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亚卓半响才道:“我没有说起过吧?张泉以前中学和我一起念书的时候,偶尔开家长会,都是他姑姑来开。他说他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则是被歹徒抢劫谋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咬牙:“张泉他的父亲,就是张叔叔了……难怪,难怪他会出现在C城。”

我早该想到的。

张叔叔的墓也在那所墓园。

张泉就算去C城出差,经过了那条路,但是如果只是经过,怎么会那么巧发现我呢?

那条路人不算多,因为是墓园所在,所以非常偏僻,要经过,其实并不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不过就算要经过,也因为这里路非常平滑,所以一般开车的人速度都很快,在那样的速度下,基本没有可能可以看清在墓园发呆的我,更别说是来我身边载我回去了。

所以只可能是他自己也想去墓园,刚好放慢车速,看见了我,所以就选择没有去墓园,而是先在车上对我进行“批斗”。

之后他估计去了墓园重新想要祭拜张叔叔,顺手查了我的事情,结果就知道了一切。

然后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陆亚卓,希望陆亚卓因此和我分开,却不料成为了我和陆亚卓复合的契机。

也是因此他会这么的生气。

陆亚卓安慰我:“好了,先别多想。那毕竟是上一代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我会和张泉好好谈谈的。”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但还是点头:“嗯。我知道。”

和陆亚卓谈完之后,我心情稍微好一点,至少没那么抑郁,所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又重新回到办公室去整理资料。

其他人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欢快的交谈,我心思不在这里,所以一直机械而沉默的整理资料,大概是看出我的不对劲,所以没有人来跟我说话。

整理了一个上午,我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打算和其他人一起去食堂将就一餐。结果却接到踏踏的电话。

踏踏声音很低落:“深深。”

我难道听踏踏这样,有些惊讶,赶紧问:“嗯,我在呢。你怎么了?声音这么消沉。”

踏踏叹了口气:“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不会这样了!”我有点生气的说,“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不高兴就告诉我啊。”

踏踏说:“是……是周苏生。”

我心里有数,所以他她说出来之后我也并不如何惊讶,只问:“他怎么了?找别的女人了?要甩掉你了?等着,我和沈篱去烧他公司。”

踏踏笑了起来:“这么流氓的事情是我该做的,不是你做的。”

“嗯,那么,女流氓小姐,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我问她。

踏踏叹了口气说:“其实和周苏生本身无关啦。我和老总一起去参加慈善宴会,碰到了他。但是我们两个都很有默契的装作不认识对方。他身边已经有女伴,别人一看就可以感觉到,他们是金童玉女,我呢,只是一个陪老总来谈生意的小职员。”

我微微讶异:“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就下意识这样做了呗。他也是。”踏踏继续有气无力的说,“别人常说隐婚,我和他离‘婚’还早着咧,就要先‘隐’了,什么世道……”

顿了顿她又说:“我觉得,可能还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吧。一直在交往,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是,还没挑明过什么。就好像吃个便当,那么方便,也随时可以丢弃。”

我咂舌:“踏踏,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别人说你是便当,你还可以揍回去,可你自己说自己是便当,那算什么?”

踏踏似乎是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也是。”

“嗯,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和周苏生说清楚吗?你看,沈篱和封二也是因为两个之间有心结,不肯交谈,所以才跌跌撞撞了那些年。我和亚卓也是因为开始的误会分开五年……我们已经走过很多错路啦,你这个跟在后面的,难道还不知道吸取经验教训吗?”

踏踏忽然笑了起来:“深深,我感觉你好像恋爱节目的主持人。”

我好气又好笑:“我在安慰你!”

“……嗯,知道啦。”踏踏声音还是带着笑,“好了,我也就是说一下。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直不起来的话,就沉船吧。”

“反正你会游泳。”我打趣她。

踏踏哈哈大笑:“也是!”

我没有告诉踏踏张泉的事情,毕竟这里面曲曲折折的,无法说清。

踏踏又跟我抱怨了一下最近工作的繁忙,还有沈篱和封二老是在她面前炫恩爱之类的事情,之后就又急急忙忙挂掉电话,投入工作中。

一天过去之后,司机来接我,回到家里,亚卓不在一楼,我往上走,看见他在楼上阳台,带着大大的耳机,手中拿着白纸和铅笔,涂涂写写,哼哼唱唱,大概是在写曲。

不愿打扰他,我就站在落地窗之后,静静的看着他。

冬日的阳光微微照在他脸上,让那张好看的叫我嫉妒的脸越发的清晰,白皙到近乎透明,又并不苍白无力。墨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搭在额头上,眼睫毛很长,他哼曲的时候会微微闭眼,就可以看见他眼睫毛轻轻颤抖,宛如展翼的蝴蝶。

我欣赏这一美景,直到亚卓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摘下耳机。

“咦,深深?”他也看到我,有些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待在那里多久了?”

“不久,一会儿。”我笑了笑,上前,坐在他身边,“难怪别人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来这里之后,我还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呢。”

亚卓轻笑一声,搂过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笑道:“现在看到了。”

“嗯,很帅。”我笑嘻嘻的说。

复合之后,亚卓决不再如以前一样总是板着脸,对我也有点不冷不热的感觉。相反,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会做亲密的动作,会偶尔展露疲惫的姿态,如果是以前,我必定会欣喜若狂,现在我则是感觉安心。

陆亚卓必然也是和我一样的在改变,所以我们才能彼此更加融洽。

就这样静静的待了一会儿,我和陆亚卓一起起身,去了楼下两个人才想起来——没有饭菜!

亚卓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我忘记了。以前一直是在外面吃。”

说罢问我:“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吃还是去买材料自己来做?”

“自己做吧。”我想了想说,“我还挺想尝尝你久违了的手艺~而且我现在也会做菜啊。我们可以双剑合璧。”

亚卓笑了笑点头:“好。”

“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想了想,有些担心的看向亚卓,“你现在是风头人物,虽然狗仔不会再来蹲点了,但是群众认出你,还是很麻烦的吧?”

亚卓点点头,问好我想吃什么,然后打个电话,让人去帮忙买好菜、米,还有围裙。

没多久助理就送来菜,居然是当初那个有点八卦的助理小彩。那时候我去医院看望陆亚卓,她老是打量我,还不断插话,弄得我非常窘迫。

现在看见她,八卦的风采依旧不减,她送菜进来,还有些惊讶的喃喃自语:“自己做菜啊……”

我好笑:“怎么了?”

那个小彩看见我,笑嘻嘻的说:“丁姐。”

我愣了愣,纯粹是因为“丁姐”这个称呼。

我实在没有想到过,居然还会被叫做“丁姐”,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小彩没注意到我的愣神,陆亚卓微微的瞥了一眼小彩,小彩就吓的赶紧说:“哎呀,我不当电灯泡了,以后有事继续叫我吧。反正我还是您的助理!”

说罢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我好笑的走到陆亚卓身边去:“她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当初Linda姐怎么会让她当你助理?”

“看起来而已。其实还是挺能干的。”亚卓笑了笑,伸手拿过一旁的一个围裙,一看就愣住了。

我顺着他眼看去,然后哈哈大笑。

那一对围裙,上面是卡通人物,是现在很火的《喜羊羊与灰太狼》里面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懒羊羊,另一个居然是慢羊羊。

“小彩可真会挑!”我感叹,顺手拿过慢羊羊的那条围裙,“嗯,我要这条。”

陆亚卓无奈的笑着系上印有懒羊羊的围裙,他身材匀称修长,却硬是穿了一个红色的懒羊羊的围裙,看起来万分违和,让我笑的合不拢嘴。

陆亚卓伸手把我手中的慢羊羊的围裙抢过去,然后长手一伸,帮我系上。

慢羊羊这条围裙是绿色的,红配绿,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和陆亚卓相视一笑,不再管围裙,开始洗菜、切菜、炒菜、闷汤。

以前在大学里,我不怎么会做饭,虽然有条件,但是因为陆亚卓做的菜很好吃,所以我常常让他做,自己就偷懒。后来去了澳大利亚,除了去唐人街,很少迟到正宗的中国菜,也不大容易买到新鲜的蔬菜来做,一般只能去超市买冷冻的,加上各种调味料的缺少或不同,味道自然差很多。但是一来二去,自己反而手艺一点点进步,能把不够好的材料,作出足够好的味道。

我会愿意做,只是因为喜欢吃,但是亚卓并不是和我一样的“吃货”,他做的好,只是因为做得好。

以前我就常常感叹:“亚卓,你真是太厉害了,上帝一定是把一些别人的好处不小心都分给你了。”

当时踏踏在场,以为我讽刺她,立刻炸毛:“你说什么?!我也是有好处的!”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踏踏:“我又不是说你……”

当时让沈篱哈哈大笑,还拿这件事儿说了踏踏好久。

我和亚卓配合的很好,根本不像第一次一起做饭的,果然是情侣的默契吧。我一边想着,一边笑了起来。

第 31 章

吃饭的时候,和亚卓无可避免的提起张泉的事情。

我喝了几口汤,忍不住开口说:“我真的很惊讶。原来他居然是……”

陆亚卓点点头:“嗯。当初听你说张泉那么做的时候,我猜测了很多次原因,独独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我被他话里的另一句吸引了注意:“那你还猜测过什么原因?”

陆亚卓皱了皱眉头,道:“也没什么。”

我晓得他有所隐瞒,但也不需点破,亚卓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

“嗯……”我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想,他会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晓得,但是他父亲是因为我父亲而死,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张泉母亲早逝,父亲又这样死去……难怪他会这么做。”

我拖着下巴叹气:“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结果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如果我们生活在古代,那就是一出狗血的武侠言情小说了。”

陆亚卓笑着摇了摇头:“还好我们没生活在古代。”

“嗯……不过现在也够呛的。”我摇了摇头。

陆亚卓放下筷子,微微思考一会儿,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和张泉说通的。这本就不管你的事情。他大概也是忽然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反应不过来吧。”

我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没这么容易说好,但是也只能点头:“嗯。”

张泉一直没有回来,倒是亚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声音忽然开始变得有点喑哑,偶尔胸闷,显然是感冒了。我很担心,差点请假,可是亚卓自己倒活蹦乱跳的,一点不见生病之人该有的虚弱。

“我以前工作有时候很忙,除非危及到嗓子,不然一般都是随便吃点药应付一下,照样没事。”亚卓安慰我,顺手冲了一包板蓝根。

其实这倒也是,我也很容易感冒,不过只要没有剧烈的开始咳嗽或者发热,那就证明只是早期,吃点板蓝根就可以。

听了我说的,亚卓点头道:“其实前几个月我有大病一场,可是那时候各种事情缠绕在身,加上和你之间的问题还没有理顺,所以连医生都没来得及看。好在之后没有什么大问题,自然而然的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什么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歌手最重要的就是嗓子了,你这么胡来,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已经决定了,如果要和我在一起,就要退出娱乐圈了?”

亚卓轻轻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看着亚卓喝下板蓝根,把杯子拿去洗,顺便催他去床上休息。我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改作业,亚卓却并不睡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我。

我好笑的看他:“怎么了?”

亚卓笑了笑,闭上眼睛。

***

亚卓生病的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我失眠,让亚卓唱歌给我听。

他好笑道:“你要听什么?”

我想了想说:“随便吧。什么两只老虎,捡到一分钱,都可以。”

亚卓轻笑着摇头:“唱这些恐怕你更睡不着吧。”

沉吟片刻,他轻轻哼道:“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颗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呀飘呀,飘向西天渡过那条银河水,走向云彩国,走过那个云彩国……”

歌很好听,我记得似乎是朝鲜童谣,我看着陆亚卓轻轻哼歌,心里暖暖的,睡意渐渐上来。但是因为他嗓音里的嘶哑,所以感觉有些担心。

其实这几天我也发现了,亚卓的声音似乎怪怪的,只是他本身有点感冒,所以声音有点喑哑倒也没什么,我和亚卓都没有在意。

但是这下子唱歌,区别就出来了。

以前亚卓的声音,充满磁性,不管是高低音都可以拿捏的很好,可是现在唱歌,只是很简单的儿歌,似乎都有点吃力的感觉。

亚卓自己也感觉到了,苦笑着道:“最近嗓子很不舒服,儿歌不该用这样的声音唱的——你更睡不着了吧?”

“不会,很好听。”我老实的说,“只是我也感觉到你似乎很吃力?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要这样敷衍着过了。”

亚卓点头:“我也打算明天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慢慢睡去。

+++

第二天陆亚卓果然乖乖去看医生,我则去学校,中午上完课,踏踏却来了,她居然买了车,靠在驾驶座上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居然买了车?怎么忽然这么做?”我有些惊讶的打量着她的车。

踏踏努了努嘴说:“没什么……我买不起房子,只能买车子。至少,女人嘛,既然男人不可靠,爱情不可靠,总要有什么可靠的东西。这辆车子我没贷款,花了好多积蓄……不过好歹它以后就完全是我的了。”

我愣了愣,对踏踏说:“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踏踏让我上车:“去找个吃东西的地方。”

我坐在车上,一半是为了活络气氛,一半是真的担心的问:“踏踏,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是真的自己考的吗?”

踏踏没好气的说:“我早考啦!”

“……多早?”

“四年前吧。”踏踏面无表情的说。

我更加担心:“那你……这四年还开过车吗?”

“没有。”踏踏摇头,“快点系上安全带。”

我哭笑不得:“踏踏,你该不会是心情不好想来找我陪葬吧?”

踏踏戳我额头:“没良心的……你看我还不是平平安安的开车到你学校来了?”

我点头:“嗯。开车吧。”

踏踏载我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我本以为按照她的性子,开车一定横冲直撞,速度开到允许的最大码那种,谁知道踏踏居然开的慢悠悠,不急不缓,全然不似她的性子。

到了咖啡厅,我和踏踏各叫了饮料和食物,坐在位置上,踏踏一直沉默着,我猜到她是在酝酿什么,所以也没有问。直到食物和饮料都上来,我们吃了几口,踏踏忽然开口对我说:“分了。”

我莫名其妙:“什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