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他要说什么，她甚至没想过肖让在老师办公室的话，自己是要闯进去，还是在外面等他出来。她只是再也受不了这样乱猜了，那种可能太惊心动魄，那个答案则重如千钧，她受不了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她就这么一路跑到教室，推开门却发现本该在办公室的肖让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出神。
“肖让……”
他回头看到了她，也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其余人都去上体育课了，他面前放着一套数学卷子，只写了几道选择题。
沈意没回答，而是问：“你呢，不是去补课了吗？
“哦，高老师上课上到一半被叫走开会，给我布置了作业就让我回来了。”
沈意走过去，因为她的座位在里面，肖让站起来给她让位置，沈意却没有进去，而是走到了教室后面。肖让迟疑一瞬，也跟了上去。
沈意站在窗前，手支在窗台上，不作声。
肖让在旁边用余光打量她，有点不自在。从声明发出后他们就没有说过话，不，准确地说，这一桩莫名其妙的绯闻他们就没有讨论过，现在突然单独相处，他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沈意问：“卷子有不会的吗？我可以给你讲。”
“哦，我才刚开始做，还没发现不会的。”肖让说。
“有不会的就问我，不要客气，咱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坐同桌的呀。”
她的话和乔老师的话不谋而合，让肖让想起上午办公室里的事，心情有点下沉，却笑着说：“是吗？只是因为这个？”
“那不然呢？”
“我怎么记得，有人一开始并不想跟我坐同桌，是我英雄救美，打动了她，她才勉为其难、同意跟我坐的。”
沈意看着手指，忽然溢出似笑，“我没有勉为其难。”
“嗯？”
她抬头看向肖让，微笑着说：“我很愿意跟你一起坐，一点都不勉强。”
女孩眼神温柔，却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肖让不料她会这么直白，心跳漏掉半拍，有点窘迫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怎么回事？沈意今天不太对啊……
没等他缓过来，又听到女生状似无意地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那天晚上，你究竟是为什么回来的啊？”
肖让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那天晚上？”
“就是你在游戏城找到我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你是临时有事才回的嘉州吗，什么事啊？”
肖让差点忘了自己当时顺嘴撒的谎，更没想到沈意会在这个时候问起，慌乱之下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就是……我妈妈生病了！对，她生病了，我回来看看她。”
“你妈妈生病了，你回来看她，却一晚上都在外面找我？”
“因为，我回来了才发现，她病得不是很重，所以……”
理由越解释越说不通，妈妈如果病的不重，他又怎么会在那么忙的时候还硬要跑回去？肖让简直要被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搞崩溃了，以前没发现他这么不会扯谎啊！
不过，他忽然回过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生眼神闪烁，摆明了心里有鬼，沈意觉得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差一下，便一切都清楚了。
她别过头，“那个声明，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公司的意思？”
“什么？”肖让愕然。
“你真的这么确定吗？里面都是你的好朋友，没有……别的？”
肖让呆呆看着她。女生黑眸明亮，里面隐藏的意思却昭然若揭，他只觉浑身就像通电一样，从指尖到头皮都麻了。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那不是他的错觉，她真的对他……
风吹拂过窗帘，垂下的丝绦轻轻拍打窗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低声说：“我不确定。”
顿了顿，“我也犹豫了很久。但是，大家都说，为了你好，现在这个时机不合适……”
这仿佛暗号的话出来，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
沈意说：“是吗？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他们来决定。我现在就想知道。”
“沈意……”
“你担心什么？知道这个事会影响我的学习？可它已经影响我了。而且，你还觉得我是之前那个畏首畏尾的沈意吗？你忘了我考了全市第一了？我们状元，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女生步步紧逼，连状元的头衔都搬出来了。肖让忽然生出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是一个我党内部潜伏多年的国|民党特务，用尽了十八般手段，最后却还是被发现了。
如今，到了招供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你真的要知道？”
沈意抿紧唇，不语。
肖让深吸口气。黑板上是没有算完的公式，折射着一段明媚的阳光，教室后面的高考倒计时数到了第53天。
男生直视她眼睛，很轻，却坚定地说：“沈意，我喜欢你。”
☆、chapter 75
“叮铃铃——”
下课铃忽然打响， 将两人瞬间惊醒。外面响起了喧哗的人声，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三三两两回到教室，仿佛潮水涌进来。
“哎班长， 你没去上课啊？”有人和她打招呼。
沈意闻言瞥一眼对面的肖让， 忽然就有点慌乱地低下头，一颗心也越跳越快。
天啦，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
她本来是带着一腔孤勇回的教室， 说那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去想后果， 可是当她终于从他那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才猛然惊觉这意味着什么……
“班长在给肖让补习吧？班长好辛苦哦，肖让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有男生调侃道。
他的话别有深意， 其实他们俩因为是同桌，以前也被这么起哄过， 但今天沈意格外受不了，埋着头快步回到座位。
肖让也跟回去，发现她已经打开一本复习资料一脸认真地做了起来。
他在旁边坐下， 眼睛看着前面， 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 “哎……”
沈意专心做题，不理他。
肖让又碰了碰，这次她索性抱着复习资料往左边挪了挪， 躲开了他的手。
肖让：“……”
本来生平第一次告白，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沈意的反应让他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现在什么情况？逼着他表白了， 自己却不说话？
沈意真的不说话了。
直到下一节课开始，她都没有理过他，一直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讲题。
肖让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疑惑之余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是他误会了，她没有那个意思？不不不，他肯定没理解错。那就是她对这个告白不满意？自己做的很不好吗？
别人是怎么告白的？他也没做过，没有经验啊！
肖让越想越忐忑，还带着焦虑急切，终于写了张纸条递过去。
“你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个时间，我可以重说一次。按你喜欢的方式。”
沈意看到纸条，先是把它飞快攥到掌心，像是生怕别人看到，然后才打开手掌瞟了一眼，脸颊顿时一红。
肖让见到她这个害羞的模样觉得很可爱，心头又是一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意并没有给他回话的意思，就着攥拳的姿势把纸条放到了抽屉里，就完了。
他顿时急了，正想在写点什么，忽然听到高老师的声音，“肖让，你来说下这道题。”
肖让茫然地站起来。什么题，他连他刚才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高长林面无表情看他三秒，没好气道：“沈意，你来说。”
沈意站起来，声音清脆，“根据已知条件可得，ax2 bc c=o的两个实数根为1、3，且a＜0，所以-b/a＝4，c/a＝3……”
肖让看着对答如流的沈意，气个半死。
我都急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答题？！
肖让觉得，沈意可能是害羞才不理睬自己，所以他改变策略，决定在学校的时候不再逼她，等到放学没人了再找机会问她。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下课铃打响，他收拾东西正准备约沈意一起回家，这节晚自习的任课老师梁老师却叫住了他。
“肖让，你留一下，我要跟你说说你的作文。”
梁老师教语文，最近正在集中抓肖让的议论文写作，他本来很喜欢这位老师，这会儿却觉得他太不合时宜了。
晚自习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不跟我谈？！
他迟疑地看向旁边，沈意已经趁机头一低，和杨粤音关越越她们一起离开了教室。
肖让叹口气，认命地走上去和梁老师讨论了起来。
等他们说完，整栋教学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肖让一边肩膀背着书包，没精打采地往外走。今天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表白了，结果女主角一句话没说就算了，现在还跑得没影了。
他严重怀疑，照这个趋势下去，明天沈意还会继续躲着她……
他想到这儿，转过弯到了自行车棚前，却见车棚已经空空荡荡，而沈意背着书包，站在一辆孤零零的车前。
肖让蓦地停下脚步。
沈意也发现他来了，紧张地看过来。四目相对，他慢慢说：“你没走？”
“我……”沈意张了张嘴，却又卡住。
肖让发现她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胸口起伏，脚尖左右细微移动。她似乎正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挣扎，在一次又一次的呼吸间给自己打气，好去做一件原本并不敢做的事。
就像她本该提前离开，却忽然出现在这里一样。
随着她的动作，肖让的期待也越扬越高，终于看到她深吸口气，勇敢地看向自己。他期待地看回去，然而下一秒，女生脸色一垮，勇气像被像被扎破的气球般瞬间瘪下去，“……我现在就走。”
她埋着头就想溜，却在擦身而过时被一把抓住胳膊。男生连头都没回，就这么把她拽回来，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回答吗？”
他算是明白了，如果不逼她一把，任由她这么躲下去，搞不好到高考结束他也等不到她的答案！
沈意没想到肖让会突然发难，惊慌地看着他。
肖让：“下午你说，你的事不要别人来决定，你现在就想知道。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也现在就要知道。”
顿了顿，“你等在这里，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沈意等在这里确实是为了告诉他这个，只是和白天一样，当她看着他的脸，那句简单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想落荒而逃！
现在换成他步步紧逼，沈意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几次张嘴欲言，却还是失败了。
“我……”
肖让见她都快哭了，终于眼神一软，“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就行了。”
他微微弯腰，“又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肖让故作镇定地说完，手心却已经出了汗，而沈意在明白他的意思后，心砰砰狂跳两下。
天上一轮明月，身后是淡蓝色的塑料车棚，男生一点点靠近，沈意睁大眼看着他，终于在他靠过来时吓得闭上了眼睛。
女生的样子像只怯生生的兔子，肖让紧张之余也觉得好笑，视线在她唇上扫过，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有点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下一秒，他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沈意睁开眼，像茫然，又像是有点失望。
却看到肖让朝她一笑，重复说：“我喜欢你，小意。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导致沈意第二天醒来，足足呆了三分钟才终于回过神。
眼前又闪过昨天，教室的窗边，肖让跟她表白了。然后晚上她又去找了他，他们两个在自行车棚……
脸颊的红晕一点点染开，最后连耳朵都是红的，沈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充盈了满满的梦幻和不真实。
一周以前，不，哪怕是24个小时以前，如果有人告诉她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一定会说对方是在做梦！
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换好衣服，打开门却发现楚慧也起来了，而且做好了早餐。
“妈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楚慧今天上白班，八点到医院就行，沈意作为高三生出门比她上班早多了。
“睡不着，干脆起来做早餐，你吃了再走吧。”
她虽然这么说，但沈意也猜到她应该是特意起来给自己做早饭，因为觉得她高三辛苦，楚慧隔三差五就这样。
她没有推辞，坐下来就和她一起吃起了早饭。桂花糖粥又香又糯，沈意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楚慧问：“昨天和肖让一起上新闻的那个人是你吗？”
“咳咳……”
沈意被粥呛到，弯腰咳嗽，楚慧连忙拍拍她的背，“怎么了，我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沈意抬起头，脸颊又红了，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别的，“你看到啦？”妈妈居然也会关心这种新闻？
“不是我看到的，是我们医院有个年轻的产妇刷微博时看到了，一整个病房都在讨论呢。结果我过去一看，觉得照片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像你和杨粤音、关越越她们几个……”
不愧是亲生母亲，真是慧眼如炬！
沈意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妈妈只是好奇才问问，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啊，是我们。前天晚上，我们和肖让一起去看了电影，不止我们三个女生，还有另外两个男生，我们一共六个人一起去的。”
她努力将整个过程描述得清清白白，楚慧却还是若有所思，“一起看电影，那看起来你和他关系不错啊。小意，你跟妈妈说实话……”
她身子前倾，压低的语气更是让沈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什、什么？”
楚慧犹豫了一瞬，似乎在担心直接问出来是不是不好，但欲|望最终压倒了理智，她在沈意紧张、忐忑、不安到极点的目光里小声问：“肖让他……是不是在和关越越谈恋爱？”
沈意：“……哈？”
也许是她的愕然太明显，楚慧不好意思道：“我看网上的人都说，那里面有肖让的女朋友……”
沈意沉默一瞬，问：“就算里面有他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觉得是关越越呢？”
“唔，我觉得你们三个要是选一个的话，关越越跟他最配。”
“为什么？”
女儿忽然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楚慧莫名其妙道：“不是关越越的话，难道是杨粤音？总不会是你吧。”
她最后开玩笑地说，却让心里有鬼的沈意瞬间阵脚大乱，“当、当然不是我了！也不是她们，都不是！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没有什么女朋友！”
至于看完电影之后的事，我就不保证了……
沈意捧着碗，胡乱地喝粥，也不管楚慧将信将疑的目光。
自己刚刚真是疯了，不被发现就阿弥陀佛了，居然跟她较起这个真！
难道真的是陷入恋爱的女生智商会变低？
两人吃完了饭，一起出门，走到一半楚慧想起来有东西没带，又折回去。沈意一个人先下了楼，打算在楼前等她，却忽然听到清脆的铃声。
一辆自行车风一般驶过来，瞬间横在她面前，车上的男孩一脚踩地，摘下黑色口罩，朝她一笑，“嘿。”
沈意一呆，“肖让，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上学啊。”肖让很自然地说，“不过你下来得好晚哦，在楼上磨蹭什么？”
磨蹭什么，和妈妈一起吃饭啊……妈妈！
沈意猛地睁大眼睛，身后已经传来了楚慧的声音，“小意，你要坐我的车去学校吗？”
☆、chapter 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