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话的语气不大好,足见她究竟有多不待见他。

这让他不由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热情,仿若心里眼里都是他,前后没多日,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他将信递还给阿柒,道:“派足够的高手保护杜四姑娘,务必保证她的安危。”既是因他而起,她的安危确实该由他负责。

阿柒:“是!”

庄映儿进来恰巧就听到裴律的话,脸色一变,上前就质问:“表哥为何要保护她?”

裴律抬眸看向她,见她气色并不是多好,便道:“好生养着身体,别动辄往这跑。”

“我问你为何要派人保护杜四姑娘?她的生死与你何干?”庄映儿只觉自己受得委屈够多了,听到他的话,那种又慌又怒的感觉让她不由湿了眼眶。

裴律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不愿再与她吵闹,便直接起身道了句:“我去让祖母退还庚贴。”

庄映儿闻言更是睁大了眼:“庚贴还未退?”

裴律边走边道:“我也不知祖母未退。”

庄映儿快步跑过去就拦住他,又问:“那你为何要派人保护她?”

裴律越发觉得她不该无止境的这么下去,便沉了脸:“我做任何事都有我的分寸,你只是妹妹。”

庄映儿固执的看着他:“我只是表妹。”

裴律:“你若是想庚贴早些退还,就让开。”

“可你为何要保护她?”庄映儿不由拉大了声音,她也不想老与他闹,可他的做法着实由不得她当做没事一样。

裴律吩咐阿柒:“与她解释。”言罢便将她推开,迈步就走了。

庄映儿含泪听着阿柒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后,心中怒气仍是无法消退,她讨厌表哥对她的态度,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他竟是仍旧不接纳于她。

思前想后,她的脾气不由又上来,快步就跑了。

裴律去到裴老夫人那里时,得知庚贴确实未退,其原由他大概也能猜得到,只是不点破,直接道出杜家催还庚贴之事。

事已至此,裴老夫人知道拖下去也无意义,便只叹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祖母尽力了,只要你不会后悔便好。”

裴律淡道:“不会。”

最终裴老夫人将庚贴交给了他,让他自己还。他的速度的很快,当即就派人将庚贴送回了靖阳侯府。

庚贴到靖阳侯府时,杜老夫人恰在正厅招待戊昌辛家来的侄孙辛士覃,乍一听到陆管家进来禀报说裴家将杜青宁的庚贴退了回来,自然诧异。

她马上问道:“是武平王府退了四姑娘?”

当下杜建胜也踏入正厅,乍一听到杜老夫人的话,立刻道:“什么武平王府退了阿宁?这是阿宁与裴世子事先说好的退婚,原因是他们都觉得不合适。”

话罢他就向辛士覃作揖行礼:“表哥。”

辛士覃马上抬手回礼:“表弟。”戊昌辛家为杜老夫人的娘家,辛士覃为杜老夫人长兄的长孙,也是年轻有为,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凭着出色的才能迅速直上,当下已是任戊昌知府。因今年戊昌灾祸不少,免不了要再回都述职,今日刚到,打算先在靖阳侯府过夜,明日入宫。

杜老夫人还在因庚贴的退还震惊,又问杜建胜:“你快与祖母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杜建胜自然是不开心的,但也不好让四妹没脸,只又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反正是四妹与裴世子一起私下决定退婚的。”

杜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暗暗冷哼,想来定是武平王府那头的人看透这丫头,才要退亲。

本是逐渐消下去的心思,不由又从杜老夫人心里腾起。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杜青彤。

杜青彤意识到祖母的目光,心觉不妙,不由抿起了嘴。

后来果不其然,杜老夫人与杜建胜一起招待了辛士覃,安排其在侯府住下后,就将杜青宁唤了过来。

杜老夫人见到眼前气色不错,不像是被退的杜青宁,默了默,问道:“你与裴世子为何会退婚?”

杜青宁猜到庚贴是退回来恰巧被老夫人看见,心道裴律的速度还真快。

她又怎会不知老夫人打的是什么心思,能如此多管闲事,怕是还在为杜青彤掂量着,便直接随意道:“没怎么回事,我看不上他了。”

杜老夫人自然不信,拧起了眉,冷喝:“好好说话。”

杜青宁无辜道:“阿宁说的实话啊!莫不是祖母还想将大姐许给裴世子?也罢,反正我已经不要他了。”

杜老夫人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这丫头不要的,她替她的彤儿抢着要,这不是特地让他们祖孙俩没脸的?

杜青彤也是冷下了脸。

杜老夫人算是看透了这丫头,瞧着乖乖傻傻的,心眼可是不少,她没了耐心,喝道:“出去!”

“哦!”杜青宁转身就走。

看着自己厌恶的丫头越发嚣张的不将她放在眼里,杜老夫人的头不由又疼了,她按了按自己的脑门,压下怒气吩咐申嬷嬷:“去打探打探,四姑娘与裴世子退婚的原由。”

“是。”

杜青宁离开正厅就去了杜青雨那里,当下杜青雨正在喝药膳,这都是杜青宁硬是要她喝的,哪怕她总说自己的身子已完全恢复。

难得的,屋里不仅有杜青雨,还有小公子杜建臻。杜建臻为佟氏之子,才刚满十岁,很活泼,也颇为调皮。他见到杜青宁,忙过来抓住她的手:“四姐,你刚才去了哪里?采秋不是说你来三姐这儿了么?”

“临时被祖母喊了过去。”杜青宁摸了摸杜建臻的小脑袋,“今日怎么过来了?”

杜建臻转挽住她的胳膊,亲昵道:“今日我娘去了外祖家,四姐带我去趟城中新开的相思酒楼如何?”他喜欢与四姐一起玩,奈何娘总不允许他多接近四姐,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自然不放过。

“哟!”杜青宁闻言笑了起来,“你还知道那里有新开的酒楼呢!”她倒也听说过这个,据说里头的吃食味道都不错。

“嗯!”杜建臻笑嘻嘻的点头,“四姐不是说小孩子本就爱吃么?”

“好,带你去。”杜青宁过去从杜青雨旁边坐下,见到其明显身体完全无碍的模样,笑道,“不错,今日咱们仨就一道出去玩玩。”

杜青雨也轻柔的笑了笑:“好。”

今日的天不错,当下的日头与时辰也刚好,姐弟仨当即就出了门,到前院时遇到杜青慧,杜青慧也跟着一道去了。

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时,杜青慧想了下,对杜青宁道:“四姐,裴二公子不是对你有救命之恩?要不也请他去相思酒楼吃一顿?”

“请他去相思酒楼吃一顿?”杜青宁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想了想,又道,“不必了,咱们先看看味道如何。”

杜青慧想再说服她,后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动间还是作罢:“好吧!”

马车行驶间,活蹦乱跳的杜建臻一直不老实,这边来那边去,从两头窗牖看着外头的街市。

后来马车从酒楼前停下,他就迫不及待跳下马车跑进去要了个包间,领着后头的三位姐姐一道上了楼。

这酒楼的装潢瞧着倒是不错,与城北的海月酒楼有得一拼,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随着一道道的菜与各式的零嘴入桌,她们尝着觉得确实不错,于是杜青慧又道:“四姐,咱们让人先送些零嘴给二公子?”

杜青宁瞧了眼对裴延的事特别关心的杜青慧,拿起一颗面果子搁入嘴里嚼了下,想起昨晚他所说的话,心觉他确实也是个爱吃的,自己也答应过有好吃的都会与他分享,便点头:“好,这里的零嘴品种多,味道也不错。”

杜青慧马上便唤来人,自己挑了几个品种的零嘴包好,其中有面果干果与各式点心。

杜青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杜青慧,她本还想亲自挑来着,未想全被她这个莫名变得非常热心的妹子给代劳了。

千百庄。

裴延的寝屋坐落于序月水渊的正中,秋水环绕,流水声隐隐不绝于耳,偶有鱼儿跳起,激起一道水花,在日头下泛出璀璨之色。

屋里头的裴延刚沐浴好,仿若不知冷似的,身上只随意的披了件水绿色薄衫,在沈星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回到房间,他执起桌上的细针,掀开衣服,手法熟稔的一根根插入膝盖上下的特殊穴位中,瞧着便知,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的事。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沈星便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几包东西。他道:“公子,是四姑娘捎来的零嘴。”

裴延手下动作顿了下,本是清冷的模样,这会勾起了一抹笑,吩咐:“搁下打开。”

沈星便将各式零嘴一一给打开。

裴延侧头瞧了瞧,垂眸又在腿上穴位插入一根细针,道:“喂我!”

沈星便拿了块糕点递入他嘴里。

一边吃东西,一边针灸,裴延颇为惬意。

沈星不由瞧了瞧那些插在腿上的针,心里不由犯嘀咕,这样走神真的好么?

第33章

姐弟四个在相思酒楼吃饱喝足,便一起逛起了街,今日天气好,暖洋洋的日头洒在身上,也尤其的舒适,几乎感觉不到寒意。

路过一家衣庄时,杜青宁突发奇想,便好说歹说,硬是让杜建臻答应与她一起玩换装,她身着男装,杜建臻身着女装。

杜青宁穿男装的次数不少,几人看着倒不觉得新鲜,但素来被大家宠着,甚至宠的有些无法无天的小弟杜建臻穿上了女装就稀奇了。别说,他本就没长开,又细皮嫩肉的,朝女孩子打扮一下,倒真难看出是个男孩。

杜青宁手里拿着把折扇装模作样,她上下打量着变成女孩的杜建臻,颇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对于她的贪玩,杜青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笑着摇了摇头:“也只有阿宁能这么欺负臻儿。”

杜青宁闻言就不乐意了,哼道:“我哪里是欺负他,只是要他陪我一道玩玩,你们俩又不陪我,光我一人换装多无趣。”

话罢,她就笑呵呵的搭着杜建臻的肩头:“臻儿,你说是吧?”

杜建臻心中也是百般不乐意,可谁让对方是四姐,便不得不点了下头,噘了噘嘴道:“算了,确实是我自愿舍命陪君子的,四姐开心就好。”

见到他穿着女装以视死如归般的模样走出衣庄,都不由笑了起来,尤其是杜青宁,笑的爽朗无比,倒真像是个公子。

他们所在的是城中的绾溪街,算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几人一起玩着,兴趣也更大,尤其是加了杜建臻,更是多了不少乐趣。

路过一家卖糖人的摊子,杜建臻便跑了过去,其他人跟在他后头。当街吃东西这种事,杜青雨与杜青慧是做不来,所以他们只要了两串。

望着摊主手法精妙的制作糖人,杜建臻不由有些移不开眼,感觉到四姐那双不老实的手又在把玩他的辫子,便拍开她的手:“别弄了。”

杜青宁其实也在颇觉感兴趣的看着糖人的制作,手只是下意识的玩起了他的辫子。措不及防被拍了下手,她低头看了下,故意哼了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姐弟俩拿到糖人边走边吃。

糖人吃罢,杜建臻又道:“四姐,我又饿了,咱们再回那酒楼吃一顿吧?”

杜青宁瞧了瞧杜建臻眼里的期待之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觉他们玩了几个时辰,确实也饿了,便应下:“好啊!”

后头的杜青雨与杜青慧向来都不需要什么发言权,只管跟着他们转身又缓缓朝回走。

到酒楼时,又是由杜建臻先一步过去朝里跑。

穿着男装的杜青宁来了兴致,故意过去挽住杜青雨的胳膊,正想嘟嘴亲其脸一下,被其伸出手掌给挡开了去,她便笑呵呵的在其掌心亲了下。惹得杜青雨不由嗔道:“别胡闹。”

杜青慧看了看前头亲昵的姐妹俩,不由咬了咬唇。

笑意盈盈的杜青宁正欲挽着杜青雨转弯进入酒楼,无意中竟见上次那帮忙将杜青雨带回靖阳侯府的公子下马车。

她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杜青雨迎过去,唤了声:“公子。”

蔚元钧见到来自己面前的两位姑娘,亦是惊讶,他只稍稍瞧了下杜青宁的这身男装,继而面带笑意的温和道:“倒是巧,两位姑娘也是来品尝这新开酒楼的美食?”

“刚才我们来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玩饿了又来吃一次呢!”杜青宁向来脸皮厚,话说得直,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

但被她拉着一起走过来的杜青雨就不然,本就面对的是一翩翩公子,听到杜青宁那一番话,不由有些脸红。

对寻常姑娘家来说,爱吃可不是光彩的事。

杜青宁对杜青雨道:“三姐,记得我之前说的帮忙将你带回侯府的人么?就是这位公子。”

杜青雨愣了下,关于上次之事,杜青宁可没少与她细说,包括被对方亲自抱了两次。这一时,更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她不如杜青宁那般神经大条,在之前听说过杜青宁的话时,就暗暗好奇过对方是谁。如今又真的面对起这抱了自己两次的人,岂能会无动于衷。

她不由更是有些局促的对蔚元钧福了个身:“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蔚元钧看了看眼前这柔美中透着丝丝卑怯的姑娘,他倒是没忘当初她那将死模样,如今见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有些感慨,他颔首:“举手之劳,不必多谢,姑娘能痊愈便好。”

蔚元钧不仅生的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气宇不凡,贵气逼人,每一言每一行都可见其修养奇好,足以证明他身份不低,甚至可能高不可攀。

杜青雨垂眸暗暗掩饰着自己的自卑感。

杜青宁想了下,便提议道:“既然有缘,那公子不如与我们一起,我们请客如何?”

蔚元钧只默了会,就应下:“也好。”

“那公子请?”

“请。”

这时里头的杜建臻跑了出来,他不满的嘟囔道:“几位姐姐这是在磨蹭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蔚元钧是个有眼力的,自然轻易看出跑出来的是个着女装的男孩,他浅浅的笑了下。

“好好好,走,去吃咯!”杜青宁牵住杜建臻的手,让蔚元钧先行后,才跟着一道朝里走。

杜建臻小声问杜青宁:“四姐,他是谁啊?”

“他是…”杜青宁眨了下眼,这才意识到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后来一道入了桌,她才赶紧问道:“话说,公子大名是?”

蔚元钧面不改色道:“我姓元。”

“元?”杜青宁暗暗嘀咕,这雍都,有姓元的大户人家?她侧头分别看了看杜青雨与杜青慧,她们也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杜青宁倒也识趣,马上便喊了声:“元公子。”

“嗯!”蔚元钧颔首。

很快菜便上了桌,杜建臻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直接便吃了起来。

杜青宁拍了拍他的脑袋,对蔚元钧笑道:“公子请。”

“请。”

后来杜青宁见蔚元钧也将菜尝了几道,又问:“元公子是否也觉得这里的菜味道不错?”

蔚元钧认同:“确实不错。”

他也能喜欢便好,杜青宁道:“这里的零嘴也不错,之前我们还捎了几包给正在序月水渊的裴二公子呢!”

“捎了几包给他?”蔚元钧挑眉,略有些诧异,“你们为何会给他捎?”

杜青宁应道:“因为他对我和三姐都有救命之恩啊!他也是个爱吃的,感恩自然得尽量投其所好。”

“他也是个爱吃的?”蔚元钧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杜青宁不解他为何突然会笑。

“没什么。”蔚元钧自然不会拆裴延的台,想来那小子做了不少他所不知的事,不仅是救命之恩,还爱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