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假装没听到张立峰诋毁母校的反动言论，视线往后一扫，却发现大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都规规矩矩待在自己的座位，好多人跑到了看台最后排的矮墙上坐着，占据全场最高的观赏位。这也就算了，她还在班级里看到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而他们坐的座位的原主人都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儿，他们去哪儿了？”
杨粤音长叹口气，“所以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样浪漫的时刻，当然要和……那什么的人一起看啊。你倒是跟肖让坐到一块了，就不许人家暗度陈仓一下啊？”
沈意听出她话里的暗示，脸颊一红，瞪她一眼又去看肖让。没想到肖让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撞上，一时间居然都有点慌乱，又匆忙躲开。
沈意脑子乱糟糟地想，杨粤音的意思是，离开的人都是去找自己男女朋友了，跑过来的也是这样？她就知道，即使是他们班也绝对不缺早恋的！
大概是今天的时刻特殊，老师们也没人去管大家怎么换位置换班级，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看烟花。
想到那些人都是和自己的恋人一起看，她却和肖让坐在一起，沈意不知怎么就浑身紧张了起来，正望着前方假装专注，肖让却忽然说：“班长。”
她回头，肖让笑着说：“圣诞节快乐。”
沈意一愣，这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是圣诞节。这么多事撞在一起，她都忘了。
“merry christmas～”肖让重复。
沈意抿嘴，露出一个笑容，“merry christmas～”
沈意觉得，如果可以评选一下的话，这个圣诞节一定是她人生最好的圣诞节。肖让洗刷了冤屈，她看了他的表演，还和他一起欣赏了这么美的烟花。一切都太好了，这个夜晚不能更完美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操场上的烟花还在变幻出更多更美的图案。就在她以为一切要这么结束时，肩膀忽然一沉，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
沈意回头，看到了肖让沉睡的侧脸。
沈意：“……………………？？？”
沈意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情况？肖让为什么会靠在她肩膀上？？？
她浑身都僵硬了，第一直觉就是怕被人看到，还好大家注意力都在烟花，暂时还没人注意到这边。沈意又观察了一下，发现肖让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这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一天一夜，肖让的日子估计不是很好过。本来在剧组拍戏，匆忙赶回学校表演，一路上舟车劳顿就够累了，还要抽出精力去处理网上的事，搞不好他昨晚都没怎么睡觉。
所以，现在才会睡着吗……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心疼他的时候！沈意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的局面，明明是她比较危险！
她抬起手，试着想推开他的脑袋，可刚碰到他的头发他就忽然动了一下。沈意吓得立刻缩回手，紧张地看着他。
男生并没有醒，还在继续睡着，微热的呼吸轻轻吹拂上她脖子。
关越越恰在此时回头，一看也傻了，沈意忙用嘴型说：救我！
关越越用三秒钟搞明白现在的状况，在“羡慕沈意居然能被肖让靠着睡”和“赶紧想办法在别人发现前救她狗命”之间略一挣扎，就选了后者。
然而她实在智商有限，看着他们想了半天，最后诚恳建议：“要不你遮脸吧？我怕你被人拍了照片发网上，那些人人肉你！”
沈意：“……”
她不指望关越越了，转头想找杨粤音，谁知一看却发现杨粤音并不在班上。沈意有点疑惑，目光往操场大门的方向一扫，恰好看到杨粤音正往那边去。她看起来像是有点焦急，在追着什么人，而她朝着的方向，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转过拐角一闪而过。
那是谁？
沈意没有想明白，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个，她看着肩头的男生，只觉得自己从未遇到过这样大的麻烦。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接把肩膀抽走，或者干脆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想到他可能有多久没休息了，她就觉得心软得不像话。
算了。这里这么黑，应该，也没人会注意到吧……
于是，沈意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肖让靠在她的肩头，夜风吹拂着他们的校服。没有人说话。
她傻乎乎给他当了好一会儿人肉枕头，忍不住又回头看他，男孩子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她忽然反应过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觉，平时他总是精力十足的样子。他长得真好看，他是从小就这么好看吗？沈意回忆了一下他小时候拍的那些电视剧，在心里盖章了，是从小就好看，所以才会被选去当童星。
还有，他的睫毛好长，比她的还要长。一根，两根，三根……
忽然，一枚烟花高高冲上夜空，打乱她漫无边际的思绪。
像盛放的金菊，一朵一朵在靛蓝的夜幕中绽放，整个操场的天空都被这样的图案填满，金光泼洒、绚丽繁华。
大家没想到最后还是放了一枚高空烟花，都兴奋地仰着头看。
肖让被烟花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端端对上沈意的目光。
漫天的烟花映照在他们的脸上，而他们的眼中，却只看到彼此。
有那么一瞬间，肖让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中。眼前的一切是那样不真实，头顶是绚丽的烟花，周围是欢呼的同学，而他枕在一个少女的肩上。她离他那样近，他的呼吸几乎吹拂在她的脸上。
夜色中，她嘴唇嫣红，像饱满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忽然清醒，猛地坐直身体。
那边沈意也回过神，仓皇地转过头，脸颊通红地望着前方。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刚才，就在那个瞬间，她居然觉得，肖让似乎想……亲她？！
两人尴尬地躲避彼此许久，还是肖让先找回镇定，“对不起啊我睡着了，压着你了吧？”
“没、没关系……”
“我昨晚还在拍戏呢，凌晨收的工，确实没怎么睡好。”肖让努力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占人便宜，“因为今天要回学校嘛，我的戏就调了一下，昨天集中拍了好多。”
他的话却提醒了沈意另一件事，“那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回去了？就，不会再来学校了？”
肖让是回来参加校庆的，校庆结束了，按理说他就要回剧组继续拍戏了吧？她忽然意识到，距离他们上一次分别已经过去快两个月，而这回好不容易再见了一面，他就又要走了。
好像自从认识以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分别……
女孩眼中的失落和不舍如子弹般击中了肖让，没有太多思索，他脱口而出，“我不走。”
“什么？”沈意惊喜抬头。
肖让看到她这样，再没有犹疑，重复道：“对，我明天还会再来上课。我不会走的。”
不会有任何一句话，像肖让此刻的话那般让她开心。
沈意看着肖让，忽然说：“我会记得今晚的。”
肖让扬眉，然后笑着说：“我也会记住的。”
沈意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会永远记得，她17岁那年的圣诞节，看了一场最美的烟花。
那时候她身边坐着的，是大明星肖让。他是她的同桌，也是她的朋友。她从没想过能和他成为朋友，可命运是那样神奇，给了她这样耀眼到不真实的一个夜晚。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天晚上，肖让做了一个梦。
还是在七中的操场，但这一次没有满满当当的同学们，整个操场空荡荡的，只有一朵一朵的烟花不断在天上绽放。
他本来正在茫然，却忽然看到看台上他们晚上看烟花的位置坐着两个人，肖让眯起眼睛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和沈意。
梦里的他并没有觉得看到自己有什么好奇怪的，反而很感兴趣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他们本来都看着天，却忽然同时转头看向对方。
沈意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寒风吹拂着他们的脸，肖让想她应该有点冷，否则怎么会嘴唇和脸颊都冻得红红的？
尤其是她的嘴唇，和晚上时一模一样，那样红，像樱桃……
他眼睛忽然睁大，因为他看到自己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变，他变成了看台上的自己，而他的嘴唇正亲吻着她的唇。
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她也没有动，两个人就这样睁大着双眼，愣愣看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试探着，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唇像他想象的那样软，像在品尝果冻。他觉得脑子里一根弦忽然断掉，用力吻了下去。
又一朵烟花冲上夜空，而他就在烟花下亲吻着她。
她似乎有点吓到了，想要挣扎，却被他一把攥住手。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背，把她往自己身上按。
她是那样甜蜜，他只觉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长久的心愿终于实现。
原来今天晚上，原来那一刻，他真的想像这样亲吻她……
肖让猛地睁开眼睛。
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更远处能看到小区里冬天光秃秃的枝丫，隐约有鸟儿的啁啾声传来。
天刚蒙蒙亮。
肖让想到刚才的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掀开被子一看，一瞬间脸爆红，痛苦地捂住了头。
靠靠靠靠靠！
☆、第33章 chapter 33
早上六点半, 肖让鬼鬼祟祟溜进了洗手间。
家里人都在睡觉, 屋子里很安静，他先快速地冲洗了一下身体，销毁罪证，然后站在洗手台前，开始揉搓内裤。
水声哗哗的，他洗着洗着, 脑子里又闪过刚才的梦, 原本就很烫的脸又烫了几分。
怎么会……怎么会梦到她啊！
肖让今年17岁,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做春|梦, 但以往梦到的都是那种片子里的女孩儿, 这还是第一次梦到现实中认识的人。
尤其, 这个人还是他一心当做好朋友的的同桌……
想到沈意干净清澈的双眼, 他几乎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
如果她知道他做了这样的梦……
思绪还没转完，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肖让这才察觉自己刚才慌乱之下居然没有锁门。这些年虽然他赚了不少钱, 父母却没有换更大的房子,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十年前买的, 也因为这个他卧室里并没有自带的洗手间, 一直用的家里的公共洗手间。他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没想到今天居然惹了大|麻烦！
蒋文昌看着洗手台前的男生, 裸露着上身, 就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 因为还没睡醒，有点迷糊地问：“你起这么早？”
肖让脸大红，恼羞成怒地把他推出去，“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
洗手间门咔嗒锁上，蒋文昌站在外面，终于一点点回过神。
刚才，肖让好像在洗什么东西……
他也是男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不禁有点好笑。
蒋文昌从肖让14岁就开始接手带他，除了工作以外，平常也没少操心他的生活琐事，看他跟看自己儿子差不多。
他也明白青春期男生的窘迫小心思，本不想多说，不过考虑到一个问题，还是在外面多留了一会儿。
很快，肖让换好衣服出来了，看他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
蒋文昌咳嗽一声，凑过去说：“你也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我什么不知道啊，你的内裤都是我买的呢。”
“那是品牌送的。”肖让闷闷道，“你别说的那么恶心，你才没给我买过内裤呢。”
“差不多差不多。”蒋文昌笑道，“就像我昨天说的，你年纪也差不多了，真想谈个恋爱，或者做点别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安排……”
今天早上的事情提醒了他一个问题，青春期男孩心思躁动，有一点条件的就想偷尝禁果，这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娱乐圈的明星身边当然不会这种缺机会，但成年男星好歹有点分寸，小男生却容易热血冲上头。要是肖让也做点什么，还不凑巧找了一个不靠谱的女孩儿，那闹出的乱子可能比这回的“包养绯闻”要大多了……
肖让一脸嫌弃地看他，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很“污秽”的话。蒋文昌很委屈。你说他当经纪人容易嘛，不都是想艺人之所想，急艺人之所急嘛，他之前还给某当红男星安排过炮|友呢！
两个！同时！
不过说起来，他其实一直也不知道肖让到底有没有过……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露骨，肖让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把毛巾丢过去盖住他的头，“不劳您费心，我什么也不需要。”
蒋文昌摘下毛巾，还不死心，“你确定？”
“我确定！你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
好吧，蒋文昌有些讪讪的，“那你刚才反应那么大干嘛，做个春梦而已，有什么的。你之前也做过吧？”
肖让撑着脸，不说话。
蒋文昌眼珠子一转，“总不至于，你梦到的人让你意想不到吧……”
肖让“蹭”地看向他，像被踩中尾巴的猫。蒋文昌见状笃定道：“你那个小同桌、小班长，对吗？”
从肖让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蒋文昌说：“难怪昨晚你突然跟我说，要取消今天的通告，回去上学。我还当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原来如此啊。”
肖让今天确实不用回剧组，但还是有别的通告的，原本定了要接受几个嘉州本地媒体的采访，如今不得不全推了。为了这个蒋文昌昨晚才没有立刻回北京，而是留下来住在了肖让家里。
想到男生昨天信誓旦旦的否认，蒋文昌长叹口气，对当代年轻人说一套做一套的行径感到绝望。
他拍拍肖让肩膀，最后提出要求，“答应我，哪天你真打算跟她早恋了，别让我从新闻里看到这个消息。对你的经纪人好一点。”
肖让觉得，蒋文昌一定是那种纵情声色的男明星带多了，脑子都被污染了，整天只能想到这种事。他一个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的三好青年，和那些人才不一样呢。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背着书包踏进教室。太久没来，先花了十秒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沈意回头朝他一笑，“早啊，你来啦。”
肖让看着她的脸，脑子里却闪过空荡荡的操场，他把她搂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亲吻她的唇……
沈意只看到男生脸颊一红，手忙脚乱地拿出书，却不小心把它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它，举起来打开挡住自己的脸，装作专心致志道：“早……”
晨光里，男生连露出来的耳朵都是红的。沈意有点奇怪，伸手碰了碰他，肖让立刻触电般闪开，“干什么！”
沈意小声说：“书，你拿倒了……”
肖让一滞，又把书倒回来，还是不看她。沈意只好回过头，继续看自己的英语笔记。
察觉到女生不再盯着自己了，肖让终于悄悄移转目光，借着书本的掩护看向她。她面前摊着笔记本，正一边专注地看、一边小声诵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的脸颊笼罩在晨曦中，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还有她的手，就这么放在课桌中间，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碰触……
肖让忽然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已经伸到一半的手。
靠！他是有什么毛病？精虫上脑了吗！
肖让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一点。
好像自从那个梦之后，他就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单纯地看她了。同样是坐在她身边，现在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身上。她读书的声音，低低的，却每一声都钻到他心里，还有她身上清甜的气息，像橘子，她用了香水吗？什么香水啊，他从来没在圈里的女明星身上闻过这样的香水……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肖让忽然意识到自己思绪已经飘到哪儿去了，再一次痛苦地捂住了脸。
肖让度过了一节煎熬的早自习，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沈意去老师办公室了，他趁机趴在课桌上，长舒口气。
“我以为我看错了！”张立峰跳过来一把拍上他的背，“你今天居然还来了，拍戏这么闲的吗？”
是很闲。肖让苦笑一声，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自己就是闲的找事儿，如今今天不来学校，现在就不会这么进退两难！
还要在她旁边坐一天啊……
刚这么想着，就看到沈意已经回来了，他肌肉一紧，不自觉坐直。
谁知沈意刚走近，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班长。”
沈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陈瑶瑶。自从两人上次大吵了一架，就没再说过话，沈意知道陈瑶瑶个性傲慢，在自己这里吃了大亏肯定不想再搭理她，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昨天发生了游戏账号泄露的事之后，她就一直担心陈瑶瑶会找她的麻烦。
现在，终于来了吗？
可与她想象的不同的是，陈瑶瑶满脸含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对她有芥蒂的样子，“班长，你下个月要去北京对吗？”
沈意点头，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她下个月要去北大考试的事全年级都知道吧？
“那太好了，如果你出去玩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带一个东西啊？就在南锣鼓巷的一家小店，我很喜欢那家的熏香，睡觉点了很助眠，可惜之前买的用完了，你要是能帮我买一点就好了。”
虽然她突然跟自己提这种要求有点奇怪，但沈意还是很愿意和陈瑶瑶重归于好，于是说：“好啊，是哪种熏香啊，你把地址和名字给我，我到时候去给你买。”
陈瑶瑶想了想，懊恼道：“啊，我不记得了。不过宋航知道，他妈妈好像也用这种熏香，你们不是要一起去嘛，到时候你问问他？”
沈意还没回答，旁边忽然有人问：“你和宋航要一起去北京？”
沈意回头，只见肖让趴在课桌上，下巴枕着胳膊，一双眼却盯着自己，表情有点古怪。
她点点头，“嗯，你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我和宋航都被选上了今年的冬令营，他是清华，我是北大，下个月要一起去北京考试。”
陈瑶瑶一拍手，“没错，班长和宋航包揽了我们年级的两个名额，清华男和北大女，哎，这可是经典cp啊。你还记得吗？咱们学校上一届就有一对情侣，男生考清华，女生考北大，乔老师夸了好久呢，说这才是早恋楷模！”
沈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慌忙打断，“你胡说什么呢！”
陈瑶瑶有点委屈，“我、我没胡说啊。胡宇学长和夏卉学姐，你也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