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霖说了些家事,孟清极心不在焉地听了,只道:“家中一切都好就行了。我在宫中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父亲在家辛苦了。”

再没人比宋如霖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听了这话,他仔细打量着孟清极道:“我也不需你从宫中照顾什么,只要你一切平安就好。”

孟清极苦笑:“原来父亲从头到尾就没指望过我么?”

前两年天章对他诸多宠爱,多少人以为皇子肯定是宸君所出。只当他前途一片光明。

宋如霖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傅家夫人,施施然从两仪宫正殿而出,他难得有这种冲动,想吐露心声。

“身为男子,本就不该囿于此途…”他低沉道。

“你若当时不被宫中繁华迷惑,而是坚持苦读,如今再不济,至少不用附庸天子,日日等他临幸。将来你父亲父亲百年之后,你就是一家之主,自会有人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你可专心在朝堂上施展才华,也可寄情山水文章,与三五好友遍访名山…”宋如霖双目看向远处,喃喃道。这是他这些年来日夜梦想的生活。

宋如霖曾以为儿子能实现他的梦想。

孟康和孟清极的梦,是从孟清极入宫为宸君那一日开始做起的。而他的梦,在那一天就已经破灭了。

孟清极悚然一惊。

宋如霖的说法里只有一点触动了他,那就是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只要陛下能重新看到我…与我生下皇子…”孟清极悄声道。

宋如霖彻底失望了,他难过地摇了摇头。

孟清极仍努力争辩道:“皇后不也是男子吗!”

宋如霖看了他一眼,没有把话说出口。他不清楚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却对孟清极太清楚了。

他又劝几句,孟清极听不进去。又是不欢而散。

宋如霖走后,孟清极又冥思苦想一番。之前天章是因为有孕在身,所以对后宫瞧也不瞧一眼,也不让别人近他的身。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傅冉要盯着孩子,对天章就不大可能盯那么紧了。

他须仔细想想,如何重得宠幸。

这时候已到了五月中旬,天气热得很快。天章还是前年冬天的时候,为了给太后祈福去了趟南禅院,不久太后辞世,他去年一年又忙着生子这件事,竟是一直都没再出过宫。

眼见已是夏天,傅冉与天章商量了,决定去山中行宫消夏。

后宫中带什么人去,都由傅冉决定。

孟清极这么长时间也算摸清楚了些傅冉的脾气。若是他拿乔,假意推辞一番,或是不主动说想去,傅冉绝不会带他去。若是大大方方提了要求,傅冉反而不太会拒绝。

于是孟清极老老实实向皇后交了文书,自陈甘愿服侍帝后,请求同去行宫。

不到半日,两仪宫那边就干脆利落给了答案:不行!

孟清极又是气得两顿没吃。

他对傅冉知道个大概,傅冉对他也是摸得清楚。孟清极向来爱摆清高,低声下气不是他平常行事的样子。要说不是有小九九,鬼才信。傅冉一看就嫌烦,自再说他本来就不打算带孟清极去。

去消夏是为了散散心,给天章清清静静养身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享受天伦去的。

傅冉抱着元元,稳稳当当用胳膊圈着她晃来晃去:“咱们才不带他玩!咱们才不带他玩!对不对元元?元元对不对?”

元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被傅冉的语气逗笑了一样,笑了起来。

傅冉更高兴了。

天章一回来就见傅冉又在抱着孩子又颠又笑的闹腾。

“给我。”他伸出手抱过元元,安安静静倚坐在榻边,轻轻拍着元元的后背。

也许是刚刚太兴奋,这会儿仿佛被天章的安静传染了一样,元元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睡着了。

天章也没将元元交给嬷嬷,仍是抱着她,低声问傅冉:“去行宫的事,都准备好了?”

傅冉见他面有疲色,说话声音又小,心中又是一叹,道:“都准备好了。定了五月二十六日的吉日出行。”

天章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垂头看着女儿。

四月初九生产,天章四月十五就见外臣了。之后也没什么整日子能好好休息,就是这么半休养半处理政事。到了元元出了满月,他几乎就与之前一样作息了。

幸亏是他年轻底子好,尚能扛得住。周延信说天章已经养起来了,但傅冉总觉得天章自从生产之后,就比从前容易累了,人也变了些。那是至亲之间才能察觉到的变化。

因此能劝得天章出去消夏,傅冉是十分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真短小了ORZ

各么,我能说我真的很喜欢宋如霖吗…

还有下一胎是太子,大家不用太揪心

(连生三胎女儿什么的对天章太残忍了…

第49章

消夏之地选在京郊的松山苑。

这里野物多,旧时高祖修做田猎用。后来才渐渐增加行宫,成为四季都适宜帝王巡幸之地。

对宗室来说,交游本身就是大事。

春日游春,夏季消夏,秋冬都是捕猎的好时节,各种时令有各种玩法,各种玩法也有相应的去处。比如在京中,冬季赏雪最佳之处是南禅院,松山苑用来消夏也不错。若更是会玩的,会出京去西都虞京,甚至乘船南下,皆是人间繁华优美之地。

松山苑是在一片开阔的谷间,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十分适合打猎,谷间有玉水河顺势而过,平添凉爽。

即使天章不来,每年夏天来此消夏的人也不少。这次天章亲临,皇亲贵胄就来得更多了。

说是消夏,贵人们到了松山苑这一带,却是从日到夜都是各种节目。一般清早是最安静时候,到快中午时候,就有赛马,群猎,行舟,入了夜就有夜宴和夜游。这里不像京中有宵禁,全然没有拘束。

家家都以能办出新奇盛大的活动为傲。若是能得帝王驾临,更是意义非凡。

因此就见行宫周围日日变着花样玩,反衬得行宫中分外安静。

不是傅冉不爱玩,只是这次主要就是想让天章能轻松休养的。宫中一办什么活动,傅冉作为皇后必然要分心准备,天章也不能好好休息。因此行宫中除了招待过几位年长宗亲,就未有其他安排。

行宫中清静,傅冉却一点都不无聊,他整天带着元元,玩得不亦乐乎。

元元已经两个月多了,比刚出来的时候肥了一圈,一笑起来脸肉团团的。她挥挥手蹬蹬脚,傅冉都觉得好玩。到哪儿都抱着,见到什么都指给她看,这是花这是草这是你父皇。傅冉指到哪儿,元元就滴溜溜的看到哪儿。这就把傅冉高兴坏了。

这天天章,傅冉两人带着元元出去玩。在行宫中一段平缓的河水上乘船。两岸是浓密的树荫和花木,水面平静,船行过时漾过一波水纹。

天章不让傅冉带元元到甲板上,只坐在船内,亲自抱着元元靠在窗边看风景。

元元在他怀里时,总比在傅冉怀里安静些。

天章轻声对元元说话,不时轻轻摸摸她的发顶。

突然元元就盯着窗外的水面上看得目不转睛。

天章用两指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她也没反应,眼睛还是看着那个方向。天章就皱了皱眉头,转头叫傅冉:“你来看看,元元是怎么了?那里有什么?”

傅冉一看就笑了:“不用担心,没有不好的东西。是那伽在水里,元元似乎能看到她。”

这件事傅冉也是刚发现。元元或许是因为有傅冉一半的血,天赋异禀,竟能用肉眼看到那伽。傅冉对此很是自豪,这是女儿像他的证明。

天章对此却没多少高兴。他始终不喜欢那伽,更不愿自己的孩子和那伽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就抱着元元转了个方向,又拿了小小的拨浪鼓晃着,元元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伸出小小的手去抓拨浪鼓。

傅冉看了看还在水中,与他们的船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的那伽,她正在懒洋洋地凫水,对船中的事情一无所觉。

这个月天章才算悠闲些,气色也比刚生下元元的时候好多了。只是松山苑周围天天热闹非凡,天章却总是在行宫不出来,一整个月都没露面哪家的活动,又让外面猜疑起来。

这次众人没将话编到皇后身上了,而是猜皇帝生下公主伤了身体,说是来消夏,其实是来养病的。

否则怎么老是不出行宫?明明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这一天齐修豫又与其他几位宗亲一起办了马球赛。在猎场上围出场地,周围是鼓声阵阵,到处都是欢呼和喝彩声。人人骑的都是驯服的名马,在赛场上飞驰。

世风好马球,打猎,富贵人家多豢养名马名犬,好的驯马师千金难求。但仅仅是有钱购置好马,还远远不足以在马球赛中拔得头筹。

因此像齐修豫这样能在马球场上频频截杀,才会获得如此高的评价。

这两年京中一办马球赛,齐修豫总是大出风头。今天也是如此,中间休息的时候,齐修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让下仆去喂马喝水,他自取了酒来饮,与来观战的贵妇大声调笑。

他又见齐仲暄坐在一边,不由暗爽,大步走过去道:“暄弟怎么只跑一会儿就不上场了?可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不够做你对手?”

齐仲暄是在马背上被日头一晒,就有些犯晕,差点摔下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断过药,自己也诧异身体突然就弱了这么多。齐修豫的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之前天章生子之前曾说过,若是有意外,就将大事托付给自己的话。因此一直被齐修豫等人嫉恨着。

这么不痛不痒的讽刺,齐仲暄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想理睬齐修豫。只是他到底还是少年人,最近心情又一直不爽。听齐修豫唧唧歪歪的炫耀,他就淡淡道:“对你我来说,马球打来打去,终归只是马球罢了。”

寒门小户的人若是会擅长驯马,精通马球,说不定就能凭此成为大族的食客,可以说是一条发家的捷径。官场中若是新人马球打得好,说不定能因此讨好上司,而比同期更快发达。

可像齐仲暄齐修豫这种宗亲,已经裂土分茅,位列王侯。

他们马球玩得再好,能玩成皇帝吗。

齐仲暄知道齐修豫日日在马球场上炫耀,就是炫耀他比天章孔武有力。最近正好又有猜测天章是不是因为生子坏了身体,齐修豫这种炫耀就显得别有用心。

齐修豫被他戳中了痛脚,脸色不禁一变。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听到前面忽然一静,一片整齐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齐修豫转身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仪仗中众星拱月一般,骑马而来的正是天章。而且天章到场看上去并非是为了观战,他一身骑装,左手握缰,右臂却半弯着,动作利落地反握着一支球棍。

众人已经欢呼起来,口哨声和鼓声一片欢腾。见群情激动,天章微笑着将球棍夹在腋下,微微向人群挥手示意。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病歪歪的皇帝,总是藏在深宫中,只在传说和流言中出现,就是不在人前露面。

天章的浮肿和虚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包裹在贴身的骑装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修长俊美。

天章的坐骑一跨进赛场,里面众多骑手都已经半跪,请天章挑选。

齐修豫这才不情不愿地过去向天章行了礼。天章赞了他两句,道:“我知道你打得好,今天我们叔侄两人就分成两队,你尽力些,让叔叔瞧瞧你的本事,我们不讲输赢,玩得尽兴就好。”

齐修豫无话可说。

天章自己带了两个骑手过来,又将原来的两队打散了,重新选了几人到自己这一队中。一分好队,就在赛场上厮杀起来。齐修豫一上场,就知道天章那句不讲输赢分明是瞎话。

天章带来的两人可称是高手中的顶尖高手,把天章身边防得死死的。齐修豫这边又怂了,一见天章奔过来,就不敢正面相迎,齐修豫没人助力,狼狈不堪。如此一来,只见满场上天章纵横奔驰,如入无人之境,天章自己也不觉不公平,只是尽兴击球,一个机会都不放过,全送到对方门中。

每次天章一击中,周围都是掌声雷动,欢呼不止。

最后天章这边连胜十球,他终于觉得尽兴,这才挥着球棍,绕了赛场两圈,满意而去。

齐修豫窘得没脸见人,趁着换衣服,悄悄收拾了东西溜回去了。

齐仲暄一直在场边看着。天章已经走了,场边众人还在议论不止,都是对皇帝的赞美之辞。他心中模模糊糊有一点什么东西,抓也抓不住,只叫他难过得要哭出来。

日光正好晃了一下,齐仲暄就觉得又是一阵头晕,他向后退一步,在一片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天章一回到行宫,傅冉就抱着元元迎了上来。

难得外出活动一番,天章心情大好,也不管满身是汗,就抱过元元。

“元元!”他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只是半天没见,他就想女儿了。元元从来没见过骑装的天章,好像一下子没认天章一样,瞪着他眼珠子定定地看。

傅冉笑了起来,捏捏元元的鼻子:“你要快点长大,等你学会骑马了,就让父皇带你去打马球。”

天章的笑容淡了些,认真道:“再说吧…女儿会骑马就可以了,不必学着打马球,万一伤了哪里怎么办?再说才会骑马也不能学马球,起码得多骑几年…”

傅冉又笑:“你还真较真起来,我不过是随口一句。”

天章一怔,这才失笑。将元元交到嬷嬷手中,道:“难得跑这么久,背有些酸。叫人准备一下,我要去温泉泡一泡。”

他一开始总觉得傅冉会溺爱女儿,但现在他开始渐渐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只怕比傅冉更过度。

这些天傅冉一单独在他面前出现,他总是第一句就问:“元元呢?”

一想到傅冉没和元元在一起,交给其他人照顾,没亲自看着元元,天章心里就紧张不踏实。傅冉似乎也是如此。两人不知不觉间,一直就没有亲热的机会。

因此今天天章在温泉中泡着,傅冉独自过来的时候,他只是抬眼向傅冉笑了笑,什么也没有问。

第50章

傅冉坐在池边,并不下水,温泉只没过他的小腿。

天章就伸出手,从他的脚跟顺着摸上去。

水中热气蒸腾,傅冉垂头向天章微笑。天章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猛地就将他拽了下来。

傅冉从水里仰起头甩了甩,还没来得及说话,天章就吻了上来,挟着热泉扑面而来。两人唇舌交缠,天章已经迫不及待扒了傅冉身上那一层单罗衣,立时赤诚相对,傅冉的腿已经缠了上来,像游鱼一样,在水中不安分地搅动着。

天章吻着他的唇,就向下舔过他的下颌,舔过喉结,傅冉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天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用舌尖就去舔了一下他的胸前。那里已经没温泉中,热水中越发那什么,天章的手顺着傅冉的腿根探下去,一番揉捏轻松就叫傅冉泄了出来。

“让我进去。”天章只说了这一句,就掰开傅冉的腿,借着水流的流动向某处慢慢挤去。

尽管是在水中,傅冉还是被他弄得一痛,只有尽力配合他,慢慢让他推进去。两人面对面地上下扭动了一阵,才找到一个合适位置,天章这才尽情动作起来。

每一次冲刺,都有仿佛有水跟着进去了,两人都沉迷在这感觉之中。傅冉终于失声:“叔…秀…快一点!”天章被他鼓励,越发勇猛,泄了一次之后只稍加抚摸又战一次。

完事之后,两人就懒洋洋躺在水中,过了片刻,天章笑起来。

“刚才如何?”他问傅冉。

傅冉哼了一声:“还行!”他回味一番,这次确实算得上天章做得最好的一次。

天章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叹息一般道:“要是总是这样就好了。”

傅冉听出他这话中似乎另有一番惆怅:“怎么了?”

他并没有刻意与天章争过床上地位。天章突然冒出这样的感慨,让他有些意外。

天章伸手理了理傅冉散乱的头发,低声道:“我渐渐觉得有孕时的自己与现在完全是两个人。有孩子时太古怪了,生孩子时候也是…”他沉思着,最后说:“你不会懂。”

就好像一个人在茫茫原野上独自走路,他以为自己朝着目标走的是一条直线,等走了好长一段回头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就走得弯弯扭扭了。

他仔细看着傅冉,傅冉只是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他。

有些话,总算不是那么难问出口了。

“你当年,就一点都没想过要跟我坦白?之后也没想过来找我?若是娉婷还活着,你就能眼睁睁看她嫁给我?”天章摩挲着傅冉的脖子后面,轻声问。

听到他最后一句,傅冉笑了起来。

“你要是对着我妹妹都没觉出什么不对,我当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天章呵呵笑了两声,又把他按着干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