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杜青宁拿起桌上的点心搁入嘴里,“我才不管要他做什么,反正我不去。”远离扫把星,以保命为重。

杜青雨想了下,道:“万一他是真的有事呢?”

杜青宁:“有事信上不能说?”何况阿柒都来过,他那张嘴也不能说?

杜青雨:“或许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呢!”

杜青宁哼了下:“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可她真是低估了裴律的耐心,他竟是让阿柒每隔一个时辰过来送一封信。有的时候是借机直接给她,有的时候是让采秋她们随便哪个婢女给,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当她用晚膳最后收到一封信时,干脆拆也不拆,直接给撕了。

他在信中说过,会一直在海月酒楼等,也会一直传信。

杜青宁真不是一个脾气大的人,反而非常非常随和,裴延那么难缠,她都可以包容。可这次是真的被裴律弄烦了,不得不说,这人固执起来,真是太讨厌了。

她觉得不该因为这种人影响食欲,便深吸了口气,打算努力将此事忽视去,顺便与采秋道了声:“若阿柒再给你信,你别给我。”

采秋知道她是不高兴了,马上便应下:“哦!”

之后便没有信再到她面前,她不知道是因采秋收到了不给她,还是他已经放弃了,反正与她无关,今晚她还是一夜好眠。

却不想次日早上她醒来,俞姨进来给了她几封信,说是昨晚她睡着时,有人给的。

看着眼前的这些让她再多看一眼都想抓狂的信,好一会儿过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没脾气了。

她随手取过一封信,得知他一天一夜都等在海月酒楼后,终是无奈的道了声:“罢了。”兴许真的是有让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睡了一晚,她本该是精神满满,这回却有点无力。

这种败给裴律的感觉实在不爽。

慢慢的洗漱罢,她本是欲用早膳,后来想想自己是要去海月酒楼的,便就作罢,直接出门了。

马车缓缓驶近海月酒楼时,杜青宁沿着车窗看了过去。

这个酒楼算是整个大霁,最合她口味的酒楼。她想想,就当自己是过来吃美食吧!随着马车从海月酒楼前停下,她便跳了下去。

裴律在其中一封信上说过他是在老地方等,她进酒楼向小二点了早点后,便直接上楼来到之前她约他见面的那包间门前。

她推开门,没在桌旁看到裴律,便进去转头看去,就见到负手立于窗前的他。

记得以前每次见到他,她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清冷与疏离,这到是第一次单单只是一个背影,就让她感觉到一丝落寞萧条的气息。

她直接从桌旁坐下,对他道:“别端着了,有话快说。”

他终于转过身,直直的看向她。

见到他的脸,杜青宁才发现他似乎挺疲惫,哪怕他仍旧身姿笔挺,瞧着似乎不缺精神,可眼中的憔悴之色却是骗不了人。

她便问:“你还真等了我一天一夜啊?没睡觉?”

不想他眸色微动了下,却是突然道:“你在关心我?”

杜青宁正是倒了杯茶欲解渴,措不及防听到他这话,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抖了下。看着被洒到桌上的一些茶水,她以见鬼了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律终于走了过来,从她对面坐下。

他仍旧看着她,似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又道:“我听说你打算嫁给裴延?”

杜青宁实在被他看的觉得莫名其妙,近了才发现他不仅话变多了,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她应了声:“是啊!”

裴律:“你喜欢上他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某种意味不明的色彩越来越深了。

杜青宁顿了下,反问:“与你关系大吗?”

裴律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迷茫之色收入眼底,马上便道:“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越发觉得不高兴了:“我与他的事情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裴律又看着她沉默了会,道:“一个多月就变心,似乎有些快了。”

杜青宁拧眉:“你什么意思?”

裴律:“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你有病?”

此时,隔壁的包间里,裴延坐在墙边,功力高强如他,能将里面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这是冰冷的笑容,眸中透着直达眼底最深处的阴郁之色。

第55章

裴律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看她,而是握着温热的茶杯低下了头。

杜青宁以为他真有非见自己才能说的话,却不想他说出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甚至一举一动都透着莫名其妙。她唯一确定的是,从他浑身散发的气息来看,他似乎有心事。

这时小二端了早点上来,她直接拿起自己在外面吃早点时最常吃的肉包子啃着,打算给他点时间也罢!

不想他下一句话开口却是:“我记得你之前是喜欢我的。”话语间,他并没有抬眸。语气还是有些淡淡的,却又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杜青宁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拧眉瞥了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她道:“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反正我吃完早点就走。”

裴律终于再次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你觉得,真喜欢一个人,会一个多月就变心?”

杜青宁淡道:“我不就变心了。”

裴律:“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这话他说了几遍来着?

裴律:“你只是在以身相报救命之恩。”

“你…”杜青宁又拧起了眉,“不管是不是,与你何干?”

她对裴延确实有感恩的心思在里面,记得之前被动接受他时,她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想嫁他。混乱中,她就觉得单单是几番救命之恩,就足够她倾身,再努力去倾心。

她确实觉得他很好,也很强大,对她也够好,感情够深。换了个心思再看他后,她也确实有好感。

她觉得嫁给他挺好的,也会认真去待他。

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与眼前的裴律有关么?她还真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也不知她的哪一句话,或是哪一个举动取悦了裴律,他那素来清冷的眸子竟是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柔和,他道:“你不喜欢他,却要嫁给他,你觉得与当初我不喜欢你,却要娶你,有区别吗?”

这一次,杜青宁微愣了起来。

她还真没将这两件事放一起比过,但她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初她介意的就不是裴律不喜欢她,因为他们本就是相亲认识的,感情需要培养是情有可原。她介意的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努力让自己喜欢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好好待她。在他来看,她的生命都比不过庄映儿的一颗眼泪。

哦,对,他说不定还喜欢庄映儿,明明有心上人,还来祸害她。

而她对裴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许她对裴延的感情并不是纯粹的,甚至透着迷茫。但自接受他后,她就铁了心要认真待他,认真去喜欢他。

她本就是被动的一方,需要些时间让这份感情变得纯粹些,为过吗?

“你在想什么?”裴律默默地看着她,将她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你是在自我安慰,在为自己开脱!”

他不是在询问她,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这话。杜青宁本是觉得问心无愧,被他这一说,反而有种莫名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她这是在为自己开脱?

杜青宁被他弄得突然吃不下去东西了,干脆放下筷子,脸上有些怒意:“你约我就是为了与我讨论这种事情?”

裴律仍旧面不改色:“你心虚了?”

她气笑了,道:“我心虚什么?你把我对裴延,与当初你对我来比,真的不是抬高你自己,贬低我吗?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记得在千百庄游湖,我要落湖时,之所以会抓不到你,大概是你避开了我吧?”

裴律身子微顿,眸中划过一道悔色。

杜青宁见到他眼里的神色,又笑了。这本只是后来偶尔想起时,她的猜测而已,因为她记得自己明明抓准了的,又怎会抓不到人呢?而他恰巧又那么讨厌她。虽然这是个很小的概率,未想真让她猜中了。

她又继续道:“在玉湖绸缎庄时,你明知我可能会有危险,却扔下我去管庄映儿。他的一滴眼泪都比我的命都重要,是吧?”

裴律搁在桌上的拳头紧握了起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也确实如裴律所说的,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再次剖开自己所受的委屈,她还是有点难过的。她呼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其他让你因为那虚伪的表妹,用冰冷的眼神看我,让我伤心的小误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在背后你或许会与别人一道嘲笑我的真心,我也不计较了。”

正是裴律的拳头越握越紧时,她继续道:“就你对我的负心,还觉得有资格与我对裴延的感情来比,可笑吧?”

看得出来,被她如此一剖析,他是真的在愧疚,在后悔。

可他深吸一口气后,却仍是道:“过去是我的错,但你不喜欢裴延,却是事实。”

杜青宁直接站起身就走。

但裴律过去拦住了她,又道:“你如今是被动的,或许会觉得报恩没何不可,觉得他值得你用心对待,会想着努力喜欢他。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万一婚后,你发现自己无法回应他呢?耽误了你自己不说,你觉得你对得起他?”

杜青宁抬眸看着眼前的裴律,冷笑着问道:“你与我说这些,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突然喜欢我了。想先给我洗脑将你弟给摒弃,再趁虚而入。”

她的冷笑着实刺眼,裴律见了垂了下眼帘,仿若掩饰过什么情绪后,又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

杜青宁:“与你没关系。”

裴律:“我喜欢上你了,所以与我有关系。”

杜青宁:“我拒绝你。”很干脆果断的语气,丝毫没想过对方会不会难过。

裴律:“你对我有怨气?”

杜青宁:“不然呢?”她不是圣人。

裴律:“你是随和开朗的性子,不像是会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斤斤计较的人。若非忘不了那份情,又怎会一直不能淡然的面对我?”

杜青宁讽笑了下:“我想,你今日说的话可以抵以往说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话了吧?可惜没有一句是中听的,反而让我感觉你有病。”

裴律看着她,暗暗压下胸腔止不住涌上的失落。

杜青宁感觉无趣的撇了下嘴:“早知你是想挑拨我与裴延的关系,并趁机表白抢夺弟弟的未婚妻,我就不来了。”言罢她直接一把推开他。

也不知是她用的力气大,还是他打算让她走了,她竟顺利的推开了他。

杜青宁看了下自己手掌,心觉倒是意外,然后直接朝外走去。

她走出后,恰好路过隔壁的包间,裴延仍在里头靠墙坐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身影走过。

他握紧手中玉笛。

不到一个月就变心,确实没有什么信服力。

自杜青宁走后,裴律仍旧没有离开酒楼,而是叫来了酒,坐在那里独饮起来。

杜青宁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有意给她洗脑。

她不过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他比她大了十年。他在刀口上舔血多年,在战场几乎战无不胜,又怎会不善于谋略,不懂得工于心计?

一切只看他觉得有没有必要,愿不愿意罢了。

他知道,她已经受了他所说之话的影响。可也知道,她仍旧喜欢他的概率很小,小到几乎是无。

他之前也没正视过自己曾经对她的无情,只想着追回她。可如今被她一剖析,再看到她那双对她没有半点情意的眼睛,那种本没有过的绝望却不由袭上心头。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让她重新喜欢上他。

正是他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着酒时,汪承泓走了进来。汪承泓乍一见到素来冷清自律的他竟然在如此灌酒,自然是惊讶的。从他那表情还能看出他是在喝闷酒,汪承泓便不由拧了下眉,过去道:“是有什么事让表哥苦恼成这般?”

裴律虽没有说话,却是不由想起之前汪承泓对他说过的话。

“老弟我为你操心,你不领情,待失去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了可别找我哭。”

倒是奇怪,曾经他没有用心听的话,却是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或许那个时候心中丝丝被他忽视的感情让他将这话听进去了,可脑子却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当一回事。

汪承泓见沉默的裴律突然握紧了手中酒杯,马上又问:“表哥这究竟是如何了?”

裴律未语,突然放下酒杯,改为用酒壶灌酒。脑中不断浮现杜青宁控诉他曾经恶行的话,与她果断拒绝他的话。

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拥有不了,而是拥有过,却因为自己的不珍惜有失去了。

绕是他,也做不到不甘心,反而是强烈的不甘心。

她本来是他的。

如裴律所想的,杜青宁确实受了他所说之话的影响,她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味。他说感情不能勉强,万一婚后发现自己回应不了裴延,就是耽误了自己,与对不起裴延。

那她现在到底算不算是喜欢裴延?

裴律还说她对他有怨气,不能淡然面对他,是因为还忘不了那份情。

难道不是因为他做的太过分么?姑娘家家的,第一次用心对一个人,可真心却被践踏了,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她还没完全释怀,不是很正常么?

她抬脚踢了颗石头,心道,也不知是不是那裴律欺负她单纯以及阅历太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个老男人。

因为在走神,她倒是没意识到自己从千百庄路过。待她决定不想那老男人的话,回过神时,已经离的挺远。

庄内门后,裴延自己推着轮子缓缓出来。

他垂下透着阴戾的眼。

他的未婚妻心里真的没有他,虽接受了他,却从没有想过要找他。哪怕从这里路过,也不会顺道进来看看他。

“呵…”

那收钱的大叔感觉到一阵阵森寒的感觉袭来,不由看向里头门侧那看起来阴晴不定的主子,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靖阳侯府。

杜青雨去肆意轩找杜青宁,可没见着人,采秋说了她才知道杜青宁最终还是去见裴律了。

她得知这事也不惊讶,心觉以裴世子那固执的程度,怕是不见到阿宁不会罢休。若有什么话都说了,有什么事解决了也好。

就在她离开肆意轩,去后院的路上,她遇到了二姐杜青南。

从小到大,只要面对杜青南,她总会下意识的胆怯,所以她又不由有些畏缩了起来,她福了个身,柔柔的唤了声:“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