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冬日有些昏暗的阳光,透过窗棱,低低的漏了进来,暖暖的照在柳依依的脸上。

楚流烟看到刘伯温神色黯淡,已经明白,原来昨个儿吃的药,是没有效的。楚流烟安慰说道:“刘公子,你不必太担心,也许是因为药量不够呢。说不定今个儿柳姑娘吃了药就能醒过来呢。”

就这样,柳依依又连续服了两剂药,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白天,开心和笑笑守着柳依依,为此,刘伯温还特意给了开心十两银子。原本以为柳依依能够醒过来,但是到了晚上,仍旧如初。

此时,不单是刘伯温失望,便是楚流烟,也颓废沮丧的无以复加。且不说柳依依生死何如,还有一日,就是给谢翠娥扎针之日,要是柳依依不能醒来,那么谢翠娥的腿恐怕也难以治好,那么…楚流烟忽然想起今个儿早上的那个噩梦,于是不敢再想下去。

如此,又挨了一夜,到了第三天早上,刘伯温对楚流烟说道:“楚小姐,我看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过来,谢小姐的腿伤…我也是力有未逮。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快些把静水大师送给依依的那本《绝密医书》找出来,或许我能依照上面的记载,强行用七星飞仙的针法,为谢小姐诊治。”

于是,刘伯温和楚流烟,加上常遇春,带了开心、笑笑,还有柳府的一干家丁丫鬟,几乎把柳府上上下下都给翻了过来,硬是没有找到那本书。服侍柳依依的丫鬟,名字叫做莺歌儿的说,那本书多半是遗失了的。她记得有一日,小姐带着一本书到后山去看书,回来的时候十分沮丧,一直说是对不起师父,竟然把师父毕生心血写成的医书给丢了。当时莺歌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如今想来,恐怕就是这一本了。

顿时,楚流烟、常遇春的心里,就好像是泼上了冷水,瞬间结冰一样冰冷。

时间太瘦,如同流水一般,从指缝间慢慢的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四天上午扎针的时候,楚流烟、常遇春等都是彻夜未眠。

一大早,常遇春就端了一碗燕窝粥到谢翠娥的房间去,谢翠娥见了常遇春,欢喜道:“常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对我的照顾。柳姑娘说,我的脚再扎针三次就可以痊愈呢。到时候不管常大哥让我做什么,我都决不推辞。”

常遇春心里头觉得耿耿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他强颜欢笑,勉强说道:“谢小姐,你腿上的伤,都是因为我把你放置在马上时候,没有放置妥当所致。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吃吧,我先出去了。”说完,他把燕窝粥一放,就打算往外走。

常遇春为人,最是鲁莽直,从来都藏不住心事。谢翠娥见他黑着脸往外走,就问他说道:“常大哥,你出了什么事儿啦?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楚流烟她又骗你什么了?她最会骗人了,你以后都不要相信她。”

常遇春听谢翠娥这么说,不禁有些急躁起来,他硬生生的说道:“谢小姐,我心里不痛快,和流烟妹子没有半分干系,而是…而是…”他一连“而是”了好几次,才说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刘公子和流烟妹子吩咐过,暂时不要告诉你的!”

谢翠娥更加有些疑惑起来,她急切的问道:“常大哥,我知道你平日里对我最好了,到底有什么事儿,你千万不要瞒着我。难道你忍心和楚流烟一伙,不管什么事儿都瞒着我,来伤害我么?”谢翠娥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整个眼圈儿都红了。

常遇春平时最看不得女人哭了,他忙摆手说道:“你千万别误会,谢小姐,这些事儿和流烟妹子没有什么关系,是柳姑娘…唉,柳姑娘…柳姑娘她…”

“啊?柳姑娘怎么啦?”谢翠娥焦急的问道。

常遇春跺跺脚,说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反正这件事,你今天早晚也会知道的!柳姑娘她中了蟹毒,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刘公子和流烟妹子连天下最难得的药冷香丸都给她服了,可是她还是没有醒过来。恐怕…她是死是活,恐怕难以预料,今天恐怕不能来给你扎针了!”常遇春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终于能够说出来,觉得畅快了很多。

可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谢翠娥的反应。谢翠娥先是愣了半天,然后把身子倾斜出了一大块,用力扯住常遇春的衣裳,眼神颇为凄厉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有这样的事儿?你说…柳姑娘她不能来问我扎针了么?那我…那我岂不是要做一辈子残废了?”谢翠娥说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惊动了很多人,楚流烟、刘伯温、笑笑、开心,甚至还有刘老爷和刘夫人,都赶了过来。

“谢小姐,你没事儿吧。”楚流烟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去,对她说道。

“楚流烟!是你!是你!全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害的我好惨…”谢翠娥嚎啕大哭,声音凄厉,她的话语中,更是满含怨毒。

谢翠娥的凄怨,把刘老爷和刘夫人都吓住了。刘伯温忙吩咐笑笑和开心,扶两位老人家下去休息。

谢翠娥扯着楚流烟的衣衫,继续哭喊道:“楚流烟,全是你,我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千金大小姐,又怎么会寄人篱下,躯体残废,受这种苦楚!”

【注:冷香丸的制造方法,得自《红楼梦》】

争霸天下 第八章 醒已迟

楚流烟心中,甚觉过意不去,因此任凭她双手不停打在身上,一声不出。

谢翠娥继续声泪俱下,控诉道:“楚流烟,要不是当初你女扮男装,引诱我喜欢上你,让我为救你而连累全家,害的我家破人亡,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田地?总之,时到今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是个害人精!要是我的腿痊愈不了,我要你偿命!”

谢翠娥声声凄厉入骨,听得楚流烟心中很是难受。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刘伯温已经上前一步,说道:“谢小姐,你先不要难为楚小姐了。虽然依依重病在床,可是你莫要忘记了,我刘伯温也精通医术。”

谢翠娥听到刘伯温的话,愣了一愣,旋即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伯温点头应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依依有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七星飞仙的针法,只要能找到那本书,我就可以为小姐扎针了。从昨天开始,我们已经在找那本书了。楚小姐为了这件事儿,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想谢小姐对楚小姐是有一些误会吧。”

谢翠娥听了刘伯温的话,便立刻不哭也别闹了。她说道:“刘公子,你们都不必来管我,都去找柳姑娘的那本医书吧,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才是。”

于是,就留下开心照顾谢翠娥,其余的人都去找医书去了。一直到到晚上掌灯时分,都没有找到,刘伯温叹气说道:“难道说,那本书当真如莺歌儿说的那样,是依依弄丢了么?可是据我所知,依依对那本书,爱之逾命,又如何会轻易把它弄丢呢?”

尽管如此,众人心中都沉了下来,这本书,多半是找不到了,而这一天,很快就会过去。楚流烟精神很是萎靡疲惫,她说道:“我还是去看看谢小姐吧,免得她想不开,就是我的错了。”

刘伯温说道:“依我之见,楚小姐,你还是不要去看谢小姐了。须知一切都是天命注定,任凭是谁,也没有什么法子来改变天命。现在,谢小姐正在气头上,若是见了楚小姐,再又怪罪于你,反是不美。我看,倒不如等几天,等到谢小姐的气消了,你再去看她,如何?”

楚流烟坚持不依,要去探望谢翠娥。她走到谢翠娥房门口,正好遇到开心走了出来。楚流烟忙上前几步,问道:“开心,谢小姐的情况如何?”

开心努了努嘴巴,说道:“谢小姐倒是没有什么。她哭了一阵子,就睡着了。反而是你,楚小姐,你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歇息了,不如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打盆热水给你送去。你放心吧,我不会收你的银子。”

楚流烟苦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心谢小姐想不开。”

“哼,她会想不开么?我看她能吃能喝能睡,半分也不像是想不开的模样呢。楚小姐,事到如今么,你就怪我开心说句不应该说的。这个谢小姐,哪里值得你如此。她口口声声说她有今天,全是你害的,你什么时候又害过她了。她是救过你的性命,可是你还救过她的性命呢。她凭什么怪罪你,你自个儿的老爹做了不知道哪门子坏事,被皇帝老儿抄了家,这都怪罪到你身上了。岂不是太滑稽了么?楚小姐,要是我是你,我才不睬她一眼呢。”开心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楚流烟听罢开心的话,微微笑了笑,看了看月亮,说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腊月中旬了。开心,你方才不是说要帮我打盆水,要我好好休息么?我现在就去休息,好不好。”

开心拍手说道:“好!本来就是嘛,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是死是活,和你什么关系,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嘛…”开心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流烟已经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说下去。

她们在外头说话,却不知悉数被谢翠娥听了进去。原来,谢翠娥本来已经微睡,方才被开心的大嗓门吵了起来。楚流烟心中,何尝不知道开心说的是有道理的,只不过看到谢翠娥如此可怜,她总不忍心就此丢下她不管。而开心的话,听在谢翠娥耳中,她却以为是楚流烟对旁人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别人都听信楚流烟,以为她谢翠娥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她心中对楚流烟,越发有些厌恶和怀恨起来。

楚流烟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沉沉睡去。她这几日连续操劳奔波,已经十分劳累。开心打水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楚流烟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她不知何时,就稍微梳洗一番,走出去看看。刘伯温看到她,双眼闪着柔和的光芒,面色更是容光焕发,他说道:“楚小姐,你起床了。方才是柳府的人来报,说是依依已经醒过来了。”

“当真?柳姑娘没事了么?”楚流烟又惊又喜,说道。

刘伯温点点头,说道:“听莺歌儿说已经没事了,只是身子有些虚而已。今个儿早上,已经喝了一些粥呢。我正要去瞧瞧,楚小姐,你不妨也跟我一起去探视依依,如何?”

楚流烟忙回道:“自然是好的。”于是,两个人相携去柳府探望柳依依。

他们到的时候,柳依依正斜倚在床榻上,见了二人,微微愣了一愣,忙恢复了笑容,说道:“楚小姐,没有想到你也来探望我,当真是感激不已呢。”

楚流烟笑了笑,说道:“柳姑娘客气了。你醒过来,精神又大好,我也为你欢喜不已。”柳依依轻颦浅笑,言语之间,尽是软语轻声。楚流烟忍不住想:做女人,当真便是要像柳姑娘这样,端方娴熟,雅致大方。

楚流烟很想向柳依依询问谢翠娥的病情,却又觉得柳依依大病初愈,自然有很多话和刘伯温说。她想起柳依依昏迷不醒的时候,刘伯温的紧张之情,就知道两个人感情之深了。却没有想到,两个人只是随意聊了一些客套话,就仿佛无话可说了一般。

争霸天下 第九章 人心翻覆似波澜

房中一时有些安静,氤氲的气息慢慢散了开来,每个人心头都觉得有些沉重。

刘伯温先笑了笑,问柳依依说道:“依依,你病了这几日,一直不曾醒过来,昨个儿是为谢小姐扎针的日子,就这么错过了。这会影响谢小姐的腿伤恢复么?”

柳依依整个人,原来就显得羸弱,而脸色也煞是苍白,听到刘伯温的问话,她的脸色,更是变的惨白,看上去白而莹润,有些透明了。楚流烟心头不禁一震。

果然就听到柳依依有气无力的说道:“谢小姐的这个扎针,是绝不能停下的。若是中间停下一次,便是再补上十次,也没有用了。都怪我,我怎么偏生在这紧急的关头,中了螃蟹的毒素呢。”

楚流烟心头凛然,尽管如此,她还是劝说柳依依道:“柳姑娘,中毒的事儿也不是你自个儿情愿的,你也无须自责。如今你能平平安安的醒过来,已经是上天待人不薄,谢小姐的腿伤,也许是苍天注定吧。”

柳依依神情切切,满怀悲戚,说道:“不管怎么样,谢小姐弄成这个样子,和我昏迷也不无关系。我一定会想法子稳住她的腿伤,如今她腿内的碎骨,基本已经开始愈合。我想她的伤势是不会加重的。只不过…”柳依依说到这里,停下不所。

“只不过会怎么样?”楚流烟瞪大了眼睛,问道。

“只不过可能谢小姐的左腿会跛掉。”柳依依说着,用绢子蒙住了脸,可见是异常伤心。她原本是大病初愈,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如今又听到刘伯温和楚流烟提起这件事,更加情绪波动。

楚流烟见状,遂说道:“刘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让柳姑娘好好歇息一下吧。等到她身子好一些,再来询问她不迟。”说完,楚流烟就上前,扶着柳依依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和刘伯温一起走了出来。其间,柳依依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出了柳府后,刘伯温见楚流烟一直闷闷不乐,问她道:“楚小姐,你是不是因为谢小姐的脚伤,而觉得心怀愧疚?”楚流烟轻轻点了点头。

刘伯温朗声说道:“做人但求俯仰于天地,无愧于良心,就已经足够。楚小姐又何必过于自责呢?要是自己因为这件事儿,急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当?”刘伯温安慰了楚流烟好一会儿,楚流烟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回到刘府后,楚流烟又去看谢翠娥。未防谢翠娥心中不痛快,她先敲了敲门,示意开心出来。开心出来后,楚流烟轻声问道:“谢小姐怎么样,可还好么?”

开心撇撇嘴巴,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她有什么不好的?楚小姐你真是多虑了。她昨个儿晚上,摔了好些东西,今天一大早听说柳姑娘醒过来,又开怀的像抢了我一千两银子那样。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

谢翠娥在外头听到开心嘀嘀咕咕的,于是问道:“开心,你在和哪个说话?是常大哥来了,还是楚小姐来了?”

开心嘴快,立刻回答说道:“当然是楚小姐来了。”这一回,谢翠娥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对开心嚷道:“那你还不把楚小姐给请进来?”

开心嘟囔了一声:“奶奶的,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还真把自个儿给当主子了!”她说是这么说,还是把楚流烟给请了进去。

楚流烟刚刚踏进房门,谢翠娥已经问道:“楚小姐,昨天是我精神不济,一时胡言乱语,你莫要往心里去才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最亲的姐妹,只有对自己最亲的人,才会发泄脾气么。”

楚流烟心中安慰很多,说道:“谢小姐不要这么说辣,我真是愧不敢当。一点小事儿,我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如此甚好!”谢翠娥迫不及待的说完这句话,向楚流烟问道:“楚小姐,我听说今个儿早晨一大早,你就起床和刘公子出去了,可是到柳姑娘那里去了么?柳姑娘现在到底怎么样啦。”

“谢谢谢小姐的关心,柳姑娘虽然身子还有些病弱,精神却很是不错。”楚流烟唯恐她问起七星飞仙针法的事情,就故意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谁知道谢翠娥根本就不理会这些。她开门见山问道:“昨个儿应该是柳姑娘为我扎针的日子,可惜她昏迷未醒来。今天她既然好了,可以继续为我扎针了么?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我的腿只要连续扎针十次就不会残废。她今个儿来为我扎针么?”

楚流烟有些犹豫道:“柳姑娘刚刚清醒,身子孱弱,谢小姐…”楚流烟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翠娥已经随手把床头放的一个花瓶,重重的摔在地上,怒道:“我早就知道你只是面上对我好,心里巴不得我立刻残废了呢。”

楚流烟想起柳依依说的话,深为谢翠娥难过,因此,谢翠娥动辄发怒,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她正有些坐立不能,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脆生生的一声叫唤:“我们姑娘来为谢小姐扎针了。”随着声音,柳依依已经敛着裙裾,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她的小丫鬟莺歌儿。

谢翠娥见到柳依依,如同溺水中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叫道:“柳姑娘!”

柳依依青眉如黛,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她说道:“谢小姐,我今个儿刚刚醒来,就赶来为你扎针了,希望还能有用才好。”

于是,楚流烟与开心闪到一边,等带柳依依为谢翠娥扎针。柳依依显得比往日疲惫了很多,扎针的时候,脸上不停有汗水留出来。

开心在一旁叹道:“我们公子真是有福气,柳姑娘真是个大好人,居然不顾惜自己,挣扎着也要来为谢小姐扎针。谢小姐要是有人家一半,那就好了。”楚流烟忙喝止开心住口,轻声说道:“开心,你莫要这么说。谢小姐她在病中,情绪有变也是在所难免的。”柳依依强撑着病体,为谢翠娥扎针完毕,已经是累的不轻。她刚刚说了句:“谢小姐的腿伤…”就又晕了过去。

争霸天下 第十章 端倪初现

柳依依苏醒以后,连日为谢翠娥扎针,不遗余力。一晃已经是十余天过去,转眼除夕已过,进入正月份。算算期限,柳依依已经为谢翠娥扎针十余次了。这日,柳依依把刘伯温、楚流烟、常遇春等人请来谢翠娥房中。

柳依依说道:“我已经为谢小姐扎针有十多次了,不知道她今日是否能够站起来,我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瞧瞧的。若是谢小姐就此好了,也算是了却大家的一桩心愿。”

“我能站起来么?”谢翠娥望着柳依依,眼神中尽是焦灼和不确定。柳依依轻轻绽开笑容,她的笑容如同春花一般的绚烂,可以温暖任何冰冻的心房。她笑了笑说道:“你要自个儿先有信心才是。你相信我,你一定是可以站起来的,来,把手给我,慢慢站起来。”

柳依依说着,向她伸出了双手,谢翠娥迟疑了一下,就把手递给了柳依依。她移到床边,把双脚放了下去,缓缓的,缓缓的竟然站了起来。常遇春欢唿一声说道:“想不到谢小姐你又可以站起来啦,老常我真是替你高兴。”

楚流烟原本听柳依依说,谢翠娥中间有一次扎针耽搁了,恐怕不能痊愈妥当,如今却见到谢翠娥可以站起来,甚为开怀。

柳依依笑了起来,说道:“太好了,没想到谢小姐恢复的比我想象中还好些。大年刚过,又添喜事,可谓是双喜临门。谢小姐,你走走试试看,你已经很久没有下床了呢。”柳依依眼角眉梢尽是欢喜,楚流烟倒是几乎从来没有看到柳依依如此高兴过。

谢翠娥精神大振,按照柳依依说的,往前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每个人的眼神都黯然下来,而谢翠娥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因为,她,谢翠娥,变成了一个跛子。左腿跛的厉害,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变成了一个走路难看的跛子,让她心中如何甘心?

她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大声嚷道:“你们都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们一个好人都没有,就是你们,害得我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柳依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谢小姐,你不要太难受了,是我不好,为什么我偏偏在给你扎针的紧要关头中了毒,而不能给你医治,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要负担很多责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歉疚之情:“我很对不住楚小姐的托付,没有能够把你治好。”

谢翠娥听了柳依依的话,忽然像是发疯了一般,猛然站了起来,冲到楚流烟面前,用力扯着她的衣衫,大声喊道:“楚流烟!是你,是你害我的!你怕我好了找你报仇,就处处处心积虑和我过不去!要不是你故意害我,柳姑娘怎么会在给我扎针的重要关头中毒呢?我知道了…”她的眸子中满是怨毒,逼视着楚流烟,说道:“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你做的好事,是你!是你给柳姑娘下毒的!是你为了害死我而不择手段,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报仇!我…”

谢翠娥说这些话的时候,泪水早已经打湿了衣襟。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好起来的,可是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完全接受不了,所以就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楚流烟身上。楚流烟听到她说“是你给柳姑娘下毒”的时候,心里忽然跳过一个想头,虽然这个想法一闪即逝,可是还是让她觉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看,谢小姐需要安静一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柳依依说道:“让莺歌儿留在这里服侍谢小姐就好了。”说完,她拖着刘伯温的手往外头走去。而楚流烟和常遇春,互相对看了一眼,也只好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柳依依满怀歉意的说道:“这件事儿,想来想去都是怪我,要不是我中毒,错过了给谢小姐扎针的好时机,她又怎么会变成跛子呢。唉。”柳依依说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太息,让旁人也觉得心情阴郁。

刘伯温说道:“罢了,罢了,依依,你中毒的事情,纯属意外,你也不想的。你就不要责怪自己了。楚小姐,你这几天还是避开谢小姐一些吧。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为了谢小姐着想,可是她不能想明白,我想还是先给她时间来想清楚整件事吧。”

楚流烟叹口气,说道:“这样也好。”楚流烟生性好强,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都不曾觉得心中难过,而今遇到谢翠娥这件事儿,她心中却始终觉得很过意不去,还有一些不舒服,还有…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谢翠娥开始接受现实,她的情绪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不哭也不闹,还肯吃饭了。据说,是开心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她收拾了一顿,只不过开心却死不承认。

开心一口咬定说:“要我开心出马收拾人么,那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没有银两的事儿,我开心是不肯干的。”不过说归说,谢翠娥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却是不争的事实。而她对楚流烟,也没有那么仇恨了。

过了元宵节后,楚流烟就向刘府的人请辞。楚流烟原本想询问开心,她还知道的关于朱元璋、徐达等人的事儿的,不过后来就不打算问了。她觉得,凡事是怎么样,都是有定数的。要不然,谢翠娥怎么会从一个富家小姐,沦落到此呢?而她的老父,又怎么会受她牵连而死呢。可知强求是不得的。

楚流烟顺便把朱元璋想请刘伯温出山的事儿,转告给了刘伯温。她原本以为狷介如刘伯温者,朝廷的官职,也三次推让不受,又怎么会瞧得上做朱元璋的谋臣呢。谁知道刘伯温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说要带着开心和笑笑跟楚流烟、常遇春一起上路。这让楚流烟觉得大出意料之外。

刘伯温把他的想法和父母说了后,刘老爷刘夫人也没有反对。只不过,刘夫人倒是催着他先把和柳依依的婚事办了再走才是。刘伯温推却说道:“娘,你可知道,军中原本是不方便带女眷的。如今朱元帅急着要儿前去,所谓救兵如救火,而怎么可以推辞呢?若是先办了婚事,少说也要耽搁个把月,到时候恐怕延误军情。原本年前没有走,一是因为儿子想陪伴父母过除夕,二则是谢小姐的病情耽搁了。已经耽搁多时,怎么可以再耽搁呢。”

刘老爷倒是豁达,说道:“所谓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也就不必逼迫他了。等到他觉得到了时候,自然会和依依成婚的。”

这些话传到了柳依依耳中,柳依依只是微微一笑,十分淡然,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就是这样淡然如水的女子,让人瞧见了,总忍不住总心里钦佩和赞赏。

楚流烟、刘伯温他们启程的期限定在正月二十。这是刘夫人查过黄历后定下的日子。十九那天,下了一场雪。柳依依特意来到刘府,与刘伯温告别。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刘伯温起先问道:“依依,我让你等了五年,你会不会恨我?”

柳依依轻轻的笑了起来,她温暖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她笑着说道:“伯温,我们自小相识,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年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我知道你的胸襟伟略,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刘伯温心中,反而越发觉得愧疚了些,只觉得很对不起柳依依。他扪心自问道:"我到如今都不肯娶依依过门,以前当真是因为游冶天下,而如今,却又是为了什么?是真如我自己像娘亲说的那番话一样呢,还是我一直放不下楚小姐?

他这么想着,心里就越发觉得对柳依依不起。两个人叙了一会子话,柳依依就提出去瞧瞧谢翠娥。她自个儿说,自从没能把谢翠娥医治好后,心中一直觉得十分愧疚。刘伯温就要送柳依依前去,柳依依拦住他,说道:“不必了,我们女人家的话题,你又听不明白,你跟去做什么。你还是收拾一下行囊,明天好赶路吧。”

刘伯温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把柳依依送了出去。等到柳依依走得远了,他看着她雪中娉婷的身影,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肯娶她?会不会是跟楚小姐无关,而是我觉得她太完美了呢?依依又美貌,又聪明,又善解人意,又倾国倾城,这样的女子,原本是无可挑剔的。为什么我反而对她有些却步呢?

刘伯温就这么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叩门,他以为是开心,就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刘公子,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是不舍得柳姑娘么?”

刘伯温抬头一看,进来的人,原来是楚流烟。楚流烟看到他发怔的模样,就随意取笑了他一句。这倒是让刘伯温有些窘迫了。刘伯温摇着手中的羽毛扇,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他说道:“原来是楚小姐,我以为是开心呢,快请坐,我让开心取个暖炉来暖和暖和。”

争霸天下 第十一章 白首相知犹按剑

楚流烟摆摆手,说道:“刘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我只是凑巧经过这里,就上来看看你罢了。对啦,刘公子明日跟我一起去定远,今日当与柳姑娘好生叙叙才是,怎么不见柳姑娘呢?”

刘伯温略一犹豫,还是说道:“依依她已来过我这里了,方才去探望谢小姐了呢。”

楚流烟笑笑,说道:“柳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刘公子要好好待她才是。流烟拙见,刘公子与柳姑娘有多年婚姻,而刘公子也推迟婚期五年,这对于柳姑娘而言,很是不公平。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呢?柳姑娘对刘公子一往情深,又兼之意重,刘公子不若先迎娶柳姑娘入门,再去定远吧。”

刘伯温愣了愣,随即说道:“今个儿楚小姐并不是凑巧经过,是特意来做说客的吧。”

楚流烟仍旧是微微笑着,清眸如水,并不肯回答。

刘伯温怔怔注视着她,半日才说道:“既然楚小姐也这么说,伯温自当遵从才是。楚小姐说得对,这么多年来,是我辜负依依良多。到如今,若是还不肯娶她过门,对她实在是有失公平。”

楚流烟觉得心中有轻微的一点刺痛,毕竟,她对刘伯温也曾经有过一番情意,如今虽然明明知道今生无缘,她又肯来央他不妨娶了柳姑娘罢。可是当真听到那人答应,隐隐的失落,还是做所难免。

尽管如此,楚流烟并不是一个狭促之人,若是她是,她就不会来促成刘伯温和柳依依的好事了。她听到刘伯温答应,也觉得些许安慰。外头寒风乍起,漏进房中,楚流烟觉着有些冷,不禁稍稍哆嗦了一下。刘伯温当即解下自己的披风,为楚流烟披上,说道:“天寒,楚小姐要多穿些衣裳才是。”

楚流烟轻轻颔首,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闲话,便开始分析当今天下的大势,以及朱元璋争霸天下的优势和劣势所在。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已经从指缝中悄然漏过。楚流烟呵了呵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说道:“刘公子,我要回去收拾一下行囊,再去看看谢小姐。这天下的事儿,等回去定远,见了主帅,再一起商议吧。”

时间飞快,刘伯温也是恍然未觉,这时候他也失笑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间,与楚小姐竟然聊了这么久。楚小姐快些回去收拾吧。”

于是,楚流烟告别刘伯温,走进庭院中。她刚刚走了没有几步,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某个角落里盯着她看,但是院落这么大,院落中假山嶙峋,冬青繁茂,又瞧不出窥视的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楚流烟再仔细看去,又觉察不到什么了。她失笑道:“我什么时候也变的疑神疑鬼了。”说完摇摇头,就打算回去房中。刚刚走了两步,她想:还是先去看看谢小姐吧,很快就离开这里了,总要安排好她的去处,教她以后不要再受伤害才是。

楚流烟走进谢翠娥房间的时候,谢翠娥正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发呆。

楚流烟轻轻唤了一声:“谢小姐!”

谢翠娥见是楚流烟,竟然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对楚流烟又骂又扯,反而嘴角上扬,嘻嘻笑了两声,说道:“原来是楚小姐,快请坐吧,坐到我床边来吧。这样冷的天,在外头走像是要把人冰冻了一般。”

楚流烟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谢翠娥的床榻边,在她床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谢翠娥今个儿从态度到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怪,连说出来的话也怪怪的,居然说什么天气冷什么的,这与平日的谢翠娥是完全不同的呢。

难道,是谢小姐从心底想开了么?楚流烟这么想着,心里舒服了很多。可是忽然之间,她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似的,谢翠娥自从知道脚伤不能治愈以后,整个人就变的歇斯底里,虽然最近在开心的“谆谆教导”之下,有所改善,可是应该也不会忽然之间就变成现在的这般模样啊!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不成?

楚流烟这么想着,不自觉间就多了几分提防之意。

谢翠娥看着楚流烟,吃吃的笑了几声,这时候,楚流烟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眼睛根本是不笑的。也就在同时,谢翠娥的脸忽然变得异常的狰狞,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来一把尖利的匕首,对着楚流烟重重的刺下来。

楚流烟尽管早已经有所提防,可还是慢了半步。她身子往边上掣开,谢翠娥的匕首就重重划在她的手臂上。还好,如今是正月寒冬,楚流烟身上穿了厚厚的冬衣,那匕首刺过来,划破了她的衣衫,再划伤她的胳臂,力道有所减弱,可是楚流烟的手臂上,仍旧是被划了一刀伤口,一时之间,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

等到谢翠娥第二刀砍过来的时候,楚流烟就躲了开来。谢翠娥一刀接一刀的砍过来,越砍越疯狂,她的眼神流露出的神色,狰狞可怖,仿佛是厉鬼一般。这让楚流烟瞧见了,觉着心有余悸。幸而她的轻功好,若不然的话,说不定此时,她已经成了谢翠娥的刀下亡魂。

楚流烟连续避了七八避,房中的物件被噼里啪啦的摔毁在地上。这时候,开心从外头闯了进来,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冷不防谢翠娥一刀砍过来,差点砍到她脖子上,吓的她把头一缩,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大叫一声:”笑笑!"

“来了!”随着应答之声,笑笑已经走了进来。他武功高强,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谢翠娥。他一反往日的嘻嘻哈哈,高声叫道:“这个女人怎么啦?是不是发了羊癫疯?力气大的吓人,幸亏是我,要不是我笑笑,你们铁定制服不住她。”

楚流烟有些疑惑的看了谢翠娥一眼,谢翠娥被笑笑制服后,匕首摔落在地上,整个人呆呆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楚流烟有些怀疑的说道:“你们看,谢小姐的眼神,我觉得好奇怪。”

开心嚷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归说,她还是低下头看去,看到谢翠娥的眼眸,果然愣了愣,说道:“这哪里是人的眼睛啊,眼珠儿都不会转动一下。”

楚流烟原本是微微有些疑心的,此时,疑心越发的重了起来。她原本心里曾经恍恍惚惚的飘过一些,似乎是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却是越发想的清晰起来。只不过,有一件事儿,她始终不能明白,就是那个想要致她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虽然说谢翠娥是对她有偏见,可是却不见得非要要了她的性命,那么那个想要她死的人,到底是谁呢?

开心?笑笑?柳依依?刘老爷?刘夫人?还是,刘伯温?想来想去,这些人似乎都不是,可是再仔细想想,又好像是谁都有可疑。她总觉得很多事儿,都好像是被人预先安排好了一样,一切发生的,都只是在按照某个人操纵的来。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呢?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开心趁着楚流烟发怔,把旁边铜盆里面的水,悉数倒在谢翠娥头上。楚流烟待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顿时,谢翠娥浑身上下,全都是水迹斑斑,而那水,又散发出一种奇怪而难闻的味道。

谢翠娥就仿佛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她有些愕然的看了楚流烟一眼,又瞪了开心一眼,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笑笑嘻嘻哈哈的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帮你洗洗脑子而已。方才,你脑子里面放了很多的浆煳,现在多亏了开心帮你清洗干净了。”

谢翠娥恼怒之极,声音有些颤抖,说道:“请你们出去!”开心刚要说话,楚流烟已经拉了她和笑笑走了出来,并让开心另外嘱咐丫鬟去取了衣裳给谢翠娥替换不提。

开心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楚小姐,你方才为什么拉我出来?你看那个谢翠娥,明明是自个儿做了坏事,想要谋杀你不成,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谢小姐,这个人实在是坏透了,你以后要小心点才是。”她正说着,一眼撇到楚流烟手上的血迹,惊叫道:“楚小姐,你流血了?”

楚流烟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不妨事,等一会儿我自个儿去涂抹一些药膏就是。”

开心怎么也不肯依从,非要拉着楚流烟去她房中,给楚流烟涂抹了药膏,才肯让她走。楚流烟从开心的房里走了出来,刚刚走到院子中,就觉得头一阵眩晕,紧接着,就晕倒了过去。

这时候,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影,她一步步向着楚流烟逼了过来。她看楚流烟的眼中,有同情,有厌恶,而更多的是憎恨!她的手中,举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簪子,慢慢的走到楚流烟身边,而这时候,躺在地上的楚流烟却浑然不知,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

争霸天下 第十二章 断肠草

“依依,怎么啦?”刘伯温刚刚走出院子,就看到柳依依一只手举着金钗,慢慢的靠近楚流烟。

柳依依持着金钗的手,微微的一颤抖,她的面色旋即恢复如常,她有些着急的说道:“我刚才在这里掉了钗,回来捡,谁知道发现楚小姐躺在这里,不知道她怎么啦,我正想给她瞧瞧。”

刘伯温想起楚流烟的话,有些爱怜的看了柳依依一眼,说道:“依依,你先把金钗戴上。我瞧瞧楚小姐怎么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楚流烟身边,看到她的脸色,不禁有些急了起来,他说道:“楚小姐似乎是中了毒,依依,我扶着她去卧房,你来帮她瞧瞧。”

刘伯温说完,横抱起楚流烟,就往她卧房中走去。他手中的羽毛扇,掉落在地上,犹不自知。柳依依跟在他后面捡起羽毛扇,眼中掠过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走到楚流烟房中,刘伯温把她放在床榻上,伸出二根手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之上,为她诊脉。柳依依静静站在一旁,眼眸冷冽如水,一句话也不肯说。

刘伯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自言自语说道:“流烟是怎么回事儿,居然中了断肠草这种霸道的毒药。”原来,断肠草,是一种极为歹毒和霸道的毒药,中毒之人,过不了三日,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最要紧的是,断肠草根本就没有解药,不管是谁,中了这种毒药,一定是会送上性命的。

柳依依在一旁,轻声问道:“伯温,楚小姐她中的是什么毒?我瞧她脸色青黑,所中的毒,一定是剧毒。要不然我帮她把脉试试。”

刘伯温脸色极为阴郁,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柳依依,说道:“不必了,她中的毒,根本就无药可解。她中的是断肠草。”

柳依依哀哀叹息了一声,脸上愁容遍布,不无惋惜的说道:“伯温,既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也不要伤心难过才是。每个人是什么样的命,都是上天早有定数,有时候强求也不能得到什么。楚小姐虽然年轻,可是她活的比很多人都幸福快活些。我想她心里也是痛快的吧。”说这些话的时候,柳依依的眉间,仿佛是结了轻纱薄雾的愁情笼罩,字字句句听在人耳中,说不出的九曲回肠。

柳依依说完,就去扶起刘伯温,刘伯温却把她的手甩开,定定的说:“不会的,我相信楚小姐,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一定有法子能够医治她!”刘伯温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在柳依依耳中,又是重重一震。

“伯温——”柳依依的声音中,有些凄凄楚楚。刘伯温这才愕然一下,有些抱歉的说道:“依依,方才是我太心急了些,是我不好,你莫要放在心上。只不过楚小姐心地善良,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她才是。”

柳依依嘴角轻扬,柔声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是不会怪你的,伯温,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呢。”刘伯温抱歉的点点头,就出去为楚流烟寻药去了。柳依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我只会怪罪偷走你的心的那个人,我要让她用血和命来偿还!”说这些话的时候,柳依依仍旧是那么轻轻的笑着,可是她的眼中,却如同寒冰一样,始终都没有法子化开。

她看了看床榻上的楚流烟,楚流烟的脸色,已经有些乌青了。她把手重新放到头上,却又放了下来,她心里对自己说道: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要她性命呢。若是被伯温发现,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断肠草的毒药,原本就没有解药,让她肠穿肚烂而死,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柳依依这么想着,就慢慢的走了出去,此时此刻,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做。她要做的那件事,就是要把毒害楚流烟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柳依依走到书房中,找到刘伯温,对刘伯温说道:“伯温,你明明知道断肠草原本就是没有解药的,又何必在这里费事呢。”

刘伯温的神情,异常的坚毅,他缓缓的说道:“我相信万事都会有法子的,就好像是你上次那样,原本我们都担心你…可是谁想到苍天见怜,你又醒过来了呢。”

柳依依郑重的对刘伯温说道:“伯温,我不是不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毕竟,楚小姐也是我的朋友,我担心她,是和你一样的,只不过,我们与其在这里盲目的找解药,倒是不如想个法子找出罪魁祸首,救她才是。”

“找出罪魁祸首?”刘伯温微微一愣,旋即了然于胸,柳依依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楚流烟中了断肠草的毒药,一定是有人下毒陷害,那么只要能把下毒的人找出来,或者能够找到法子呢?可是刘府这么大,去什么地方去找下毒之人呢,而谁,又是下毒之人呢?

刘伯温凝神静思,柳依依不动声色的说道:“伯温,其实我们府中,和楚小姐有过节的人,并不多啊。”刘伯温看了柳依依一眼,说道:“你说的是谢翠娥?”

柳依依清眸如水,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是那般澄澈纯净,十分让人信赖。刘伯温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府中旁人和楚小姐都甚为和睦,要说唯一有过节的,也就是只有谢小姐了。”

于是,两个人站起身来,相携来到谢翠娥的卧房。谢翠娥刚换了干净的衣衫,正躺在床上,双目空洞的盯着上面看。听到有人进来,她很暴躁的说道:“出去,滚出去!不用你们来可怜我!”

“谢小姐,我们不是来可怜你的,”柳依依别有深意的说道:“我们来,只是问你关于楚小姐中毒的事情。”

“楚流烟中毒了?”谢翠娥听闻,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双目放光,手舞足蹈的大声嚷道:“苍天见怜!真是苍天有眼啊!作恶之人,人不收,天来收!楚流烟,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哈哈哈…”谢翠娥的声音,几近癫狂。

争霸天下 第十三章 害楚流烟的另有其人?

刘伯温的面色,变了几变,他向来是个温和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是此时此刻,心中也不禁大为光火。他强忍住心中的不悦,对谢翠娥道:“谢小姐,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完全是你自个儿一手造成,为什么你非要怪罪到楚小姐头上?楚小姐为给你医病,不辞辛劳,日夜担惊受怕。她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你曾经救过她一次而已。你爹被处死,罪状是日积月累的,倘若没有放走红衣妖人这一条,难道你爹就能独善其身么?”

谢翠娥躺在床榻之上,动也不动,眼睛空洞无神,与刚才的疯狂模样判若两人,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怔怔的望着上头,仿佛刘伯温刚才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心里面去一般。

刘伯温继续说道:“谢小姐,你再想想,你落到元军手中,原本是要被发配到军营中为军妓的,要不是楚小姐和常公子救了你,你到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谢翠娥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她狠狠的盯着刘伯温,道:“你说,是她救了我对么?你说的倒是轻巧。她明明可以早些救我,为什么一直要等到我被人…被人侮辱了之后?她明明知道常遇春鲁莽,为什么还要让常遇春去救我,害的我变成废人?”

刘伯温见她言辞激烈,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激动起来,道:“谢小姐,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对了,你可有为楚小姐想过么?我听常公子讲过当时的情形。当时,元军有两千人,而楚小姐只是和常公子两个人而已。要是他们贸贸然冲出去救你,非但会葬送自己的性命,更无法保你平安。楚小姐并非是有心让常公子去救你,当时去救你的人,原本是她,后来她与那副将和士兵周旋,为了保护你和常公子周全,才让常公子带你走。至于你会受伤,这一切都是意外,是意外你懂么?”

谢翠娥听了刘伯温的话,神情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竟然没有反驳什么。不过,此后她再也不说一句话,任凭柳依依和刘伯温怎么询问,她也不肯回答。

刘伯温急道:“谢小姐,楚小姐所中的毒,很快就会侵入肺腑,到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呢。要是你知道什么,请你快些说出来吧。”

谢翠娥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刘伯温和柳依依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你以为你府中,就我一个人恨她么?我告诉你,刘伯温,有一个人,她比我更加恨楚流烟,她对楚流烟的恨意,深刻入骨,而且,你永远都不会猜测到她是谁!哈哈哈…”

柳依依扯了扯刘伯温的衣袖,轻声说道:“伯温,我们还是出去再想别的法子吧。楚小姐的病,是耽误不得的。”

刘伯温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跟随着柳依依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外头,刘伯温喃喃自语道:“方才,谢小姐说有个人比她更恨楚小姐,难道是那个人下毒?到底是谢小姐乱说呢,还是当真有这么个人呢?”一时之间,刘伯温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