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简太太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与她闲话两句之后,便说着自己乏了,要歇息,让她先行回去。

简妍恭顺的起身又对着她行了个礼,而后方才带了白薇出了屋子。

行至抄手游廊上,白薇见四下无人,忍不住,终于还是低声的问了一句:“姑娘,太太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简太太方才都已经是说的那样直白了,但凡是长了耳朵的人,谁听不出来呢?

简妍微笑,慢慢儿的说着:“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太太她,她是想着让姑娘嫁给大公子?”白薇惊讶的很,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问了出来。

“不,”简妍摇头,“以我的身份地位,徐仲宣怎么可能会娶我?母亲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不过是想着让徐仲宣纳了我罢了。”

自古娶为妻,纳为妾,白薇自然是知道的。

“姑娘,”她喃喃的叫了一声,却不晓得到底该说些什么。

做妾有什么好呢?如果可以,谁愿意做妾?她家姑娘这样的相貌才情,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做妾?

简妍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说着:“不用觉着伤心,也不用想着该怎么安慰我。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母亲的打算了。母亲她养我一场,又让人教会了我这么些才艺,早就是打算着让我给人做妾的了。”

简妍以往从来没有和白薇说过这些话,所以纵然是白薇一直都知道简太太对简妍不好,简妍对简太太也全不似女儿对母亲那般,可她却从来不知道中间还会有这些原由。

白薇一时就觉得难受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简妍察觉到了,于是忙笑道:“这有什么可难受的呢?咱们在一块儿都这么些年了,你还不晓得我的性子?我是绝不会给任何人做妾的,也是绝不会让你和四月一辈子都是奴籍的。”

白薇很感动,忙道:“姑娘,奴婢一辈子是不是奴籍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姑娘好就成了。奴婢和四月愿意一辈子都伺候姑娘的。”

简妍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在想着,若是真的想完全的脱离简太太的掌控,仅凭着绒线铺子每日二三十两的收入只怕是远远不够的,她得想法儿再弄些其他的收入才是。

而过得两日,周林传来消息,说是招财猫烧制好了,已是依着简妍的吩咐,用她做的那只大红色,四角绣着兰花的垫子垫着,放在了柜台上。另外他又拿了三只进来给简妍,好让她送人。至于剩下的,他放在了库房,往后简妍若还想拿来送人的时候,对他言语一声就是了。

除了招财猫的事,周林又问着一件事,说是绒线铺子这些日子的盈利不少,也有个几百两的银子了,问要不要索性便将他们现下租的那个铺子给盘下来,也省得每个月白白的给房东交租子,怪可惜的。

简妍想了一想,没有同意他的这个提议。

她手头现下的流动资金也就只有这几百两的银子,若是将这些银子全都一股脑儿的拿去买了这间铺子,后面怎么办?她可是想着还要再做些其他的生意,没有本钱可怎么成呢。左右铺子每个月的租金也就只有那么几两银子,值得什么?实在是犯不着特地的将铺子盘了下来。这样既占用资金,回报还又少又慢,还是留着这些银子去做些获利丰厚的商业投资,不断的滚动增值才好。

只是到底是要做些什么获利丰厚的投资呢?简妍一时就很是发愁。

她坐在临窗木炕上,背靠着秋香色的锁子锦靠背,望着窗外的紫薇树出神。

白薇手中捧了填漆描金海棠式茶盘,上面放了一碟荷花酥,一盅茶,伸手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碧青梅花软绸帘子走了进来。

一见简妍正靠在靠背上出神,她便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的将荷花酥和茶盅放到了炕上的鸡翅木束腰小炕桌上,而后她手中拿了茶盘,便又想着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但简妍这当会正好回过神来,见着她要揍,忙开口叫住了她。

“白薇,”她问着,“四月去了哪里呢?怎么这半日都是不见她?”

白薇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道:“那小蹄子性子浮躁,在屋子里再是待不住的。我见她晃荡来晃荡去的,再没个能静下心来好好坐着的时候,索性便使了她去了四姑娘那里,问一声儿,今日的午膳是摆在四姑娘的凝翠轩里呢,还是三姑娘的西跨院,再不就是咱们这东跨院?”

原来那日徐仲宣同徐妙锦商议了一番往后让她和徐妙宁,以及简妍一块儿吃饭的事之后,傍晚时分便打发了青竹过来同纪氏和简太太说了一声这事。

简太太当时自然是喜欢得要不的,立时就一口答应了。她只想着让简妍多多儿的同徐妙锦接触接触,再间接的同徐仲宣多多儿的接触接触接触。想来依着简妍这样的相貌,日子长了,还愁徐仲宣不会看上简妍?而纪氏那里虽是诧异,但想着徐妙宁和徐妙锦多亲近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旁的不说,但凡只要徐仲宣对徐妙宁多上些心,往后说了出去,这是徐侍郎最喜爱的堂妹,那徐妙宁的亲事上就绝对吃不了亏。至于为什么徐仲宣要这样做,虽则青竹当时的原话说的是,大公子说自己平日里不在家,见四姑娘同三姑娘,还有简姑娘在一块儿玩的好,便想劳烦了三姑娘同简姑娘,每日多陪陪四姑娘。三个人一块儿吃饭,四姑娘也能多吃些之类的话,但纪氏却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面上看起来徐仲宣确实是一片心为着自己的妹妹着想,只想着能日日的有人陪着她,但内里会不会也有因着简妍的关系呢?这段时日简太太上蹿下跳的那些行为她可都是在一旁冷眼瞧的清清楚楚的。而且论起来简妍生的也好,又是个再温婉不过的性子,徐仲宣看上她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纪氏便同陶嬷嬷说着这些话,陶嬷嬷的回答是,管他大公子看不看得上表姑娘呢。若看不上,左右对咱们没什么影响。若真看得上,表姑娘同着咱们宁姐儿这般的好,往后表姑娘若是跟了大公子,反倒还是对咱们有益的。

纪氏想得一想,也确然是这么个理,于是便也不再去理会这事了。

而自那之后,简妍便每日同着徐妙宁、徐妙锦一块儿吃饭。

一来这是简太太吩咐下来的,二来她也确实不想每日都吃些素菜,还吃不饱,既然现下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堂而皇之的改善伙食的机会,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而现下简妍听着白薇说的这话,转过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头。

目今虽然是春日,日头也算不得太烈,可徐妙锦的身子实在是有些弱,若是让她来荷香院用午膳,这日头底下走了这么一遭儿,不定的就会怎么样呢。

于是简妍便对着白薇说着:“今日的日头有些大,你待会竟也是跑一趟凝翠轩,对四姑娘说一声,只说午膳就摆在她那里,我和宁儿待会就过去罢。至于宁儿那里,待会我自会去和她说一声的,你就不用跑了。”

白薇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说着:“现下离着午膳还早呢,姑娘先用些糕点和茶水罢。”

简妍嗯了一声,白薇这才转身退了出去,自去凝翠轩里传话了。

而简妍则是低头看着碟子里的荷花酥。

这小小的荷花酥竟是做成了荷花的形状,一共六片花瓣儿。花瓣外层是白色的,内里却是粉色的,中间的花蕊是用豆沙馅做了出来,瞧着极是好看。

她拿了一块,慢慢儿的吃着。

入口既酥脆,又甜香,当真是好吃的紧。

简妍一气就吃了三个,而后端了粉彩紫荆花茶盅,慢慢儿的喝着里面的茶水。

这荷花酥还是上次在凝翠轩的时候徐仲宣让她带了回来的。当时一共是三样点心,不过那两样银丝卷和果馅酥饼昨日就已是吃完了,这荷花酥想来今日也会吃完。

若是在以往,这三样点心她定然是会留着慢慢的吃,因为那时候她每日都没吃饱过。可是现如今她每日都和徐妙宁、徐妙锦一块儿吃饭,不说吃几碗饭是由着她自己,再没人管,便是连那菜色也是很好,竟是每一顿都不重样的。她曾探了几句徐妙锦的话,知道这是徐仲宣自己拿了银钱出来,特地的吩咐了小厨房里的夏妈妈,让她每日的换着花样给她们弄些好菜。

简妍听了,心里就觉得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纵使徐仲宣明面儿上是说着为了自家的妹妹好,请着她们每日陪他妹妹吃饭。就算他出银子吩咐夏妈妈做这些菜,也可以说全都是为了他妹妹着想,可简妍不知道为何,总还是觉得自己好似欠了徐仲宣天大的人情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应该会有加更。8点半左右奉送上第二更。。

第44章 首辅大人

周盈盈坐在翠盖朱轮马车里,正闭着双目养神。旁侧坐着她的贴身丫鬟挽翠,见状是一丝儿声音都不敢出的,只是屏息静气,恨不能自己这当会隐形了才好。

但过不了一会儿的功夫,一直徐徐行驶着的马车忽然的停了下来,紧接着赶车小厮的声音隔着蓝色绣折枝玉兰花的马车帘子传了进来:“姑娘,到府里了。”

挽翠扭头望了一眼,见周盈盈依然还是闭着双目靠在马车后壁上,一动也不动,于是一时她心里颇为踌躇,到底要不要叫醒姑娘呢。

这般纠结了一会,最终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声:“姑娘。”

周盈盈并没有任何反应。

挽翠并不敢伸手去推她,于是便稍微的提高了些声音,又唤了一声:“姑娘。”

这次周盈盈终于是有了些反应了。

但见长长的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即一双剪水秋瞳便睁了开来。

初时那眸子里还是有些迷茫之色的,但不过片刻的功夫,立时便又恢复了清明一片。

周盈盈坐直了身子,抬眼望着挽翠,开口问着:“回府里了?”

挽翠连忙点头:“是的呢。还请姑娘下车。”

周盈盈点了点头,于是挽翠便先掀开马车帘子下了车去。

这马车却是径直的停在了周宅内院的仪门前面。挽翠下了车,先前赶车的小厮早就是退下了,一旁有婆子围了过来,放了马凳子在马车旁,挽翠这才伸手打起马车帘子,扶着周盈盈下了马车。

已是日色平西时分,门前两棵香樟树静静的站在暮色里,黑黝黝的一片。

周盈盈皱了皱眉,便问着:“院子里各处怎么还没有掌灯?”

一旁就有个婆子恭敬的回答了一声儿:“这是大太太新近定下的规矩,说是院子里的灯要等到天都黑透了才掌呢。”

周盈盈听了,一些儿都没有言语。

挽翠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就问了一句:“姑娘,咱们现下是回房呢,还是怎么样呢?”

周盈盈不答,却是偏头问着那婆子:“大伯父可回来了?”

“今日老爷回来的早,申时末刻就回来了。”那婆子低眉敛目,躬身的答着,“据小厮说,老爷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花园里的漱玉斋里没有出来呢。”

周盈盈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朝着花园的方向去了。挽翠见状,忙随后跟了过去。

与前院不同,花园里倒是各处都掌了灯,明晃晃的一片。

路上不时有丫鬟仆妇经过,见着周盈盈,都恭敬的行了礼,然后躬身退至一旁,让她先过去。

周盈盈一径走到了漱玉斋的门前。

漱玉斋却是一处书房,门首槐荫掩映,青竹秀美。

门首伺候着的丫鬟们见着周盈盈过来了,忙都躬身对她行了礼,然后立时就有一个丫鬟进去通报去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丫鬟就出了来,笑道:“老爷让姑娘进去呢。”

说罢,转身打起了门口吊着的藏青梅花软绸帘子。于是周盈盈便带了挽翠走了进去。

她的大伯父,当朝首辅周元正,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琉璃镜,站在书架前伸手拿着格子上放着的书。

周盈盈便福了福身子,笑着叫了一声:“大伯父。”

周元正手中拿着一本《宋史》转过了身来。

他穿了一件檀色锦地暗纹直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瘦,形相清癯,瞧着就是一副文士模样。

见着周盈盈,他点了点头,神色间甚是和蔼可亲的问着:“你回来了?今日去了哪里?可玩儿的高兴?”

屋子顶槅上点了一盏内府所造的珠子吊灯,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书案上点着一盏纱灯罢了,屋子里瞧着也不是很亮堂。

周盈盈就说道:“伯父您眼睛不好,为何不多点几盏灯?”

一壁就自己走至一旁临窗的平头案上,伸手拿了火折子,将屋中其他的灯也一一的点上了,这才转身对周元正笑道:“今日赵尚书的女儿约了我一块儿去她家郊外的庄子上游玩。一大帮子的人,应酬也应酬得累死了,有什么好玩儿的?也就那样罢了。倒是那庄子离着京里路远,所以回来的时候竟已是这般的晚了。”

顿了顿,她又笑道:“可即便是回来的再晚,那也得过来给大伯父请个安。”

周元正伸手让着她坐,随即自己也坐到了书案后的圈椅中,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琉璃镜,而后才说着:“给不给我请安又有什么打紧?你累了,直接回去歇息就好。往后若是再这样,很不必再来给我请安。“

周盈盈笑着答应了一声。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周元正便问着她最近可有什么趣事之类的话。

原来每到春日,京城里的闺秀最是繁忙。或是你邀了我,或是我请了你,彼此来对方家中赏花,或是一块儿出去游玩。这固然是因着春日百花盛开,惠风和畅,最适合出去游玩,另外也是因着名门权贵之家的女眷们一块儿交际,多少也能增进两家之间的往来,于家中的男眷们也极是有益的。而像周盈盈这样的,不但是首辅的侄女儿,又甚得周元正的喜爱,才名又是在外,所以众人都喜欢下帖子邀请了她一块儿出去玩。

周盈盈听得周元正这般问,就说着:“左不过也就那样罢了。无非就是玩一些斗百草,投壶,占花名这样的游戏,再不就是谈论着京里又出了什么时样首饰和衣裙,实在是无趣得紧。”

想了一想,她便又笑道:“说起趣事,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周元正就问着:“什么样的人?竟然是能让你也觉得有趣,那想必那个人也是不简单的了。”

“她是不简单着呢。”周盈盈极为赞同的说着,“那位姑娘姓简,只是个商贾之女,身份家世也就那样罢了。那日原是郑国公府的李姑娘和武康伯府的郭姑娘邀着我去郊外的桃园赏桃花,到了那桃园,恰好也碰到了徐侍郎家的女眷也在那里赏花。听说这简姑娘就是徐侍郎家的亲眷。那时李姑娘和郭姑娘甚为看不上简姑娘,言语之中对她甚是奚落嘲讽。这简姑娘原也不当一回事,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再不回一句嘴的,可不是个极会忍耐的人?后来李姑娘提议要和简姑娘比试谁画的画好,写的字好,简姑娘一开始还谦虚,只说自己不会作画,写的字也丑的,后来约莫是被李姑娘和郭姑娘奚落嘲讽的急了,她便应了战。伯父你是不晓得,简姑娘画的那幅画,端的是豪迈大气,苍凉雄浑,全不似闺阁女子的手笔。且又写的一手好行草,全不让须眉的。”

“徐侍郎?徐仲宣?”

但很显然,周元正的关注点并不在周盈盈口中的这个简姑娘画的画,写的字有多好。

“是呢。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就位居正三品高位的徐仲宣。”周盈盈又笑道,“我听说这位徐侍郎还是伯父的门生?”

周元正点了点头:“他会试的那年,我正好是主考官,所以他是要称呼我一声恩师。”

顿了顿,他又说着:“既是你觉着这位简姑娘有趣,就多多的与她接触接触。商贾之女又有什么打紧?才情教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因着别人身份家世不如你就瞧不上人家。”

周盈盈笑着答应了一声。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她便起身告辞了。

待得她出门之后,周元正便戴上了琉璃镜,摊开了手边放着的那本《宋史》。只是却是无法静下心来,脑子中反反复复的还是身份家世这四个字。

最后他索性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自书架的隐蔽处取了一只盒子出来。

这只小小的长方形盒子是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映着屋内红烛之光,可见金丝闪烁,光亮璀璨。

周元正垂头望了这盒子许久,又伸手摩挲了一番这盒子,而后才慢慢的伸手打开了。

里面却只是放着一支式样简单的梅花银簪子。约莫是年头有些久了,簪子都有些发黑了。

周元正盯着这支银簪子望了许久,目光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又破碎细碎,似是想起了无数令他既甜蜜又觉得伤心的事。

“梅娘。”他低声的呢喃了一声,而后伸手拿起了盒子里的这支梅花簪子,对着烛光细细的瞧着,似是想将这梅花簪子的每一处都瞧得清清楚楚的,深深的刻入自己的心底一般。

想当年佳人正当韶龄,笑靥如花,可如今早就成了一坯黄土,杳无踪影。

周元正忽然就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似是被人猛然的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一般,痛的他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同时掌中握着的那支梅花簪子就似烧红的烙铁一般,不仅仅是灼痛着他的手掌,便是连他的心也是跟着一块儿放在火上来回的烤。

他忙逃避似的将这支梅花簪子放到了盒子里,随即关上了盒子,起身将盒子又放回了原处。

只是胸腔中的一颗心依然还是痛的厉害,全身也乏力的很。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就只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唤着阿正,阿正…

周元正面色灰败,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随后如死人一般的瘫坐在了圈椅中,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而那边厢,周盈盈出了漱玉斋之后,一径的就回了自己的兰若居。

屋子里早就是灯火荧煌。小丫鬟见着自家姑娘回来了,忙上前来接过了她的外衣。挽翠又吩咐着一个小丫鬟赶紧的去厨房拿饭菜。

因着今日去游玩的那处庄子离着京城有些路,周盈盈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回了来,晚膳可还没用呢。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说是姑娘的饭菜一早就得了,现下正放在灶上用热水温着呢,她现下就去取了来。

周盈盈的这处兰若居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想吃什么儿的时候尽可以吩咐丫鬟仆妇去烧,倒也方便。

前去小厨房里取饭菜的小丫鬟一会儿的功夫就回了来,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福寿纹圆形捧盒,后面两三个尾随进来的小丫鬟手中也各自捧了一个捧盒。

里间早就有丫鬟揩抹得花梨木螺钿炕桌干净,小丫鬟们各自将捧盒里的菜式端到了炕桌上,然后捧着捧盒,又一一的退了下去。这整个一进一去,拿了饭菜放到炕桌上的过程中,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挽翠扶着周盈盈进到里间,坐到黑漆描金木炕上的时候,周盈盈就见着炕桌上放了五味蒸鸡、玉丝肚肺、糟瓜茄,猪肉龙松汤等几样菜色,并着一碗热腾腾的香米饭。

她皱了皱眉头,便说着:“油腻腻,谁耐烦吃这些?”而后便让人原样都撤了下去,又问着可还有其他的吃食?

就有小丫鬟上来必敬必恭的回道:“小厨房里还有一碟子羊肉水晶角儿,并着一碟子蝴蝶卷子,姑娘可要吃?”

周盈盈想了想,说着:“也罢了。再给我泡一壶茉莉花茶来。”

小丫鬟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糕点和茶都送了过来,周盈盈便坐在炕上,慢慢儿的吃着。

这些日子竟是白没个得闲的时候。今日这家来请,明日又有那几家来请,她是跑得烦了,索性从明日起只推病,往后是谁家下的帖子也不接的,不然整日这样的跑着,谁受得了呢?

她一边吃,一边这样的想着,忽然就听得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太太来了。

一语未了,她娘陶氏已经是走了进来。

陶氏现年不上四十岁的年纪,长相虽然只是中人之姿,但眼颦秋水,瞧着极是柔美温婉。

她着了水色滚靛蓝边的披风,下面是深蓝色的马面裙,头上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兰银簪子,别无饰物。

周盈盈见着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起身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母亲。

陶氏忙让她坐下来。一壁低头见着炕桌上还有没吃完的羊肉水晶角儿和蝴蝶卷子,便蹙了一双纤细的秀眉,问着:“你怎么现下才用晚膳?”

声如其人,甚为柔婉动人。

周盈盈正端了茉莉花茶在喝,闻言就有些不耐烦的说着:“日间同赵尚书的女儿去她家的庄子上玩了,路远,回来的就晚了。”

“回来可你给你大伯父请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