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老夫人恍若突然变了一个人,连忙吩咐身旁的申嬷嬷,“快,派黑护卫去。”

随着申嬷嬷的离开,杜青宁又快步进了屋,老夫人也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蔚元钧后,识趣的只问:“公子这是?”

蔚元钧道:“路上遇见,便举手相助了一番。”

杜老夫人压下满心疑惑,不敢过问太多,而是颔了颔首,硬着头皮进屋去看杜青雨。当见到杜青雨那模样,她眼眸眯了眯,这分明就是活不了。

她想训斥杜青宁,却只能压下:“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还不快说。”

之前明明是好了的,如今出去一趟,就毒发了,实在难以分辨是身子根本没好,还是出去的时候被谁下了手。

杜青宁只努力思索着每一细节,无论她如何想,除了在玉湖时遇到了两个黑衣人可疑外,也想不出所以然。

两黑衣人为何会突然与裴律一起出现?

是凑巧?还是就是裴律要抓的人?亦或者人家根本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在场可还有别人?

杜老夫人本是不由欲继续对杜青宁发怒,这时蔚元钧又走了进来,她立刻收敛了浑身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蔚元钧作揖道:“在下不便多留,告辞。”

杜老夫人一副受之不起的模样,赶紧道:“公子告辞。”

杜青宁一心只扑在杜青雨身上,没注意太多,倒是那一直未说话的杜青彤,难得多看了蔚元钧一眼。

蔚元钧离开后,杜老夫人竟未训人,只问:“听说是他亲自抱你三姐回来的?”瞧那模样,似乎这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杜青宁只当这种时候,杜老夫人还在计较这种小事,便没说话。

杜老夫人岂容她不理自己,沉了脸欲开口之际,得到消息的杜康快步跑了进来。

杜康见到杜青雨那模样惊得身子都打了个晃,握着杜青雨的手颤抖着唤:“小雨,小雨…”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他便也问起了杜青宁。

之后便是杜老夫人与杜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她话。

杜青宁虽满心烦闷惶恐,但杜青雨确实是与她一起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只能努力冷静下来回一句是一句。

后来三名御医赶了过来,终究是确定杜青雨这是毒发症状。怕是即刻找不到解药,便得准备后事。

这个消息震住了屋里所有人,包括杜老夫人与杜青彤,毕竟是一条本就活生生的人命,却措不及防的就要没了。

杜康素来温和,这次都不由激动了:“你们几名御医却是没有半点用处?”

“阿康!”杜老夫人喝了声,宫里的御医岂容他随便训斥。

几位御医老脸也是红了,杜康说的却是实话,枉他们都是声望颇足的御医,却是顶不了半点作用。

这时杜青宁突然噌了一下站起身,在其他人都惊了下时奔了出去。

她一路直奔马厩牵了一匹马出府,上马疾驰而去。她所去的地方是武平王府,她要找裴律问清关于今日黑衣人的事。

武平王府的人都知她是裴律的未婚妻,她入了这武平王府自然能一路畅通。她拉了个人问清裴律的院子在那里,便一路快奔而去。

不想路上却遇到庄映儿,庄映儿见她竟会出现,便拧起了眉,走近道:“你…”

可杜青宁根本不待她说完,直接越过她继续前行。

这路线与距离,庄映儿岂能分辨不出她要去哪里,脸色一沉,快步就跑过去拦住她的去路,怒道:“你怎还要找表哥?看不出来对他来说你什么都不是?只是老夫人看中了你,他才不得不娶你而已。”

杜青宁当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杜青雨的事,哪有心思想这些劳什子的事。她本就赶时间,被庄映儿拦住后,更是毫无忍耐力,伸手就将其推开,冷喝:“你给我滚开!”

她甚至忽视了旁边就是个湖,庄映儿就这么生生的被她推入湖中。

这一回,朝这边走来的裴律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脸色陡沉,快步过来就跳下了湖中。

“救我,救我…”庄映儿在湖里扑腾着。

一切只是情急且无意之举,杜青宁自己也是愣了。

可看着裴律快速过去搂着狼狈的庄映儿往岸边拖,她竟是一点都不觉自责,哪怕现在的季节落水很冷。

庄映儿是个娇弱的人,被裴律抱上来时,已是只能一动不动的缩在他怀里颤抖,双眸紧闭的她也不知有没有意识。

裴律抱着庄映儿从杜青宁身旁停了下,转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阴冷的说是在瞪她也不为过。

这一次可真不是冤枉了。

杜青宁被瞪的身子一僵,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厌恶她。

看着裴律抱庄映儿走开,她下意识就想追上去问黑衣人之事。这时似有感应一般,她侧头便看见不知何时过来的裴延,正在不远处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莫名的,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堪:“你…”

裴延仍只是看着她,压下了眼底的那丝差点涌出的阴戾,半响后,才平静道:“你很难过?”

第23章

杜青宁只当他是以为她在为裴律难过,便道:“确实挺难过的,但我还有更难过的事,所以这点难过已不算什么。”

裴延那双如幽潭般的眸底色彩悄然变得通明,他道:“更难过的事?”

想到将要没命的杜青雨,杜青宁几乎哽咽出声:“我三姐中毒了,我得问问你哥一些事,告辞。”言罢她就要朝裴律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时裴延突然道:“很巧,我会解毒。”

杜青宁的脚步陡然顿住,回头望着他,眸中透着疑惑:“你会解毒?”

裴延:“嗯!”

杜青宁眸中浮出希望:“你什么毒都能解吗?”

裴延温和道:“我学过一些医术,对毒也颇为精通,你可先与我说说三姑娘的情况。”

“好好好…我说。”杜青宁就像抓到了浮木一般,急道:“今日我与三姐去玉湖绸缎庄,本是好好的三姐突然吐血,回家御医说是毒发,却不知何毒,找不到解药便得马上准备后事。”

说到“后事”两字,她的声音不由颤了颤。

在裴延看来,这丫头向来是没心没肺的,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慌乱不能自己的模样,他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默了瞬,又问:“之前三姑娘的身子可有何不适?”

杜青宁赶紧道:“有风寒,接连多日吃什么方子都阻止不了病情的加重,后来御医说可能是中毒,因不知何毒,便不得不换了方子继续当风寒来治。”

裴延垂了下眼帘:“后来好了?”

“嗯嗯!”杜青宁满怀期望的瞧着他。

裴延抬眸道:“这是来自于北顺的鬼狡,就如其名,它没有固定的中毒症状,中毒者生了何症,它便化何状,让人难以瞧出。待到症状消失之时,便是随时会毒发之时,便于隐藏下毒之人。”

杜青宁听的一愣一愣,问:“那二公子可能解毒?”当下裴延越发的成为了她的希望。

裴延似乎颇为喜欢她如此信赖自己的模样,勾了下唇:“有药,四姑娘可随我去皈寻院拿药。”

杜青宁眼睛瞬亮,赶紧点头:“好。”从杜青雨突然毒发开始,她时刻不在煎熬甚至绝望着,只有此刻她就像从黑暗中突然见到了光明,一颗心止不住跳动着。

路上,杜青宁压下满心激动问他:“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好,二公子甚至不用去看,便能轻易断毒解毒,你怎会这么厉害?”

裴延随意的笑:“莫不是四姑娘也觉得我当真一无是处?”

“不不不…”杜青宁现在就差向他跪下来道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唯一有可能救三姐的人,便什么都没再说。

杜青宁几次想跑起来去他口中的皈寻院,但不得不压下那份冲动,迁就于坐轮椅的他。

皈寻院离的不远,很快他们便到了,裴延带她入了书房。

他的书房干净冷肃,看起来很寻常,与杜栩的差不多。书籍不少,却只能零零星星的看到几本类似于医籍的书。书房萦绕的药味也是轻轻浅浅,若隐若现的,架子上零零星星的搁了几瓶药。乍一看,倒难看出这是学医之人所用的书房。

裴延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言,只去到案桌后头的方架上拿下一个黑瓷瓶,递给了紧跟在他身旁的杜青宁,道:“我没有鬼狡的解药,现在研制配药也来不及,这是我师父曾经为解我身上的毒研制的御毒丸,可解百种奇毒,其中就包括鬼狡。”

管它是不是鬼狡的解药,能解毒就是好的,既然能解百种,那就算他断错了毒,三姐身上的毒也不见得不是这百种毒里面的。

若是以往,她定是会对他身上的事情充满好奇,但当下还有事还未解决。她只能赶紧道:“我这就去给我三姐吃药,之后我定是会再来道谢。”若三姐真活了下来,他就是她的大恩人。

“嗯!”裴延瞧着她那急切的模样,道,“相信我便是,莫急。”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抹能安定人心的暖意。真是不得不说裴延与他那哥哥裴律有天壤之别,一个让人心暖,一个让人心寒。

“谢谢,我先走了。”杜青宁不再逗留,转身就跑了。

随着她的跑远,裴延也缓缓来到了书房门口,望着正是高挂的日头,他的眼里无喜无怒。

只有从小便跟着他的沈星知道,现在的他怕是在因何事不高兴。

杜青宁一路狂奔,气都不带喘的,不想再次路过那湖边时,突然撞到一个人,因冲击力实在太大,撞得她身体生疼。

抬眸看到竟是比她高出一大截,垂头看着她的裴律。她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表情都没有,越过他就跑了。

裴律回头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再想到下人所说的话,便迈步去了皈寻院。

裴延还在书房门口坐着,侧眸乍一见到难得来他这里的裴律,勾了勾唇,眸底含了些讽意,与面对杜青宁时的温润截然不同。

裴律负手从他面前站定,问道:“她来武平王府是为何事?”

裴延眉梢微挑:“你在乎了?”

裴律只是听闻下人说杜青宁有急事找于他,后来又跟裴延来了皈寻院。所以杜青宁过来的目的,估计也只有裴延知道,便过来了一趟。毕竟方才他也注意到杜青宁的脸色难得的白,透着明显的慌乱,不像是小事。

他没再说话,裴延也懒得与他说话,便抬手示意让沈星将他推进了书房。

裴律也不是非知不可,转身便走了。

且说杜青宁,骑着快马直奔靖阳侯府,速度太快,一路上甚至吓倒了几个来不及跑开的百姓。到靖阳侯府时,已从武平王府一个来回的她,发髻已是几乎凌乱,下了马,她就朝肆意轩跑去。

不想当她踏入暖阁时,刚巧听到周御医的那句:“唉,准备后事吧!”好好的一个姑娘突然没了,这语气难免苍凉。

杜康闻言几乎坐倒在地。

暖阁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非常,让杜青宁不由僵了身子。她马上跑过去握住杜青雨的手,却握住一片冰凉,由她的手心凉到她的全身,身体几乎也跟着冻结了起来,连呼吸都吃力。

“三姐?”她马上湿润了眼眶,不敢去探杜青雨的呼吸。

杜老夫人一拍桌子,大喝了声:“杜青宁!”

这一声喝倒是提醒了杜青宁自己手里还有药,哪怕是晚了,她也想试试,便赶紧颤着手快速打开黑瓷瓶倒出药丸往杜青雨嘴里喂。

孟御医见到这一幕,立刻问:“这是何药?”

杜青宁捏着杜青雨的下颚,努力使其将药吞进去,奈何她不知如何让没能力吃药的人吞药,便急道:“几位大人帮帮我。”

杜老夫人怒道:“人都死了,你还想胡闹?今日之事,你该如何说?”

人死是不能复生,御医们没有帮杜青宁做这种无意义之事,倒是难以接受杜青雨已死的杜康突然过来帮了把手,成功将药送入了杜青雨的喉间。

第24章

药是喂进了进去,奈何半天没反应。

瞧着杜青雨那张寡白的脸,纹丝不动的模样,杜青宁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作疼,不由双腿一软,直接朝地上跪了下去。

“三姐。”她紧握着床沿,声音发颤。

这时得到消息的杜栩赶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拧眉之际,入目的便是杜青雨那明显没了气的模样,瞳孔当即亦是一缩,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杜老夫人疾言厉色:“怎么回事?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女儿,这回倒是干脆,出去一趟,直接让人毒发身亡了。”

杜栩没听杜老夫人的话,过去扶起失魂落魄的杜青宁,再问站在旁边的冬晴:“说说看,这是怎回事?”

“奴婢不知。”冬晴抹泪,哽咽道,“一早三姑娘便随四姑娘去了玉湖绸缎庄,再回来三姑娘便被诊断是毒发,没多久便…”

杜栩抚摸着杜青宁的头,无声安抚着,在杜老夫人开口借题发挥之前就出声道:“这事我自会给个交代,娘可先行派人着手后事。”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也是看着长大的,突然没了,他自然也不好受。

杜老夫人沉声道:“此事若没个说法,你这女儿就准备赔命。”撂下这狠话,她狠狠甩袖就离去。似乎对她来说,逝去的孙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借此整治杜青宁。

出了杜青雨的闺院,老夫人便对申嬷嬷道:“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杜青宁是毒害其姐的凶手。”

“是!”申嬷嬷得令,马上便着手去办了。

渐渐的,该散的都散了去。这该是秋高气爽的一日,屋里头的气氛却越发的死寂压抑,只闻得见冬晴克制不住的呜咽声溢出。

杜青宁无声哭着,努力出声:“爹,要抓到凶手,要凶手赔命。”

杜栩看向坐在床边满脸哀恸,始终无声的杜康,叹息道:“爹会的,你先与爹说这是怎回事?嗯?”

杜青宁抹了把泪,道:“我不知道,今天出去三姐就莫名毒发,我去武平王府,裴…”她突然睁大了眼。

她连忙跪在床边看着杜青雨那张脸,一次又一次的擦拭自己眼里的泪水后,激动道:“快看三姐的脸,是不是变红了些。”

瞬间似苍老了不少的杜康闻言也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确实惊得不轻,虽说杜青雨的脸色仍旧苍白,可与刚才那副寡白到发紫的模样却是截然不同的。

“小雨。”想起刚才喂的药,他不由心怀希望。

杜栩瞧到这突然而来的明显转变,立刻探了探杜青雨的呼吸与脉搏,气息与搏动虽都微弱到几乎难以发现,却不得不说,她这是活着。

杜青宁忙问:“爹,三姐是不是活了?”

杜栩不敢妄言,免得空欢喜一场,只仍旧盯着杜青雨逐渐转好的脸色,好一会儿才道:“确实。”

这两个字足够将杜青宁与杜康砸的晕乎乎,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实在让人狂喜。

“三姐,三姐…”杜青宁的眼泪又啪啪的掉,这次是喜极而泣。她从没想到,裴延的药竟能就这么将三姐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们都紧盯着杜青雨的脸色,瞧着她气色越来越好,终于如愿看到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后,睁开了那双透着迷茫懵懂的眼。

再次与她活着相见,欣喜若狂的杜青宁突然扑入她怀中,哽咽道:“三姐,你终于醒了。”

杜青雨吃力的抬手轻拍着杜青宁的背部,虚弱道:“怎么了?”

“没怎么…”杜青宁用自己的脸颊轻蹭着杜青雨那张有了温度的脸,一时激动的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后来想到什么,她赶紧对杜栩道,“爹,你马上让府医过来看看。”

杜栩应道:“已经派人过去喊了。”

就在杜青宁异常亲昵的搂着杜青雨嘘寒问暖时,府医过来了,当他见到已断气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吓的差点以为是诈尸,可瞧过之后却不得不说,这是只听过没见过的“死而复生”。

“真是不可思议。”府医道,“这莫不是与四姑娘刚才喂的药有关?四姑娘这药是来自何处?”

杜青宁犹豫了下,应道:“这我不便说。”裴延有这种奇药,若传出去,怕是易惹麻烦。

府医面露失望之色,倒没再问。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杜老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到坐在床头被杜青宁紧握住手的杜青雨,自然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出声:“这是?”倒不见她脸上有任何喜色。

府医应道:“回老夫人,三姑娘大概并未彻底气绝,因四姑娘的药,身子已无大碍,稍作调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