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雨:“嗯!”

果然如他们所料的,这雪下的不小,也越下越大,很快便将外头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不少人已经出去玩起了雪。

大霁有个冰湖,就在东北面,也不是说冰湖的雪下得要比别处大,冰要比别处厚。而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到下雪的时候,大霁的不少人便喜欢围到那里去玩,渐渐地,那里专门玩雪的设施要比别处丰富的多,玩雪的人也越来越喜欢去那里。

见雪大了,杜青宁与杜青雨便也去了冰湖。

湖面上已是结了冰,冰上堆满了雪,瞧着倒是分不清湖与地面的界限在哪里,杜青宁便下意识拉着杜青雨尽量靠边走。

看到前头似乎有不少年轻人圈了块地方在玩蹴鞠,她们便也过去了。不想后头突然响起庄映儿的声音:“杜青宁?”

杜青宁停下脚步转过头,见到眼前这身披柳绿色绣海棠斗篷,瞧着比往常的妆容要精致得多的庄映儿,她只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便收回了目光拉着杜青雨继续朝前走。

庄映儿如今是恨绝了杜青宁,当下看到对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她莫名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卑贱,不由恼羞成怒:“你狂妄什么,你嫁的不过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杜青宁不在乎自己吃点亏,可听到有人骂裴延,她便觉得受不住了,马上便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庄映儿:“你若是脑子不清楚,我可以推你去湖里冷静冷静。我想,你那表哥既然喜欢我,估计也不见得会与我计较了吧?”

这话一来是有意威胁,二来是有意打击对方。

如今的庄映儿与曾经的她似乎不太一样,看起来少了丝柔弱,多了丝锐利。她紧握着拳头,恨意浓浓的看着杜青宁,却是没有再说话。

想到如今的表哥确实已经被眼前的杜青宁迷得已经顾不了她,她就觉得仿若恨不得杀了眼前人。

可现在的她不可以任性,她在努力让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后,她突地越过杜青宁就走。

但这时杜青宁却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冷道:“你以为你骂了人就能一走了之?道歉!”

庄映儿再难忍受,红着眼睛怒道:“我没骂你。”

杜青宁:“道歉!”

庄映儿想要挣脱她那紧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却是如何也挣脱不了。她气的骂道:“你这个野蛮人。”

杜青宁干脆直接把庄映儿往湖边拖。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庄映儿是又害怕,又觉得丢人,不由湿了眼眶,马上便道:“我错了便是。”语中委屈甚浓,当真是可怜。

杜青宁这才放开对方拉着杜青雨就走了。

庄映儿马上便拭了拭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色,哪怕心中委屈再浓,再想崩溃。因为她还要借机认识些青年才俊,兴许当她要嫁人的时候,或许能引起些表哥的注意。毕竟杜青宁是要嫁给二表哥的不是么?

而杜青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庄映儿这一幕,也恰恰被路过拱桥的杜青彤收入眼底。她的眸中划过讽色,也不知裴二公子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是这副德行,会作何感想。

杜青宁她们正是朝路旁走,无意中抬眸便见到马车里的杜青彤正看着她。

这时杜青彤冷冷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吩咐车夫:“走吧!”

杜青宁也习惯了杜青彤这高冷的姿态,倒没什么感想,她还在因裴延被骂而不舒服着。

他才不是废物。

杜青彤所去的地方是千百庄,从千百庄下马车进去后,她便直接去了序月水渊。虽被护卫拦了下来,她倒也淡定,只道:“靖阳侯府大姑娘,求见二公子。”

第62章

裴延坐在序月水渊最前头楼阁的顶层,目光幽幽的看着已着了层银装,白雪皑皑的千百庄。冰湖那里玩雪的人不少,千百庄内玩雪的人却是更多。

可是没有杜青宁。

望着那些身穿厚装,玩雪玩得很欢快的人,他勾唇笑了下,笑得很冷,比这大雪天还要寒冷刺骨。

她究竟何时能多想他一点?

就在这时手下来报,说是靖阳侯府大姑娘求见。

他闻言挑了下眉,淡淡出声:“靖阳侯府大姑娘?”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过这个人,也不知对方为何要找他。

兴许觉得有些没意思,他便道:“让她进来吧!”

“是。”

很快便又传来较轻的踩楼梯声,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就见到身披精白色牡丹暗纹斗篷的杜青彤踏上来。

今日的杜青彤是精心打扮过的,由里到外,连发髻上的头饰都是精白色。高洁清贵,比外头的雪还要干净。她的妆容精致淡雅,如此聘聘婷婷的踏上来,仿若仙姿落凡,美丽脱俗。

她站在裴延面前冷静的看着他。

对她来说,这是裴延第一次正视自己,但她并不紧张,因为她的自信不允许自己紧张。

裴延漫不经心的瞧着眼前的女子,仿若看不到她的美,只懒懒的问道:“阿宁的大姐?”他想,以阿宁的性子,若眼前这人与她关系好,她该是会带对方一起玩才是。

杜青彤不喜他给自己的定位,她是她,与杜青宁没有关系。她只福身唤了声:“杜青彤见过二公子。”

裴延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侧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雪。才停没多久的雪,又开始纷纷的下落。

他淡问:“有何事?”

杜青彤想到过对方或许不会立刻对自己动心,但也不至于毫无反应。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年轻公子,那些公子的眼睛哪一个不是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她倒是未想到裴延见到她会连一丝惊艳之色都没有。

但她一想到杜青宁的姿色,却也看得开。除了身世教养,她也觉得杜青宁确实长得不比她差。对方看多了杜青宁,不惊艳于她的姿色倒也正常。

何况她看上的他,本就不是庸俗之人。

但她有些不满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招呼她坐坐的意思,这未免太过失礼,何况她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是累了。

她道:“我觉得,对话时,还是看着对方较好。”

裴延闻言挑眉,便又看向她:“我看了,说吧!”可惜看是看了,却仿若是在看一件很低贱的物品,与他看杜青宁的眼神相差甚远。

她压下心头的不悦,倒也直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嫁给你。”她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就算他暂时会拒绝她,她至少能先乱一乱对方的心湖。女追男,隔层纱,慢慢总会让他动心。

裴延闻言勾了下唇,眸露轻佻之色:“倒是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这是自信过头了吧?”

杜青彤不喜欢被轻看,不由紧抿起了嘴,没有再说话。

可她不说,裴延也不说。似乎除了觉得好笑之外,他并没有半点触动,这让她感觉非常不适。

微微吸了口气,她终于又道:“你与杜青宁的大婚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可以考虑谁才是值得你携手一生的人,我不比她差。”她对自己定位倒也挺清楚的,她这是在追男人,不是来摆架子。

她见他缓缓垂下了眼帘,以为他是在考虑,便继续道:“二公子定然有自己的势力,或许可以调查比较一番谁更值得你娶。”

不想这时他突然又笑了,仿若是觉得非常有趣。他抬起满是笑意的眸子看向她:“不必了,与妹妹抢男人的女子,未免太贱,我受之不起。”

杜青彤身子陡僵,难得变了脸色:“你…”

裴延又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笑道:“啧啧,如此高贵,要不起。”

话虽如此说,他脸上的轻看之意未免太浓。杜青彤从没有遇到如此待她的人,一时自然受不住,胸口大弧度起伏了起来,她的声音变冷:“你这话是何意?若是拒绝便拒绝,何故要如此损人?”

裴延看似无辜道:“我以为我说的是实话。”

“你…”杜青彤该马上甩袖走人的,偏偏她却心生不甘。不可否认,眼前的男子虽嘴毒,虽极没有风度,可那风华无双的容颜气度仍旧让她忍不住想拥有,所以她一时倒不知该不该放弃。

裴延:“看来大姑娘脸皮还挺厚的,莫不是想纠缠于我?我拒绝。”

杜青彤不由握紧了拳头,知道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硬扛只会让自己的越来越难看。索性她已向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下一步该如何做,回去再说。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二公子再考虑考虑。”言罢便转身就走,看起来倒颇为冷静,可她心里的郁气只有她自己懂,她藏于衣袖间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再又攥紧,如此反复。

裴延完全没有受这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影响,只当玩了会玩具。他仍旧看着窗外的雪,不由想到,若是阿宁知道这事,可是会吃醋?

杜青彤下了楼,才终是忍不住重重的呼了口气,脸色尤其的难看。

候在楼下的芙莒见了,马上便担忧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杜青彤冷道:“没怎么。”她迈步就走,或许是因为没有发泄口,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不少。

芙莒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又问:“是被拒绝了?”

杜青彤未语。

芙莒马上又道:“拒绝了也正常,二公子毕竟有未婚妻,若是随随便便就上了勾,如此俗渣之人,反而不值得姑娘用心。”

这话说得杜青彤越发的愤怒,她又何尝不知这个理?可偏偏裴延不是个常人,拒绝倒也罢,还那般羞辱于她,这让她如何承受?从小到大,她养尊处优,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

一路上,仍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少年轻男子见美人明显心中有怒,调侃的调侃,关心的关心,一一被她无视了去。

直到离开千百庄,她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她马上便抬眸看去,入目的是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长得非常威武英气,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冷问:“你想干什么?”

他道:“我们公子请姑娘过去一趟,姑娘不必急着拒绝,因为公子能帮你将裴家二公子夺到手。”

杜青彤:“我拒绝。”哪怕今日裴延的态度让她心发虚,知道得到他并不容易,可她也知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想男子却突然点住了芙莒的穴道,直接握住她的胳膊道:“由不得你。”言罢便施用轻功将她带走。

芙莒大惊,却是不能动弹,哪怕想叫一声也不行,只能急得掉眼泪。

对方并没有将杜青彤带多远,就从一处虽偏僻,却尤其清幽雅致的宅院落了地。这宅院种了不少梅花,有湖有亭,景色如画,哪怕堆满了雪。

她被带着落地的地方是一棵很大,开的尤其茂盛的梅花树旁,而她眼前是一处湖边亭,亭下坐着一位非常俊美,气质秀出的男子。他手里执着一根梅花枝,正垂眸打量着。

她记得他,就是那荆城武会上穿紫色衣服的神秘人,如此出众的男子怕是谁见过,也不容易忘记。

他似乎很喜欢穿紫色,虽然样式与色泽深浅有些差距。

杜青彤直接便冷问:“你抓我来做什么?”

他仍旧只是打量着手中梅花,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她。那是一双虽透着一丝笑意,却又极幽深冷漠的眼,他勾唇道:“你想嫁给裴延?”

杜青彤:“与你何干?”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站起身,负手速度缓慢的踏出亭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他从她面前站定,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啧道:“确实是个美人,可惜不是人人都喜欢。”

杜青彤想躲开他那冰凉的手,却因也被点了穴而不能动。一天之内先后被两人羞辱,她气得不由紧咬住唇。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仿若看不到她的怒意,还刻意拍了拍她的脸,满意的见到这冰美人眸中的色彩因为怒意而变得更红后,才从身旁的手下手里接过一瓶药,慢悠悠道:“想来你也看出裴延的不简单,这药可以治好汪家疯了的那位。”

汪家的汪彩曳疯了,她想不知道也难,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早已从芙莒嘴里传到她的耳里,可她不知道这与裴延的不简单有何关系。

这时对方把玩起那瓶药,继续道:“弄疯汪家那位的,就是你心上人。”

“什么?”杜青彤陡的睁大眼。

但对方明显不打算帮她消化这个消息,只继续漫不经心道:“你妹妹本就是因救命之恩而被动接受裴延,如此短暂的时间,也生不了多少情。你觉得,若她知道裴延的本性,可还愿嫁?”

杜青彤缓过对方话中的信息后,抿起了嘴。

对方似乎挺满意她的动摇,唤了声:“柳亦。”

柳亦便是将她抓过来的人,他立刻过来解了她的穴道。

瞬间能动的她,不由重重的喘了口气,便马上问眼前的紫衣男子:“你如何知道这些的?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勾唇:“你可以当我在找刺激。”

杜青彤根本不能从他眼里看到任何信息,但她也确实动摇了。因为她可以感觉得到,想直接得到裴延很难,裴延根本非常人,而她也不想放弃。

这时他直接将药递给柳亦,由柳亦塞到她手里:“有时候,做事情太过死脑筋,可达不到目的。”

扔下这句话,他便转身负手步伐不徐不疾的离去。

杜青彤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他脚步未顿。

他姓薄,名祁云,但她还没有知道的资格。

柳亦没让她在此多逗留,再次握住她的胳膊,施用轻功将她送走了。

他带她落地之处是之前带她离开的地方,当下芙莒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芙莒见到她,眼泪便流的更汹涌。

柳亦解了芙莒的穴道,马上便又离去。

芙莒拉住杜青彤的手,抹了把泪,急切道:“姑娘,他是带了你去哪里?”

杜青彤紧握着手中药瓶,淡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芙莒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非得知道主子想隐瞒的事,便点了下头。无论如何,姑娘平安便好。

一路上,杜青彤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唤马车。

芙莒静静地陪着她。

直到她们再次路过冰湖,也再次遇到打算去桥另外一头的杜青宁与杜青雨,杜青彤停下了脚步。

杜青宁与杜青雨同时福身喊了声:“大姐。”便越过对方就走。

不想这时杜青彤却突然出声:“四妹可是真的喜欢裴二公子?”

杜青宁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看向杜青彤,对方虽仍旧是以睥睨的姿态看着自己,却明显多了些别的意味在其眼里。

她心觉奇怪,反问:“不知大姐为何问这个?”她算是明白了,就算裴延废了腿,在别人眼里是一无是处的,也仍旧迷人的紧,谁让他长得太好。

所以由不得她不多想。

杜青彤淡道:“就问问。”毕竟若治好了汪彩曳,会毁了裴延的名声,她多少要掂量的多些,是值还是不值。

杜青宁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想对了,她不喜欢有人垂涎她的人,便道:“我不想说。”言罢便拉着杜青雨走了。

杜青彤看着杜青宁的背影,默了会,突然对芙莒道:“将马车唤过来。”

芙莒:“是。”

杜青宁与杜青雨走远后,杜青雨便问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杜青宁:“阿宁,你觉得大姐为何问这个?”

杜青宁撇了下嘴:“也不知是不是想探探情况,准备跟我抢人。”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马上便道:“大姐心高气傲的,又怎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你怕是想多了。”

先有慧慧,后有汪彩曳,杜青宁倒希望她想多了。

虽说知道人家抢不走他,可谁也不会喜欢有情敌。

冰湖人虽多,大家一起玩雪,劲头虽大,玩多了也没意思。没多久她们便打算就这样步行着回家,待到家时,天色也差不多了。

这时一辆马车由后驶来,她们让到了一旁,抬眸看去,就见到马车里的杜青彤。杜青彤没有看她们一眼,这才像她惯有的姿态。

她们一路聊聊,看看雪景,倒也悠闲。因一直活动着,也不会感觉到冷,挺暖和舒服的。