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一急促,刚好一点的嗓子又开始发痒,他捂住嘴巴,走远了一些才再难控制地咳嗽起来,这咳嗽声无法减小,让厨房里正在打电话的文乔将一切暴露无遗。

“我怎么听到男人咳嗽的声音?”罗女士在电话那头疑惑道,“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乔乔?妈妈和你说句心里话,虽然我一直希望你尽快再有个归宿,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我的心还停留在上一个女婿的阶段呢,我可能暂时没办法接受新女婿哦……”

文乔无奈道:“妈,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现在就在自己家里,你刚才听到的只是……”略顿了一下,她解释说,“只是电视机的声音,我开了电视机在看电视剧。”

罗女士哦了一声,不太相信道:“是吗?可是很真实,不像电视机啊,而且还有点耳熟……”

“我还得做饭,总之你和我爸多吃点,开心一点,我明天再回去。”

文乔不想再说了,说多错多不如不说,她飞快挂了电话,关了灶台的火跑出厨房,看见了扶着沙发正在咳嗽的宫徵羽。

“你没事吧?我去给你倒水吃药。”文乔担心地替他顺了顺后背,放下手后想去给他倒热水吃止咳药,可还没转过身就被人拥入了怀抱。

她愣了愣,抱着她的人还在咳嗽,只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她迟疑几秒钟,还是没推开他,甚至还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替他拍着背。

随着时间推移,宫徵羽终于止住了咳嗽,他紧紧抱着文乔,声音近乎嘶哑道:“谢谢。”

文乔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道谢,我没做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

宫徵羽低哑道:“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文乔否认。

宫徵羽安静了一会说:“那我可以告诉你。”

他缓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漆黑的眼与她对视,文乔猝不及防地躲开,后退脚步道:“不必了。”她推开他的手,“我去给你倒水吃药。”

宫徵羽没再阻拦她,他的确该吃点药了,如果他不希望继鼻子之后,连嗓子也毁掉。

文乔在厨房倒了温水,看着透明玻璃杯的水,发了会呆才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宫徵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还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播放中秋晚会,欢快的音乐声让屋子里暧昧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文乔稍稍松了口气,端着水杯走过去说:“吃药吧。”

她弯下腰,放好水杯,又拿了药片,分好数量好递给了他。

宫徵羽望着她白皙掌心的药片,突然说:“我有没有恭喜过你,这次的发布会很成功,你做得很好。”

文乔惊讶地望向他,半晌才道:“没有。谢谢。”

宫徵羽从她手里接过药片,看了一会说:“其实我不想你跟我这么客气,但好像也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那我就只能说,不用谢。”

文乔没吭声,宫徵羽果断地吃了药,因为速度太快,又轻轻咳了一下,苍白的脸都因为咳嗽而微微发红了,形成了一种面色红润的假相。

文乔始终安静地看着他,他放下水杯,止住了咳嗽之后,抬头望向她道:“发布会那天我很惊讶。”他眨了眨言,冷俊禁欲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颓废的怀念,“也不单单是惊讶,更多的是似曾相识。那天的你让我想到了刚认识你时的样子。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以前不觉得,现在深以为然。我自私地希望你回到过去那样,所以选了最极端的方式逼迫你。我明明可以有很多其他办法,甚至我本就不该有那种想法,可我还是把不该不能做的事都做了。”

文乔有些抗拒:“别说这些了。”她转过身,“我去做饭了。”

宫徵羽看着她的背影,张张嘴,终于还是道:“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做错过什么事。”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些事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文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所以她直接离开了。

宫徵羽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继续说的了,余下的时间都在盯着电视机发呆。

电视上还在播放中秋晚会,可他无心欣赏。他从茶几上拿了水果,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抿了抿唇,又起身走过屋子里其他地方,还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他没有鼻塞,却闻不到味道,文乔说他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会好,可他不那么认为。

他觉得心里很难受,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他,让他甚至不敢面对来叫他去吃饭的文乔。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靠近的文乔,她还系着围裙,望着他的视线游移不定。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你看起来不太好。”

宫徵羽快速道:“没什么。”他望向餐厅的位置,“晚饭做好了?”

文乔点了一下头,还想说什么,但宫徵羽直接朝餐厅走了过去。

文乔皱皱眉,看了看他刚才站的地方,客厅的垃圾桶就放在那里。再转眼看看沙发的位置,桌上的水果有人动过,但没有吃。这一切蛛丝马迹,都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他是怎么了。

他可能还在纠结闻不到味道的事。

文乔心事重重地走进餐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前夫,斟酌了一下说:“只要按时吃药,你的病很快就会好。”

宫徵羽顿了顿,抬手握住筷子,若无其事道:“好,我知道了。”

他嘴上说着知道了,但心里肯定不知道。

文乔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宫徵羽也不怎么配合,在她想说话的时候直接开始吃饭,喝粥的动作优雅又缓慢,看着他这样吃饭,文乔也渐渐觉得饿了。

总之,先吃饭好了,时间还有很多,吃完饭再说也没什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文乔和宫徵羽相安无事地吃完了晚饭。

宫徵羽是不会做洗碗这种事的,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所以收拾餐厅的是文乔。

家里有洗碗机,洗碗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她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一切,可等她出去想再和他说说味道这个事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文乔愣了一下,到处找他,还喊了他的名字,最后在客房看见了他。

“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他坐在床边,黑色的外套下摆整齐垂落在深灰色的被子上,他苍白的脸上表情沉着冷静,似乎心情宁和,没有任何问题。

文乔迟疑了一会说:“你现在就要睡了?”

她还有些话要说,他好像猜到了,可不想配合。

“我有些累。”他哑着嗓子道,“抱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文乔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帮他关好了门。

站在门外,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她皱了皱眉,还是转身离开了。

夜深了,文乔辗转反侧许久都无法入眠。她想到宫徵羽,想到他的鼻子,总觉得他只是发烧感冒还有些鼻塞,所以才闻不到味道,等病好了就好了。

可据她吃饭时的观察,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好像鼻塞并不严重,呼吸和说话声音都很正常,那么……他会不会没有鼻塞。

他是真的闻不到味道了?

不可能的。

文乔倏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快步跑出卧室,站在客房门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要干嘛。

她看了看自己抬起的手,差一点就要敲响门了。

她真的挺想进去的,去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闻不到味道了,可她又有些不太敢承受结果。

缓缓吐了口气,文乔到底还是放弃了进去问个究竟。

整个夜晚,她都在这样反反复复的克制中度过。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在卧室里听到了门外的响动。

似乎有石阳的说话声,接着是宫徵羽压低的声音,文乔起身,披了披肩出门,看到的是逐渐关闭的大门。

他走了。

石阳一大早过来将他接走了。

文乔站在那等了一会,才抬步走到窗边,拉开一些窗帘,果然看到了楼下停着的玛莎。

很快,楼门里走出两个人,正是石阳和宫徵羽。

他一声不响就走了,与他祈求她允许他追求她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好像在躲着她,鉴于昨晚她有些无法确定的事情,她想他逃避她的原因就是那个。

文乔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出了问题。

她告诉自己也许是药物副作用,他病好了就会好的,她只要等假期结束,再次上班时再试探他一下就可以。

她凭着这样的坚定想法度过了余下的假期,等再次回去上班的时候,在“毓彤”项目的正式启动会议上,她以为自己会遇见几日未见的宫徵羽,为自己的忐忑不安画上句号,可现实让她失望了。

宫徵羽没有出现,石阳代替他参加了会议,神情略显恍惚道:“抱歉,宫先生有些不太舒服,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无法到公司来,之后毓彤的会议都会由我替他来参加,我会在会后把会议内容告诉他,及时跟大家沟通他的意见。”

其他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宫徵羽本身就只是参与项目,他是个调香师,本就不懂服装设计,参与项目也是赖老先生去世之前的意思,他是否真的会来,要不要给出意见,都没什么重要。

在场的人里,怕是只有文乔和秦予柔对此有些“遗憾”。

秦予柔是遗憾缺少了和对方相处并且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至于文乔……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石阳,石阳注意到她的视线,表情闪烁地转开了头。

出事了。

一定出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文乔捏紧了手里的笔。

第八十一章

毓彤作为JR时尚集团本年度最大项目,将在法国和国内举办两场发布会。

不单单是旗袍主题很有特点,本次参加发布会的模特们也都会是国际超模,这场堪称时尚盛宴的秀由文乔这种没有经验的设计师来担任总监,本来是饱受非议的,但在十一之前那场由她和陆觉非负责的中国风高级定制成衣发布会之后,大家对她的感官也有了改变。

最明显的就是,参与毓彤这个项目的设计师们从最初的轻蔑态度变得更愿意和文乔沟通了。

这种转变让文乔感觉自己得到了些许认可,虽然还不多,但只要这次的发布会能够成功举行,相信今后不管她再担任什么职位,大家都不会再觉得惊讶和不满。

被认可的感觉不错,最直观的就是工作顺利了不少,可这顺利的工作体验并没让文乔安心多少。她最近总会忐忑,倒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一直都没再出现的宫徵羽。

十一假期结束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香水部的工作一直都是石阳代他处理。好在他今年灵感爆棚有不少新作品,如今还正有“斯巴霍”这款宗教味道十足的香水在发行过程中,要不然上面绝不会放任他这么久不出现。

关于宫徵羽的失踪,大部分人觉得他是去寻找灵感或者香料了,毕竟他以前也这么干过,光是文乔知道的就有不少。有一年他为了寻找一种特殊的香料,一个人跑到里约待了两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人都晒黑了一些。

但这次他不见踪影必然不是因为工作。

文乔放下手里的设计图,靠到椅背上矛盾地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给石阳打了个电话。

不但宫徵羽最近不见人,石阳也总是躲着她,他逃避的态度太明显,文乔一直忙于毓彤的项目,很难抽出时间问个究竟,一直拖到今天,她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文乔听着手机里的通讯音,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接起来。

文乔微微蹙眉,圆圆的猫眼里流露出几丝不满,她想了想,干脆放弃了打电话,打算直接去香水部找他。

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正在忙碌的陆觉非,说来也奇怪,假期结束之后陆觉非也有点不对劲,他们分手的消息已经陆续传出去了,刚开始也有些人议论,不喜欢文乔的人甚至会说文乔上位了就把陆觉非给踹了,让林荫不平了好一阵子。

时间久了,当事人不理会,下面的人再八卦也没意思,所以就渐渐不谈论这些事了。

陆觉非的表现,倒是有点像传闻里被抛弃的踏脚石形象,除非必要的工作,甚至都不跟文乔多说一句话。文乔最开始还不太适应,毕竟他之前看上去好像挺喜欢她的,但慢慢她也习惯了,觉得这样反而最好,免得大家再不自在。

这不,她一出办公室就看见了他,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两秒钟,陆觉非快速转开视线,匆匆回了他的办公室。

毓彤这个项目陆觉非不参与,他现在正准备着JR秋冬男装系列发布会,也挺忙的,文乔早就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了,所以他这样躲着自己她也没想那么多,转身就朝门口走了。

陆觉非站在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看着文乔的背影,表情复杂极了。

他何尝不想跟她聊天,问问她好不好,项目做得怎么样,是否有什么需要他帮忙。

可他现在已经没立场再这么做了。

倒不是因为他们“分手”了,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情侣关系,哪怕“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完全像以前一样相处。

他之所这样抗拒这样闪躲,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文乔了。

不是因为之前一系列意外,也不是因为他带给她那些流言蜚语。

是因为庆功宴那夜发生的意外。

陆觉非至今不想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他和文乔跳了舞,本以为是个发展的机会,谁想到会直接被“分手”。和文乔分开之后,他心情很差,所以喝了点酒,以前他酒量也没那么差,偏生那天就喝醉了,整个人有些懵,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却好巧不巧遇见了康怡。

使劲按了按额角,陆觉非转过身靠到墙上,想起自己酒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就觉得无法面对文乔。

他甚至很担心,康怡还会像以前那样针对文乔。

毕竟那天晚上……他完全把她当做了文乔,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完事儿还对着惊喜又感动的康怡来了句“文乔,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换做他是康怡,恐怕都不会简单地只打自己这个渣男一巴掌了事。

其实罪魁祸首就是他。

康怡连一巴掌都没给他,只睁大眼睛地盯着他许久,才无声无息地跑了。

陆觉非现在特别痛恨自己这宿醉后还清晰的记忆,喝醉时糊里糊涂,醒来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记忆折磨得他苦不堪言,只要看见文乔就内疚慌张,只要听到康怡的名字就浑身发冷,他甚至想过辞职,远离这个地方,免得整天不正常,连最钟爱的设计都没办法专注了。

文乔并不知道陆觉非发生了什么事,在纠结些什么,她人已经到了香水部。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大家都颇为惊讶,有人走上前问她有什么事,文乔直接道:“石阳在不在?”

“我不在!”

文乔问的人还没回复,石阳就自己冒出一句话,然后往另一扇门跑去。

文乔朝身边的人笑了笑,笑容只停留了两秒便荡然无存,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追上石阳,揪住他的后衣领低声道:“你要是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难堪,你就继续跑,继续躲着我。”

石阳苦了脸,不再挣扎想跑,老实巴交地说:“我不跑了乔姐,你快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么拎着我我很没面子的。”

“原来你也知道要面子。”文乔冷哼一声,松开他的衣领,再次回眸朝看着这边的众人笑了笑,“我要找的人找到了,不打扰大家工作了,各位快忙吧。”

这是变相让他们别再围观了,听明白了也不好再盯着人家看,所以人们都陆续转开了视线。

文乔收回目光,指着不远处的椅子道:“去那边说。”

石阳垂头丧气地跟着她走到没人的地方,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文乔叠起双腿,双臂环胸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石阳哭丧着脸说:“我要是装作不知道,乔姐你是不是还要抓我?”

文乔面无表情道:“抓你太费体力了,我不会再抓你,我只会让林荫把你拉黑,再也不理你。”

石阳惊悚道:“这可使不得啊乔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会死的!”

文乔笑了笑说:“那你要是不想死,就趁早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石阳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说:“可他跟我说过,绝对不能告诉你任何消息。”

文乔直接站了起来:“好啊,那你就别告诉我,我这就回去了,顺便再和荫荫好好谈谈心……”

“哎别啊!……乔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治石阳这件事上,文乔是非常有心得的。

以前还不好说,现在只要把林荫拉出来,不管什么事石阳都会就范。

“我哥他最近一直在休息……”石阳斟酌道,“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一直没来上班。这件事高层也知道的,真没什么别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隐瞒一部分,文乔看着他道:“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我比你更早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石阳,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我不逼你,但你要想清楚你隐瞒这些是否有必要。”文乔直言不讳,“他鼻子闻不到了,我没说错吧。”

石阳错愕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其他人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