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志海紧紧地追着洪岚,在经过门口时,深味地瞥了失神的闵婧一眼,叹息地跑了出去。

酒会上,立刻出现小小的骚动,酒会的主角突然离场,还神色慌张,不能不让人起疑。

“各位,闵董事长和夫人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还请大家体谅一下。”

闵志海的助理在麦克风前的解释,平复了不少的猜疑,马上,酒会又恢复了刚才的活跃气氛。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门口杵立的酒红色身影已不见了。

灯光明亮的酒店门口,一抹红影一瘸一拐地朝车道上走,有些局促的脚步,好几次,都差点跌倒在地。

刹车声在身边的空气中回荡,闵婧一抬头,便看到亮黑色的兰博基尼停靠在她的面前。

车窗开启,露出驾驶座上,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庞。

“闵婧?”陆少帆清润的嗓音里带着迷惑,温和的眸子在闵婧单薄的身体上一扫,“去哪里?我送你。”

夜风的寒冷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激起无数的鸡皮疙瘩,细柔的双手不禁自动覆上冰凉的手臂。

望着车里面陆少帆淡然自若的表情,闵婧有些恍惚,心底的慌乱只是用了仅仅一秒,便消散而去。

“能送我去医院么?”

陆少帆看着闵婧哀求的眼神,墨色的长眉一挑,打开了车门,本兴味望着闵婧脚踝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红肿的面颊时,倏然一沉,清隽的眉宇间,出现淡淡的褶皱。

闵婧坐在副驾驶座上,粗略地环视了一下干净整洁的摆设,还是忍不住催促:“陆少帆,请你开快点好么?”

陆少帆紧抿着双唇,一踩油门,如她所愿,加快了车速。

“陆少帆,你去哪里啊?”

闵婧不解地看着陆少帆将车子停在路边,再打量着四周,不是她要去的医院,想问他,可是,他已经下车关上了车门,质问声被隔绝在了车内。

闵婧盯着陆少帆逐渐远去的背影,有焦急,有不安,还有隐隐的惆怅。

他到底要去哪里?把她就这么扔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要是不能送她,刚才干嘛让她上车!

想到这里,闵婧有点委屈,纪陌恒对她无情,难道连个萍水相逢的人都可以这么随便地对她么?

赌气地打开车门,一股寒气直冲门面,一个哆嗦,闵婧还是选择了骨气,重重地关上门,转身离去。

她不是非他陆少帆的车不行,这世上,还有一种车,叫计程车!

气恼地忍着脚痛,一瘸一瘸地走着,忽然,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抓得那么紧,不容她再跨出一步。

挣扎着想要摆脱,反倒让那股力道更重。

“干什么啊你!”

闵婧心头烦躁,回过身,懊恼地呵斥,明亮的美眸瞪得大大的,红唇因为气愤微微撅起,两颊和鼻子被冻得发红,带着些许的娇憨。

陆少帆乌黑而松软的碎发有些凌乱,西装下,胸膛压抑地上下起伏,清新的呼吸间,夹杂着几分急促,但是,那对温润的黑眸中还是平静似水。

看穿了闵婧眼中的憋屈,蔷薇色的唇角勾出弧度,没有理会闵婧的怒火,也不说别的,只是,拉着她,重新走回车子旁。

期间,闵婧不是没有动手反抗,只是,在陆少帆看来,根本不构成威胁。

“喂,你想干什么,我要赶着去医院!”

耐心不断地被磨掉,闵婧语气不善地喊道,却还是被他自作主张地打开车门,塞了进去。

“你…”

“拿着。”

闵婧愣愣地微启红唇,昏暗的车灯下,明亮如星辰的眸子盯着手中突然多出的冰棒,眨眨眼,尽是不解。

陆少帆替她关上门,自己也上了车,车内的暖气也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

“你吃冰棒?”

闵婧举着手中冰冷的冰棒,偏转过头,像看怪物般打量着那张干净脱俗的俊脸。

在她看来,这个雍容高贵的翩翩公子,不应该和这类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扯在一起!

陆少帆眼角微微一抽,目光扫来,看着闵婧面上的娇憨,无奈地在心中暗叹,眼中,也多了连自己也不懂的纵容。

“便利店没有冰块,你先将就着敷脸,到医院再擦药。”

陆少帆认真地开着车,没有看闵婧,说出话也十分随意,没有殷勤或讨好,却让闵婧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撞,忘了反应,呆呆地保持着举冰棒的动作。

想要取笑他一番的小人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冰棒的冰凉渗透到指尖里,却让她莫名地温暖。

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即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刚才出去是为她买敷脸的东西去了…

“对不起…”

面对她突然的道歉,陆少帆眉头一扬,没有看她,但是,望着前方的黑眸中却是流转着几缕笑意。

“闵婧。”

“啊?”

突然的叫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拿冰棒敷脸的手一颤,耳畔,却是他清越好听的轻笑声。

“去哪家医院?”

------题外话------

——有亲觉得流年文文的封面不好看?好吧,咱一菜鸟能说什么呢?躲墙角哭去~——

——忘了,灰常感谢那些送流年钻钻和花花的童鞋们!在这里向各位致敬!——

市长,我爱你正文认真的证明(七)

医院安静的走廊上,响起零落的脚步声,夹杂着急切的情绪,看得出来人的紧张。

闵婧问了妇产科的地址,没有用电梯,直接奔上了五楼的楼梯,呼吸因为激烈的运动紊乱而粗重,当她站在走廊口时,双腿轻轻地发颤,脚踝处的让她的额头盈上冷汗。

另一头的手术室门上亮着“手术中”,阴暗的走廊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还有,隐隐的香烟味,一阵阴冷的夜风刮过,闵婧一个寒战,注视着手术室门口的人影,僵硬地抬起脚。

她说她没有推闵婕,可是,闵婕是在和她发生争执时,跌下楼梯的,纪陌恒看到了,也认定了是她。

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高跟鞋丹地声,在廊间有着清脆的回音,也让手术室门口的三个人发现了来人。

朦胧的香烟雾气中,两道冷漠的目光射来,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冷眸中火花喷射,两瓣薄唇绷直成线,尽是敌意。

闵婧看着靠在墙壁上,默默抽烟的纪陌恒,本倨傲不驯的身影落寞而颓废,而在看到她的霎那,那对布满血丝的阴眸中,戾气阴沉而愤怒,似要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你来做什么?”

洪岚尖锐的质问声响起,艳丽高贵的脸上是怒气腾腾的怨恨,环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闵婧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解释?还是道歉?

可是,他们会接受么?

闵志海挡住了洪岚阴毒的目光,高大的身形站在闵婧面前,还是给了她不少的安慰。

“小婧,这里有我和你妈就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闵婧清楚闵志海是怕洪岚为难她,才想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休息?我女儿还在危在旦夕,她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休息?”

只是她还未作出任何的反应,洪岚气愤的怒喝声已响彻走廊,人也失去理智般扯开闵志海,想要冲过来打闵婧,幸好闵志海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闵志海,你放开我!这么多年,我忍够了,也不想再忍了!”

洪岚的贵妇形象消失无影,被闵志海钳制的身体不住地疯狂挣扎,面目狰狞地看着闵婧,眸色中的恨意如洪水猛兽般涌向闵婧。

“你疯够了没有?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你不要脸,我还要!”

闵志海的警告,不但没有起到震慑作用,洪岚听了以后,面色更加难看,手上的动作也更为剧烈。

“你要脸?你要是要脸,当年就不会生下这个小杂种,还把她带回闵家,现在好了,她想要害死小婕,独吞闵家的家产,谁知道过几天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闵婧踉跄地后退一步,脚踝处帝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也清醒地听清洪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

看着洪岚那狰狞而冷厉的面孔,闵婧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任由洪岚指着鼻子斥骂,没有了反驳的勇气。

“你还有完没完?都在胡说些什么?”

闵志海在听到洪岚的话后,脸上阴沉下来,没有了刚才的耐心相劝,只是尴尬地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闵婧,转而,训斥地低喝。

“小婧她也是你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这些年你的偏心我不是没看到,以为你会改,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你得寸进尺地污蔑小婧,是不是想要这个家散掉才甘心?”

洪岚双目红得可怕,本梳理整齐的长发凌乱地掉落在两边,身体一震,冲着闵志海撕心裂肺地驳斥:“我的女儿?你敢对天发誓,说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在外面搞女人留下的钟?”

闵志海一时语塞,

终究,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怎么掩盖,都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闵婧冰凉的身体在昏暗的空气中,如一片残叶,枯竭得没有了一丝的力气,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木然地看着闵志海和洪岚之间的争吵。

不忍再听下去,害怕听到什么更难听的词汇,一转头,对上纪陌恒要杀人的眼神,还有知道她身世后的鄙夷和嫌弃。

闵婧心头一慌,有难堪,有耻辱,想要远远地躲开,可是,身体因为他无情的凝视而移动不了一步。

“我没有推她…”

苍白的解释只换来他嗤之以鼻的冷哼,纪陌恒冷酷的目光仿佛想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剑眉间,是深深的皱痕。

“闵婧,做了便是做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狡辩,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闵婕,那你错了,对于闵婕,她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包括你。”

他冷淡的独白没有一点感情,却是对他们三年的感情判了死刑,也讽刺了她的那些付出和真心。

闵婧干涩的眼睛,没有因为做了错事的躲闪,盯着纪陌恒冷峻的脸庞,苦涩地一扯嘴角。

“我知道了。”

也明白了,不会再像个傻瓜等待你的回头,不会再异想天开你的真心,你爱的是闵婕,是那个让你痴心不改的闵婕,而不是站在你面前的傻瓜。

一巴掌,够了,也该让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了,看清你的狠心,你的无情,和…对她的珍爱。

离开他的视线,不去管闵志海讶然的神色和洪岚冷静后震愕的表情,闵婧默默地转身,没有多说什么,朝着明亮的电梯走去。

她和纪陌恒的开始不为人知,那么,结束,也就让它以相同的方式画上句号。

在爱情里,谁先爱上,谁就注定输得一塌糊涂,她之于纪陌恒,纪陌恒之于闵婕,都是如此。

只是,闵婕的回头让纪陌恒转亏为盈,而她,却是输得狼狈不堪,对爱,也恐惧了。

独自一人走在医院的大堂里,心中的酸楚却无法宣泄出来,堵在胸口,让她有些无措和惘然。

洪岚说的没错,她只是闵志海在外面生的女儿,没有资格拥有她的母爱,她的母亲早在二十年前死在她面前了。

那个夜晚,那个美丽的女人浑身是血,了无生气地躺在花坛边,阳台上,是她掉落的高跟鞋…

被岁月掩埋的记忆逐渐在眼前清晰地回放,闵婧垂至身侧的双手没有温暖地冰冷,痛苦地阖上瞬息万变的眸色。

高跟鞋上,圆润的脚踝不复存在,红肿得厉害,但是,它的主人还是倔强地一步又一步往前迈。

刚出医院大门,闵婧肩上一热,鼻间是一阵清淡的薄荷香,低头便看到肩头多出来的西装。

呆愣地抬头,看着那张依旧俊雅斯文的脸庞,门口的灯光从后打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上,恍如书中描述的优雅贵族,卓尔不凡,不容亵渎。

陆少帆安静地站在门口,只着白领淡蓝色细条衬衫,领带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取下,解开的两颗扣子泄露出他白皙的肌肤,魅惑中又不发雅致的卓越。

“我信。”

清润的声音不响,却像一道疾雷顷刻贯穿她的思维,让她跌落冰窖的心慢慢地复苏。

他信?信什么?信她故意将闵婕推下楼,还是信她是私生女妄想谋夺闵家的家产?!

意识到什么,闵婧受刺激地睁大眼,瞪着陆少帆的眼神里有太多的震惊和慌乱。

谁允许他偷听的!谁给了他这个权利,可以窥觊她的隐私,她的狼狈和不堪!

那些过去连纪陌恒她都未提及过半分,直至今日才在他面前摊开,那这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怎么可以知道她心底最无助的脆弱?

“没错,我就是故意推她的,故意让她的孩子流产的,故意不让她好过!”

因为情绪的激动,闵婧的眼圈红红的,美丽的大眼睛一场明亮,透着一股决绝的怨气。

她倔强地瞪着他,声音里是决然的冲动,可是,音线中蕴含的却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陆少帆微微垂头,细碎刘海的黑眸看着眼前这张明显受了委屈的小脸,俊秀的眉头轻轻地一皱,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闵婧便已再接再厉地揭老底。

“我就是私生女,就是外面女人生的小杂种怎么样?我就是要夺他闵家的财产占为己有,让他们家破人亡,那又如何?”

闵婧任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悲愤和委屈,却不想自己这副样子看在陆少帆眼里,是多么像只被主人遗弃而乱吠的小狗,黑溜溜的眼珠里除了委屈还是委屈,让人莫名地怜爱,想抱在怀里抚慰一番。

“我只是不方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耐心的解释,愧疚的语气没有作假的敷衍,目光清澈地落在她忍着眼泪的眼眶上。

“我相信你,没有推她。”

在面对众人的质疑和斥责时,她可以坚强地不落一滴泪,将所有的鄙夷和嘲讽隔绝在外面的世界里,可是,遇到他,陆少帆,才发现,多年来自诩僵硬的心墙原来竟是这般柔弱。

他的温柔让她无法抵御,却也是这份温柔,让她害怕,惶恐不安,怕被他看穿自己的世界,将自己完全在这个陌生人的跟前。

“陆少帆,收回你的同情,我不需要!”

强撑着被他感动得崩塌的心防,冷冷地收回对视的目光,闵婧毅然转身,不顾脚痛,想要逃跑。

说她胆小也好,懦弱也罢,她就是不想再看到陆少帆,不想面对他的温柔。

他对每个女人都有的有礼和温柔,她不稀罕不想要,一个纪陌恒已经让她输得遍体鳞伤,若是再来一个陆少帆,那她,一定会万劫不复!

她落荒而逃,身后,却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没有一丝的紊乱,倒像是在纵容她的任性。

“陆少帆你不要再跟…”

她懊恼地停下奔跑的双脚,倏然回头,迎来的却是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薄荷的清新和男性淡淡靛香。

陆少帆精瘦的长臂环住她,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覆她的后脑勺,温柔得小心,怕吓到她。

“陆少帆你…”我不需要同情…

白皙优雅的大手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脑袋按向他的肩头,耳边,是他清越而无奈稻息:“为什么不能学着柔弱一些?”

柔弱?她可以么?残忍的现实会允许她的柔弱么?

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闵婧,你可以柔弱,可以依靠谁。

因为那个女人死了,也带走了对她的宠爱。

宽敞得空无一人的公寓里,黑暗中,没有人将只有四岁的她拥入怀中,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黑夜。

她要坚强,不依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