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觉非忍不住握紧了拳,此时此刻这种情形,这一切的发生,总让他有一种感觉——他们才是一对儿,他只是个外人。

虽然他和文乔也不是真的情侣,只是用来对付康怡的临时结组,可这也该是比文乔和宫徵羽更亲密的关系吧?

“要走也轮不到你请我走。”陆觉非回过神来,冷声说,“我和文乔的关系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置喙,我搞不懂宫先生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追我的女朋友吗?”

像是没料到陆觉非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宫徵羽皱起眉没说话,只是看了文乔一眼,像在担心她会生气。

文乔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在场两位男士,他们都非常优秀,是万里挑一的异性,虽然相较于陆觉非,她更吃宫徵羽的长相,但对于前夫,她真的没多少耐心和好感了。

她被宫徵羽折磨够了,想要逃离一切,但今夜在这栋楼下,在陆觉非和宫徵羽的对峙中,她又何尝不是在比较呢?

陆觉非看似是个比宫徵羽好的选择,他现在所表现的一切都暴露了他对她有好感,可现实是……他不适合她。

哪怕是刚认识的时候,宫徵羽也足够让她满意,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对她的了解,哪怕是最初的时候,他也不会在她已经如此身心俱疲的时候仍然耗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很晚了。”宫徵羽开了口,语调快速地对陆觉非道,“你我都该走了,如果你非要我先走,那也无所谓,告辞。”

他抬脚要离开,但陆觉非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文乔?”陆觉非冷声道,“如果你给出的是肯定回答,那你在做什么就非常重要了。”

宫徵羽微微拧眉,在放冷气这方面他可比陆觉非擅长多了:“你能不能别再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个?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他压低声音提醒,“文乔需要休息。”

陆觉非漠然道:“我当然知道文乔需要休息,她现在就可以上去休息,我也不需要再跟你换个地方说这些,你只要听我最后一句话就行了——文乔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敢对她有什么想法,就算是付出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文乔意外地看着陆觉非,与其说他入戏太深,是真的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还不如说是他感觉被宫徵羽冒犯了。两人本就有矛盾,因为康怡的事陆觉非已经在宫徵羽那里吃尽苦头,现在他对文乔有好感,宫徵羽还要来插一脚,陆觉非会爆发也可以理解。

能理解是能理解,但不代表文乔会接受。

“够了。”文乔知道她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宫先生只是送我回来而已,你没参与毓彤的项目,对这里面的事情不了解,等明天到公司我再和你详细说。”略顿,像是不愿意表现得自己仿佛站在宫徵羽那边一样,文乔缓和了声音,轻轻道,“还有,我今后也不会和宫先生有什么交流了,在香水部的进驻马上就结束了,做毓彤这个项目除了开会也不需要常常见面,今后我和宫先生会保持距离,所以你今天的担忧和那些话,真的不必再说了。”

文乔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觉非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他回到文乔身边,沉默了一会道:“抱歉,耽误你休息了,我刚才有些激动。”

文乔摇摇头表示没事,正要说让他先回去,宫徵羽也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还不走?”陆觉非替文乔开口赶人,“这里最该走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还待在这?”

按照宫徵羽的性格,被人这样说必然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可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满是石阳的话。

想做的事就去做,先说的话就去说……再想到闭上眼睛的赖老先生,想到哭泣不止的樊女士,宫徵羽握了握拳,竟露出一个笑容。

“不要表现得好像你和她更亲密,陆觉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宫徵羽语气轻缓地开口,声调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好似非常淡定,却给人不阴不阳,脊背冒凉风的感觉。

陆觉非费解地看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觉得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才应该歇一会儿,宫徵羽,你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以前怎么看不出你对女人有这么大兴趣呢?现在追着别人的女朋友表现出一副亲密殷勤的模样,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陆觉非的话已经很难听了,但宫徵羽还是保持着微笑,文乔看见他那个笑就心头一跳,想开口阻拦一切,但为时已晚。

宫徵羽已经开口了:“你觉得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你真这样以为,你可真是太蠢了。”他一字一顿,在文乔雪白的脸色下要笑不笑道,“你说我是个离过婚的男人,这一点没错,但你知道我的前妻是谁吗?”

陆觉非再少根筋听到这里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快速望向文乔,文乔脸色极其难看,拽着陆觉非的手要走:“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上楼去。”

陆觉非被动地让她拉着,而文乔这种要带男人回家的举动更让宫徵羽忍耐不了。

“陆觉非,有些话我答应过她不说,但你如果还没有愚蠢到极点,现在应该能想明白了。”

宫徵羽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拳头几乎在咯吱咯吱响。

他很想立刻冲上去,把陆觉非给拉下来,赶出去,那是他们的家,轮不到他进去。

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已经做了许多违背文乔意愿的事,说了很多让她难堪不安的话,但凡他还想真的挽回她,现在就该及时止损。

该死的及时止损。

“去他妈的陆觉非。”宫徵羽生平第一次说脏话,他抬起手使劲按着额角,到底还是无法忍受文乔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很担心他们会发生什么,所以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石阳睡梦中接起电话,含含糊糊地说:“谁啊这么晚不睡觉打电话玩……”

“是我。”宫徵羽冷声说了两个字。

石阳整个人激灵一下,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手机都没拿稳,颤了三颤才说:“啊,那个,哥,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啊,你真是太辛苦了,是不是饿了渴了,需要我帮你送点什么?”

宫徵羽仰头看着高楼上那个亮起灯的熟悉房间,一字一顿道:“你现在马上到我家来。”

石阳麻利地穿衣服:“好嘞哥,我马上就到,不过话说你想吃什么啊,酒店应该都有的啊,是要我过去帮你送到房间吗?”

宫徵羽抿抿唇道:“是我家,不是酒店。”

“你家……”石阳一拍脑门,“是乔姐家?出什么事了?”

宫徵羽很不想说,但还是得说:“她和陆觉非一起上楼了,你现在过来去敲门,把陆觉非弄走。”

石阳根本不了解情况,乍一听这个只觉得——

“你说什么??乔姐带陆觉非回家了??他们进展这么快的吗??”

宫徵羽:“……”很好,刚克制的冲动又回来了,所以他还是现在立马自己冲上去把陆觉非弄出去才对吧?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石阳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文乔家楼下,他到的时候宫徵羽正在楼底来回踱步,他在这里停留了过长的时间,行为引起了小区保安的怀疑,对方观察许久还是走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年轻的保安尽职尽责地问,“是这里的业主还是来找人的?”

宫徵羽停住脚步望向保安,面无表情道:“你觉得呢?”

保安很无语:“什么叫我觉得?你自己来干嘛的你自己不知道,还要问我吗?”他上下将宫徵羽一打量,“虽然你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你的行为实在可疑啊。”保安看看表,“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里转悠,该不会是在踩点儿吧?”

宫徵羽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上缓缓露出笑容,这在远处的石阳看来都有一种斯文败类冠冕堂皇的气息,更别说保安了。

“你不认识我?”宫徵羽轻声问了一句。

事实上不怪他这么不解,他怎么说也在这里住了三年,是这所小区楼王的拥有者,过往无论是小区保安还是物业都对他非常熟悉,如今这保安对他持有怀疑,带来的打击不亚于文乔带陆觉非上楼却把他丢在这。

宫徵羽在那一瞬间就觉得,全世界都挺无情的,他还沉浸在过去没走出来,可不过离婚半年而已,连小区保安都不认识他了。

保安是真不认识宫徵羽,他摸了摸脑袋说:“你别套近乎啊,虽然我才入职没多久,但我已经把业主们认得差不多了,我很专业的,你别以为能用这个糊弄我。”

宫徵羽脸上看不出分毫愤怒,似乎一直很平静,但石阳太了解他了,保安的话无疑是在宫徵羽平静的内心上扫射机关枪,如果他再不上去阻拦,年轻的保安弟弟恐怕要遭殃了。

“哥!”石阳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十分英勇地说,“我来了!我马上就上去!”

石阳的出现让保安惊讶了一下,他上下将石阳一打量,开口的话更打击宫徵羽了。

“啊,我知道你!你是这栋楼801业主的朋友,我见你来过。”保安骄傲地说,“你看,我就说我把见过的人都记住了,我真的非常专业,所以我不认识你,就代表你真的不是这里的人。”他最后还狠狠捅了宫徵羽一刀。

宫徵羽伫立在夜幕之中,眼底翻涌着黑沉沉的阴云。

石阳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圆场:“是这样的,这位是我上司,他的确是这里的业主,住在这里好几年了,只是最近有点不得以的原因很久没回来住了而已。”

保安诧异道:“不可能,我把业主表都背了,他叫什么?我不会不知道的!”

“别再浪费时间了。”宫徵羽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如果你怀疑我有问题,就待在这里看着我,至于石阳,赶紧上楼。”

再晚,都不知道楼上要发生什么。

石阳探知到宫徵羽的想法,非常严肃地点点头,朝保安道了别就上楼去了。

原地只剩下保安和宫徵羽两人,他们四目相对,保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我一定会盯着你。

宫徵羽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片刻,转身回到了车上。

保安小伙一看他潇洒利落地上了宾利,顿时开始怀疑自己了。

……嗯,看这长相,这财力,委实不像个坏人,难不成真是他记忆出错了?

不管楼下发生了什么,在楼上的人都注意不到。

文乔让陆觉非进了自己的家,说来这事儿挺冲动的,但那个时候也容不得她细想了。

走进屋子之后,陆觉非也意识到这很暧昧,现在时间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但是……

看看文乔疲惫的背影,就知道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

陆觉非在文乔的指引下落座于沙发,文乔问他:“你要喝点什么?”

陆觉非摇头:“别麻烦了,我坐一下就走,我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文乔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累。”

“怎么会。”陆觉非一双多情优柔的桃花眼里布满压抑,这更让他有一种风流却不下流的谨慎气质,很违和的两种气场混合起来,极其抓人眼球。

“我知道在楼下的时候你恐怕觉得我不如宫徵羽了解你。”陆觉非很快点明一切,“我一而再再而三阻挠闹剧结束,和他争论不休,耽误你的时间,你一定觉得我很幼稚。”

文乔望着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坐到他对面说:“确实有一点,但我可以理解你。”

陆觉非惊讶地看着她:“可以理解?”

“是的。”文乔颔首道,“你和他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被他那样挑衅,还被他引导,站在了不利的位置上,你会无法控制情绪这都可以理解。”她和缓地说,“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对你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今晚的事情不会让我对你的印象有什么改变。”略顿,有些怕他误会,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很佩服的前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二字很好的划清了界限,陆觉非英俊如画的脸上表情僵硬,他良久才说:“谢谢你的理解。”

文乔笑了笑,意思是这没什么。

陆觉非在这时转开视线,快速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忽然道:“这套房不便宜吧。”

小区所在的地段寸土寸金,文乔所住的又是楼王,房子很大很大,别说是她独居,住上一对夫妻,再住上三五个孩子,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乔没有很快回答,因为她知道陆觉非还有后续的话要说。

果然,他很快就道:“宫徵羽的话,我很难不去多想,我大约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愚蠢。”他望向文乔,“你和他有关系,并且关系匪浅,我说得对吗?”像是怕文乔否认,他紧接着说,“你放心,今天所知道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你可以不必隐瞒我。”

文乔眼眸温和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他看着她的眼神很认真,其实哪怕他不这样看着她,她也相信他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甚至于,他会帮着她隐瞒一切。

微微垂眸,文乔双手交握,停顿了一下才说:“就是你想得那样。”她缓缓道,“我确实和他有过关系,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哪怕没挑明也已经是一种坦白了。

宫徵羽离过婚,他那个没有露过面,十分神秘,被万千女性羡慕的前妻,就是文乔。

而文乔那个因为某种原因让她放弃工作三年之久的丈夫,还被怀疑过已经去世的丈夫,必定就是宫徵羽。

陆觉非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还在宫徵羽面前说什么自己比他和文乔关系亲密,还说什么他对一切都知道得很清楚,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内心一定在嘲笑他吧,在他看来他这次真的蠢到家了。

陆觉非倏地站了起来,语调很快地说:“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再见。”

他说完也不等文乔回答转身就走,文乔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陆觉非走到门边,忽然又冷静下来。

他回过头,看着文乔道:“其实我也没说错。”他微微颦眉,“我和你目前的关系确实比他和你亲密更不是吗?虽然你我都很清楚这是一段假装的关系,但别人不知道,所以我也没说错,对吧?”

文乔恰当地微笑了一下:“是的。”她给出肯定回答,“目前来看,我和任何人的关系都比他和我亲密,我和他已经离婚,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我和他之间,甚至不如楼下星巴克的店员关系好。”

得到这样的回答,陆觉非渐渐放松下来,他展颜一笑,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脉脉含情:“就是这么回事,都离婚了,就是陌生人了,必然是连做朋友都做不成的。我不问你们为什么离婚,也看得出来他还想挽回你,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你不会回头的,对吧?”

是这样吗?

一定不会回头吗?

在今天之前,文乔从未在这个问题上动摇过。

但赖老先生和樊女士之间的事情,让文乔实实在在的怀疑了。

尽管内心迟疑,但面上她还是不肯服输,她没有表现出分毫犹豫,很果断地点了头。

“是的。”她像在劝服自己一样说,“我绝对不会回头。”

陆觉非闻言,嘴角微勾,面上笑意加深,他正要再说什么,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几乎一瞬间他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肯定是宫徵羽。”陆觉非厌恶地皱起眉,直接道,“我帮你把他打发走吧?”

文乔依然坐在沙发上没动,其实她不觉得按门铃的是宫徵羽,以她对对方的了解,来的人恐怕是石阳。

当陆觉非打开门时,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石阳站在门外,看着门口的陆觉非,尴尬地笑了。

“啊哈,打搅两位了,我有点公事找文总监谈,你们……”相信吗?石阳欲哭无泪。

在石阳上楼的这段时间里,宫徵羽一直坐在车里等待。

保安起先还在这待着,后面就想要离开了。

在他走之前,宫徵羽打开车窗唤了他一声。

保安慢慢走过去,有些窘迫道:“怎么了?有事吗?”

宫徵羽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递给保安:“你有烟吗?”他语气平静地问。

保安总觉得他现在虽然说话和表情都很平静,却隐隐有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危机感。

他摸了摸脸说:“工作时间不让抽烟,会影响物业形象的。”

宫徵羽点了一下头,嘴角轻扬道:“那你能去帮我买一包吗?多余的就算是感谢你的。”

保安有点犹豫,宫徵羽直接道:“就算是弥补你之前对我的不尊重——你怀疑我是坏人,不是吗?我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他说得一派认真。

保安羞愧地说:“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不过你要什么价格的?”

宫徵羽淡淡道:“随意。还要麻烦顺便带打火机回来。”

保安怪异地瞧了瞧他,总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

片刻之后,保安回来了,带回一包软中华和一枚打火机。

“这是附近能买到的最好的烟了。”保安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他,一起递回来的还有剩余的钱,“钱我不要,你有人格,我也是有的,怀疑了你很对不起,你下次来我就认识你了。”

说完话保安就急匆匆跑了,看着他的背影,宫徵羽漫不经心地点燃了烟,尽管已经算是不错的烟了,但这味道他还是很不习惯。

宫徵羽从来不抽烟,酒也很少很少喝,但今天他在抽烟。

他开着车窗,目光落在楼门的位置,手上夹着烟,烟头燃烧的火星在黑暗中微弱地亮着,那就像他的心跳一样,微小,难以察觉,却依然存在。

他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在赖老先生选择用死结束一切的时候。

想到这些,宫徵羽又忍耐着不适抽了一口烟,他吐出烟圈的时候,楼门那走出三个人。

是石阳,陆觉非,还有……文乔。

文乔还穿着之前那套衣服,陆觉非也是,想来在石阳上去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并没做什么。

哪怕如此,宫徵羽的心里也没有多安宁,他没下车,就坐在那继续抽烟,视线定在那三人身上,直到他们也看见了他。

他在抽烟。

三人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尤其是石阳和文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