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原本要放下的枪,在高逸手中,跟变魔术一般飞速地调了头,很快就回到高逸的手中,高逸并未躲闪陈秉峰,只是信手朝着陈秉峰开了一枪,子弹擦着陈秉峰的耳侧飞过,陈秉峰全身一僵,有片刻的愣神。

高逸此枪只是警告陈秉峰的,他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阮媛媛,再看看一脸暴戾之色的陈秉峰,英俊的脸上有着些许的顾虑。

但陈秉峰从愣怔中迅速回神,他的眼落在因为跌坐的姿势,而显露出腹部高隆的阮媛媛身上,他一愣,随之满脸的恨意。

“高逸你这个混帐!”陈秉峰咆哮,“你竟然敢让阮媛媛怀孕?”说着,他将手中的枪重新对准高逸,恨不得一枪就将高逸杀了,方解他心头之恨。

高逸没有说话,只是后退一步,让阮媛媛能抓着他的衣服后襟,从地上爬起;而陈秉峰这边的林小西,也凝视着高逸和阮媛媛的相互依偎,她的神色黯淡,正要后退,却又被陈秉峰一把拉住。

伤心与悲愤,让林小西多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猛地将陈秉峰一推,愤恨地对陈秉峰叫道;“你够了,陈秉峰,阮媛媛她不爱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林小西说着,内心一阵绞痛,她怒视着陈秉峰,对他说:“你这么做,只会让女人更讨厌你!”

陈秉峰一把没抓住林小西,高逸趁此机会放开阮媛媛,快速地上前,飞起一脚,将陈秉峰手上的枪踢飞在一旁,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

但陈秉峰回过神来,立刻反手一拳,近距离与高逸厮打在一起,陈秉峰也是练过功夫的人,而且阴险狡泎,他唯恐南逸开枪射击,刻意选择快速进攻,上下齐攻。

高逸是他的强敌,几个回合下来,陈秉峰已经渐感吃不消了,他四下张望,边打边往后退,重新回到林小西附近。

而林小西盯着一脸痛苦之色的阮媛媛,终于还是心软走上前去,搀扶着阮媛媛。

阮媛媛抬眼看了看林小西,没有说话,两个女人看着场中两个男人,近距离的肉搏,相对扭打。

陈秉峰边打边靠近了她们,在一个进攻的假动作之后,他突然抓住了林小西的后背,将林小西猛地向后推给紧追不舍的高逸。

由于林小西是搀扶着阮媛媛的,被陈秉峰大力一推,两个女人惊呼一声,向着高逸的方向倒了下来!

趁着高逸分神之际,陈秉峰拿起屋子里原先当作摆设的武士刀,朝高逸的左手劈了下来!

凌厉的刀风划过,高逸手一闪,手枪已经被陈秉峰劈飞,高逸向后一退,陈秉峰步步紧逼。

高逸又要护住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又要避让丧心病狂的陈秉峰,他躲闪突击,也只能堪堪躲过陈秉峰的攻击,好几次都差点被陈秉峰劈中。

林小西搀扶着阮媛媛,边退边心焦地看着高逸,她的心提到嗓子眼,看着高逸奋勇搏击,她的手都颤抖了。

终于林小西忍不住发声了:“高逸哥哥,你保护好自己,不要管我了。”

高逸回头深深看了林小西一眼,他没有说话,但对她紧张关切的眼神,却无法掩饰。

陈秉峰苦于无法立刻将高逸击败,眼见高逸流露出对林小西的在乎表情,他狞笑一声,手中的长刀转变了一个方向,向林小西这边砍来!

陈秉峰边砍便狂笑道:“我看高逸你在乎心疼哪一个?”陈秉峰的刀向林小西和阮媛媛的头上砍去,带着呼呼的风声。

林小西见此,原先本能地想逃脱,但阮媛媛身体笨重,一时间无法躲开,林小西无法眼睁睁看着阮媛媛被刀砍中,还未等高逸被迫作出决定,看救哪个女人,她自己就准备上前一步,硬生生去抵挡陈秉峰的刀锋。

但还未等林小西行动,陈秉峰的刀已经砍到,林小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向前一倾,好像被人从后面猛力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陈秉峰的刀刃上扑去!

电光石火之间,林小西诧异地回过头一看,却见高逸的怀抱中依偎着脆弱的阮媛媛!

“你…”林小西心里一凉,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陈秉峰冰冷的刀锋,朝着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对于近在咫尺的死亡,林小西已经茫然未觉,她的心麻木得连什么叫作痛都不知道了。

她只记得高逸的脸上,露出的愧疚与惊愕的表情,也好,她死了,就可以成全他们了,在高逸的心中,原来真的只有阮媛媛存在。

她能理解高逸解救心上人的动机,可是为何他要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呢?在陈秉峰的刀尖插入自己的胸口之时,林小西闭上了眼,无法形容此刻她的心碎裂成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她也解脱了!

那么长的心境转变,其实就只有短短的几秒而已,十八岁的少女林小西,完成了青春期爱情的幢憬、沉醉到清醒的全过程,明白了爱情是一出戏,那么,现在就是这场戏落幕的时候了。

陈秉峰的刀已经划破了林小西的衣服,林小西毫不反抗,她闭着眼,几乎是心如死灰地迎接死神的来临。

第八章

就在这时,“乓啦”一声,屋子里的人,突然听见八楼的窗户被打破的声音,随之,几个特种兵破窗而入!

见来了救兵,阮媛媛偎依着高逸,还是不放开他,整个人都蜷缩在高逸的怀抱中;高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小西,身处危险境地。

说时迟、那时快,陈秉峰带着对高逸的满腔仇恨,将刀刺进林小西的胸中,林小西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陈秉峰手中的刀尖已经戳进了林小西的胸口。

“不!”高逸大喊一声,正要冲上去,却听得“砰”的一声响,陈秉峰的动作蓦地停下,双眼大睁,身子停滞,而手中刀刺的动作也僵直在那里。

陈秉峰一双呆滞的眼,挣扎着看向还在瑟瑟颤抖的阮媛媛,半响,陈秉峰蓦然向后仰天倒下,他的眼睛大睁,腹上有鲜血汩汩流出。

被打破的落地玻璃窗外,跃进了两个身手不凡的特勤队员,高逸顾不上和那些同事说话,疯狂地冲上前去,想抱住胸口上还插着刀的林小则。

但林小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没有任何的表情,目光冷淡,她拼尽全力,避开高逸伸过来的手,就在高逸面前缓缓倒下!

就这么死去也很好,林小西黯淡地想着,在坠入无边的黑暗前,对自己努力地吐出两个字来:“很好…”

是的,很好,原来真真切切地放开,也是一种解脱,原来,不再去爱一个人,是如此如释重负,爱一个人真的很累。

很好,她终于可以不再爱了。

林小西颓然倒下,因此没有看到飞奔上来的高逸,几近疯狂,也没有看到高逸左手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不停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衣袖往下淌。

高逸伸出右手想搂抱住林小西,但他的脚下一紧,地上有一双手,猛地拉住了他的脚。

高逸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腹部中弹的陈秉峰,竟然还未死,正使劲拖着他,也许是不甘,陈秉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站起,用尽全身的气力,抱住高逸。

陈秉峰趁着高逸一心只顾林小西的安危,又加上受伤而防备力量削弱,猛地将高逸拖到破了洞的落地窗前,就想抱住高逸一起跳下八楼!

阮媛媛见此惊恐地尖叫:“不要!”但行动不便的她,却无能为力。

旁边的特警,猝不及防陈秉峰会反攻,但很快便出手相救,其中一个特警冲到他们身边,一个特警举起手枪,枪声响了,陈秉峰胸口再中两枪,终于松开了手,整个人撞向玻璃窗,将窗户原本的大洞撞得更大。

虽然将死,但他的冲势,仍带着高逸一起跌出玻璃窗,特警冲到窗前,只来得及抓住高逸的左臂,但触手之际,高逸的手臂竟然软绵绵的无法着力。

“队长!”特警焦急地呼叫一声,想用力拉住高逸,但高逸的左手无法用力,只能从特警的手中缓缓滑落,就这样,陈秉峰带着高逸,两个人一起坠下了八楼。

“不要!高逸!不要、不要…陈秉峰…”阮媛媛跌坐在地上,翕动着嘴唇,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她用手捂住疼痛的腹部,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弯弯气喘吁吁地冲进八楼的客厅,等待她的,却是高逸和陈秉峰跌出玻璃窗外的那一幕,弯弯掩住嘴,全身颤抖。

弯弯冲到窗边,八楼下一片漆黑,已经有特警飞速下楼抢救人员。

弯弯压下悲痛,收回目光,再望望屋子里,地上满目疮痍;她的视线落在胸口中刀,倒在血泊中的林小西身上,她迟疑着试探地叫着林小西的名字:“小…小西…”

林小西毫无反应。

弯弯扑到林小西的身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小西、小西…”

林小西身上的鲜血,将弯弯的衣服都浸湿了,弯弯拼命捂住林小西的伤口,哭泣着颤声道:“小西,你醒过来、醒过来,不要死、不要死…”

但林小西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血色,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逐渐消失,犹如一尊白色的蜡像,毫无生气,但她的面色是安详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清冷的微笑。

在弯弯的手边,还丢弃着林小西丢下的钥匙链,上面还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机器猫毛机链,弯弯知道,林小西特别喜欢这条手机链,用得那么旧了,都舍不得丢弃。

弯弯不知道的是,林小西不仅喜欢这条手机链,还喜欢这串钥匙,因为,上面拴着心爱男人的家的钥匙,虽然她从来没有用这把钥匙开进门过。

手机链上的机器猫,还是憨笑着,看着毫无生气的主人的脸,这是它的主人的爱情信物。

历尽劫难后的手机链还存在,不过它的主人的爱情,早已经欠费停机了。

窗外雪花飞舞,寒风凛冽,呼呼的风声,将屋里楼外的叫声,掩盖了过去,天地间雪茫茫一片,无法见到一丝光明,所有的一切,向着黑暗的深渊坠落…

办公室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航空报时的广播声,林小西松了一口气,急忙低头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下班去;这个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独特报时,让人感觉亲切,也让林小西安心。

林小西收拾好东西,正要起身,但是报社的主编,却走进她的办公室,将一份采访大纲放在她的面前,“小西,这里有一个采访工作,需要你去一趟。”

“主编大人,这个…是我一个人去吗?”林小西看着手中的采访大纲,上面的采访记者,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让她不由有些忐忑地抬眼看着主编。

“是的,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主编一脸温和的笑意,但却表明了他的坚定立场,只要是主编分配的任务,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去,这是林小西进报社后,这个主编兼老师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可是这个财经人物专栏,是杂志社的重要版面,采访的都是社会菁英、英雄人物之类的重要人物,她才进报社没多久,算是一个新人,这么重量级的采访要她一个人去,报社的这个决定,不是太冒险了吗?

见林小西有些迟疑,主编笑微微地将采访大纲朝她一推,说:“怎么,没自信了?我就不信你林小西就这么孬,想当初,刚进报社的那种‘初生之犊不怕虎’的精神,哪里去了?”

林小西有些不好意思,她在报社已经一年,刚毕业时,为了进这家报社,她毛遂自荐,甘愿不拿薪水,也要争取实习的机会,每天勤奋得让人无话可说,而且也写了不少有水平的作品,让报社的同事刮目相看,于是便留在了报社。

这一年来,林小西也迅速成长,成了这家财经杂志社的一名优秀记者,虽然年轻,经验尚且不足,但胜在勤劳肯做,所以一直是深受器重的。

按照采访大纲上的电话打过去,是这位社会菁英的秘书接的,林小西倒很顺利地便和那位秘书,商量好采访的时间和地点。

因为这位社会菁英在体育业界名声很响亮,除了主要经营体育用品之外,全市区多家大型游泳馆,也是他的产业;据说,在短短五年间,他就从一家没没无闻的小公司,一直将事业扩张到如日中天的规模。

不过从头到尾,他倒是始终保持低调,真正见过他的人没几位。

五年?林小西拿着电话想,五年前,她才刚从死神的边缘被抢救回来,如今她的胸口,还残留着一条丑陋的疤痕;不过,林小西已经在胸口,纹了一朵含苞欲放的娇艳玫瑰花,恰到好处地利用玫瑰花的枝叶和茎杆,遮挡住了丑陋的疤痕,反而天衣无缝。

藏在她的胸口,无人得见,除了弯弯同学。

想到弯弯,林小西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这个胖胖的妞,和她一样考上大学,还没等毕业,就和帅哥男朋友奉子成婚,眼下,她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林小西还是他的干妈呢!

采访的地点约在一家游泳馆里,而且还是林小西所熟悉的游泳馆,她还记得那家泳池的水温有些凉,因为她曾经在这里装过浮尸。

进了游泳馆,林小西就四下寻找着游泳馆的老板,想打探一下,这位老板是否还是那个威武神勇、豁达可爱的徐威达,但是她向服务人员打听过,却有些失望,据说徐威达带着老婆、孩子,移民去了加拿大。

眼下的游泳馆早就被整合,成了体育健身连锁店。

现在连游泳馆都有连锁旗舰店了吗?林小西吐出一口气来,五年的时间,太长了,令人油然而生那种恍然如隔世的感慨。

林小西站在离泳池很远的地方,不敢四处张望,这里,有过太多的回忆,有甜的、有苦的,更有涩涩的滋味,犹如含着一枚青橄榄。

不仅不敢四处张望,甚至她连抬起头,看着泳池上方救生椅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这个采访的对象要选择在这里?林小西有些迁怒了。

但仔细想想,这个采访对象也没惹着自己啊,为什么她要无缘无故责怪一个陌生人呢?对方也没做惹自己讨厌的事;林小西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依旧是那么冲动。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学乖,当知道要在这个游泳馆见面,她的心居然狂跳起来,她为自己在这么多年后,对这个地方的感觉,还是如此异常悸动而感到无奈。

搭车过来采访的一路上,两天接连熬夜写稿的她,都没有睡着,一直在睁着眼睛,看窗外的风景,她记得这条道路,这条她第一次为了心爱的男人,而奔赴的路程。

初遇时,高逸二十二,她十五;离开时,她十八,高逸二十五。

她的青春,仿佛在一夜间走尽了,除了孤独,她被掏空的生命,就再也没剩下什么;只有绝望,以及完完全全的厌倦,虽然外表看来与一般女孩没有区别,可是她的心,却在一瞬间苍老了。

早在十八岁时,她就已学会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任何人,她独自一人,如同一片破败的枯叶,又像粒黯淡的灰尘般地活下去,咬牙活下去,从此,生命里再也没有渴盼。

可是,那些都是往事了,不是吗?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把自己包裹在她建立好的屏障里,对外界仿佛都隔着一堵墙。

因为曾经太放纵自己,流了血、流了泪,现在已经学乖了。

所以有那么一刹那她在想,她好不容易快要走出来了,千万不要再走歪路了,她有她的人生轨迹,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让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扰乱她的心绪。

就好比当初她九死一生,从医院里醒过来一样,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句话都不想听;即使是照顾了她三天三夜的弯弯,想要和她重提那晚发生的事,都被她冷漠地阻止了。

她不想再听到有关于那晚的任何事,谁也别告诉她,她不想听;那晚、那事、那人,生生地被她从晒海的记忆中踢了出去,所以,她才活了下来。

在爱的世界里,她象是一粒尘埃,落到谁的眼里都让人流泪,很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一生,她不会再爱了。

一连四年,她小心地封存了记忆,禁锢了心湖,从此好好做人,天天向上,做个正常的妙龄少女,复学、考上大学、毕业、找工作、努力地生活着,也许某一天她也要结婚,然后生个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这就是她设想的人生,平淡,但平静。

尽管游泳馆已经易主,但那泓碧蓝的水,却依旧那么鲜艳明亮,林小西走到游泳池边,望着那明艳的宝石蓝发怔,池子还是那个池子,但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泳池里有少男少女在欢快游泳,激起水花朵朵,水面瞬间支离破碎,但等那些人游过、上岸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林小西对着水面微微一笑,并不下水,那个爱装浮尸的小女生,早就不复存在了,她怕淌下水后,再也无法靠岸,她老了,不会再冲动地做些没有安全保障的事情。

她低眉淡然一笑,水面如镜,将她窃窕匀称的身子,清晰地映照得更加婀娜多姿,却也把她身后一个颀长而挺拔的身影,照了出来。

林小西全神贯注地凝望着水面,瞬间便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她的全身蓦地一僵,却久久没有回头。

逐渐地,林小西忽然心痛得无法再压抑,她全身颤栗着蹲了下来,不再看泳池里的倒影。

她背后那条身影伫立良久,也蹲了下来,在林小西的身后,终于低低地说:“小西,你好吗?”

她曾经一无所有,只剩下他;天上地下,她只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虽然她早就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也对自己说,早已忘了他,可他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每次拥抱,都曾让她在梦中流着眼泪,贪婪地想念。

但也仅限于梦,他在她心中,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去的爱情,才可以永存,所以,她不接受这个现实中还活生生的男人。

林小西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地想无视身后,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为何在她已经快将他忘记的时候,他却猝不及防地出现?

“小西…”身后的男人站了起来,他依旧高大,甚至更加帅气,合身的西装,让他身材顽长而潇洒,他的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男性气息,相较之下,林小西随意的一件白衬衫,搭配牛仔裤、布鞋,加上坐出租车,一路吹风赶过来的散乱头发,无处不显得她有些寒酸。

林小西刻意忽略那个全身都闪着光彩的出色男人,她使劲咬着下唇,才能克制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声。

曾经幻想过多少次重逢的场面,但却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林小西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还没转身看到那个人,她却心悸慌张得几乎要崩溃。

在她的想象中,再见到那个人时,应该云淡风轻,对他轻轻一笑,打个招呼、一闪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更显得她落落大方,早己释怀。

他不是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吗?阮媛媛还好吗?想必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此刻,他的全身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估计也是阮媛媛的功劳。

林小西勒令自己要镇定,不能在这个她曾经最在意、最铭心刻骨的人面前,再失态,多年以前,她是个懦弱的逃兵,今天,她不能再这样了。

那时的她,已经输得一场糊涂,今天,她不想扳回败局,胜败早就注定,但她有自尊,却也想弥补,那种凄凉可怜到极致的狼狈形象。

踌躇半晌,林小西还是回过头去,依照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无数次练习一股,对着那个人轻轻地说了一声:“嗨,高逸…”话刚出口,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哽塞,再也无法多发出一点声音。

她很潇洒,却让面前的人,有些错愕、有些感慨,更有些忐忑,“还好吗?小西…”高逸反倒局促不安起来。

林小西恍惚地从黑暗的深渊里,挣扎着出来,她努力了半天,找到自己几乎消失的声音,“嗯,还好,你…也好吧?”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些许颤抖。

高逸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我…也还好。”一时间,两人无话。

两人面对面站着,从高逸的角度看下去,只见林小西柔顺的一头黑发,还有那翘翘的小鼻尖,他的手在身侧动了动,直想象五年前那样,伸手便将她抱在怀里:她的高度正好到他的肩膀,他只要一伸臂膀,就能一偿他多年的心愿。

但是,他不敢,眼下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自以为是的果敢与专制,时光流逝,越是在意的,越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伸手,便将眼前的美梦戳碎。

但,不开口是不行了,为了能和她再见上一面,他下足了五年的工夫,不管她能不能再次接纳他,他必须努力。

“小西…”高逸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她,温柔地问她:“我们,谈谈可以吗?”

林小西张张嘴,有些怔然地看着高逸:“谈谈?”

“是。”高逸点了点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林小西,他的语调还算平稳,不仔细,是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微微颤抖。

高逸对于这次和林小西的见面,是欢喜与激动的,他的心在剧烈地跳着,甚至他垂落在身侧,一直不动的左手,竟也奇迹地动了一下。

可是林小西却有些置若罔闻,高逸的要求,让她顿然想起今天来游泳池的真正目的;她完了,只要有这个男人在的地方,她就永远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一颗心,总是被他轻易打乱。

林小西避而不答高逸的话,却干咳了一声,说:“抱歉,高逸,我约了人采访,所以没有时间,请你…”

林小西的话音未落,就见游泳馆的服务台那里,急匆匆地奔过一个秘书打扮的中年妇女来,见着高逸,连忙恭谨地低头喊了一声:“高总,您已经到这里了?”说着,又回头来对着林小西抱歉一笑,说:“是林记者吧?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事,所以我来迟了一些,没想到你和我们高总的采访,已经开始了,而且相谈甚欢…”

“高总?”林小西的心口好像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让她从浑噩中惊醒过来,“你就是我要采访的对象吗?”她吃惊地瞪着高逸看。

“啊,你不知道?高总就是我们西逸集团的老总…”中年秘书好意地提醒了一下林小西。

林小西顿时哑声了,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对高逸说:“这次采访,是你刻意安排的?地点也是你故意选的?”她不是五年前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咄咄逼人,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过去她的随意,被叫作任性,但现在,她可以将这种任性,名正言顺地归结于她的职业本能。

在目瞪口呆的秘书面前,高逸难得地有些尴尬,他看了看林小西,总算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了,“是,这些都是我刻意安排的…”

林小西冷笑了一声,对高逸说:“你觉得用这样的见面方式,对我们能有什么作用吗?”

高逸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没什么作用,但…至少我可以见到你。”

又来了,林小西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高逸,缓缓道:“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只管说出来。”

“我没有目的,只是想见你,对你说声,对不起。”高逸强压着话语里的激动与愧疚。

“对不起?”林小西的眼眸里浮上一层水气,她掩饰着低头,五年了,她总算在她有生之年,听到了他的道歉,但是,他不觉得有些太迟了吗?其实,早就没那个必要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林小西抬眼看着高逸,她的眼睛变得很是明亮,那是愤恨与伤感的目光,她的眼神,让高逸不敢直视她,“说一句‘对不起’,能挽回什么呢?”

林小西的后半句话,几乎已经哽咽了,但她还是清着嗓子,让自己恢复过来。

“抱歉,高总,我的情绪有些失常了。”林小西说着,换了一种缓和的声音对高逸道:“高总今天约我在这里见面,本来我想好好采访您的,不过既然高总只是想叙旧,那请您原谅,我手上还有很多工作,等以后有机会再详聊吧!”

林小西说着,想要掉头就走,但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高逸从后面拉住了手,“小西,不要走。”

随着高逸沙哑带着磁性的声音,林小西被抱进一个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怀抱,“小西,请你原谅我,可以吗?不要再离开我了。”高逸附耳在林小西的耳侧,他在她耳边低语。

即使只是个拥抱,他也需要鼓足勇气,他用右手环抱住林小西,左手却掩藏在他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