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解下了身上的鹤氅披在了她身上,笑道:“披着这个。”

却是被简妍劈手给扯了下来,又甩回到了他的身上去,说着:“白薇那里有我的斗篷。让她拿了过来。”

徐仲宣笑着哦了一声,随即便伸手挑开车帘子,下车去后面的马车上换了白薇过来。

白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仲宣也并没有对她明说,只是说着简妍让她过去。她忙忙的过来了,见着简妍正一张脸红透了的坐在那里,便低声的问着:“姑娘,你怎么了?”

简妍红着脸没有回答,只是低声的让她将她早间穿过的那领蜜合色妆花斗篷自包裹里寻了出来。

白薇依言自包裹里将这领斗篷寻了出来,简妍接过,披在了身后,系上带子,然后扶着白薇的手下了马车。

门前廊下,烛光影中,徐仲宣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唇角带笑,眼中尽是头顶烛光莹莹的风华,悠然飘逸,看着她慢慢的走近。

简妍一见着他面上此刻的笑意,由不得的一张脸就又红了。

她脚步匆匆的从他的身边走过,顿了顿,忽然又低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车上,你处理下,不要教其他人知道。”

徐仲宣轻轻点头,笑道:“我知道。”

简妍的脸就更红了。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匆的带着简妍进了后门。而徐仲宣却是待她进去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脚走了后门。

一路到了凝翠轩中,徐妙锦正坐在灯下看书。

徐仲宣解下身上的鹤氅递给一旁的青竹,随后便笑道:“晚上就着烛光看书,仔细对眼睛不好。”

徐妙锦闻言抬起头望了过来,见着他眼角眉梢皆是掩都掩不住的满满笑意,挑了眉,问着:“大哥你好像看起来很高兴?”

“是。”徐仲宣走至她身侧的一张椅中坐了,面上笑意不减,说着,“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徐妙锦自然是好奇的,忍不住的就问了一句:“什么样重要的决定?”

徐仲宣微微垂头,想起方才简妍在他面前通红着一张脸窘迫的模样,不由的便唇角笑意柔和,胸腔中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柔软了下来,满满的都是柔情无限。

“我想娶简妍为妻。”他优雅白皙的手掌虚覆在桌面上,抬头望着徐妙锦,眼中的光芒一刹那盖过了屋中所有的烛光,熠熠生辉,流光溢彩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8点半之前码好了,可以吃西瓜去了。

话说,徐大会不会妥协的有点太早了?今天午睡的时候梦里还在纠结这个事啊。

第85章 决心已定

“你疯了?”徐妙锦只被他这句话给骇的猛然的就从椅中站了起来,低声的说着,“纵然你再是喜爱研姐姐,可她毕竟只是个商贾之女。一个朝、廷堂堂的三品大员却要去娶一个商女为正妻,传了出去别人不会笑话?至多也就是个妾室罢了。到时你多疼爱她一些也是可以的,可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做正妻?”

“我并没有疯。”徐仲宣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冷静的很,“在山东的那几个月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大哥并不瞒你,直至在今日看到简妍之前,我都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娶她为正妻,也只以为让她做一个宠妾也便罢了。可是今日,锦儿你知道吗?当我见着她和另外的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喝茶,哪怕他们仅仅只是偶然相遇,彼此清谈几句,我却发现自己都是没法忍受的。且后来,我见着她哭了。明明是那样的伤心,悲痛气塞,无语凝噎,可还是那样的哀求着我放过她,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再也没有法子放开她的。不说只是个正妻之位,这世上任何东西,但凡她开口,我都是没有法子拒绝的。”

当他亲吻上她的双唇,将她揽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纵然是她再哀求他放过她,他都是没有法子放手的。而当她从他的怀中起身,他怀中蓦然的那一空,心中那蓦然而起的慌乱感,他就知道,但求她不推开他,纵然是她要什么他都是愿意给的,不说只是个正妻之位而已。只是这些心里的话,并不足以与外人道罢了。

徐妙锦就急道:“不是我在背后说研姐姐的坏话,只是大哥,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吗?研姐姐她自己自然也是知道,依着她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做正妻的,只是她可能又不愿意做妾,又知道你心中在意她,便故意的在你的面前做了这样的一番样子出来。大哥你可要想好啊。”

“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徐仲宣想都没想的就开口说着,“我知道,她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了一句:“便是她真的是在我的身上用了欲擒故纵这一招,那也没有关系。但凡她想要的,我总是会竭尽所能的去给她就是了。”

“大哥你真是魔怔了。”徐妙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打徐仲宣遇见简妍之后,便再也不是她从前那个理智冷静的大哥了,“娶商女为正妻,你让你的同僚们怎么看你?那些同僚们的女眷又如何的看研姐姐?且说这事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便是你再想如此,只怕母亲和祖母都是不会答应的。”

“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样的看我。正所谓是夫荣妻贵,我一步步的坐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往后定然还会坐上更高的位置,那些同僚们自然只会更加的敬畏我,他们的女眷纵然是因着出身的缘故从心里看不上简妍,可在面上那依然还是得对她毕恭毕敬,言语客气,丝毫不敢触犯她。否则要我这个做丈夫的做什么?至于母亲和祖母那里,“徐仲宣虚覆在桌面上的手掌慢慢的收拢,目光忽然就变得有些森冷灼人,”我徐仲宣决定的事,她们又怎么敢在一旁指手画脚?”

徐妙锦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刻的徐仲宣只教她有一种会为了简妍负天下人的感觉,只怕她这个做妹妹的若是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些什么也是会惹他不高兴的吧?

徐妙锦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选择了见好就收。转而又问着:“今日你怎么和研姐姐遇上的?”

徐仲宣回答的很含糊,只不过几句话带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徐妙锦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片刻之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其他的话:“你打算娶研姐姐为正妻的这事,有没有对研姐姐说过呢?”

徐仲宣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过。且暂且我也是不打算对她说的,等过些时日再说罢。”

玉皇庙里简妍对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言犹在耳,刚刚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又是那样的求着他放开她,就算是他现下对她说他会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怕她都是不会相信他的了。

她那样刚强的性子,他实在是不敢逼的她太紧。他现下也唯有宽慰着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时日长了,他的心思简妍最终总是会看明白的,到时水到渠成岂不是更好?

转念一想她今夜第一次来了月事,往后就是大姑娘,不再是小姑娘,是可以嫁人成亲了的,他一时恨不能遣了人去对简太太提亲。可又想到她女子月事期间失血那样的多,她的身子又是那样的瘦弱,便又唤了青竹过来吩咐着她:“明日一早你拿些银子去对小厨房里的夏妈妈说一声,让她这几日多做些能补血的饭菜给简姑娘送过去。”

青竹已然十六岁,听得徐仲宣这般说,她立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忙屈膝应道:“是。奴婢明白。”

徐仲宣又在想着,今夜简妍第一次有月事的事偏生就教他看到了,只怕她心中是不自在的,更是抹不开脸见他的了。罢了,看来明日暂且还是不能去见她的,不然到时她恼羞成怒了,这样的小日子偏生又气到了自己可怎么是好?还是下次休沐的时候再想了法子见她吧。

一转头,却见着徐妙锦正在盯着他看。于是他便问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徐妙锦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我觉得刚刚的你压根就不是平日里我认得的那个大哥。大哥你不该是冷静理智,一心只在朝堂大事上的吗?又怎么会对妇人的这些小事这样的挂心?”

“等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什么样的小事在你看来都会是一件大事。”徐仲宣发现现下但凡是他想到简妍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且面上总是不可抑制的就会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你还小,这些事现下你也并不懂。等你大了,遇着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自然就晓得了。”

徐妙锦忍不住的就又问着:“大哥你就这样的在乎研姐姐?若有一日,权势和研姐姐只能二选一,你会如何的选?”

她知道徐仲宣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望。

他是庶子出身,自小受尽冷眼嘲讽,深知唯有站到了高处,才能让所有的人都敬畏仰望他,再也不敢存了小觑他的心。

徐仲宣只被她这句犀利尖锐的话给问的一窒,片刻之后方才说着:“自然是权势我要,简妍我也要。你说的二选一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定然是不会让事情走到那样的一步。”

徐妙锦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只想着,未来那样的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谁会知道呢?

*

简妍此刻正坐在浴桶中,将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温热的水中。

但凡只要想到想到刚刚来了大姨妈搞到了衣服和马车的座垫上,却被徐仲宣给看了精光,而且还笑着问她是不是第一次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想将这颗头全都埋入到水里面去。

今天在徐仲宣面前实在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先是那般无缘无故的哭了一顿,又是自己不抗拒的被他亲吻了一番,最后又是来了大姨妈这么一出,不晓得现下在徐仲宣的心里她会被打上些什么样奇异的标签。

白薇则是在一旁忙进忙出的为她准备着干净的衣裙。因见简妍泡在浴桶中的时候有些久了,又轻声的提醒着她:“姑娘,该起来了。一会水凉了,冰到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简妍睁开闭着的双眼,见着白薇一脸笑容,忍不住的就问着:“什么事竟是教你高兴的成了这样?”

“奴婢是在为姑娘高兴呀。”白薇递过来一条干净柔软的手巾,笑道,“来了这月事,就意味着姑娘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生子了的呀。”

简妍抽了抽唇角。

她现下最不想到听到的就是嫁人生子这样的话了。女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然后才是其他各种各样的社会角色,并不是来到这世间走一遭就只是为了做嫁人生子这两件事的。

可这样的话也是不好对白薇说的,且她毕竟也是一番好心好意的为她着想。所以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白薇出去,自己拿了手巾擦身子,又自己穿了衣裙。

这一夜她自然是没有睡好。一则是久违的大姨妈来了,感觉多少有些不舒服,二来则是,但凡只要她闭上眼,总是能想起马车上徐仲宣俯首过来亲吻她的那一幕。

他身上淡淡的迦南手串的幽香,他温暖柔软的双唇一寸寸的碾过她的双唇,轻吮慢吸。明明是那样的轻柔,可却是挑动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连现下想了起来的时候,甚至都觉得全身乃至手指尖脚尖那里都是酥麻的一片,连面上都是滚热滚热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简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只想着,怎么办呢?保留了这么多年的初吻就这么简单的交代了出去。当时她为什么木雕泥塑似的就没有反抗呢?还是她压根就不想反抗,其实内心里也期待着徐仲宣这样的亲吻她?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有淋淋漓漓的秋雨下起,一声声的瞧敲打着窗前的芭蕉,淅淅沥沥的一片。

而这场秋雨连着下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天才晴了,细细密密的暖阳从云层中漏了下来。

秦氏让小丫鬟端了躺椅放到了院子里,垫好了水獭绒毛皮的座垫和靠背,旁侧又放了一只花梨木的几案,上面放了茶盅和果盒,然后她才扶着芸香的手,摇摇晃晃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半躺在躺椅中,闭着双眼晒着暖儿。

耳中听得两边厢房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住,她也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吩咐着芸香:“你和惠香好生的督促着那些婆子和小丫鬟收拾着两侧厢房。若是有那偷懒的,做事不细致的,告诉了我,拖了出去敲了二十棍子再说。”

“奴婢知道,”芸香忙回道,“太太您就好好的晒暖儿吧。一切有奴婢们呢,您不用操心。”

秦氏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专注的晒着初冬暖和的日头。

前些日子她的兄长来了一封信,说是他有一个庶子在今年的秋闱中考中了举人。因想着这通州毕竟离着京城近,早些过来熟悉熟悉,为着明年的春闱做准备也是好的。且徐仲景今年秋闱也是考中了的,徐仲宣又是那样的才华满腹,让他这个庶子过来,日常与徐仲景在时文上多交流交流,没事的时候再多请教请教徐仲宣一些时文上的事,必是对他这庶子好处良多。又因着秦氏前些日子去信,只问着可还有那等待字闺中,容貌姣好的侄女,她有意想亲上加亲,于是现便让她的嫂子带了自己的嫡次女和这中了举的庶子一块儿过来,不日就会到了通州云云的话。

而秦氏接了她兄长的这封信,今日趁着天气好,便赶着让丫鬟婆子收拾了自己院子里的这两侧厢房出来,只想着到时好好的接待着她的嫂子和侄子侄女。因又在心里算着他们的行程日期,想来两日后也是该到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玩了一个去了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的景点,真心觉得还不如宅家里码字呢。感觉好多的景点都是这样,在电脑和电视上看看照片就可以了,各种美好,可等真的跑了过去,满满的就只有失望,然后还跑的超累。所以今天就没有二更了,明天争取。

另外,昨晚加今天好好的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改昨天的那一章了。我想的是都虐了简妍这么长时间了下面也该轮到徐大了吧。学长来了,没事就让他多喝点醋。反正秋天嘛,吃螃蟹最需要醋了。

最后,学长明天一定出镜!!

第86章 两两相见

这世上有会做官的,自然也有那不会做官的。

秦氏的兄长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但官海浮沉二十几年,现在也只不过是做到了一个从六品的陕西秦州州同知而已。他的太太周氏则是个武官之女,性子强势,做事极其的雷厉风行。

秦氏未出嫁之时周氏就已是嫁了过来,姑嫂两个虽然心里多少都有些看对方不顺眼,但好歹面上总归还是过得去的。且现下多年不见,猛然的一见面自然是较往日亲热了许多。

所以姑嫂两个这一见面,先是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彼此倒都先搂着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秦氏这些年不容易,嫁到了这徐家来,一直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下来。可她又心气儿高,并不肯将庶子记到自己的名下来,只以为自己定然是能生个儿子出来的。可谁知道熬了那么多年,熬到自己的丈夫都死了也愣是半个儿子都没能生下来。这时她倒是急急忙忙的将一对庶子庶女都记到了自己的名下,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庶子早就是大了,且又是个性子淡漠,极其有主见的,那是压根就不会跟她亲近的。这些年说起来这庶子一路官场得意,做到了如今这样的一个高官,可对她这个嫡母却也并不亲近,不过维持着面上唤她一声母亲的样儿罢了,其实内里只怕是对她十分淡薄的。所以她有时也在想着,没有自己的孩子,等到老了可怎么办呢?便是徐仲宣生的孩子再叫她一声祖母,可那到底也是隔着好几层的,亲近不起来。

而周氏这些年也不容易。秦氏的兄长性子懦弱,仕途上一直不顺畅,这些年中起起落落数年,一会儿是在这个州了,一会儿又是那个府了,她便跟着他这个州那个府的跑。且这些年中做的又都是些小官,每月的俸禄原就只有那么多,却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哪里够?便是这次为着上通州来咬了咬牙,特地的置办了一身新衣裙,可与秦氏这满身绸缎绫绢,头上珠翠堆满一比,那可就是不够看的了。是以姑嫂两个这别后相逢,只觉这些年中各有各的心酸,竟是一哭就止不住的。

旁边的丫鬟嬷嬷自然是各自上前来解劝着。好一会儿,姑嫂两个才止住了哭,分了宾主坐了下来。

周氏这时就招呼着跟她一起来的女儿和庶子上前来拜见秦氏。

“这是我的二女儿,叫做素馨的,现年十六岁了。“一面又嗔着这秦素馨,“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姑母。”

秦氏抬眼看着这秦素馨,见她穿着粉紫缎面的撒花对襟披风,绯色百褶裙。头上不过簪着一只白色珠簪并着两支绯色的堆纱绢花而已。生的倒也柔婉清秀,只是很有些小家子气,见着她这姑母也是红透了一张脸,声若蚊呐,行礼的时候也是逼手逼脚的,很是放不开。

那秦素馨刚刚向她拜下去的时候,秦氏已是倾身弯腰一把扶起了她。

“好孩子,”她笑道,“都是自家人,对着姑母可不用这般客气。”

一壁说,一壁又伸手拔下了自己鬓边戴着的一支凤钗,抬手插到了秦素馨的头上,笑道:“第一次见面,这是姑母的一点子心意,你可别嫌轻薄才是。”

这是一只点翠凤钗。三支细薄的凤尾蜿蜒向上,凤头高高昂起,从口中衔了一串白色的珍珠流苏下来。而这串流苏垂至一半又分为了三股流苏,最底下又各是一只大红色的珍珠坠尾。

这凤钗瞧着虽不是很大,但却甚是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

秦素馨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接这支凤钗,便转头去看着周氏。

周氏便对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转过头来,又对着秦氏屈膝行了个礼,细声细气的说着:“多谢姑母赏赐。”

秦氏便笑着让她到一旁坐了。这时周氏又转身指着后面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对秦氏笑道:“这是秦彦。”

一壁又转头对着秦彦说道:“过来拜见你的姑母。”

与刚刚介绍秦素馨时的亲稔语气不同,秦氏这会子的语气就透着那么几分冷淡。

秦氏心里就想着,她这嫂子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虽然一早就知道她善妒,并不喜欢哥哥有什么姨娘通房丫头之类的,更是对哥哥的那些庶子庶女冷眼以待,可说到底这个秦彦现下好歹也是考中了举人的,往后是极有可能进入仕途的,指不定秦家往后的兴盛都要指靠着他呢。不说有多巴结讨好他吧,可至少也不能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言冷语吧。

是以当秦彦向她躬身行礼的时候,她也如同对待秦素馨一般,立时就倾身弯腰扶住了他的胳膊,只说着:“都是自家人,彦儿这么客气做什么?”

一壁又让芸香拿过了给他的见面礼来。

一只朱漆描金方盘上,依次摆着的是一方端砚,两匣松烟墨,两部新书。

秦彦伸手伸了过来,然后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小厮,再是拱手行礼:“多谢姑母。”

秦氏冷眼见着他行事进退有据,与她说话之时又是不卑不亢的一副模样,一点儿小子气都没有,倒是落落大方的很。因又抬眼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见他穿着月白色的直裰,腰间系着宝蓝色的双穗丝绦。看得出来他身上的这件直裰也是新做的,虽是料子不及秦素馨身上衣裙的料子,瞧着有些寒酸,细微的褶皱甚多,可却硬是教他穿出了几分清贵冷傲的感觉出来。

秦氏便暗自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她这个庶出的侄儿瞧着倒不是个池中之物,只怕来日会有些成就也说不定的。于是言语之中就越发的对他亲近了起来。

一时又吩咐着芸香,让她带了两个小丫鬟速去请了大公子和四姑娘过来。

芸香答应了一声,转身带了两个小丫鬟自去了。这边周氏原本见着秦氏言语态度之间对着秦彦很是亲近,心中已是有些不大自在的了。这会见着秦氏让丫鬟去请徐仲宣和徐妙锦,便有些不悦的问着:“宣哥儿和锦姐儿不知道我这个做舅母的今日过来?”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怪罪他们没有过来迎接,反倒是要秦氏去请他们过来相见的意思。

秦氏就道:“这宣哥儿又哪里是以往的宣哥儿?现下他正经可是礼部的左侍郎呢,便是我这个嫡母见着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并不敢高声。往日里让人去请了十次,能来五次已是不错的了。也不晓得待会会不会过来的呢。”

周氏便从鼻中轻哼了一声,说着:“你是嫡母,他是庶子,再是做到了个什么样的高官,还敢对你不尊敬?咱们圣上是以仁孝治天下的,好不好,一纸状纸告到了衙门里去,只说他不孝,到时便是个再大的官儿,有了这个不孝的罪名,往后也是别想在仕途上有什么大作为的了。”

这话其实很有点敲山震虎的意思。秦氏暗暗的瞥了秦彦一眼,见他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紧紧的蜷了起来,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高高的鼓了起来,一张俊脸也是绷的紧紧的。

她心里就想着,她这侄儿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这事要是放在徐仲宣的身上,只怕他就能做到不动声色,然后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再来让你一直受着零零碎碎的罪,让你为现下说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嫂子这话就说差了,”秦氏收回瞥秦彦的目光,转而又对周氏笑道,“他再是个庶子,可说到底那也是我名下的儿子,我与他也算得是母子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没的有个让他混的不好我就好了的道理。”

周氏自然知道她这话暗里是什么意思,所以她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喝茶,不过心里还是对她的这句话很是不以为意的。

秦氏便也不再说什么。说白了她虽然再是希望秦家兴盛,可她毕竟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周氏如何对待秦彦的事她是插不进手去的。于是她便转而只是问着一些这些年中他们在秦州过的如何,哥哥现下身子可好,其他的侄儿侄女如何之类的闲话。

一时茶水换了两遍之后,外面终于是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大公子和四姑娘来了。

话音才落,早就有丫鬟打起了门口垂挂着的碧青绣花夹门帘来。

徐仲宣俊雅,徐妙锦娇柔,兄妹两人穿戴都是极好的,站在一起就好像画儿上才有的人一般。

两个人先是拜见了秦氏,秦氏忙让他们两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又引见着周氏,说这是他们的舅母,让他们过去拜见。

周氏是见过徐仲宣的。

秦家祖上也是京城里的官员,一直都住在京城里。她嫁了过来的头几年,丈夫还没能考中进士,只在家里读书,她便也随之住在京城里。那时秦氏嫁到了徐家来,逢年过节的两家也是走动的。而徐仲宣那会已然出生,所以周氏自是见过他。

于是周氏打量了一番徐仲宣,心里只想着,倒是没看出来,当年不过是一个丫鬟所生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这会却是成了个朝、廷的三品大员。

只是周氏对徐仲宣的印象始终还是停留在那个路都不会走,只会被人抱在怀里逗弄的小人儿上面,且刚刚又听得秦氏明里暗里的劝诫她要对秦彦好一些的话儿,肚子里早就是存了几分气的,所以难免的就对面前这个同样是庶子出身的徐仲宣没什么好气,心里并无一些儿对他的忌惮之心。

于是她便笑道:“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宣哥儿竟是这般的大了。我记得上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只会吐口水的小毛团呢。”

顿了顿,她又偏头对着秦氏说了一句:“我记着那会我过来的时候,还是云姨娘给我打的帘子,奉的茶呢。到底是个丫鬟出身,伺候起人来可比姑爷从外地买来的那些姨娘们娴熟多了。”

秦氏闻言,面上就有些变了色。

云姨娘正是徐仲宣的生母。而徐仲宣对他的这个生母甚是看重,可周氏现下见着徐仲宣的时候言语之中竟然是这般的贬低云姨娘,可不是不知死?

她还以为徐仲宣是当年那个不会说话,由着她掐一下也只会哭的小毛团吗?人家现下可是手握重权的朝、廷高官。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争取放二更君出来,但素现下还一个字都没码,所以可能会晚点替换。。

第87章 相见学长

周氏这句话一说完,屋内立时就静寂一片。

秦氏偷眼望了徐仲宣一眼,见他面上神情如旧,依然还是先前那般的淡淡笑容,并不见有一丝着恼的意思。仿似他刚刚压根就没有听到周氏说的那几句话一般。

周氏心中未免就有些得意,只觉得这徐仲宣面上看起来很是和煦温和,哪里有秦氏说的那么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