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简堂摇头,“我已经三十六了,虽说目前还晃晃悠悠,但总还是得打算打算,遇到合适的姑娘,也就回归家庭了,我这么良好的基因,不遗传下去多可惜。但苏钰确实不是适合结婚的人,我要跟她在一起了,日子肯定过得跟史密斯夫妇一样异彩纷呈,但那毕竟是好莱坞电影。我就想找个小我七八岁的,性格有点个性但不至于太硬朗的,偶尔拌个小嘴吵个小架,日子多舒坦。我跟苏钰谈恋爱那会儿,就是遇到点什么事就要争个鱼死网破。现在我跟她个性都比以前还强硬,在一起了谁也不服谁,肯定三天两头闹离婚。”

程如墨问:“那你现在还爱她吗?”

齐简堂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是真爱她这人,还是爱当时为她奋不顾身那感觉。”

“所以你们男人,千万别谈感情,一谈起感情感性得比女人还女人。”

齐简堂抬眼望着她,“如墨,要不你假扮我女朋友,跟我出去见见苏钰吧,她现在还没做留下来的打算,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她,”

程如墨立即站起来,“你说这话我就瞧不起你了啊,自己没勇气干脆拒绝,拿别人当幌子。且不说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即便没有,我也肯定不答应你。答应你算是完了,一笔糊涂账…”

“你跟陆岐然在一起了?”齐简堂忽然抬高了声音。

“我跟他男未婚女未嫁又有感情基础,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齐简堂瞅了她半晌,忽地冷笑一声,“那你千万问清楚了,陆岐然喜欢的是现在的你,还是以前那种被你仰慕的感觉。男人都有点英雄主义情节,要是有个小姑娘不计回报纯情兮兮地喜欢我这么多年,我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我也肯定毫不犹豫…”

“你帮我收的东西在哪儿。”程如墨出声打断他。

齐简堂望她一眼,“哟,还不高兴了。”

“齐简堂,”程如墨冷声说,“你别这么阴阳怪气,这问题之前咱们就讨论过一次。你倒是扪心自问,你有多喜欢我,你连你初恋情人都不能坦诚,还能为了我这么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要是这点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感情。”

“陆岐然有什么好?不就是愿意娶你吗?我说句实话,你要真这么想嫁人,还不如嫁给我。”

程如墨气得半晌没说话,瞅见东西堆在里面的墙脚底下了,便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搬东西。东西有点多,她好不容易全部抱住了,最顶上的一个快递盒子又摇摇晃晃地直往下掉。

齐简堂从椅上站起来,帮她拿了几个,朝外走去。到了程如墨工位上,齐简堂把东西放下了,又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回办公室去了。

程如墨座位旁边的几个同事立即凑上前来,“怎么了?装枪口上了?”

“可不是,”程如墨笑笑,“差点成炮灰了。”

——

下班之后,程如墨抱着堆东西慢慢吞吞往电梯口走,经过齐简堂办公室,门忽然打开了,齐简堂站在门口,依然板着脸,说:“你东西多,我送你回去。”

“不劳齐总大驾。”

“程如墨,我说话混,我跟你道歉,可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程如墨看了他一眼,“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既是我上司,又是我导师,也是我挚友。我们相处四年,我自认为从没有一次,与你相处时自己行为有所不当。所以齐简堂,希望你今后别说这些话来侮辱我。”

齐简堂叹了口气,依然帮她拿了些东西,“走吧。”

程如墨顿了几秒,还是跟上去了。

在车上的时候,两人好半晌没说话。程如墨忽然瞅见脚边有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弯腰拾起来一看,是枚发卡,“这是上次送你巧克力的小姑娘的?行啊齐总,左有初恋逼婚,右有少女投怀,左拥右抱,人生赢家啊。”

齐简堂立即伸手将她手里的发卡夺过去,“瞎说什么,这我侄女坐我车时落下的。”

程如墨笑笑,“敢做不敢当。奉劝一句,不满十四岁你是要坐牢的,还是悠着点吧。”

很快到了小区外面,程如墨喊了停车,“你进去倒车也不方便,我就在这里下吧。”

齐简堂看她一眼,踩了刹车。

程如墨去后座把东西都拿出来,待齐简堂车子开走了,抱起来慢慢悠悠往里走。走了几步,忽听见身后传来刘雪芝的声音:“如墨!”

程如墨回头,见她一只手里提着只大号的购物袋,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今天很多肉都降价,多买了一些。”

程如墨有心想帮她提着点,奈何腾不出手,便说:“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先上去把东西放了,再下来帮你。”

“行了就这么走吧,哪那么多讲究。”

程如墨跟在刘雪芝后面,慢慢走着,走了几步,刘雪芝忽问她:“是不是齐简堂送你回来的?你都跟小陆在一起了,跟他保持点距离。”

“我这不是东西多不好打车吗?今后不会了。”

过了一会儿,程如墨问刘雪芝:“小舅妈他们已经走了?”

“前天才走,走之前软磨硬泡,非得让你爸答应让你小舅当红叶园的负责人。”

程如墨听得心里憋闷,“爸答应了没?”

刘雪芝叹了口气,“说是答应给他安排差事,但负责人的事没松口。你是没看见你小舅妈回去时那脸色,活像我家欠了她八百万一样。”

程如墨静了半晌,“爸这次倒是有原则。”

“你别这么说,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如墨打断刘雪芝,“我爸刚来江城那会儿打拼,确实大家都互相扶持,帮衬了不少。但凭什么一个个觉得劫富济贫是理所当然?再说你自己也知道,我们家富吗?我爸承包工程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了不起挣个二十万,他应酬多开销大,到年底结账时能剩几个钱?再说他现在五十出头高血压就患上了,胃也不行,到时候一退休,攒得那点钱不得光要用来治病。”

第34章 过关斩将(三)

刘雪芝扑哧一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说,“所以我说你们父女俩,明明互相关心,偏偏搞得跟仇人一样。”

程如墨立即反驳:“谁关心他了?我是担心你,女人本来就活得比男人长,到时候他瘫在床上动不了了,还得你来给他把屎把尿。再说他关心我吗?我读了十几年的书,他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吗?平时没见他嘘寒问暖,我早恋了考试考差了倒是跳脚跳得比谁都高。”

“你爸就是这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成天跟你说什么疼呀爱的,你自己听了不觉得恶心?”刘雪芝将购物袋放下换拖鞋,“有一点你否认不了,你跟你爸啊,个性简直一模一样。”

“我可不像他那么老顽固。”

“你还不顽固,跟茅坑里石头似的。”

刘雪芝将菜拎进厨房归置,程如墨把特产搁进卧室了,也走进去帮忙。她看刘雪芝拿出保鲜袋装着的牛肉,伸手戳了两下,“看着还挺鲜嫩。”

刘雪芝将她手一把挥开了,“去去去,别捣乱。”

程如墨望见袋子里还有一小袋苹果,自己拿了一个出来,水龙头底下洗干净了,咬了一口,问:“严子月最近没来找你吧?”

“她最近忙得人影都不见,清明节倒是见过一次,拿着个手机扒拉了一整天,打电话也躲着人,估计是谈朋友了吧。”

“您真是低估她了,她有没谈朋友的时候吗?”

刘雪芝叹了口气,“子月也是…你说她现在这性格,哪里像是…”

程如墨没答话。

过了一会儿,刘雪芝看了她一眼,问她:“你跟小陆还行吧?我跟你说啊,你流产这还不到一个月,要是他过来你,你千万…”

“妈,”程如墨听得不好意思,立即打断她,“我知道我知道。”

“你让他赶紧把工作转过来,老分隔两地不是个事。结婚的事房子的事也可以开始操办了,他父母那边,也得计划去拜访,我不是催你们啊,只是你好歹都这么遭罪了,早点把婚结了,以后万一遇到点什么事,身份也不尴尬,你说是吧?”

程如墨默默啃苹果,没回答。

“我问你话呢。”刘雪芝戳了她一下。

“嗯。”

东西都差不多整理完了,刘雪芝一边洗手一边说:“还有个事,上次不是给了你一个电话吗?卢阿姨跟我说,你跟他打过?”

“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嘿,我那是不知道你跟小陆在好啊。你赶紧的,找个时间跟他见一次面,把话讲清楚。卢阿姨老问,问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看什么时候有空吧。”

——

程如墨把这事答应下来,转头就忘了。过了两个多礼拜,刘雪芝又催了一回,她才想起来,抽了个时间给卫界打了个电话。卫界说既然母亲都在一块儿跳舞,也是种缘分,当个朋友也好,便邀请她周五吃个便饭。

程如墨左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心想吃顿饭也不至于少块肉,当面讲清楚了也好,也就答应下来了。

对方是学计算机的,对传媒这块儿也有些熟悉,见面聊了几句,还有些投机。吃到一半,卫界中途去上厕所,程如墨掏出手机照着他背影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了:相亲对象,29岁,178公分,有点小帅,年薪15万,帮忙参谋一下,值不值得深交?

发出去没一会儿,陆岐然就来信息了:胆子有点肥,几天不见就打算爬墙了。

程如墨笑了笑,立即回复:你也知道“几天”没见了。

过了片刻,陆岐然回复: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

程如墨连忙回复:不用,搞得像我催你一样。我也挺忙的,家里乱也没收拾,你过来我懒得招待。

没等陆岐然再回复,她又立即发了一条:先不说了,我这会儿在吃饭,不方便。

和卫界吃完饭分道扬镳之后,程如墨在地铁上收到陆岐然的短信:吃完了吧?赶紧回去,不准去看电影。

程如墨笑了一阵,回复:老同志,你属山西老陈醋的吧。

过了半分钟,陆岐然电话直接打过来了。这几天程如墨也在忙,而且公司里齐简堂脾气阴晴不定,整个小组的人无一幸免都挨过他臭骂。程如墨下班了别的不想干,只想睡觉。陆岐然打电话过来,讲了两句程如墨就听见那边有人叫他,怕耽误他工作,也不好意思说太久。

她想她果然是习惯不了异地恋这种相处方式,以前跟邱宇谈恋爱,在跟前都能发展成最后一地鸡毛的德性,现在隔了十万八千里,今后能成什么样完全是未知数。

渐渐地,老是想到刘雪芝跟她说的,让陆岐然早点将工作转过来。

可程如墨只在当时陆岐然给她解围时听他提过这茬,也不知道作不作数。想得久了,人就焦虑。一焦虑晚上就又梦见掉牙齿,一嘴的血,吓得她好几夜醒了就再睡不着。心里总是忐忑,又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太没意思。

这会儿听见陆岐然声音了,心情蓦地安定了些,问他:“吃饭了没?”

陆岐然回答:“刚下班。”

“你们电视台果真是拿人当畜生用,这个月就没有哪一天你是不加班的。”

陆岐然嗓音带笑:“再忙两天,现在这事儿就收尾了。”

程如墨“嗯”了一声,心里微妙的有些不是滋味,低声说:“反正你照顾好自己。”

聊了几句,陆岐然问她:“你没跟那人在一起了吧?”

“哪人?哦你说卫界啊,他啊,他就在我旁边坐着呢,你要跟他聊两句吗?”程如墨笑说。

“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我是合法政府,他顶多算农民起义,还是草台班子。”

“呸,”程如墨大笑,“不要忽视农民的力量,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懂吗?”

又聊了一会儿,程如墨说:“你快去吃东西吧,等你忙完了再打过来,早点休息。”

程如墨挂了电话,呆坐了许久,忽然听见报站的声音了,方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起身下车。

——

周六程如墨白天跟小组的人一块儿出去玩,又吃又喝地玩了一整天,晚上回去了,看电话依然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将号码调出来了,怔愣着看了片刻,到底没拨出去。去洗头洗澡做了个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