雪姨娘的纨扇《风雨泊舟图》,明朝,22.5×20.5cm 。现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图2和图3是放大版本,大家可以仔细欣赏啦。

200

200、乘胜追击落井下石,伯夫人二战侯夫人 ...

六月夜里,清风叙叙,尤其是困在铁栅栏中间没有穿裤子的诸位恩客,在夏夜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凉意。

许应辕肠子都悔青了,怎么今晚就按耐不住了呢,明明只是打算听听小曲就回家的!

许应辕四品骑兵都尉的官职是亲姐姐许茉册封嫔位时,皇上开恩赐的官,是个闲职,并没有实权,也不需要去军队当差出征。从他懂事以来,所有的人都说,他将来是要册封世子的,永定侯的位置也是他的,可如今…

都是被紫丹那个妒妇逼的!许应辕忿忿想,自打杨紫丹进了门,许应辕原先几个姿色好的通房统统被她打发走了,因为杨紫丹是永定侯夫人娘家的侄女,都来自襄阳侯府,所以侯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从来不干涉嫡长子房里的事,好在杨紫丹肚子争气,嫁过来一年就生了儿子,侯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更满意了。

杨紫丹有孕时,将身边两个姿色一般的陪嫁丫鬟开了脸,塞给许应辕做通房,许应辕搂着木头人似的通房,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应辕也想收几个姿色好的在房里,可是杨紫丹管的严,有一次许应辕发了狠,将新买美婢偷偷睡了,那美婢后来还有了身孕,许应辕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杨紫丹不点头也不行,可他低估了妻子,杨紫丹挺着大肚子跑到婆婆兼姑母房里一哭一闹,永定侯夫人立刻黑了脸,庶子生到嫡子前面是大忌,她丈夫就是庶长子,倘若侯府历史重演,到时候娘家襄阳侯府的脸往那搁?

那美俾胆子太大了,主母不点头,居然偷偷爬了儿子的床!可见此人手段比起丈夫的生母傅姨娘不差什么!侯夫人心里最讨厌这个喜欢摆正经婆婆谱的姨娘,那里会容得第二个傅姨娘踩在她头上?

于是侯夫人命人将那美俾灌了落胎药,远远卖到陕西去了,还亲手打了儿子许应辕板子长记性。

许应辕有了这次教训,确实收敛了许多,可和紫丹的夫妻情分也淡了许多,即使后来杨紫丹生了儿子,美貌身材也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可再也不复新婚燕尔时的甜蜜,那时候杨紫丹是新妇,羞涩可人,生了儿子之后,原先在娘家襄阳侯府做大小姐时的飞扬跋扈慢慢暴露出来,加上有姑母婆婆撑腰,她的腰杆就更直了。

其实侯夫人也心疼儿子,但是她明白嫡庶天壤之别,那个世家乱家的不是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即便是要生庶子,也要等杨紫丹多生几个嫡子再说。

许应辕满腹委屈无处说,目光就转向了青楼——这里的女人不需要负责,青楼老鸨给她们灌了绝子汤,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于是许应辕常年包了几个清悺出身的女人,能书能画还能唱,个个都是解语花,脱了衣服在床上又别有风情,物有所值。

这些天傅家出事,他无心于此,打算听完新曲就回府陪母亲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喝了点小酒,莫名起了一阵□,拉着两个清悺一起上床欢愉,状态还出奇的好,半个时辰了都舍不得丢开,可惜他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东城兵马司的人从床上拉走了,在隔间打瞌睡的小厮见势不妙,赶紧跑回永定侯府报信。

许应辕听被人认出来了,赶紧仗着年轻力壮,尽可能往人群中间挤,尽管这样不免会碰到某些个不应该碰到的物件,他的某些物件也会被陌生人碰到,他还是硬着头皮挤在中间,借以避羞。

这时,人群中又响起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声音,“那个是永定侯大少爷?!都光着屁股,披头散发的,你怎么一样认出他来了?!莫非,嘿嘿,张大相公您做过这位大少爷的生意?!”

一听这话,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面白无须、姿态秀丽的青年男子作势往起哄的路人肩膀上锤了一拳,笑骂道:“你爷爷才做他的生意呢,大爷我是茶馆说书的,只卖嘴皮子,不卖屁股!”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哄笑。

那路人也没有躲避,生生受了他一拳,笑嘻嘻道:“定是你瞎说,人家永定侯大少爷是世家公子,你一个说书的怎么会认识他?”

说书人笑道:“许大少爷是八大胡同的相公堂子的贵客,长年包着好几个清悺,我去堂子说了几回荤书助兴,如何不认得?!”

大燕国说书行业很红火,因为会识字读书的毕竟是少数,说书的内容分两种,一种是清书,隋唐演义、三国志等等,一般在公开场合如茶馆酒楼里说,另一种是荤书,在青楼和相公堂子里头说,内容是古今各种香艳的话本小说,目前最当流行的是一本叫做《玉X团》的极品小说,不仅辞藻华丽,剧情传奇,里面各种姿势,男女,男男皆有,许多客人点名要听。

许应辕听了,气愤之极,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胡说八道!我何时逛过相公堂子?!”

许应辕说的是真话,他老爹虽然有点断袖的老病,可是他是个百分百的直男啊直男!他包的是女人啊女人!

言罢,栅栏圈子突然一片寂静,光着屁股的男人们齐齐追寻着许应辕的声音看过去,许应辕脑子一懵:糟糕!中了激将计了!

一群披头散发、只穿中衣上半部分、都光着屁屁的男人的确分不太出来谁是谁,加上许应辕挤在最中间,外头围观群众是辨认不出来的,可是许应辕一说话,他就主动暴露了目标,成为一个活耙子!

这时,那说书人沿着栅栏中男人们幸灾乐祸的目光指向许应辕,还大声叫道:“许大少爷!人都睡过了,银子也给了,您别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嘛!”

这样一来,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目光都顺着说书人的手指看去。

哗啦啦!众光屁屁男人纷纷从许应辕身边“撤退”,自发在另一边聚集,只留下许应辕孤家寡人一个!

许应辕回过神来,忙冲向光屁屁人群中遮羞,围观群众纷纷起哄,无数道目光投向形影单调的许应辕,犹如探照灯似的照得他无处遁形!

众光屁屁男那里容得许应辕插/进团体?有他在,可以吸引大部分眼球,他们就可以呆在相对“荫蔽”的角落,所以无论许应辕如何说尽好话、仗着身体强壮往里挤,众光屁屁男拧成一股绳,团结就是力量,不容许应辕插足分毫!

许应辕窘态毕露,他穿的月白中衣仅仅只能遮到大腿,若站着不动,还勉强能遮羞,可再企图挤进人群时推推搡搡中,中衣不免有些移动,结实白皙的屁股和前面惹祸的小鸟若隐若现,引得围观群众不停的起哄狂笑,甚至有些断袖之癖的男子猥琐的目光在许应辕腰臀之间流连忘返,赞道:“这许大少爷长相忒俊,这个模样在相公堂子里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少爷是出来卖的呢!”

很快有同好附和道:“对对对!兄台,你觉得许大少爷是什么价码?”

那男子笑道:“许大少爷模样虽好,可年纪毕竟过了二十,算是老人了,即便卖的是初夜,顶多一百两银子。”

许应辕一听这些污言秽语,顿时脑子一黑,当场气晕过去!

东城兵马司的人司空见惯,横竖每次突击搜查八大胡同都会倒一批倒霉的官员,当场羞愤晕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时,东城兵马司将八大胡同搜完了,将这群光屁屁男人赶牲口似的运上几辆驴车,押送东城兵马司衙门监狱,等候这些男人的家人拿钱赎人,价格惊人,赎的起的放人回去,就当没这回事,赎不起的将名字抱给大理寺,等候丢官或者流放——东城兵马司油水丰厚,绝非浪得虚名。

深夜,永定侯府。

大少奶奶杨紫丹抱着永定侯夫人呜呜大哭,“姑母!出了这种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在八大胡同那种脏地方看了个遍,这以后怎么做人?呜呜!我也就罢了,大不了守在家里不见人便是,可是——可是哥儿还小,将来他定会被人嘲笑奚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连宫里贤嫔娘娘那里,恐怕也要连累了名声!”

永定侯夫人气得嘴唇发抖,久久开不了口,她怎么也想不到,寄托了半辈子希望的嫡长子,就这样栽进陷阱不得翻身了。

永定侯负手在庭院急得团团转,晚上他正和音姨娘在内书房里酣战甚欢,中途被管家打断,得知了儿子在八大胡同“逛”青楼时被东城兵马司的人抓了个现行!

抓现行也就罢了,多塞些银子赎出来便是,可偏偏儿子光着屁股被人认出来了!认出来也就罢了,还当场气晕过去!

——蠢儿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打死不承认,老子我还可以帮你遮掩过去,找个相貌体型和你相似的人送到东城兵马司当替罪羊就成,对外就称认错人了。

可是你气得当场晕倒,正好坐实了你的身份啊!蠢儿子!若是个不相干的人,能被气晕过去吗?!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一家子哭的哭,愣的愣,愁的愁,二房、五房和七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已经知晓许应辕的丑事,只是这种尴尬事,还躲远一些,免得彼此都难堪。

次日清晨,燕京刚刚解除宵禁,一辆普通的马车从东城兵马司到了西城永定侯府,马车从侯府后门仆人们进出的西角门到了内院,两个粗使婆子将马车裹得严严实实的许应辕扶到软娇里,一路抬进大少奶奶的卧房。

许应辕已经醒过了来,他身上污秽不堪,昨晚半夜突然上吐下泻,好不狼狈,一进门,他就跪倒在永定侯和侯夫人面前,“孩儿不孝,丢了侯府的脸,请父亲母亲责罚。”

永定侯看着叫花子般的儿子,心头顿时火起,他随手抄起身边高腰束腿黄花梨案几上的清江石打磨的风景石就要往许应辕身上砸!

“老爷!你就饶了这个逆子吧!”侯夫人忙扑过去拦住侯爷,哭道,“都是我平日管教无方!要打就打我吧!”

杨紫丹也哭着跪伏在丈夫身边。

乒!

永定侯把手里的清江石往地下狠狠一掼,砸的地面都震了三震,绝望的叹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你做下这等丑事,还闹得燕京皆知,即便是贤嫔娘娘求太后出面调停,你也无缘世子之位啊!”

“一派胡言!”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同样是一夜未睡的傅夫人说道:“什么大势已去?!我们长房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净说些丧气话!”

“辕儿坏了名声,你送他去乡下避一避,过个几年这事就淡了,他一个大男人,只要以后肯上进,也不愁前途!许承曜这样的浪子都能封伯爵,辕儿碰上了机会,也可以!”

“侯爷如今的位置还是稳当的!侯爷又不是只有一个嫡子,不是还有辐儿吗,他是你的嫡次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永定侯夫妇对视一眼,又燃起了希望。

许应辕和杨紫丹也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见了不甘——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们让位?!

宁园,一大早的,颜七爷宁珂就来到宁园和睡莲详细说了昨晚的“盛况”。

许应辕的酒里是下了张嬷嬷提供的独门春/药的,药性大,后劲也猛,在床上连御两女后被拖到八大胡同围观时,果然受不住刺激晕倒了,坐实了嫖/妓的罪名,永定侯府想遮掩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